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星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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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NA》中國版服裝編輯Emilie

犀利、漂亮，流動如汪洋，而且帶著一種令人刺痛的坦蕩蕩。這麼美麗而特別的文字，完全能讓讀者著迷。

...

第四章

01.

九月清晨的陽光，如同流經Aurora紡輪的金絲，均勻細密地灑向西城那大片斜躺的草坡，給排布整齊的華麗建築鑲上一圈閃耀的光暈。

西城還在酣睡，東城卻已經早起。

早市貨車的鳴笛聲、悠長的沿街叫賣聲、居民樓下老太太伴舞的迪斯可音樂……將東城的最後一絲睡意徹底喚醒，也吵醒了某個單元樓內陽光照耀下的房間。

「天啊！我要遲到了！」

一聲突然而高亢的尖叫，把「交響樂」引領向最高潮。

「媽媽，妳怎麼不叫我？啊？早飯？沒空吃了……好吧！就一片麵包！」

緊隨在一連串心急火燎的叫聲之後，是「砰」地一聲關門的巨響，彷彿震得整棟大樓都抖動了一下。不多一會兒，一個長髮凌亂、嘴上叼一塊方麵包的女孩就從單元門裏沖了出來。

「慘了慘了！我可不想上學第一天就成為開學典禮上的『焦點人物』！」

抬起左腕，TOY錶盤上鑲著一顆精緻碎鑽的指針正慢慢指向「危險區域」。林音一邊跑，一邊囫圇吞棗地咽下麵包，匆匆取出電動車。

「小綿羊」迅速拐上了珞櫻大道，行駛得一路順暢，但林音的心中充滿了對開學的種種擔憂以及……幻想。

本以為已經做好十足的準備，昨晚卻輾轉了一夜沒辦法睡著。

原先與陸西城涇渭分明的關係，竟然會因為三亞之行在「朋友」和「敵人」這兩個極端間搖擺，看來福禍難料。果然，面對過去要比開創未來困難得多啊！

林音重重地呼出一口氣，嘴角用力扯出勇往直前的笑容。

「命運是寵愛勇士的！」

珞櫻大道上猛然傳來中氣十足的大喝，驚起覓食的幾隻小鳥，最後僅剩「小綿羊」的引擎在清晨輕聲作響。

「我記得……從MUJI右拐就是學苑路……哈哈，沒想到還在……」

林音小聲嘀咕，「小綿羊」慢慢駛過珞櫻大道兩旁還沉寂的豪華商鋪，拐過原木色的碩大招牌，「雅勤高中」四個大字的校門也如記憶中一樣出現在她眼前，只是空蕩蕩的校門看起來有些奇怪。

「今天不是開學日嗎？」林音減慢車速，困惑地伸長脖子四下探看，只在下一個十字路口隱約看到一些穿著雅勤制服的人影，正走向右邊側門，「難道校門改道了？」

林音猶豫著，卻見一輛熟悉的黑色賓士從身邊的正門疾馳而過，那不是陸西城的車還會有誰？

林音重新扶正龍頭，用力蹬了蹬，往學校裏騎去。

嚴格來說，雅勤高中不是規模很大的高中，原本只是位於西城高新技術園區的普通公立學校。如果不是「東城西移」計畫的開展和北辰集團的遷入，學校也不會在短短幾年的時間內壯大。

貫通學校內部的學苑路兩側，見縫插針地排列著新老夾雜的建築，操場、食堂、禮堂、體育館、圖書館、辦公樓等等，放眼望去一片密密麻麻。三年前，校園佈局就已經滿滿當當，如今更是在彈丸之地上地盡其用。

學苑路右邊是白瓷磚外表的教學樓和八層高的實驗樓，左邊盡頭有個建築風格和周圍格格不入的地方，那裏被林音視為最特別的存在——紫苑。

那是從初中一直延展到高中的獨立教學樓，說得藝術點，是聚集優等生的「實驗班」，但每個人都明白，紫苑是星城二世祖們的世外桃源。

林音在停車棚把「小綿羊」鎖好，便順著人流朝禮堂走去。

間隔了一個暑假的新鮮感，讓今天的校園氣氛顯得十分活躍，不少人三三兩兩聚集在禮堂門口的廣場，討論著旅遊、明星、遊戲等等話題。

而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無疑是整座星城的寵兒——陸西城。

從三亞回來之後，林音過了整整一周都沒再見過他。現在站在人群最邊邊看向他，她不得不用一個俗氣的比喻，他真的很像王子。

高挑的身材，挺直的背脊，白色筆挺的襯衫貼合著從肩膀一直到腰的流暢線條，最後優雅地收進配有船錨標誌的黑色窄褲。被三亞的陽光曬得略呈小麥色的皮膚，更是增添了幾分霸氣。他如果被印在學校宣傳冊上，本校的招生規模必然暴漲，尤其是女生群體。

此時，從陸西城的身體散發出的驕傲與自信，彷彿有著拒人千里的氣場，讓人不敢靠近，除了項北。

當林音把視線移到項北身上的瞬間，她情不自禁地撇了撇嘴角，做了個嘔吐的表情。

一周沒見，這傢伙的臉還是那麼淫蕩，而他總是打著壞主意的眼神，讓林音看見就……

「啊，林音！」項北的目光撞上林音，先露出嫌惡的表情，隨即體面地展露花花公子的公式笑容，「果然第一天就陰魂不散啊！抱歉，我完全忘記妳曾是紫苑的學生，我的好朋友……兼好助理。」

「你……」林音摸了摸身上冒出來的雞皮疙瘩，皺著眉頭撇過目光，卻一眼對上身後穿著夏季校服的陸西城。

他褪去三亞時的閒適和隨意，高貴的學院派風範和比同齡人更加挺拔成熟的氣質，顯得與眾不同。

但兩人目光相遇的瞬間，陸西城迅速地轉過頭。林音的心微微一怔，略作猶疑，最後大大方方地打了個招呼：「嗨！這麼巧！」

陸西城的眼眸中一洗平靜，視線輕輕地打量著她，聲音低緩地淡淡問道：「妳沒事了吧？」

「一點問題都沒有！」大概是開學的氣氛影響了林音的判斷，她竟然沒聽出陸西城淡漠問候中明顯的疏離，還好心情地用手指朝陸西城比出一個鏡頭框，「哢嚓！哈哈！我是好了，但因為逞能吃掉牡蠣，突發急性腸胃炎的病友不知道好了沒有？」

這是她和陸西城很久以前開發出來的無聊遊戲，是「一二三木頭人」的升級版。

當某個人喊出「哢嚓」的時候，鏡頭中的人不允許再有動作，還必需回答對方的任何問題。

可是這一次，陸西城被定格了。

林音從他錯愕到僵硬的表情中猛然清醒，認為自己愚蠢得活像雜技團裏哄人發笑的猴子。

自己是突然被靈魂附體嗎？或者是之前的靈魂突然被喚醒。

她尷尬地把手放下，朝陸西城笑了笑。

陸西城不自然地收回視線，壓低聲音警告：「我保證，如果妳再提到這些事，我會把妳和那該死的牡蠣一起從地球上抹掉。」

呃……惡魔的幽默？

看到兩人之間古怪的交流，項北笑吟吟地湊到林音耳邊，說道：「林音，妳在告訴西城妳有多麼堅不可摧嗎？連遭遇侵犯都可以快速復原，真不知道世界上還有什麼事情可以讓你受傷呢？」

林音的心裏咯噔一下，尚未來得及反駁，就聽到葉黎珊嬌柔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開學第一天就重色輕友啊！」

林音轉過頭，看到不遠處的葉黎珊正舉起手機朝自己晃了晃，全身散發靈動的光彩。

雅勤高中的制服依照美國常青藤的制服款式設計，是及膝的黑色百褶裙和白色的鑲邊襯衫。葉黎珊的制服顯然經過改良，完美地貼合著玲瓏的身材，襯衫的硬質袖口配上了銀色四葉草袖釦，領口更是搭配了一條經典橙色的HERMES絲巾。

「項北，要不是看在三亞你也救了我的份上，我一定當著所有人的面宣佈，當初身為『鍋蓋頭』的你有多可愛！」

林音不遺餘力地白了項北一眼，隨即開心地朝葉黎珊跑去，來個熱情的擁抱。

「HERMES小姐！『穿衣打扮是生活的一種方式』，Yves Saint Laurent的箴言用在妳身上一點都沒錯。」

「妳也不賴。」葉黎珊淡淡地看了一眼站在旁邊陰沉的陸西城，笑著用手機輕輕敲了林音的額頭，像個敏銳的時尚香氛師精准地說出林音的小秘密，「沒有錯的話，這可是甜美可人的Dior addict！Coco Chanel（可可•香奈兒）說過，香水要像一記耳光那樣令人印象深刻，這麼清淡的味道，妳把它噴在哪了？」

林音從筆記本中翻出一張印有LOGO的白卡，在鼻子前微微揮動一下。

「其實妳聞到的香味是這個。上次我參加品牌的體驗活動拿到了一瓶小樣，就找專櫃小姐多要了幾張試香紙，用來充當書籤。」

「天啊，妳總是精打細算到讓人討厭！」葉黎珊感慨。

接下來林音追加了一句話：「記得下次贈送的小樣都要讓我登出來拍賣！」

葉黎珊聞言，選擇無奈地扶住額頭，「連一瓶香水都不放過。」

「那是當然！我最愛的CHANEL還說過，不用香水的女人沒有將來。」林音像沐浴在香水雨中，自我陶醉地轉了一個圈。

「妳提醒我了。」葉黎珊笑著向前走了幾步，親暱地挽住陸西城的手臂，「我得好好抓緊我的『未來』。西城，早上好！」

陸西城跟她如金童玉女般地並肩站著，完美得讓他人的心微微發脹。

「最近的公主殿下真是主動到讓人嫉妒，大概是女人的危機感終於爆發了。」項北摸著下巴，饒有深意地瞟向林音。

「放心了吧，再說我的好朋友回來，她也會幫我驅趕那些蝴蝶蜜蜂，對嗎？」葉黎珊甜蜜地歪著腦袋，笑著詢問林音。

「啊……對，當然。」林音愣了愣，很快地笑著回答。

這時，陸西城輕輕抽回自己的手臂，對項北說道：「走吧，我還要去校長辦公室。」

葉黎珊毫不在意地搖搖手，體貼地回應道：「你們先去忙吧，我跟林音慢慢走，待會見。」

項北吹了聲口哨，朝兩位女孩瀟灑做了個「告退」的手勢，跟著陸西城快步離開。

02.

三亞之後，因為林音禁足而沒有見面的兩個女生並肩走著，一路上親密地交換話題，不覺成為眾人目光追逐的對象。

雅勤高中每年總能吸引到不少名流之後和勤奮學子，爭相恐後地擠入這所高中，所以不乏優秀可人的學生。但眼前的兩個女孩，一個熱情開朗、氣質獨特，一個舉止優雅、裝扮精緻，如同兩朵並蒂而生的紅白薔薇，引來學弟們的注目和驚歎。

察覺身邊那些電流亂竄的眼神，林音朝葉黎珊詭異地挑挑眉，「HERMES，如果我沒看錯，剛剛那是第四個差點因為妳摔跤的男生，連剛進校的小學弟也逃不過妳的魅力。」

「別光調侃我……」葉黎珊側過臉貼在林音耳邊，「因為妳剛回來，才給了我一些出風頭的機會。要知道以前無論什麼場合，只要你出場，一定都會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我的超級風雲人物！」

話音未落，從她們身旁就傳來彷彿是回應葉黎珊說法的竊竊私語。

「啊？那不是以前的風雲人物林音嗎？」

兩人同時停下腳步聲，微愣著對視。還沒來得及會心一笑，接下來傳到兩人耳中的議論，當場讓她們臉上的笑意變成尷尬的苦笑。

「林音？以前玩弄陸西城的貧窮浪蕩女？她還敢回來？」

「妳的資訊太落後了，她不僅回來了，還一回來就參加葉黎珊為陸西城舉行的生日宴會，更大手筆送了Cartier！」

「不是吧？我怎麼聽說她之前囂張地砸了項北的新車？真是風頭不減當年！」

「哈，那句話怎麼說的，這真是個瘋狂的世界……」

新學期的第一天，學校裏出現的不只有新生而已。

林音邊聽邊流汗，幾乎想抬頭看看自己頭頂是不是有烏鴉飛過。

面對林音的尷尬表情，葉黎珊意味深長地抿嘴淺笑。

「不錯啊。林音，果然風韻猶存。」

林音趕緊拖著葉黎珊，一邊慶幸地小聲嘀咕，「幸好她們不知道我們一起去海南的事情，不然真不知道會被說成什麼樣子……」

當然，林音的慶幸維持不到一分鐘。

「海南的事情真的那麼神奇嗎？」

「妳們不知道，那個時候的林音根本是超級霸王花！不但單挑黑社會，還把陸西城打到住院……」

群聚一處的人們繪聲繪影地聊得起勁，突然聽到「嗯哼」一聲警示，轉頭一看，發現滿臉黑線的林音正站在她們身後。

「啊！開學典禮要開始了！」

剛才還八卦得如火如荼的女生們，見到真人登場，全都花容失色地落荒而逃，只剩下被簇擁在中間的「關鍵人物」池小緣站在空地。

池小緣一臉心虛地轉過頭來看向林音，顫巍巍地舉起手，「我什麼也沒說，剛好走到這裏……」

林音抱起胳膊，黑桃女王般挑高眉毛，「妳自己跟陸西城解釋吧，希望在妳掰完這些有的沒的之前，他沒把妳從銀河系抹掉。」

開學典禮是難得能聚集所有人的盛大派對，從四面湧進的人按照班級劃分區域在禮堂匆匆坐下，立刻眉飛色舞地交換最新的八卦訊息。

林音該拍胸脯慶幸的是，難得出現其他事情搶了她的風頭。

「喂喂喂，聽說了嗎？東城那個囂張的第一名要被處分了。」

「你什麼時候開始關心一心只想飛上枝頭的平民了？」

「飛上枝頭？我只聽說爬得越高，摔得越重！那傢伙上學期癡心妄想，對紫苑地產千金表白，剛開學就爆出降級醜聞！聽說是上學期期末考試作弊，真是不自量力。」

「至少他出盡了風頭……。」

「等等，我記得這樣的醜聞三年前似乎也有過？」

「記性不錯，你沒有發現女主角回來了嗎？」

放肆的談話聲至此變成小聲的竊竊私語。

林音聽到身邊談論的話題再次聚焦在自己身上，立刻識趣地低了低頭，裝作氣定神閑地四下打量風景，但周圍的議論聲卻越來越熱烈。

林音沒好氣地瞪了一眼身旁聽得饒有興趣的葉黎珊，「妳臉上的表情也太不夠義氣了，比搶到CHANEL限量版的雙C唇彩還要高興。」

「八卦和購物一樣能讓女孩興奮。」葉黎珊優雅地解釋，眼神裏卻閃動著惡作劇，「貴族和平民的故事果然只在電影上才能稱為愛情。說起來，可憐的『東城第一』跟以前的風雲人物林音同學有些惺惺相惜呢。」

「葉黎珊……」

「妳不在的時候，我們確實少了很多話題。」葉黎珊說著，帶著惡作劇的笑容回憶起林音的八卦史，「讓我給妳做如下的總結：三年前『考場無敵手』，踩扁西城各路精英併入駐紫苑的東城優秀生；讓陸大少爺『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而飲』的女生夢想；狠狠玩弄了西城貴公子之後翩然離去的惡女典範，還有……讓東城學生翹首期盼的『東城之光』……」

「妳如果再說下去，我保證扒下妳的寶貝絲巾堵住妳的嘴。」林音看到自己的威脅讓葉黎珊嬌嗔著閉上嘴，長長地舒了口氣，「怎麼經歷三年卻一點變化也沒有，學校內東城派和西城派的矛盾還沒有解決嗎？」

「解決？這樣不是挺好嗎？永遠仇富的自詡正義之士，也許多些教訓，自然能讓他們看清楚階級與現實。」

「嘿！黎珊，我可不希望我和妳被捲到無謂的鬥爭漩渦裏……我只希望安分守紀地過完接下來的高中生活……」林音微笑著搖搖頭。

當葉黎珊還想辯駁的時候，鮮花裝點的演講臺上終於出現了校長的身影。

他清了清嗓子，開始了例行的新學期寄言。

從「高一同學要有新起點」講到「二年級的同學要趁友校交流生期間多多實踐」，再講到「三年級同學要放眼高考抓緊衝刺」……校長蒼白卻激昂的老生常談，最終落到一個讓大家都感興趣的話題。

「最後，有請二年一班的陸西城同學代表其父親陸一帆先生以及旗下集團董事會，向我校公共休息室捐贈設施！」

校長的話音剛落，陸西城從人群中赫然出列，緩步走向了演講台。

娛樂的時代要有娛樂的精神，台下除了響起熱烈的掌聲，還有紛紛擾擾的八卦。

「哼，如果不是那一長串影響了全市三分之二經濟命脈的尾碼，陸西城也沒什麼！」

「即使不要那一長串尾碼，陸西城本人不是也把握了我們雅勤的命脈嗎？雖說現在只是學生會副會長，但本屆會長一升高三，會長的位置除非他不想坐，不然誰敢跟他爭？」

「學校裏活動經費最多的影像研習社也被他把持，據說市級以上攝影比賽中獲得獎項的人，為了進那個研習社把頭都擠破了！」

「聽說他的影響力橫跨整個西區黑白兩道，不會課餘玩玩黑社會吧……」

聽著這些褒貶不一卻可以入選八點檔劇情的議論，林音有些瞠目結舌，眼神不由自主地追隨陸西城。

他早已習慣眾人的注目，在一片爭論、讚歎和質疑中，走到演講台中央的麥克風前。

「感謝校長把麥克風交給我，讓我終於可以說：『老爸，這次的賭局我又贏了。』雖然從一開始我就說了會是這樣的結果。」

陸西城的話引來下面同學的一陣輕笑，他自在地撩了撩額前的碎髮，如同開創斯圖亞特王朝的詹姆斯一世，站在登陸的英格蘭大陸一樣，讓所有人都無可自拔地將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我要感謝上學期學校給予我全A的榮譽，這讓我有足夠的理由說服我的父親和那些固執的董事，讓他們明白為這所能將我培育成優秀學生的學校捐贈設備，是多麼有趣和明智的事情。我代表父親和他的董事朋友，以及一直關注回饋社會的北辰集團，向雅勤中學捐贈總值十萬的遊戲機共五台，希望袁校長能接受。」

「嗯，好，好。」聽著陸西城條理有節，貴公子風範十足的發言，校長讚賞得頻頻點頭，但聽到「遊戲機」三個字，表情明顯一變，側過身子壓低聲音詫異地詢問：「五台遊戲機？」

「是的。」陸西城微笑迎著校長試探的眼神，點了點頭望向前方，「挑選怎樣的禮物能夠幫助所有人分享成功，始終讓我猶豫不決，特別是對於我們——對於任何新鮮事物都保持旺盛好奇和欲望的年輕人。」

陸西城說到這裏頓了頓，露出自信篤定的笑容，「可是，欲望不應該被遏止，懂得如何控制和引導欲望並作出正確選擇，是我們成功道路上必須學會的一課，希望校長給我們一次嘗試的機會。」

「可是，遊戲機……」校長猶豫地看向台下那些已經躍躍欲試的學生們。

「還是說，校長需要傾聽大家的心聲？」

「沒錯！我們要遊戲機！我們要遊——戲——機！」

台下不少學生紛紛舉起右手，像呼應陸西城的號召似地振臂吶喊。

西城派原本就是陸西城的鐵桿支持者，但與西城派勢如水火的東城派，也響起不少歡呼。

偶有冷靜的，便對東城的「背叛者」們冷眼旁觀，「你們是傻子嗎？擁有公共休息室的紫苑才有遊戲機！沒我們東城學生的事！」

「呃……可是，沒關係，反正都是一個學校的，大家一起玩啊！」已經陷入陸西城蠱惑的人們，興奮得暈頭轉向。

冷靜派爆發出了冷笑，「去是沒關係，但我無法保證你哪天會非常『榮幸』地接到黑羽黨的邀請函，讓你參加他們每月一次的『審判日THE JUDGEMENT DAY』。到時可別怪我們沒提醒你，黑羽黨的頭目剛好是你正在喝彩的，臺上的陸西城。」

聽到談論的同學都集體微微往後縮，不約而同地顯示了同樣的懼怕，但臉上難以抑制的興奮卻流露對陸西城話語的認同和崇拜。

這就是陸西城的魅力？如同神與魔的結合體，讓人畏懼的同時又無法不在他的魅力中沉淪。

顯然，陸西城打動的不僅僅是全校學生。

臺上陸西城帶著自信坦然的微笑，向校長伸出了手。校長無奈地輕歎一聲，眼中卻飽含讚賞地遞出手，與這個全校最優秀的學生的手握在一塊。

這是陸西城？

林音看著身在主席臺上，應對自如、光彩熠熠的陸西城，完全無法把臺上的人和三年前純真而孩子氣的記憶重疊。她的心裏猶如月下潮汐劇烈地澎湃，嘴上卻死硬地抱怨。

「什麼啊！看他和校長臺上眉來眼去的樣子，打交道肯定不是第一次了！說我虛偽，他才是最大的偽君子！一個星期前還和混混打成一團，今天就成了全校楷模！」

「拜託。」旁邊的葉黎珊聽了，瞥了林音一眼，半真半假地輕哼道：「難道妳指望他仍是三年前的小孩子？臺上的那個人可是陸西城，是擁有西區三分之二影響力的北辰集團老總的兒子，要知道從他初中起，他的玩伴和結識的人員大多是電視裏才能看見的人物。如果像今天這種小事他都解決不了，將來他還能做什麼？真的做一個坐擁億萬家產，腦子卻是草包的二世祖？」

林音被葉黎珊說得一噎。

再看向演講臺上的陸西城，林音真切地感受到，記憶中那個孤僻、說話處事都有點怪異的少年，如同他超過一百八十公分的高挑身材，在過去的三年裏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冷漠的陸西城，溫情的陸西城，打架暴戾兇狠的陸西城，舉止進退得宜的陸西城……

林音彷彿將眼睛悄悄放在萬花筒上的小孩，不斷驚奇著他在下一秒帶給自己的全新感受。但無論是哪一個，陸西城都像熠熠生輝的星球，散發著獨特耀眼的光芒，這種光彩讓她的思緒從平靜變得混沌、再歸於興奮。

「林音，三年能改變很多，一切都跟三年前不同了。」葉黎珊無心的口氣，卻不像隨意的一句話。

警告或者提醒，其中的涵義呼之欲出了吧？

可惜的是，此刻林音的思緒正天翻地覆地動盪著。

初回星城，以為三年的時光將陸西城變成了暴躁冷酷的二世祖，可是三亞之行，他身上的溫暖光芒沒有褪卻。

現在，她發現時光的流逝是將陸西城帶往更璀璨顯著的地方，視線便無法再次輕易地從陸西城身上移開。

葉黎珊近在咫尺地觀察著林音不斷變幻的表情，美麗得幾乎要迸發出光芒的臉龐，迅速地染上一層黯淡的霧。

第四章

01.

九月清晨的陽光，如同流經Aurora紡輪的金絲，均勻細密地灑向西城那大片斜躺的草坡，給排布整齊的華麗建築鑲上一圈閃耀的光暈。

西城還在酣睡，東城卻已經早起。

早市貨車的鳴笛聲、悠長的沿街叫賣聲、居民樓下老太太伴舞的迪斯可音樂……將東城的最後一絲睡意徹底喚醒，也吵醒了某個單元樓內陽光照耀下的房間。

「天啊！我要遲到了！」

一聲突然而高亢的尖叫，把「交響樂」引領向最高潮。

「媽媽，妳怎麼不叫我？啊？早飯？沒空吃了……好吧！就一片麵包！」

緊隨在一連串心急火燎的叫聲之後，是「砰」地一聲關門的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