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青錚道人是上一代的大安禍子。
余舒好不容易消化了這個匪夷所思的事實,接著就發現了這裡面的問題。她偷瞄著朱慕昭的臉色,疑聲試探道:「那我就不明白了,按說雲華的目的是要毀掉《玄女六壬書》,您的意思,這都是那位老皇子唆使的吧。可純鈞劍明明就在他的手上,他當年為什麼要把它交還給師門,而不是乾脆留給雲華呢?那樣的話,雲華盜取《玄女六壬書》後,大可以直接毀掉它不是嗎?」
朱慕昭眼中精光一閃,側目看著她,猶豫著要不要說。
「其實,我懷疑龍虎山送還的純鈞劍,也是假的。而他很可能是故技重施,假死脫身,用一柄假劍送還朝廷,讓知情的人都以為他是真的死了。」
「……」驚喜太多,余舒已經感到麻木了。不過他的懷疑很有道理,這像是青錚老頭能幹出來的事。她扭過頭思索了一會兒,大概推測出了整個經過。
大約一百年前,青錚和女將軍從那個皇陵九死一生逃出來,一個中毒死了,一個狼狽逃離,而他們的孩子則被製成一副天命太骨,不幸夭折。青錚背負著血海深仇,遁入龍虎山求道,修得正果後,就假死脫身,開啟了他的復仇之路。很可能是女將軍臨死前讓他發過毒誓,此生不再踏入安陵。所以他就收養了雲華,將他一身本領傾囊相授,造就了一個奇才,然後派雲華進京尋找《玄女六壬書》。
青錚不知出於何種原因,沒有將純鈞劍交給雲華,誰知雲華最後盜取了《玄女六壬書》,卻落得一個妻離子散的下場,從此失蹤,朝廷為了掩蓋真相,傳出雲華和麓月公主的謠言。因為雲華帶著諸葛瞳,青錚也卜算不出他的生死下落,更不知道《玄女六壬書》就在他手上。而雲華因為害死了兩任妻子,不知道怎麼面對和他情同父子的青錚,也沒有主動回去找他。
時隔二十年,青錚算到破命人將要出世,就在義陽城守候,並且第一時間發現了她,將她收為徒弟,傳授了她一些保命的本事後,就讓她進京去找《玄女六壬書》,卻因為不能全般信任她,根本就沒有告訴她純鈞劍的事。
這就是全部的經過。
余舒覺得她無比接近真相,現在,恐怕大提點都沒有她心裡有數。
「您分辨不出《玄女六壬書》是真是假,難道也分辨不出純鈞劍是真是假嗎?」
朱慕昭聽出她話裡一絲嘲諷,神色不變道:「早在六器殉葬之時,它們的秘密就被帶進了寧真皇后的棺木中,司天監的確是保留有一些記載,卻不完整。」
「那雲華所言,玄女書背面的聖祖遺訓和《太骨神課》都是後來的皇帝擅自添加的,是真的嗎?」
「不錯,玄女書背面的內容,都是用純鈞劍刻上的。」朱慕昭大大方方地承認了。
余舒表情古怪道:「那在升雲觀的時候,雲華質問你,你還裝不知道。」這些老傢伙真的一個比一個會演戲,把她騙得暈頭轉向,難辨真假。
「我與他道不同,自是針鋒相對。」朱慕昭甩了下袖子,往一旁走了幾步,手指著地上長長的石圭凹槽,對她道:「妳知道這是什麼?」
余舒搖頭作不知。
朱慕昭神祕地笑了笑,誘惑她道:「妳想不想知道如何開啟《玄女六壬書》?」
余舒聽到自己的心跳慢了半拍,然後猛地加速。
「過來,我與妳說說。」朱慕昭朝她招招手,根本不考慮她會拒絕,指著石圭凹槽兀自講解起來:「這石圭上刻有十天干,十二地支。《太骨神課》上的頭一句,就是『無極生太極』,將天命太骨擺在這凹槽中,應對天干地支,就是無極而生,而後進行擺位,取數。簡單來說,就是用《太骨神課》破解天命太骨,再用天命太骨上取得的『數』,來解讀《玄女六壬書》。六壬天書全篇總共兩千九百一十六字,每一個字中都藏著奧秘,變化無窮……」
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一個易師,可以抗拒《玄女六壬書》的魅力。如果有,那他一定不是站在她現在這個神奇的地方。
下午,余舒回到華珍園,仍覺得像是做夢一樣,腳下虛浮。她總算是瞭解到為什麼歷代大提點都離不開《玄女六壬書》,那是因為掌握它,就等於掌握了命運。
易師的最高境界是「知福禍,斷生死」。《玄女六壬書》卻可以讓一個最沒有天賦的易師變得無所不知。大到洪澇旱災何時何地發生,小到隔壁老王家的母狗會下幾隻狗崽,天下萬事萬物,只要去算,就沒有算不出的。它唯一的不足,就是只能在五月初九這一天開啟,且每次開啟只能算到一紀之內的事情,一紀,就是十二年。而天命太骨則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地失去作用,最多百年就會化為烏有。
這就說得通為什麼往往一任大提點,算不出兩任儲君的人選。朱慕昭遇上百年更迭,又丟失了《玄女六壬書》,堪稱史上最倒楣的一任大提點。
余舒躺在床上冥思,聽到外面的敲門聲,是辛六他們回來了。她起來開門,辛六進屋就往她床上倒,一副累癱的樣子。「呼,我以為我要死了呢,蓮房,快來給我揉揉肩膀。」
余舒笑著跟了過去,伸手按住她肩膀,還沒揉兩下就聽她唉唉直叫,「疼、疼死了,妳輕點兒啊。」
「去年我也是這樣過來的,妳忍忍吧。」說著又摁下去,力道一點沒減。
「嗷!」辛六猛地翻身躲過了她的魔爪,縮到床角:「算了算了,妳饒了我吧。」她抱住枕頭,可憐兮兮地望著她道:「早知道這麼折騰,打死我都不來,今天在皇陵我差點曬暈過去,妳聞聞,是不是一身的汗臭味兒。」
余舒心說:妳哪裡知道我今天也去了皇陵,嚇出一身汗來呢。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余舒去給辛六倒水,回來她就躺在她床上打起呼嚕,她沒再叫醒她,給她脫了鞋子蓋上薄被,搖搖頭出去了。
余舒來到院子裡,就發現氣氛不對,庭院的月亮門外面站著兩個守衛,見她走到門口,便伸手將她攔下,虎著臉道:「姑娘請回吧,太子下令封了整座園子,不許擅自出入。」
余舒心說糟糕,該不會是兆慶帝翹辮子了吧?於是好聲好氣地詢問出了什麼事,卻沒能問出一個字。她只好退回院中,先將太史書苑的幾個學生都叫到一起,叮囑他們不要往外跑。
大家知道出了事,都很緊張,也不喊累不喊睏了,全部聚在余舒的房裡,忐忑不安地等著消息。這些世家子弟雖然中看不中用,但是在來之前肯定有長輩們面授玄機,所以在園子裡一出事,才會這麼緊張。
就這樣一直等到了半夜,門口的守衛不聲不響地離開了,園中解禁,余舒想了想還是沒有讓他們出去,留在院子裡等到膳房的太監送來吃食,塞了銀子趁機打聽出了一些事。
只道是白天有刺客潛入皇上就寢的行宮,死了一個宮女,太子祭祖回來聽聞此事,就下令封了園子,也不知有沒有抓到刺客。
總之這天晚上,華珍園人人自危,不知多少人徹夜未眠。
祭祖大典結束後,先是皇上行宮遭了刺客,再後來太子趕回護駕,一夜過去,竟不知從哪兒冒出了兆慶帝病危的流言。天亮時分,行宮門外就跪了十幾個大臣。
朱慕昭心知再也藏不住了,看看身旁面容肅穆的太子,告知眾人皇上昏迷已久。誰都聽得懂,兆慶帝顯然是時日無多了。眾臣哀慟,有不少人當時就哭了起來,跪在地上朝著寢殿的方向磕頭,眼看場面要亂,太子這時候站出來說道:「孤能體諒諸位卿家心痛,然父皇尚在昏睡,不宜打擾,你們先行退下,孤會代替你們留在這裡,直到父皇轉危為安。」
眾人這才在太子的勸服下紛紛離去,朱慕昭冷眼看著這這一幕,沒有插手。等到人都散盡了,太子回頭對他正色道:「父皇病危,我理當留在榻前盡孝,大提點身為父皇身邊最為信重之人,不如同我一起留在華珍園,等候父皇清醒。」
朱慕昭頷首:「殿下所言甚是。」
於是當天,華珍園走了一大半人,太子和大提點卻留了下來,守候兆慶帝榻前。
余舒回程的時候和辛六坐在同一輛馬車上,同車的幾個少男少女全無來時的興奮,都還沉浸在華珍園緊張又沉悶的氣氛中,不能平靜下來。
回到京城,余舒換乘了馬車回到司天監,在門前坐上自家的轎子,打道回府。一家人知道她今天回來,都等著她吃晚飯,北大廂的丫鬟備好了熱水,她一回到院子裡,幾個人就圍上來伺候她更衣沐浴。痛痛快快洗了個澡,余舒沾了枕頭就睡過去,忘了問她不在家的這幾天,出沒出事。
一覺睡到大清早,就被外面的嚷嚷聲吵醒,她捂著額頭坐起來,犯了起床氣,壓著嗓子喝斥道:「誰在外面吵吵!」
回應她的是一嗓子大喊:「蓮房,妳快出來!」
余舒皺起眉,她怎麼聽見是個男人的聲音,一邊披上衣服,一邊往外走,推門就看見她院子裡站著一堆人,被困在當中的正是剛才喊話的馮兆苗。
芸豆忿忿地上前告狀:「姑娘,這人好大膽,竟打傷了前院的護衛,闖了進來。」
馮兆苗看到余舒,一把推開了拉扯他的護衛,急吼吼地衝她喊道:「妳怎麼還在睡,我都快急死了,薛相爺為了拉攏周業德,悄悄地給瑾尋妹妹訂了親,要將她嫁給周涅那個人面獸心的東西,今天就是她過門的日子,妳快隨我去劫了花轎,萬萬不能讓她跳進火坑裡,不然我們怎麼對得起睿哥!」
余舒一聽這話,瞬間就醒神了,掉頭就回房去了,不一會兒就換了一身輕便的衣褲出來,頭髮都沒來得及梳理,在腦後盤了一個圓髻用髮簪定住,腳下踩著一雙短靴,一邊跟著馮兆苗向外疾走,一邊吩咐聞風跑到後院來的周虎:「去把陸鴻和徐青都給我找過來,讓府裡的護衛都到門前去,有刀的抄刀,沒刀的撿棍子,牽我的馬來!」
薛瑾尋的婚事,余舒聽薛睿提起過一回,早在去年,薛凌南就有意將薛小妹許配給金吾衛總指揮使周業德的小兒子周涅,兩家人往坤翎局遞了一回八字名帖,被她批駁了。
這個周涅,她也是略有耳聞,據說和尹元波是一丘之貉,欺男霸女貪歡好色,有過之而無不及,仗著他老子沒少作惡。薛小妹又是一副癡兒模樣,嫁給這樣的禍害,下半輩子可想而知是毀了。
余舒和薛睿分別之前,他雖然沒有開口提及要她幫他照顧母妹,但她豈會不知他心中牽絆,不過是他不願再給她強加負擔,這才隻字未提,她卻不能不問不管。
余舒和馮兆苗趕到薛相府,送親的隊伍早已離開了,滿地的花紅遍是火硝味,垂在門前的紅綢喜結鮮亮刺目,街邊剩下寥寥幾個看熱鬧的路人。
「糟糕,他們把人送走了!」馮兆苗猛拍大腿,真等到新娘子進了婆家門,再想悔婚可就來不及了。
「追。」余舒調頭縱馬,不必他帶路,沿途灑落的花紅給她指明了方向,馮兆苗緊緊跟著,後面還有陸鴻和徐青,將余府一干護衛遠遠甩下。
周府就在城北,距離相府不太遠,送親的隊伍沒有在大街上兜圈子曬嫁妝,徑直將花轎抬到了周府大門外,生得肥肥壯壯的新郎咧著嘴下馬,用力踢了一腳轎門,喜婆連忙撥開簾子,一連串說著吉祥話,伸出手半拖半拽地將兩腿打顫的小新娘扶下轎子,將她手上的紅綢另一端遞給新郎。
周涅一把抓住了喜綢,低頭瞅了瞅他身材瘦小的新娘子,忽地皺起眉頭,心中狐疑起來:薛家大公子生得俊俏無雙,一母同胞的妹子怎麼不得是個奶大腿長的大美人兒才對嗎?怎地這樣乾巴巴,看上去還不如館子裡的雛兒。他爹哄著他娶親的時候可是告訴他薛家三小姐貌美如花,他才肯點頭的。他越想越不對勁,臉色很快沉了下去,覺得自己受騙了,看著頭遮喜帕的薛瑾尋的眼神變得不善,不顧他們還在大門外,伸手就想撩開喜帕看看她的臉長得什麼模樣。
「慢著!」
一聲怒喝傳來,周涅手滑了一下,沒能拽下喜帕,他聞聲轉頭,就見一人騎著馬衝散了送親的隊伍,直奔到花轎前面,橫馬停下,馬背上那個人穿得邋裡邋遢不男不女,額頭上有一塊烏青,整個人殺氣騰騰的,不等他發飆,就將細長的馬鞭直戳到他臉上,張口厲斥道:「豎子膽大,沒有官婚文書,乃敢嫁娶?」
周涅被她一嗓子嚇得掉了魂兒,後退一步,被地上喜綢絆住腳,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發出一聲殺豬般的哀嚎。門口迎親的周家家僕趕忙上前攙扶他,將喜婆和薛瑾尋擠到了邊上。
余舒見狀,翻身跳下馬,推開一個礙事的小廝,一把牽住了瑟瑟發抖的薛小妹,緊緊地握住她冰涼的小手,湊近她耳邊低聲道:「瑾尋別怕,姐姐來了。」
薛瑾尋聽到熟悉的聲音,喜帕下蒼白的小臉瞬間染上一抹激動的嫣紅,哭得紅腫的雙眼突然放亮,下意識就抱住了余舒的手臂,緊緊地靠在她身上,生怕她一鬆手就被那些壞人捉去了。
余舒感覺到她的恐慌,心中怒意更勝,薛凌南不光是把薛睿當成一條狗養,對自己的親孫女竟也狠得下心腸,簡直是冷血無情至極。
「陸鴻、徐青何在?」她揚聲喊道。此時馮兆苗帶著她的兩個侍衛隨後趕到,躋身上前。
「大人,屬下在此。」
余舒揮手道:「把這個枉法之徒給我抓起來,送往司天監。」陸鴻徐青二話不說上前擒住周涅。
「你們幹什麼!」周涅被人擰住手臂不能動彈,一邊掙扎,一邊氣呼呼地罵道:「你們是哪裡來的一幫強盜,你們知不知道我爹是誰,信不信我把你們通通關進大牢!」
這一陣鬧騰,很快就驚動了喜堂裡正在等著新人磕頭的周業德夫婦,以及前來喝喜酒的一眾賓客,一群人來到大門口,就看到新郎被人綁了,新娘子被人「劫持」。
周業德又驚又怒,只覺得臉面都丟盡了,哆哆嗦嗦地指著余舒一夥人:「反了天了,居然在我周家門前劫親,簡直目無王法,還不快給我住手!」
余舒將薛瑾尋拉到身後,氣勢全開,抖開馬鞭在地上抽了個響亮,四周陡然一靜,就聽她冷聲道:「身為士族,未報官府卻私下通婚,究竟是誰眼裡沒有王法?」
她一身便袍形象不佳,周業德像是沒能認出她,瞪著眼睛道:「妳是何人?倒來管我家的閒事。」
余舒瞇眼道:「本官乃是坤翎局女御,專司婚嫁之事,你們兩家人沒有官婚文書就擅自婚嫁,觸犯了本朝律令,本官現在就要帶犯人回去問刑,這樁婚事權當作廢。」
說著,就要帶新郎和新娘離開,完全不給周業德好臉。
話說周業德近日來過得是順風順水,他原是薛凌南的舊部,一路爬到了金吾衛指揮使的位置,手握著京城內外五千兵馬,幾位皇子都想要拉攏他,他卻在寧王落馬後,悄悄投效了劉曇,結果劉曇就當上了太子。適逢寧王的門人聚眾鬧事,他一馬當先地將他們一鍋端了,於是他就順理成章成為薛家之外,太子跟前的頭一號人物,可想而知太子登基後,會有怎樣一場榮華富貴等著他。
正在意氣風發的頭上,有人敢跟他對著幹,他豈會忍氣吞聲,何況對方只是區區一個五品的女官,別說她是什麼降雨使者,老皇帝人都快升天了,他還用顧忌什麼。
「都給我站住!」他一聲怒吼,走下臺階,衝著余舒來了。不同於周涅的臃腫,周業德生得高大威武,往前一站,要比余舒高出一個頭來。
馮兆苗見狀,二話不說擋在余舒身前,硬著頭皮說道:「你想怎麼樣?」他身為將軍府上的小公子,從小見多了武將的蠻不講理,生怕他氣急之下一巴掌將余舒拍飛了。
周業德掃他一眼,認出是馮將軍的寶貝兒子,並不理會,衝著余舒警告道:「余大人,飯可以亂吃,話卻不能亂講,誰說我家沒有官婚文書就私自嫁娶?」
余舒冷臉道:「官婚文書由我一手發放,我有沒有批准過你們兩家人的婚事,難道我自己還記不清楚嗎?」
周業德不與她爭辯,轉頭對不遠處的周夫人道:「去把咱們兒子和薛家小姐的官婚文書取出來,拿給這位女御大人瞧一瞧。」
余舒皺起眉毛,第一反應就是薛家和周家偽造了官婚文書,因為整個坤翎局能在官婚文書上蓋印的就只有她和景塵,景塵從來不管這回事,全是她一人負責,他們兩家人不可能越過她拿到官婚文書。
送親的隊伍把整條街都堵住了,周家大門前圍了一群人,余府的十幾個護衛陸續趕了過來,周虎帶著他們默默地站到了余舒的身後。
就在眾人的議論聲中,周夫人派的一個丫鬟去小跑著回來了,氣喘吁吁地將一封漆紅的摺子交到周業德手上,周業德轉手就遞給了余舒,冷笑道:「妳看仔細了,這是不是坤翎局發放的官婚文書。」
余舒接到手裡打開掃了一眼,頓時陰了臉。這份官婚文書雖不是她親筆寫的,但那落款的印章,居然是景塵的右令朱鑒!而它發放的日期,就在去年十二月,景塵尚在京城的時候。
「看清楚了嗎?」周業德猛地抽回官婚文書,有恃無恐地質問她:「坤翎局幾時輪到妳一個娘們獨大,妳將右令官置於何地。妳知道妳這樣濫用職權造謠生事,該當何罪?」
余舒不懼他恐嚇,鎮定自若地反問他:「那你可知道偽造官婚文書,又該當何罪?」
她可以肯定這份官婚文書不是景塵批下的,但那上面的的確確是蓋了他的大印,那麼只能是坤翎局出了內奸,被薛家或是周家買通,趁她不注意時盜用了景塵的大印。
周業德見她不肯服軟,憤憤甩袖,眼色一厲:「胡攪蠻纏,不知所謂,今日是我兒大喜之日,容不得妳在此撒野,給我來人,把這一夥人統統拿下,將新娘送進喜堂!」
話聲落下,只見街頭巷尾,不知從哪兒鑽出來兩隊金吾衛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余舒他們和余府一干護衛都圍了起來。
余舒忽然意識到不妙,這些衛軍躲在暗處分明是早有埋伏,她恐怕是掉進別人挖好的陷阱裡了。敵眾我寡,她面露凝重,心知今日不能全身而退,便在雙方動手之前,將薛瑾尋一把推到馮兆苗身上,聲音飄過他的耳朵:「你先走,務必將她送到忘機樓。」
馮兆苗來不及反應,就見余舒上前劈手奪過了周業德手中的官婚文書,一把甩在他臉上,惡聲道:「我今天就是要抓人,你跟我動手試試!」
周業德被她猖狂的模樣氣得發抖,大步後退,手指著她大吼大叫:「拿下,將她拿下,將他們統統拿下!」
金吾衛蜂擁而上,余府的護衛都是余舒從供人院精挑細選的武夫,平日在周虎的操練下也不是吃素的,拎著刀和棍子就堵了上去,陸鴻和徐青將余舒護在中間,場面頓時亂作一團,人仰馬翻,尖叫聲此起彼伏。很快就有人被砍傷,血濺到馮兆苗的臉上,他才恍然驚醒,看一眼面容冷峻的余舒,咬咬牙,拉著薛瑾尋趁亂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