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序1
對自我期許,對他者寬容
一個人生命中所遭遇的不幸,有時會導致家庭的成員人格偏執與扭曲。然而,受害親屬卻也可以如本書作者一樣,更客觀、理性,並積極探究任何問題,進而散布祥和之氣。
本書作者是阿拉伯聯合大公國的外交官,幼年曾遭遇家庭變故,位居外交部長的父親遭恐怖分子誤殺,迫使他童年的記憶留下很深的傷痕。或許這些慘痛的經歷,造就他成為一位令人敬佩的穆斯林,相信此書是他體驗生命後淬鍊出的結晶。
身為非傳統阿拉伯教育下的知識份子,作者憑著他的智慧、開放的胸懷與人生經驗,洞悉當前伊斯蘭社會的弊病,藉由書信教導兒子看待任何議題都必須客觀。實際上,亦是在對世界各族群對話,呼籲他們看待穆斯林必須更全面,不能以極少數人來評斷十七億的穆斯林。
儘管此書以英文撰寫,卻隱約透露作者熟諳阿拉伯傳統文學的技巧。阿拉伯書信文體傳承自中世紀,許多文人喜愛藉由書信傳達理念或對議題的論述。由於是對第二人稱的單向對話,讓讀者深具臨場感,文筆質樸,流露真摯的情感。
這些書信內容富有知識性、哲理性與批判性,處理許多伊斯蘭宗教、文化、歷史、社會的核心議題。譬如,探討當代伊斯蘭教派與宗教思想地域分布狀況、「伊斯蘭是和平的宗教」口號所面對的質疑、兩性隔離的謬論、伊斯蘭服飾、寬容的大多數屈服於極端的極少數……等議題。
作者在處理問題時平實不做作,勇敢掲露阿拉伯伊斯蘭社會的核心問題。尤其不避諱評論積習已久的宗教權威、極端主義,並秉持同理心,指責宗教極端分子對西方文明攻擊的不理性。譬如,「伊斯蘭國」的二元論將人的行為分善惡,而自己充當道德裁判,嚴重曲解伊斯蘭精神。
他進一步分析極端分子封閉的世界觀及他們充滿憤怒、仇恨的原因,並且提出穆斯林改善自我生活環境的建言。讀者能從字裡行間感受他的語重心長,期盼穆斯林生命更充實、世界更平和的深意。
此書可以說是一位成熟的穆斯林對當前所處的國際環境、自我屬性定位的深沉省思;是一位國際化的當代人對世界和平的吶喊;也是一位非主流文化社會人對自我的期許以及對他者的寬容。
透過此書,讀者得以了解伊斯蘭是極具韌性,其真理「在不同文化、地理、時代會有不同的樣貌」,得以理解絕大多數穆斯林的所思所想,了解他們的內省能力與道德情操。
相對的,此書也讓非伊斯蘭社會的人們,了解伊斯蘭社會與主流社會思想價值的差異,提供人們內省的動力,進一步以同理心包容他者。
政大阿拉伯語文學系教授兼系主任 鄭慧慈
推薦序2
透過不同角度,檢視自身價值
作者身為阿拉伯聯合大公國駐俄大使,在多元文化環境下成長,因而有機會接觸各種文化與不同政治體制。正是因為這特殊的成長背景,讓他對於年輕一輩穆斯林現況更有感觸:在這世界洪流中,歧見紛紜雜沓的時代,要如何正確認識伊斯蘭,並保有自身穆斯林的特質?
比起苦口婆心地告誡,或是當面諄諄教誨;我認為用書信作為親子溝通的方式是再理想不過了,在閱讀同時,更能仔細思考父母欲傳遞的深遠含意。
作者透過自身經驗、成長背景和家族歷史,循循善誘孩子(讀者們)去思考自身的價值。第一步先瞭解何謂伊斯蘭?進而認識自己的穆斯林身分。
面臨西方主流文化入侵的挑戰,作者發現這一輩的年輕人對於自身文化產生質疑,與其全盤接受,更應該研究本質上的差異,透過不同角度去做價值觀的取捨。最後,回到人生的大課題上,身為一個穆斯林該如何在這個時代中立足?
作者以開明的教育方式,希望孩子敞開心胸,大量吸收新知,去研究其背後的價值。更強調讓不同聲音彼此交流溝通的重要性,不僅是伊斯蘭不同教派的交流,更要讓世界上不同宗教、不同理念的人相互了解。藉此知己知彼,有助於理解自我,重新檢視自身的信仰與價值觀。
雖然我本身並非穆斯林,也沒有明確的宗教信仰,但此書的觀念卻句句受用,特別是作者在討論「自身價值的認知」這一點。成長於同樣被「西方文化入侵」的台灣社會,歐美強權文化充斥在生活之中。從小女孩時期玩的芭比娃娃、少女時期欣賞的西洋金曲、好萊塢電影裡的情節……等等,淺移默化的西方價值觀深深地影響著我們。
我們這一代對於自身文化的認同感不夠深厚,很有可能讓外在文化顛覆了本土文化,造成價值觀的混淆。書中提到,身為穆斯林的真正挑戰並不是逃離或否決西方,而是知道如何以穆斯林身分在外在架構中生存。
作者希望年輕一代能夠分辨不同的價值,並運用自身的意志力與洞察力,重新檢視自己的角色。我認為這是值得任何一種宗教信仰學習的地方。
27封書信中,字裡行間流露著真摯的父愛,傳遞作者豐富人生歷練所孕育出的智慧,更反應了一位穆斯林父親的伊斯蘭價值觀與教育方式。Omar Saif Ghobash的金玉良言,不只是寫給他的兒子薩伊夫,更是寫給所有閱讀此書的讀者們。
「蹲點阿拉伯」站長 奇慈飛
前言
不管做出什麼選擇,都是要承擔的責任
我有兩個兒子。長子薩伊夫生於二○○○年,次子阿布杜拉生於二○○四年。他們來到我的生命中,讓我找到生活的準則。如果說我自以為有人生目標,那便透過我的兒子和妻子,發現了更深遠的目標和意義。
單身生活只要照顧好自己,建立家庭卻會帶來責任感與和諧的感覺,超乎我原本的想像。隨著建立家庭而來的責任,讓你能檢視自己的立場,發現這世界上有其他人比你更需要你的心力和時間。有他們在,我在這世界上的作為才有所本。我覺得自己對孩子有種強烈的責任感,他們得仰賴我和他們的母親來引導、保護。
以前我總覺得思想和態度雖然有趣,卻不那麼重要。事情自會有辦法,船到橋頭自然直。有了孩子之後,我看這世界的視野更廣了。現在發生在世界上的事非常重要,而誰的想法是主流也很重要。我了解這些事之後,也察覺到我照顧、保護孩子的責任不只於此,更廣泛地延伸到無法掌控人生的人,或依賴其他人獲得社群支持的人身上。
我是阿拉伯聯合大公國派駐俄羅斯的大使。阿拉伯聯合大公國位在阿拉伯半島的末端,北邊是伊朗,西臨沙烏地阿拉伯。自古以來,我們的人口混合了沙漠民族、撈珍珠的討海人和商人。現今的人口逼近一千萬,包括逾一百八十個部族。人們和諧地工作、禮拜、比鄰而居。
我從二○○九年一月擔任大使至今。有幸從至少三種截然不同的角度觀察國際關係。我說英語、阿拉伯語、俄語和法語,而且在美國、歐洲、俄羅斯與阿拉伯世界都有同事,因此能接觸到不同文化與不同政治體制當前的思維。隨著擔任這個職位愈久,愈相信思想和語言有力量可以讓這世界變得更美好。
我成長的世界裡,雖有思想傳播,卻幾乎和現實脫節。我常聽到夢想著新的世界秩序,根據的卻是非常直白的伊斯蘭教義。我們學著祈禱、讀古蘭經。我們總是聽說某些行為是哈拉目(haram)。哈拉目是指非法的、禁止的事,哈拉(halal)是指合法的、允許的事。
說也奇怪,我們通常聽人說的都是各種禁忌─不被允許的事。吃豬肉、喝酒似乎令人們驚恐,這些絕對是哈拉目。還有哪些是哈拉目?欺騙、偷竊,以及把不屬於你的東西據為己有也是。傷人害己也是哈拉目,因為身體和生命都是安拉(真主)的恩賜。自殺等於拿走不屬於你而是屬於安拉的東西,所以尤其會讓你落入燃燒的地獄。
週五我們會被帶到清真寺去午間聚禮。布道聲回響著,人們也凝視著,直到簡短的禱告時刻。那感覺很愉快。你周圍是各式各樣的人,有工人也有富翁,他們都整齊列隊,唸著相同的禱詞,儀式結束後互相握手。
不過還有一些人,姑且稱之為伊斯蘭基本教義派。伊斯蘭基本教義派是什麼意思?意思是世界會恢復成七、八世紀伊斯蘭帝國的鼎盛時期。這概念在學校裡不斷重複,出了學校也一樣。這些概念總是和我們周遭的世界形成強烈對比。這是一種他們在世上很弱、會遭別人摧毀的感覺。
黎巴嫩內戰始於一九七五年,當時正如火如荼,之後兩伊戰爭從一九八○打到了一九八八年。如果按他們說的,恢復七、八世紀伊斯蘭祖先的做法,我們就能重拾他們當初享有的權力、榮耀和成就。我們學到的事還有另一層面。我現在才明白,其中的意義有時必未必明顯,不過總是存在。種種概念似乎和前述的教訓背道而馳。例如自殺炸彈攻擊。
人們會說,為了社群、國家或伊斯蘭的烏瑪(ummah,全球的穆斯林社群)獻出生命是偉大的犧牲。我和我朋友曾問,為什麼因為悲傷或不快樂而自殺,被視為違抗安拉的深重罪孽;而為了對抗「敵人」而死,卻是穆斯林最偉大的犧牲?一九八○年代我還是青少年的時候,這問題很有意義,時至今日仍然如此。
直到二○○一年九月十一日那天,紐約市的雙子星大樓毀於我這輩子見過最驚人的恐怖攻擊事件,我才發覺那些看似不切實際的話,竟然成了事實。我小時候聽到、吸收的那些話,這下子在周圍的世界裡有了意義。那些話產生了一種現實,不只是歐美人士要承擔的後果,我和我在阿拉伯世界的穆斯林同胞也逃不過。
我的長子出生於二○○○年十二月。我記得二○○一年的夏天,我用嬰兒包巾揹著他,當時我們造訪了曼哈頓。就在我們回杜拜幾天後,在CNN上看到了九一一那樁恐怖事件。我對這孩子湧起一股強烈的責任感。當時我決定,雖然我能發揮的作用有限,但我該採取行動了。
我投入藝術、文學和教育。我一心渴望啟發思想、語言和想像的領域,讓自己和我的穆斯林同胞明白,世界可以給我們的,遠遠不只鬱鬱寡歡人民的有限想像。
後來我才開始從事外交工作。我在進行外交工作時,同樣對思想與可能性抱持著開放的態度。我四處旅行、和各式各樣的人互動:從虔誠至極的人到知識淵博的人,有教育程度低落的人,也有人面極廣的人;我在他們身上注意到我們共通的人性。
我聽到相異的價值觀點,並且了解它們會發生怎樣的衝突,於是明白人類追求更美好的生活是多麼有意義的事。我寫信給我的兩個兒子,以及所有的穆斯林青年男女,希望能開拓他們的視野,告訴他們可能要面對的一些問題,以及一些可能的答案。我希望讓他們明白,有些問題打從人類有思想起就存在了,現代穆斯林沒理由不像從前的世世代代一樣,來處理這些問題。我要重申,我們都有責任思考、發問,以及有建設性地參與這個世界。我希望我兒子和他們這一代的穆斯林可以了解,我們所在的世界充滿差異並且是多元化的。
我希望他們了解,該怎麼忠於他們傳承的伊斯蘭信仰與伊斯蘭最深刻的價值,又能明白要怎麼在這個複雜的世界上生存。我希望他們透過觀察與思考,就會發現伊斯蘭與世界上的其他種人用不著起衝突。我要他們了解,即使是宗教信仰方面的事,我們仍然要做許多抉擇。宗教中不是所有看似必要的事物都必然不可或缺。許多事看起來像上天的指示,其實卻反應著別人替我們做的選擇。
我在後面某一封信裡會寫到,伊斯蘭的某些結構原則,例如追求知識、指示我們運用頭腦思考周遭的世界。我希望我兒子這一代的穆斯林可以明白,他們有權思考、判斷孰是孰非,了解哪些是伊斯蘭價值、哪些對信仰無關緊要。不論他們做出什麼選擇,都是他們要承擔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