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安頓好心,堵住健康「小病源」
惟知療人之疾,而不知療人之心,是猶舍本而逐末也!
—清.尤乘《壽世青編.序》
今天對都市人類健康危害最大的是什麼?也許有人會說是癌症,也許有人會提到冠心病、中風、高血壓等。其實,真正危害最大且涉及面最廣的是精神/心理障礙,或者通常說的以憂鬱、焦慮為主體的情緒障礙。因為其太常見了,故又被人們簡稱或戲稱為「心靈感冒」。
一、心靈感冒:殺人不見血
我想告訴大家的是:憂鬱症的早期防治比後期治療更重要。
—鐘南山
心靈感冒:離你我不遠
研究證實,就像每個人的身體經常會感冒一樣,幾乎所有的人,在他的一生中,或重或輕,或長或短地都會經歷一兩次「心靈感冒」。
人總有情緒低落、遭受挫折之時,古今中外,概莫能外。然而,隨著生活節奏的加快,生存壓力的增加,相互競爭的加劇,「心靈感冒」已經成為普遍現象;罹患嚴重「心靈感冒」,或持續處在如此狀態者,亦非少數。也許,人們會說,心靈感冒,只是一些心理或情緒偏差而已,值得如此大驚小怪嗎?錯了,就像普通感冒不加以積極調控,也可能發展成肺炎、臟器損傷,乃至菌血症、敗血症,危及生命一樣,持續的憂鬱、焦慮,或嚴重的心靈感冒之後果,同樣不可小覷。
臨床上,因其發展到極端(諸如自殺,或嚴重精神障礙),或招致其他有軀體明顯傷害的疾病者,比比皆是。進一步研究確定,癌症、冠心病、高血壓、糖尿病等常見慢性病的病理過程中,就多多少少留有著精神障礙在背後發揮著啟動作用的痕跡。換句話說:這些疾病儘管都表現出嚴重的軀體損傷,但它們的發病及發展過程中,心靈感冒則又常常起著催化、激發或者加劇等推手作用。
更為麻煩的是,它幾乎對所有的人—從青年,直到中老年人都構成威脅;而且,無論是輕中度的,還是重度的障礙,其危害都值得重視。但現實社會中,它又每每會被人們所忽略,僅僅認為充其量只是一次「心靈感冒」而已。有資料證實,半數以上的都市人群對此十分漠然(或者根本不知道),真正知曉其危害的,不到百分之二十。
憂鬱症在西方被稱為「藍色幽靈」。(上班族、CEO、精英)們在高壓力強競爭氛圍中,正迅速成為被此病症高度青睞的人群。
另據世界衛生組織近幾年的調查統計,全球憂鬱症的平均發生率超過百分之四,而在先進國家則高於百分之六。二○○九年,全球重症憂鬱症患者超過九千八百萬人,接近一億,而全球的憂鬱症患者已達四億多。在年滿二十歲的成年人口中,憂鬱症患者正以每年百分之十一.五的速率在遞增。預計到二○一二年,憂鬱症的發病率在先進國家將上升到百分之十;到二○二○年,其重症患者的死亡或致殘率將升至疾病種類的第二位,僅次於缺血性心臟病。
令人遺憾的是,與高發病率形成鮮明反差,儘管現在這類疾病已經佔據疾病總負擔的很大一塊,但仍有更多的人遺留在外。可見,問題之嚴重,不容忽視!
我們的第一手調查資料顯示:約三分之一的軀體疾病及心身疾病都由精神障礙為先導。也就是說心靈感冒等還可以是其疾病的誘導因素。綜合這些客觀事實,可見,千萬別忽略了精神情緒障礙或心理應激問題,它很可能是大江決堤前的細細「病源」,雖不一定顯眼,卻可以後果嚴重。因此,就像長江下游要杜絕洪水氾濫,關鍵是築好堤壩,並及時堵住堤壩「病源」, 防範決堤一樣;都市人群想要養生保健,管理好自身健康,防範疾病及爭取盡享天年,首要的是「安頓好心」,堵住憂鬱等「心靈感冒」之類的健康「小病源」。
也正因為這樣,歷代醫家或養生家都會強調:養心在養形之先!
就像中華醫學會前會長鐘南山教授所言:「我想告訴大家的是,憂鬱症的早期防治比後期治療更重要!」筆者曾經連續多年連任中華醫學會心身醫學主任委員,對憂鬱症等心理、精神障礙問題一直十分關注,我們強調:憂鬱症等的心靈感冒,其早期防治並不困難,問題首先是要對它有所認識,不再茫然無知。同時,意識到防範心靈感冒對於呵護健康、享受白壽的極其重要性。
曠野無人:憂鬱兇殘猛於癌?
幾年前,有本書叫《曠野無人》。寫書的是位乳癌患者,她本身是個記者,患了癌後又經歷了憂鬱症,經過一番非常痛苦的掙扎後,她一步步走了出來,活了下來,她以自身的經歷,不再忌諱,說出自己的體驗,認為憂鬱之危害,有時遠甚於癌。
社會對《曠野無人》給予了高度評價。客觀貼切地揭示了憂鬱問題,「這難道不是最大的社會問題,最大的人類問題嗎?」「再怎樣高估寫作的意義和價值都不會是過分的……就(此書)對於社會發展的重要性而言,絕不亞於一個世紀前所進行的那場思想啟蒙。二十世紀的思想啟蒙是關乎人類社會命運的啟蒙,而你現在所做的啟蒙是關乎人類自身的生命健康的啟蒙,進而從整個世界範圍和全人類的角度看,這種啟蒙同樣重要……」 的確,鑒於憂鬱等精神障礙的普遍性、危害性及人們的熟視無睹,人們需要「生命健康的啟蒙運動」。
憂鬱的危害性究竟有多大,常人難以體驗。有位著名主持人曾是位憂鬱症患者,他曾經回憶說:「差不多有四、五年的時間,我憂鬱並活著。憂鬱症病人有多苦,不說也罷……」一句「不說也罷」,透出無限苦澀!很多人徑直以「生不如死」來一言以概之;更多的人則可能選擇自我了結生命,以逃避折磨。
據心理衛生協會統計,自殺已成為第五位的死亡原因,僅次於癌症、心腦血管病、意外死亡和呼吸系統疾病等。自殺未遂者往往造成不同程度的功能殘疾。而這些人群中,憂鬱症患者占了百分之七十~百分之八十。其中,不乏大量的世俗認定的成功人士。例如,一九九一年著名作家三毛自縊身亡,時年四十八歲;二○○三年著名藝人張國榮跳樓身亡,時年四十六歲;同年韓國現代公司董事長鄭夢憲跳樓自殺;二○○四年華裔女作家張純如,《南京大屠殺》作者,開槍自殺,年僅三十六歲;他們選擇自殺只有一個原因:因為長期被嚴重的憂鬱症所困。這些,可非一般人物,大都是人中精傑,理智且能幹;前期成就斐然,證實以往他們堅韌且果敢;只是被憂鬱症盯上,痛苦萬分,且使出渾身解數,仍無法掙脫後,只能非常痛苦地選擇如此的下下策,自我了結生命……
可以想像,憂鬱對生命及健康長壽等的戕害有多麼殘酷!
關於心靈感冒(憂鬱)的日常防範,我們將在後面章節具體涉及。
今非昔比!今天對於憂鬱、焦慮等的治療,已不再是大難題了。如懷疑自己已陷入憂鬱症狀態,那就別再忌諱尋求醫生幫助了,趕快找專科醫師看看。也許,他的幾個簡單招數就足以幫你解決問題。須知,越拖問題越是嚴重。
鬱為百病之源
從宋代開始起,中醫學家特別關注「鬱」的病理問題。從理學中走出,半路(四十六歲)習醫而成為一代名醫的朱丹溪,便十分重視「鬱證」,主張人之一身,「氣血沖和,百病不生;一有拂鬱,諸病生焉!」正常情況下,氣血協調,身體健康(百病不生);情緒一有波動,憂鬱寡歡,百病便接踵而至。從而宣導了「鬱為百病之源」的理論。他的學生戴思恭、王履、易思蘭等都尊奉此說。此後,這一觀點就成了中醫學病因方面重要的不刊之論。
細細析之,「鬱」有廣義、狹義之別。廣義之鬱,指的是疾病的病理特點,王履所說的「凡病之起也,多由乎鬱。鬱者,滯而不通之義」。是指各種疾病在不同程度上存在著氣機鬱滯這一機能障礙而言的;狹義之鬱,指的就是由情緒之憂鬱引起的病症。古醫家有時稱為「情志之鬱」「因鬱致病」。明代醫師張介賓說:「至若情志之鬱,則總由乎心,此因鬱而病也」。指由心理因素引起的情緒障礙,此障礙又可進一步發展成多種疾病。因此,有了「鬱為百病之源」的認識。
中醫學中,「鬱證」的病因是明確的,總不外乎情緒不暢,各種劣性情感活動誘發「鬱證」。張介賓歸納出以下三種情況最為多見:「一曰『怒鬱』,二曰『思鬱』,三曰『憂鬱』」。「如怒鬱者,方其大怒」而致,「又若思鬱者,則惟曠女(成年未婚)嫠婦(寡婦未再嫁)及燈窗困厄(寒窗苦讀而未成功名者),積疑在怨者皆有之」,「又若憂鬱病者……本無邪實,此多以衣食之累,利害之牽,及悲憂驚恐而致鬱者,總皆受鬱之類。」總之,各種不良的心境持續日久,都可發展成「鬱證」,並進一步導致其他軀體病變。
中醫學所說的「鬱證」,臨床主要表現有悒鬱不樂,精神不振,胸脅脹悶疼痛,失眠多夢,喜歡唉聲歎氣,胃口不好,常噯氣吞酸等。結合現代臨床,部分屬於憂鬱傾向,部分則可歸之為憂鬱症(甚至部分屬於憂鬱性精神病)。
何以宋朝後出現這麼一個重視「鬱證」的趨勢?其緣由值得一探。
我們知道,中國儒家文化一直到宋朝的「程朱理學」問世,並獲得牢不可破的統治地位後,才真正確立起其一統天下的地位。理學強調的是:「存天理,滅人欲」。就是人的各種行為規範都必須遵循「天理」;人性中諸多本能性的東西,必須強加抑制。宋朝開始,對百姓思想文化及行為的禁錮是空前的,不像唐朝以前那麼豁達、寬鬆。正因為這樣,臨床出現了很多因於壓抑及憂鬱所致的健康問題。朱丹溪是一個生活在「夾縫」中的人。他的治學基礎是理學;後期又學醫,並廣泛接觸臨床。在臨床中發現由於理學的約束與壓制,百姓中情緒壓抑及憂鬱倍增,而臨床很多病症就是由情緒壓抑憂鬱所致。
所以,他無奈中宣導了這麼一個學說。應該說,中國封建社會從宋、明以後,就走向了下坡,走向了禁錮,走向了嚴格管控。也正因為這樣,使得「鬱證」在宋、明時逐漸變成了臨床主要病症,或者說誘發其他疾病的最常見的源頭。而先於宋朝的唐漢之前,鬱證臨床並不多見。可見,社會文化對精神心理的影響是巨大的。
至於鬱證的治療問題,除了中醫藥之外,古代醫師則比較側重心理療法。如清代華岫雲在注解名醫葉天士《臨證指南》醫案時,就反覆說:「鬱證全在病者能移情易性」「惟怡悅開爽,內起鬱熱可平」「各宜怡悅開懷,莫令鬱痹綿延」「必得開爽,冀有向安,服藥以草木功能,恐不能令其歡悅」等;所強調的都是要配合情緒及精神心理療法。
此外,中醫學還發展了諸如培養患者琴棋書畫、釣魚養花、觀賞旅遊、茗茶飼鳥等興趣療法,也可稱為情趣療法。這些,可陶冶人的情性,使之在心理應激時,能夠自我較快地借助興趣途徑,轉移思考中心,從而更易取得心理平衡。
其實,此類療法對於今天的憂鬱之防治,也有一定的參考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