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大學來要做什麼?難道只能接受強勢的情書、按軌道、按SOP規劃生涯?學習這檔事,也請小心冒牌老師的教誨!
為什麼讀歷史?歷史又不重演!畢業典禮的氣球、江蕙與多明哥、羅生門、噗通與怦然的記憶究竟與歷史何干?
這本書記述日常生活中與歷史相遇的各種經驗,選編成冊,並非嚴謹體系。不過,不嚴謹,不協調,就不好了嗎?
法國音樂家德布西的音樂,急促、緩慢、優雅、跳躍、衝突甚或頑固的樂音,都能共譜出意想不到的創意樂曲。德布西既然見證多元不和諧亦可成美,那麼這些篇章的調性不一,或許更能反映大學多元的生活日常。
既然「何謂大學」或「何謂歷史」這種大哉問難以有標準答案,那倒不如學學德布西,偶爾用不受限的姿態撞擊傳統以激發新意,以活潑的質問,回應與挑戰大學/歷史/課!
作者簡介:
陳恒安
東海大學環境科學系、生物研究所、德國慕尼黑大學主修科學史,副修生態與演化,以及醫學史,目前落腳成大歷史系服務。近來關注知識溝通議題,開設「公眾史學」與「科技與社會」課程,持續遊走於各專業領域邊界。做得不錯時,或被讚勇敢跨域蝙蝠俠;若普普,也還好,頂多如蝙蝠被歸其他類,藉以增加大學多元性。總之,闖蕩邊界,原本就如驚異奇航,自有意想不到的風險與樂趣。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推薦序:拆城牆的人
王健文(成功大學歷史學系教授、成大圖書館館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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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恒安在臉書上貼文,感嘆學術機構的滄海桑田:「大學讀理學院環境科學系,近年來改成工學院環境工程系。研究所讀生物學研究所,近年來改成生命科學研究所(有些學校甚至從理學院獨立成生命科學院)。後來讀的科學史研究所,因由數學史教授創立,歸屬數學及資訊學院。近年來整併回大歷史學院成為科學史講座。」於是他玩笑地聲明:「待過的系所都改了名,我想,目前為止應與我無關……可是,歷史系的以後,還是與我無關?」 我倒覺得這是對他以及這本書的一個隱喻,這是一個到處拆除圍牆的人所寫作的拆除大隊工作手冊。
我一直羨慕像恒安這樣在各個學術領域之間穿梭的漫遊者,特別是兩相對照,我自己在學習的過程中,從大學到碩士博士,唸的都是歷史,而且我的母校母系居然從不改名?更糟的是,大學到博士,都只在同一個校園中,從一而終,想來單調無趣至極。
拆除圍牆,是因為看穿那是國王的新衣,也像是哈利波特推著行李車撞向磚牆,心一橫眼一閉,來到九又四分之三月台才發現看似在阻隔的牆,其實只是虛幻泡影。牆會消失是因為本來不存在,是人們把概念性的虛構邊界誤以為是實體的圍牆。
不管是「主任的話」還是「下課後上課前」抑或是「備課漢筆記」,這本書在一開始寫作時,有著明確預設的讀者,也就是成大歷史系學生或是課堂上的學生。但是這些文章都在臉書上公開貼文,如今出版,想必恒安期待與更多對知識感到疑惑、對世界感到好奇、對行動覺得迷惘的讀者,更廣泛地對話。
作為一個學系的階段性負責人、作為課堂上的教師,恒安不只是個拆除知識領域壁壘的見證者。他不厭其煩、絮絮叼叼、碎碎念地指指點點,遮蔽自己與內在心靈、外在世界的各色各樣的牆。各個知識領域壁壘分明的牆、世俗價值與既有成見的牆、大學與社會之間的牆、專家與業餘者之間的牆、知識、思慮與行動之間的牆。
因為對牆內世界的困惑、帶著好奇心向著牆外走去,這是拆除守則不變的第一條。只要勇敢地走向牆外,牆就會消失無蹤,每個人就有機會走到自己的九又四分之三月台。
走向牆外是個沒有地圖指引的冒險之旅,但是旅人卻能因此繪製自己的知識地圖、看清自己的行動方向、最終是走到自己的內心深處。
牛仔很忙,恒安更忙,他忙著穿梭在各個知識領域之間、循走在學院門牆內外、連結課堂與課堂之外,並且在思想與行動之間搭橋。
拆圍牆是為了成為一個自由自在的人。知識的漫遊會讓心靈更加自由,心靈的自由才成就了自在的人生。
推薦序:初心
林瓊華(國立臺北藝術大學通識教育中心兼任助理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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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如掌一顆心
真歡喜《德布西撞擊》終於結集出版了。
這本版型迷你的掌中書,是陳恒安擔任成大歷史系系主任期間,一份認真勤奮於職場田野的勞動筆記。
執於手中,如掌一顆心;一個愛智者慧黠溫暖的猶在初心。
他從一個歷史學者和師者的立場,專業、幽默地和歷史學徒們談大學教育、談歷史學這門知識各個面向的思索與反省、談生活見聞中有感而發的,對青春學子的憂思和期許。圍繞著「大學」和「歷史」這兩大主軸而撰寫的這些深入淺出的小文章,歷歷可見作者身為史學工作者的深厚功力,重讀其中精彩篇章,腦海中隨即閃現著,這篇、那篇,要轉給這位、那位史門同事、學友及學生們分享討論的念頭;這些嚴肅的歷史學主題,常常是以一種精神上平等開放,態度詼諧輕鬆,實則暗藏對知識和學生們無比深情而寫就的一則則微言大義。
說是「『初』心」,似乎意味著,在時間之河彼端,筆者曾於上游識得那初發萌芽的愛智心靈?而這通常確實是「『老』友」才有幸為彼此見證的人生際遇和場景。
2. 澤及後戒嚴的臺灣公民社會
雖然近三十年前,當我們相識於青春江湖,其時甫解嚴未久,臺灣環保運動的風火正熾,他不是,我也不是歷史學門中人;爾後海角天涯,前後抵達歐陸,卻各自入門,相會於歷史道場,磨劍復修行。當然這一切誠非時代的偶然。
然駑鈍如我,硬是在法國待了近兩倍長於恒安在德國的時間。返臺後,諸事懵懂,幸得已在學界的師友們指點幫助甚多,恒安便是在歷史教學上,常有機會切磋深談,常使我獲益良多的重要老友。
做為《德布西撞擊》前身時期,在成大歷史系系網「主任的話」專欄的老讀者之一,初讀幾篇有關論述史學的精彩好文後,我便強烈建議,未來應該收集成冊出版,讓這份史學工作者的勞動成果,不僅澤及成大歷史系的師生們,也可啟發所有於歷史有心,不論身處學門內外,對當前臺灣歷史正以無比熱情如春蠶吐絲和密密補課的,後解嚴社會的臺灣公民們。是的,我的身邊,正有如此許多使我敬重的前輩、師長和認真的學子們,他們也正是我心中閱讀《德布西衝擊》的最佳讀者們。未來若能出版電子書,像現代多寶格,可拆可重組,則一篇篇都可視主題,去向適合組成討論的小群組,反思的漣漪將更具擴大與深入的效益。
3. 老友,是個人生命史的見證者
如果,「老友」二字,說的也是關於時間的故事和奧秘,一個人可以成為另一個人生命史的見證者,多少年後,回望迢迢來時路,能為彼此記憶已然模糊的,關於那一兩灘人生泥沼、幾個冷卻多時的人名、三兩道深藏意識地窖,不復回顧的人生悲喜風景的細節或重要轉折處,默默低語:「我還記得……」,然後為對方在這方記憶史頁渾沌處,補上一個個註腳的,一種為彼此抵擋時間忘力的角色,那麼,這回,能為恒安的《德布西衝擊》寫下這篇小序,讓文字銘刻歷史,便像在天地日月的光照中,立下一個小小的里程碑,上書:「初心猶在」。
而有什麼能比得上世途風雨幾回,目睹臺灣高教搖搖欲墜的險惡中,仍能為一位老友見證初心,更令人安慰、歡喜並備受激勵的樂事呢?是以為序。
自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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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老師,跟您報告,我剛獲得一個年業務費近百萬,擁有二十幾位研究成員,以及四位專任工作人員的教育部三年期計畫。」
「哇,這麼大團隊的三年計畫!不簡單,不簡單。是什麼計劃?」
「喔,系主任。」
「哈哈哈哈哈……」
大部分人應該都沒有擔任系主任這種生涯規劃,不小心碰上,難免不知所措,得想法子面對。初任職時,天真想將主任室當田野,自我後設觀察「當主任」三年,試記錄了一陣子,迫於研究倫理煎熬,遂放棄計畫。隨著行政工作漸上手,發覺許多事務雖屬個案,實具普遍性,該與同學溝通,卻又不到必須開會程度。不知如何是好之際,想起前前前前前主任曾在系網發表數封公開信給同學,深受感動。心想,自己就算寫不出文情並茂的深度信函,短小輕薄的碎碎唸應該難不倒,打定主意,便寫起大約兩週一篇的「主任的話」。
任期結束,撤掉專欄,轉移至臉書不定期以「下課後.上課前」與「備課漢筆記」po文。前者記錄發生於兩節課中休息時段的有趣對話,後者則是備課時的所思所想。這些短文,少數曾刊登於「故事」網站,大部分就隨著歲月被臉書訊息洗到難以觸及的位置了。
二○一四年結束系網專欄以來,一直有朋友鼓勵將這些短文匯集出書,但專業編輯朋友說,這些文字內容深淺不一,主題沒系統,有些更是非在地人無法理解,事情就這麼擱著。直至近日,因開設「公眾史學」課程,執行「歷史AGORA:知識溝通者的培育與社會參與教學計畫」,時常與各背景朋友溝通,發覺許多有關歷史學的概念或學習相關議題,過去都曾說過。與同仁商量,決定選取與大學生活、歷史學習相關短文編輯成冊,方便參考。就這樣,幾年來碎碎唸的精神內涵,竟成了這本書的內容。
雖然選編成冊,但這些隨著日常生活發生的大小瑣事,還是很難構成嚴謹體系。不過,不嚴謹,不協調,就不好了嗎?我們不都聽過法國音樂家德布西 (Achille-Claude Debussy)的音樂?無論是急促、緩慢、優雅、跳躍、衝突甚或頑固的樂音,不是都能共譜出意想不到的創意樂曲。
我想,德布西既然見證多元不和諧亦可成美,那麼這些文字的調性不一,或許更能反映大學多元的生活日常。既然「何謂大學」或「何謂歷史」這種大哉問難以提供標準答案,那麼倒不如學學德布西,偶爾用不受限的姿態撞擊傳統以激發新意。撞擊聽來嚴重,但大家也別過度擔心,德布西怎麼樣不都還是位古典音樂大師。同樣,大學/歷史/課,都應該不斷受到挑戰與回應,這也就是這本書叫「德布西撞擊」的由來。
附記:致謝
感謝擔任主任時期默默護持,時時鼓勵我的同仁。感謝多年來在下課時被我糾纏不休的同學。感謝願意問我問題的所有朋友。感謝成大歷史系前前前前前主任王健文老師與看著我長大的老友林瓊華老師幫忙寫序。感謝成大校刊執編沛雯提供諮詢,編輯睦容對文字與內容的建議並協助定稿,以及負責後續美編與出版工作的許多工作人員。最後感謝「歷史AGORA:知識溝通者的培育與社會參與教學計畫」的經費支持,才有機會讓這些短文彙集出版。
名人推薦:推薦序:拆城牆的人
王健文(成功大學歷史學系教授、成大圖書館館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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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恒安在臉書上貼文,感嘆學術機構的滄海桑田:「大學讀理學院環境科學系,近年來改成工學院環境工程系。研究所讀生物學研究所,近年來改成生命科學研究所(有些學校甚至從理學院獨立成生命科學院)。後來讀的科學史研究所,因由數學史教授創立,歸屬數學及資訊學院。近年來整併回大歷史學院成為科學史講座。」於是他玩笑地聲明:「待過的系所都改了名,我想,目前為止應與我無關……可是,歷史系的以後,還是與...
章節試閱
〈爸媽,我要重考〉
開學了,不管到什麼學校,都看到類似的迎新活動,大學校園充滿朝氣。這是好事吧,我告訴自己。前幾天,偶然路過,瞥見學生賣力練習著可愛的團康,歡呼聲中夾雜著海綿寶寶……,欣慰學生願為團體付出之餘,心底卻有著說不出的不安與焦慮。因為這場景實在令我無法不聯想起色彩繽紛的巧虎姊姊、蘋果姐姐、黑皮哥哥與香蕉哥哥。
我不反對活動,只是必須承認,我還不知道該怎麼公平地看待這類型的青春洋溢。有人告訴我,我是老靈魂,所以不懂。有人告訴我,他們高中那麼辛苦,進大學放輕鬆玩玩,不必嚴肅對待。有人告訴我,這是傳統(只是不知道從何開始,就像中秋節集體烤肉)。為此,我曾請教一位哲學先進,我說我最近的功課是努力為這現象找出正面意義。結果,哲學老師大力搖頭說救不了我。因為他的答案比我還無情。
被哲學老師打入深淵後的刺激,喚起我之前的記憶。記得在《成大校刊》二三七期裡有篇文章,提到一九五八年劍橋大學的惡作劇。十二位匿名學生在一夕之間,把一輛奧斯汀搬到離地二十公尺高的校理事會大樓屋脊。二○○八年,這群年近古稀的同學才公布當時的工作方案。無獨有偶,二○○六年的麻省理工學院學生,也是趁著黑夜,將校警汽車搬到理工圖書館的穹頂之上。同樣是大學生,同樣玩玩。
說到這裡,又想起朋友告訴我的故事。朋友說他們學校令人欣羨的理工科系發生一件有趣的事。一位同學興高采烈參加系上迎新活動。幾天之後,新生回家跟父母要求重考。父母聽聞,驚訝得不得了。這種學校,這種科系,夫復何求?難道是興趣不合?同學幽幽回答,他無法想像將與這批幼稚的人共度未來四年。我不知道這故事是否在轉述過程中不斷被加工。但是,我無法不聯想起這則傳聞。
我不知道,幼稚是不是轉化的抗議與抵制,是不是對社會不滿的另類宣示,是不是自助無望之後的自我麻痺,是不是對消逝中學生涯的告別?或者,就像藝術家一樣,幼稚是有意識地藉由無意義,消遣大人們上演的這齣新版儒林外史?還是像關心琉球殖民、新殖民與後殖民史的琉球文化批評家仲里效的照片集Round Border。想帶領讀者,隨著打籃球黑人少年的目光,投向琉球傳統祭典的遊行隊伍。
仲里效稱照片集中的不協調與衝突為「龜裂」。他認為我們只有勇敢凝視龜裂,才能開啟探索歷史的瞬間。因為,龜裂「在如同散文般的雜亂文章內插入一首詩的剎那,正是夢之痕跡開始起泡、旋轉的時刻」。
我想,這是我最近為迎新活動找到最正面的意義了。如果,所有大學的迎新,特別是歷史系的迎新,都能多多少少指向龜裂,即使隱微。那麼,海綿寶寶算得了什麼,是個人才的丁丁也十分歡迎。
〈這麼強勢的情書我不接受〉
前幾天朋友家裡電視遙控器壞掉,畫面就停在瓊瑤影片。朋友促狹學著瓊瑤台詞,左一句你這惱人的小東西,右一句為什麼要告訴我這殘酷的事實,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不過,令我心頭一凜的金句是:「這麼強勢的情書我不接受」。
愛情之中,經常有許多「以愛之名」的荒謬行為。瓊瑤讓女演員悍拒男演員高傲的表白。我對這段螢幕情緣的結果沒啥興趣。但是女演員思考愛情關係,嘗試掙扎與拒絕表白的情節,讓我不禁胡亂跳接,聯想起學校,老師與學生之間,學長姐與學弟妹之間的關係。
我常想,身為老師的自己,會不會也會無意識地祭起「以愛之名」大旗,以綿密、壟罩的自以為是,不斷告訴學生,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你好……。學生是否可能和女演員般,不是不需要「愛」,只是不需要、也不願意接受前輩這麼強勢的「愛」,以及以此為名的各種安排?
一切都安排妥善的美好校園生活,好嗎?我不斷回想自己進大學的時候,究竟怎麼看待「顯性的強勢安排」這件事?不太記得了。但是,大學,不就是大大的學,大大的問,大大的嘗試,大大的經歷,才有可能逐漸自覺往大大的學問前進,不是嗎?剛進大學的學生,需要的難道是抽離生活,具有隱性控制色彩的標準經驗?(如此這般,你就不會走冤枉路云云)還是大學校園生活中的所有人,都應該作為新鮮人的生活學習模範?(若是後者,所有先進學校一步的教職員工生,都應該是教育中的重要一環。生活教育,每個人都責無旁貸。)
如果,前輩當初都是在現實生活的受挫中發現自我、生命、社會與知識之間存在某種關聯,必須進一步釐清。那麼,我們為何能預設,在大學複製純粹環境,便可讓新世代學生不走冤枉路?我們難道不會因此剝奪他們自由發展的機會與權力,延遲他們面對真實世界的時間?更糟的是,讓他們不知道為了爭取自由必須付出代價,甚至慘痛。
羊村村長,常在教室上課,但是喜羊羊與他的好友們,不都也直接在青青草原上玩樂覓食?他們不只在課堂裡學習如何應付灰太狼,更直接面對灰太郎的詭計與紅太狼的飛鍋。我們讓大學生面對現實生活,不好嗎?(就算我們勸他們不要,出了學校圍牆,難道什麼都看不到)如果,我們盡可能把各種知識,以及我們所擁有面對世界的能力佈置在校園各種課程,各種空間,各種活動之中。其他的,放手讓他們摸索、尋找、蒐集,我們在旁陪伴並適時伸手,這樣會不會比較好?
我會這麼想,是這幾年有許多機會參加各式教學工作坊,也利用學術交流活動走訪各學校。雖然要全國大學走透透任務太艱難,但還是發現臺灣的大學許多做法都大同小異。甚至連全臺灣的學長姐歡迎學弟妹的方式也大同小異。難道沒有那種「無團康活動」的營隊?團康不是不好,只是以「傳統活動」姿態席捲各校這點,實在令人有點遺憾。總之,全國大學有點一綱多本,大部分學生也就這麼進入標準生產線。
大學要幹嘛?老師或學長姐會不會帶著新鮮人共同摸索,協助找尋屬於每一世代的意義?或者,我們一代領一代,只為把火炬傳下去,再傳下去,繼續傳下去……。但是,卻忘了當初領受火炬的目的。我們到底要帶大家照亮哪裡?大學傳承似乎變成俄羅斯娃娃計畫。
「愛」與「被愛」的人,如果沒有意識到相互之間複雜的牽絆。那真的很可能讓「愛」與「理想」成為嘲諷。因為基於愛的牽絆,很可能變身,以最隱微高明的權力方式控制兩端所有人。我們就在愛與被愛中,不斷相互抱怨,或緊緊擁抱的感動中,耗盡所有理想與精力,而且是在好一片美麗的溫室中。
如此強勢的愛之宣言,如何面對?學學瓊瑤嗎?帶著自己的問題意識,對可能出現的隱性控制適時大喊:這麼強勢的情書我不接受!
〈小心冒牌老師的教誨〉
喔,網路時代於公開場合如此宣稱,恐怕引來鄉民正義的支持或制裁。還好,這話出自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哲學家尼采(Friedrich Wilhelm Nietzsche),我要是有問題,頂多是程度不佳,引喻失當。不過,前些日子翻書讀到此處,一股親切感油然而生,這話像極了大學時代老師對我們常說的:「老師無用論!」
尼采究竟說了些什麼話令我戚戚?索性讓我偷個懶,直接抄下這段喚起記憶的話語。這段話抄錄自最近流行的《超譯尼采》。
尼采說:「世上多的是裝得一本正經的冒牌老師。他們敎會我們許多處世之道,像是這麼做能得到利益,這麼判斷才不會吃虧,要這麼經營人脈,拓展人際關係。可是仔細想想這些冒牌老師敎的,都是關於價值的判斷,而不是如何判斷人與事物本質的方法。難道我們要在尚未理解人生本質的情況下,糊裡糊塗地走完人生嗎?」
犀利尼采,讓我聯想起另一本談論希臘哲學家赫拉克利圖斯(Heraclitus)的書。該書作者模擬希臘哲人的語氣說:「如果別人要給你一個多汁的蘋果,卻先幫你嚼碎了才給你,你會喜歡嗎?除了你自己,沒有人能幫你找到意義。」
讀著,想著,不禁又覺得他們說話的味道,與康德〈何謂啟蒙〉裡的主張有些雷同。歷史系的同學,應該都曾熟背過「啟蒙運動」的特徵與代表人物吧?不知道各位是否曾好奇,歷史事件一籮筐,課綱改來改去,這段歷史憑什麼受青睞?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因為重要?還是因為可能會考,背了就好?或者,是否可能是前輩歷史學者眼光果然獨到,洞視人類從啟蒙時代開始,便不得不勇敢誠實面對自己的理性,無論其潛力與限制?又或許是因為康徳,人類從此明白自己已然踏上永遠的「啟蒙」之路!
有人告訴我,《白玫瑰一九四三》的封面上寫著:「每一個世代的勇氣,都重新決定我們的文明」。想起過去經常路過的白玫瑰紀念碑。突然有個聲音從心底告訴我,一定要更相信身邊這一代年輕人的勇氣與能力。因為,如果被尊稱為老師的長輩在年輕時,都能(或自認能)看穿《一九八四》老大哥的伎倆。那麼這一世代的年輕人不太可能就比我們差,他們不見得一定會把事情搞得像《蒼蠅王》裡的情節。
我想學者的真義,應該是一直保持學著。所以看起來,啟蒙不會是像畢業證書,學分夠了就自動發給的必然;而會是一旦開啟就無法停止的啟蒙ing。勇敢使用自己的理性,好好互相學著吧!
〈週還是周?〉
參加座談會,談了些與歷史或記憶相關的想法,整理摘要與大家分享。
有位中文系教授告訴我簡單區分法,他說:會再次來臨、一再來臨的,就要用「週」,就像週年慶每年都有。若是特定的,一次性的,譬如第130周年只會有一次,就該用沒有辶部的「周」。
其實整個會議都在談變遷和多元,那為什麼要談「一次性」呢?這是因為,我們的記憶如果像閃光燈拍照,只留下重要時刻的印象,那麼我們的記憶是否只能是諸多一次性印象片段的集合?而片段集合的記憶與動態變遷的歷史,究竟有什麼關係?過去、記憶與歷史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其實,歷史真的不是背科,歷史也不是事件組合。容許我再玩個文字遊戲,藉以呈現歷史多元解釋的意義。譬如,歷史的英語是 history,有人從性別角度批評,說歷史都是男性的聲音,是「他的故事」(his story),所以也該有女性的「她的故事」(her story)。後來,又有人建議應以更開闊的角度與心態來閱讀歷史,因此呼籲把那個字hi先講,就成了「嗨,故事」,若單數覺得還不夠,就變成「嗨,好多故事」(hi stories)。綜合起來,我們就得到許多不同觀點與立場的故事。的確,不同社會,不同群體,乃至不同個人會有各式各樣的方法面對屬於自己的過去,週年慶就是其中一種。
有沒有人特別想過,為什麼今天要盛大紀念或慶祝臺北建城一百三十周年呢?我想這或許與全球化趨勢有關,因為世界變化快速,過去習以為常,賴以為穩定基礎的各種事物,不管是有形還是無形,都迅速消失,所以世界各地都興起了具有懷舊氣氛與尋求歸屬的地方學、文史研究與文物資產保護。在臺灣,不管是臺北、宜蘭、澎湖、嘉義……似乎各個地方都可發現類似風潮。或許,臺北建城一百三十周年紀念也具有這樣的意味,嘗試在快速變遷中捕捉意義。
不過我要強調的是,記憶雖與歷史相關,都協助我們面對過去(past),但記憶研究與歷史研究並不完全相同,它更明顯屬於當代。簡單說,當人類需要經驗,但卻無法記住大量資訊,就得依賴歷史克服這個容量困境。譬如,我們大概都只能記住三代以內的事情,我不曉得有多少人可以記住自己爺爺的爺爺叫甚麼名字?三代之內或者還可以講出爺爺的故事。三代以上的長輩,經常就只能通稱為祖先了,是不是?
歷史在某種意義上,就是幫我們延續記憶,超越有限的生命尺度。有趣的是,記憶其實也是遺忘。我們記住了這個,只好忘記那個,因為無法記住這麼多,都是在選擇。所以記憶同時也是遺忘。甚至,我們記憶是為了遺忘。打個比方,如果你每天都過情人節,每天都叫你送禮物,那很難吧?可是你又不能忘記情人,那怎麼辦呢?只好選一天紀念,其他三百六十四天放你假。有些沉重的事情,更無法三百六十五天都面對,那樣會讓人無法前進。為了生存,我們必須朝向未來,可是又不能忘記,必須找地方安頓這些沉重遺產,因此讓它成為記憶。從這角度,我才會說記憶也是為了遺忘,或者記憶其實就是遺忘。不過,我還要強調這過程中最重要的是選擇,而這個選擇所遵循的是當代社會的倫理標準。如果大家同意這說法,那其實就開啟了一個必須,也就是我們必須要對話。民主社會需要對話,意義並不能由一群握有發言權的群體,按照他們閃光燈式記憶中的印象推導出規範。總之,重點在於,民主社會要不要開放這樣的機會,透過溝通的論壇或平台,針對這些價值對話,接下來才能再來談選擇。
關於對話,歷史學界最近有一個新的思考,就是公共史學或是公眾史學。史學界出現這樣思潮,一方面是上世紀六○年代各種學術發展的影響,這裡不宜談太多。簡單說,因為公眾史學面向公眾的態度,讓許多領域更重視時間向度的理解,也因此開啟許多跨域研究機會,譬如口述,物質文化、視覺文化,地景、聲景等等,都是新的可能。這些素材成為史學研究的對象。對習慣於研究紙本文獻、檔案的歷史學,這些新發展的確是個挑戰。
這個對歷史學界的挑戰,剛剛其實也有講者提到了。譬如當大家都處理過去,處理記憶,處理歷史,那麼到底誰的記憶比較重要?好吧,就算寫歷史,把這些紀錄下來,可是該寫誰的?要寫給誰看?誰可以來寫?過去也許是官方歷史書寫,可是現在幾乎是全民書寫時代,加上書寫工具不只是實體紙本,還有電子媒介上的部落格、Twitter、FaceBook等。我們每個人都可以變成一個行動報導人,一個資訊交流節點。在這樣的時代,我們怎麼去面對這些快速膨脹的資訊?資訊那麼多,會不會變成充滿紀念,但卻沒有歷史思考?會不會出現記憶膨脹,而沒有歷史反省?我覺得這必須嚴肅思考。
時間不多,但我最後想提供一個新觀念。因為許多關心人文領域的朋友不喜歡談錢或產業,這是新趨勢,我覺得值得觀察。這個觀念是把 history 跟 entertainment 連在一起叫 histotainment。其實就有一點像是會議中提到的城市旅遊之類的活動,城市旅遊充滿可能,它帶來親歷歷史的機會,讓所有參加者置身於某種歷史文化的想像情境中。當然,它也有可能產生麻煩,因為娛樂很容易會被迪士尼化。我的立場是,我覺得這些關於過去、記憶、歷史的各種工作,對大家來說都非常有意義,因為它提供安身立命的基礎,以及繼續穩定往前走的引導力量。但是,我必須強調,這事情必須大家一起來,意見溝通必須要是多元的。我很希望未來類似這種地方學研究與實踐能夠在各地開拓出比較類似公共領域這樣的對話場域,讓事情在更透明的狀態下來溝通,如果可以這樣,我相信,很多的問題就不會那麼棘手了。
〈爸媽,我要重考〉
開學了,不管到什麼學校,都看到類似的迎新活動,大學校園充滿朝氣。這是好事吧,我告訴自己。前幾天,偶然路過,瞥見學生賣力練習著可愛的團康,歡呼聲中夾雜著海綿寶寶……,欣慰學生願為團體付出之餘,心底卻有著說不出的不安與焦慮。因為這場景實在令我無法不聯想起色彩繽紛的巧虎姊姊、蘋果姐姐、黑皮哥哥與香蕉哥哥。
我不反對活動,只是必須承認,我還不知道該怎麼公平地看待這類型的青春洋溢。有人告訴我,我是老靈魂,所以不懂。有人告訴我,他們高中那麼辛苦,進大學放輕鬆玩玩,不必嚴肅對待。有人告訴我...
目錄
一、到大學來要做什麼
選校、選系與西洋花盆內的秘密
爸媽,我要重考
這麼強勢的情書我不接受
讓生涯SOP去吧,一切便燦爛光明
Sapere aude!
二、小心冒牌老師的教誨
Mapping 課程地圖
問問題,與問問題的之前與之後
哲學家與分組報告
一期一會與一心求當
來去聽演講
外語聽力之量子跳躍
不會只想從光復大學畢業吧
讀書,請多點浪漫多點氣魄
六祖只有一個
偶爾請偏離航道
將太的壽司
零學分與掃地僧
「小心冒牌老師的教誨」
三、為什麼讀歷史
歷史不重演
什麼是歷史系的基本能力,又該如何培養?
Not just reading,make a commitment and then keep reading
後宮團團轉
歷史、考古與風險社會學
我也來交一份會議心得
開書單這種事
大家都愛羅生門
畢業典禮為什麼要放汽球
大家都有批判思考,歷史系能強調什麼?
四、化為日常生活中的行動
開學了!
玩家上手:歷史營與歷史公演
詠春三板斧,打你夠了
當江蕙與多明哥一起唱歌
週還是周?
怦然與噗通:誰的記憶比較重要?
歷史人的「必修課」
當史記說是,通鑑說不是
全民書寫時代的歷史學
歷史學中的時間
歷史學中的空間
走讀手記
維也納:對比與歷史想像
慕尼黑:白玫瑰安靜的紀念力量
柏林:以隱蔽空間為被壓迫見證
臺南:傳統與革命者的對話
臺北:還未進入集體記憶的黃金大稻埕
附錄 一書還有一書:另一種購物指南
一、到大學來要做什麼
選校、選系與西洋花盆內的秘密
爸媽,我要重考
這麼強勢的情書我不接受
讓生涯SOP去吧,一切便燦爛光明
Sapere aude!
二、小心冒牌老師的教誨
Mapping 課程地圖
問問題,與問問題的之前與之後
哲學家與分組報告
一期一會與一心求當
來去聽演講
外語聽力之量子跳躍
不會只想從光復大學畢業吧
讀書,請多點浪漫多點氣魄
六祖只有一個
偶爾請偏離航道
將太的壽司
零學分與掃地僧
「小心冒牌老師的教誨」
三、為什麼讀歷史
歷史不重演
什麼是歷史系的基本能力,又該如何培養?
Not just read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