那琴音透露著一種溫和的飄忽的音節,
如泉水一樣的澄明,如春風一樣的披拂……
本書收錄文章凡十一篇,記述人事,論說琴樂,出入今昔,參差可喜。由於散落各處,絕大多數未為古琴愛好者及研究者所知。一個多甲子過去,人事代謝,往來古今,琴苑一角的剪影定格在這本小冊子裡,留待後輩,次第登臨。
本書輯錄多篇民國時期的文章,都是圍繞古琴展開的零散隨筆,抒寫關於古琴和琴人的一些故事和趣聞。開頭兩篇文章是陳西瀅和李濟對於古琴的論爭,從中折射了民國時期知識分子用新眼光反思和梳理傳統的文化背景;其中還有關於琴派——虞山派的傳承,關於江南四琴社的組織和人物,關於琴譜的描述等等。
值得一提的是,本書的文章不是簡單的敘述,在抒寫中還帶有作者對古琴的整理和審視姿態,以陳西瀅始,以知堂終,讀者能夠從中體會被傳統文化一向視為國粹的古琴的命運。
作者簡介:
嚴曉星,江蘇南通人,現為媒體人與學者,從事報紙副刊編輯工作,近年致力於琴學資料的研究與整理。
著有《近世古琴逸話》、《梅庵琴人傳》、《金庸識小錄》、《條暢小集》、《七弦古意:古琴歷史與文獻叢考》等,編有《人書俱老》、《孫子二十講》、《高羅佩事輯》、《大家國學‧金克木卷》、《徐立孫琴學著作集》等書。
章節試閱
印象江南四琴社 莊劍丞
我國古代,對於禮樂,大家知道是絕對注重的,所以古代對於琴,確是一件很普通的樂器,我們只看「家弦戶誦」及「君子無故不撤琴瑟」兩語,就可以想像當時琴學的興盛與普遍的情形了。然而到了現代,對於這種我國固有的黃胄古樂,反而湮沒不聞,幾乎衰落到絕響的境地,這豈不是大大可惜的一件事?不過琴學雖然衰落到如此地步,然而因為它本身具有不可磨滅的高深意義,及其有不受自然淘汰的原因,故直到今日,不絕如縷的還有人去研究它,藉此倖免失傳;但是此等研究的人,往往有一種隱逸的風格,他們絕不以此炫耀於世,每抱獨樂其樂主義,因而國人對於古琴,很少有接觸與認識的機會,琴學所以愈變愈衰,這也是原因之一。
因為歷來研究琴學的人,大都是杜門謝客之輩,所以我們極難知道琴學的發達與衰微,究竟到何地步。倘使我們現在要曉得一點現代琴界的情形,實不得不先調查一下各地是否有琴社的組織,再從各個琴社中去考查一切。據作者所知,在近三十年來,國內各地先後成立的琴社不下十餘處,提倡的學者也大有人在。尤其在事變前的近數年中(約自二十年至二十六年)對於琴道,大有勃興的氣象。他們對於琴學上的業務,確有使文化學術界注意的價值。作者對於現代琴界稍為熟識一點,極願意盡我所知,來向國人做一個介紹。但是因為本刊以討論江蘇文獻為範圍,故先將屬於我們江蘇的四個著名琴社的結集始末,及其研究琴學的概況,來敘述一下。
琴之有社,不知起於何時。我們知道有明一代(尤其於明末)對於琴學,頗極一時之盛。最著名的,就是虞山派宗師嚴天池先生的「琴川雅集」;先生在他的家鄉虞山,聚集邑中的琴士,弦誦於一堂,孜孜不倦的研究琴學。其時雖沒有確立社的名目,但是對於他聚集許多名士來研究琴學,可謂雖不具社之名而確有社之實,我們當然可以承認他是一個社。又張岱《陶庵夢憶》有以下的一段文字,其題曰〈絲社〉,其文曰:「越中琴客。不滿五六人。經年不事操縵。琴安得佳。余結絲社。月必三會之。」又有關於結社的小檄一篇,其文曰:
「中郎音癖。〈清溪弄〉三載乃成。賀令神變。〈廣陵散〉千年絕響。器繇神以合道。人易學而難精。幸生喦壑之鄉。共志絲桐之雅。清泉磐石。援琴歌〈水仙〉之操。便足怡情。澗響松風。三者皆自然之聲。政須類聚。皆我同志。爰立琴盟。約有常期。寧虛芳日。雜絲和竹。用以鼓吹清音。動操鳴弦。自令眾山皆響。非關匣裡。不在指頭。東坡老方是解人。但識琴中。無勞弦上。元亮輩政堪佳侶。既調商角。翻信肉不如絲。諧暢風神。雅羨心生於手。從容祕玩。莫令解穢於花奴。抑按磐桓。敢謂倦生於古樂。共憐同調之友聲。用振絲壇之盛舉。」按:張岱,明末人,約與天池先生同時。
我所知道的明代琴社,就是這兩個。觀於明代琴學的興盛,當然絕不止這兩個琴社,其餘的可惜無從查考。至於明以前有否琴社的組織,當然更加查考無從,那末琴之有社,我們暫且以此二社為嚆矢。
清朝沿襲有明琴學興盛的餘緒,研究琴學的,大有人在。自康熙以迄清末,關於琴學的書籍,著作很多。最著名的有《大還閣》、《松風閣》、《德音堂》、《五知齋》、《自遠堂》、《天聞閣》、《春草堂》、《枯木禪》、《琴旨》、《琴學入門》諸譜,都是洋洋巨著。但是有清一代,對於琴社的組織,竟似默默無聞,於各種載籍中注意探求清代琴社的史料,竟付闕如。但是我想,在此三百多年的長久過程中,絕不至於全沒有琴社的組織,所惜已往的前輩,沒有把他多多的記載出來,或因作者淺見寡聞,搜求不力,我現在只好將最近江蘇著名的四琴社,來敘述一下。所謂四琴社就是:揚州的廣陵、南通的梅庵、南京的青谿、蘇州的今虞等四社。
印象江南四琴社 莊劍丞
我國古代,對於禮樂,大家知道是絕對注重的,所以古代對於琴,確是一件很普通的樂器,我們只看「家弦戶誦」及「君子無故不撤琴瑟」兩語,就可以想像當時琴學的興盛與普遍的情形了。然而到了現代,對於這種我國固有的黃胄古樂,反而湮沒不聞,幾乎衰落到絕響的境地,這豈不是大大可惜的一件事?不過琴學雖然衰落到如此地步,然而因為它本身具有不可磨滅的高深意義,及其有不受自然淘汰的原因,故直到今日,不絕如縷的還有人去研究它,藉此倖免失傳;但是此等研究的人,往往有一種隱逸的風格,他們絕不以此炫...
作者序
前言 嚴曉星
回首琴史,一九二五實在是平淡的一年。春夏之際,在北京,琴壇祭酒楊時百開雕《藏琴錄》,作為他的皇皇巨著《琴學叢書》之一種;知情者卻透露,楊時百打算將收藏的珍貴古琴賣給一位大官僚,這正是他應邀而寫的說明書。在上海,大富商、大收藏家及琴人周慶雲,似乎整年都沉浸在與文友往還、唱和的樂趣之中,卻無心再現五年前召集晨風廬琴會的榮光。重陽節前三天,長沙南薰琴社的彭祉卿為接待來自北京的同門李伯仁,約集多位琴友會琴於嶽麓山。雖稱盛集,也不過是知音之間的酬唱,無關大局;座中的青年查阜西還籍籍無名,崢嶸未露。
琴壇寂寞,意外的是,這年十月下旬,文苑重地《晨報副鐫》卻發生了一場關於古琴的論爭,交手雙方竟是兩位留洋的現代知識分子,且同為著名的文學團體新月社的成員:作家陳西瀅、考古學家李濟。
陳西瀅、李濟的論爭文字恰為本書的起首兩篇,似乎有著特殊的意義。同樣是留洋,陳西瀅西化程度較深,他的態度本質上是以西方文化觀念為標準,質疑古琴的藝術價值;而李濟少小學琴,曾一度師從楊時百的老師黃勉之,後來又寫過學術分量很足的古琴論文,在海外所學雖是異域的研究方法,歸來研究的對象卻不離本土,對古琴自然多一份理解之同情。
差不多同一代人,經歷相似而情懷各異,本不足奇。但就在他們辯駁的時代,正規而系統的西方音樂教育模式才開始在中國推廣,而數十年間,卻已勢不可擋地成為音樂主流,中國人的欣賞習慣與藝術觀念也日益向西方傾斜,在許多場合,也許陳西瀅的觀點更能引起共鳴;這一過程中,傳統的民族音樂也經歷了被弱化、迎接挑戰和建立起符合本民族藝術特徵的理論的蛻變,如今李濟的認知若廣為人知,恐怕亦不乏認同者。陳、李那一代的知識分子,無論是保守或激進、留洋或留守,都有一種用新眼光反思、梳理傳統的意識,差別只在態度與立場。
古琴作為「國故」,當然在「整理」之列,如何整理,卻需要長期的探索。因此,報章邊角的爭論雖在一時,卻多少折射了幾十年現實的文化背景。而這本小集子,輯錄的僅是白話文寫就的零散隨筆(論文與文言作品、已收入古琴專著及譯自外文的,概不在考慮之列),大半作品仍然具備這一整理、審視的姿態,不能不說是時代使然。
本書輯錄文章的年限是民國,卻有一個小小的例外——最末一篇〈國樂的經驗〉,發表於新中國肇始將近一周年的光景。知堂的文章當然絕佳,硬要以此為破例之由亦無不可。但仍需說明的是,這篇短文,事情是舊的、「經驗」是舊的、氣息也是舊的,更妙者竟與陳、李的話題遙相呼應。知堂大約不會喜歡陳西瀅這些「大人先生」,談起古琴倒有幾分契合,不同者在於知堂不動聲色,而陳西瀅富於英倫隨筆的瀟灑派頭。古琴在主流文化中素來倍受尊崇,近代以降卻如此時運不濟。小集子以陳西瀅始,以知堂終,其間的曲折山水、幽明襟抱,豈不令人感慨遙深。再過得幾年,鄧拓寫〈聽琴記〉,已全然是另一番筆墨了。故知堂的文章雖略過時限,於體例亦未嘗多違也。
本書文凡十一篇,記述人事,論說琴樂,出入今昔,參差可喜。由於散落各處,絕大多數未為古琴愛好者及研究者所知。前些年出版的《二十世紀古琴文論目錄》可謂搜羅宏富,於之亦付闕如。此次整理時,除徑直校正某些明顯的錯訛,以「□」代替個別無法辨識的字詞,調整少量標點,其餘大都遵從當時的遣詞習慣,以求不失歷史文獻的本來面貌。全書以發表時間為序排次,並於每篇末注明原刊(書)刊名及期號,或將有助於進一步的核查與探究。而十位作者中的六人,悉數由最初發表時所署的字號、筆名改為今日讀者較為熟悉的通行名字(「西瀅」改為「陳西瀅」,「李濟之」改為「李濟」,「栩齋」改為「莊劍丞」,「凡鳥」改為「李恩績」,「勾芒」改為「辛豐年」,「持光」改為「周作人」),文末不再一一注明。
十位作者中,如今在世的,可能只有年近九旬的辛豐年一人了,寫〈古琴〉一文時才二十出頭,可能正是他沉迷於西樂後又「發現」了古琴,發奮自學的年歲。前些年將這篇文章挖掘出來重新發表,問他想不想補充說點什麼,他寫道:「文字是幼稚彆扭的,但從中或許可以看出當時當地文藝青年們自覺或不自覺地追求的文風語彙,放到今天,便可作為一種『骨董』來看看了,當然是不值幾文的『骨董』。至於文中的議論,當然也是膚淺的,不值方家一笑。不過年青人那種想說便說的天真,也使今日之我羨慕不已。其中有些看法,至今也並無改變,所以也不去修改了。」如果每位作者時隔多年都有機會重新審視數十年前的己作,又會作何感想呢?一個多甲子過去,人事代謝,往來古今,琴苑一角的剪影定格在這本小冊子裡,留待後輩,次第登臨。(編按:辛豐年先生已於二○一三年三月過世,享壽九十歲。)
前言 嚴曉星
回首琴史,一九二五實在是平淡的一年。春夏之際,在北京,琴壇祭酒楊時百開雕《藏琴錄》,作為他的皇皇巨著《琴學叢書》之一種;知情者卻透露,楊時百打算將收藏的珍貴古琴賣給一位大官僚,這正是他應邀而寫的說明書。在上海,大富商、大收藏家及琴人周慶雲,似乎整年都沉浸在與文友往還、唱和的樂趣之中,卻無心再現五年前召集晨風廬琴會的榮光。重陽節前三天,長沙南薰琴社的彭祉卿為接待來自北京的同門李伯仁,約集多位琴友會琴於嶽麓山。雖稱盛集,也不過是知音之間的酬唱,無關大局;座中的青年查阜西還籍籍無名,崢...
目錄
前言 嚴曉星
聽琴 陳西瀅
談古琴的運命 李 濟
月夜的琴音 琴 慧
七弦琴 海 戈
友琴四話 澹 雲
從琴學說到虞山派宗師嚴天池先生 莊劍丞
江南四琴社 莊劍丞
鄭琴師的妙奏 李恩績
古琴 辛豐年
琴書自娛的李仙根(節選) 陸丹林
國樂的經驗 周作人
前言 嚴曉星
聽琴 陳西瀅
談古琴的運命 李 濟
月夜的琴音 琴 慧
七弦琴 海 戈
友琴四話 澹 雲
從琴學說到虞山派宗師嚴天池先生 莊劍丞
江南四琴社 莊劍丞
鄭琴師的妙奏 李恩績
古琴 辛豐年
琴書自娛的李仙根(節選) 陸丹林
國樂的經驗 周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