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愛的「土氣」
一位老婆婆獨自搭乘公車,她不知該在哪一站下車?所以一路上顯得十分不安。不斷地東張西望。
鄰座的乘客發現了,便問她要到哪兒去?
因為鄰座的乘客要先下車,於是他很熱心地走到車掌旁邊仔細叮嚀一番,然後他對老婆婆說:
「免擔心,到站時,車掌會叫你。」
老婆婆這才釋然,多皺的臉上擠出了笑容,她喊著,露出了嘴唇裡的缺齒:
「多謝,你真好心,老天保佑你活一百廿歲!」
這一句話,逗得全車人會心一笑。
你可曾在公車上遇到這樣可愛的小插曲?
「老天保佑你活一百廿歲!」這是一句多麼「土氣」的話,可是卻充分表現了老婆婆的感激之情。在她的腦海裡,這一定是一句最美好的話了。
如果我們說某個人很「土氣」,對方也許會不開心。然而,事實上,「土氣」有時是令人心喜的。
我常常看見老阿婆在髮髻上插一朵紅花,或者在手上戴著黃澄澄的戒指,那樣的裝扮很土氣,但是我卻常看得入神。我總在想,像她們那般的年紀,仍然愛美,這是多麼難得呢?
我也常常看見一些中學生,在假日裡,脫去制服,穿得紅紅綠綠的,配上那西瓜皮似的頭髮,看來真是土氣,可是卻討人喜歡,因為他們的臉上有一種自以為美的容光。「美麗」並不一定是專屬於別人告訴你的名詞,有時你自己也可以告訴自己,「快樂」、「幸福」……也是一樣的。
我還喜歡喜慶人家門前掛的紅布簾、廟門旁老人們的自拉自唱、村姑臉頰上紅撲撲的胭脂……。
「土氣」常在不言不語中,透露了純樸、天真、歡樂的情懷,你同意嗎?
找尋一把金鑰
生命是一種什麼形象?誰又能描繪出人生?我們的心裡,總盛載了許多問號。
王聿均先生,是位名作家,也是位好詩人。然而,最令我欣賞的,卻是他對人生的一些透視,這些透視加重了他的作品的價值。
他說:「真摯情感的激動和流溢,使世界充滿莊嚴,但它僅是一閃的雲影,常會默默地消逝。」也許,生命是頃刻的燦爛,也是永恆的空虛,我們應在無慾的境界中,靜靜地去體驗。我崇拜王先生對「愛」的詮釋,他說:「愛不是佔有,也不可能被佔有,它只是生命的一縷閃光,將你自己溶解為潺潺的細流,迎著黎明,感謝又一日的愛。」
我總是這樣,有時對人性禮讚,有時卻也因它而感喟,畢竟,世
上完美的東西不多。王先生忙不迭地告訴我更多不能完美的事物:「文藝復興時代的人,難以懂得中世紀僧侶寺院的清修生活;噴射機上的乘客,怎會聽見斜陽古道緩緩行進的馬車鈴兒的叮噹聲?」
我更加迷惘,那麼,我們該怎麼辦?王先生正色地說:
「找尋一把金鑰,開啟人生的門扉,勇敢地走自己的路,因為只有你,才是自己的主人。」
人生就像爬山,開展在眉宇之前的,是一幕幕新境界和新領城,只要我們能為生存而奮鬥,為理想和價值而奮鬥,我們的心靈便會出現一大片天光雲影。
是的,從今天起,你我便應去尋一把金鑰,開啟人生的門扉。誰願攀登高山而空手歸返?沒有人願意如此,那麼,找一把金鑰,只要你決心去做,永遠不會嫌遲的。
吸菸的插曲
有些人在沉思的時候,喜愛點一支菸,在吞雲吐霧間,尋找靈感。
有些人在閒聊的時候,常會互敬一支菸,在菸圈飄散時,彷彿更融洽了。
如果不去想醫學上的忠告,我覺得,抽菸並不一定要禁止。雖然我自己不會抽菸。
但是,我真不喜歡有人在巴士車裡和電影院中抽菸,因為他讓你毫無選擇,必須陪著他聞他所吐的菸味。
有一天早晨,上班途中,公車上有位年輕人點了一支菸,司機從反光鏡中見到了,立刻喊一聲:
「拜託,車上不要吸菸。」
他毫無反應。
又過了一個路口,司機又喊了一遍,他依然充耳不聞。
司機把車子靠邊停下來,回過頭看著他:「我說的話,你聽見沒有?我客客氣氣拜託你,你不聽,一定要吵架嗎?」
那年輕人昂著頭,指間夾著香菸,還是一副我行我素的模樣,司機不肯開車,他不肯熄菸,就這樣僵持了十分鐘,全車的人都大為不滿。
好不容易,他的菸燃完了,司機在大家的勸說下,才再度發動開車。
過了幾站,又有一位老先生抽著菸上車,司機喊道:
「後面的乘客,不要抽菸。」
「哦!好!西累(閩南語,意即失禮)」那老先生一邊喊著,一邊把菸給熄掉。
彼此之間,誰也不覺得沒面子。
這樣的一回事,卻有兩個不同的結果。我很欣賞那位老先生,他在多麼輕鬆而自然的情況下,接納了別人,改正了自己。
他已長大
幾位朋友聚會,談到同看的一本書,作者寫的是旅遊,但是並非一般旅遊指南,字裡行間多的是閒情逸致。
談到讀後感,會跳舞的人說,這書有韻律感,像跳探戈。
在中學教書的老師說,若是有個兒子像作者,慵慵懶懶,一定氣
壞了。
我說,我看到的是一種生活態度,那是作者的風格。
讀書,是極其自然的事,讀後感更可以隨心所欲,沒有所謂的對與錯,這是我愛看書的原因之一。
事實上,世間很多時候,都不是對與錯的問題。
在兒子上初中時,我們移居美國,正值青春期的他,面臨東西方文化的極大差異,內心的衝擊,難以言喻。
有一天,他剪了一個奇異的龐克頭,我大吃一驚,他還問我,可以穿耳洞刺青嗎?我幾近抓狂。
朋友說,他還會問你,已經很不錯了,她的兒子,有一天回家,鼻子上戴了一個鼻環,氣得她恨不得把他的鼻子給割下來。
我連奔回家,耐住性子,用非常溫柔的語調對兒子說,刺青以後會後悔,更何況無論中美,哪個總統有刺青呢?
沒想到,他慢條斯理地回答:「刺青是藝術,而且我並不想當總統。」
刺青,成為我的憂愁,我走在路上,注意每一個路過的年輕人,發現刺青的人還真不少,我實在無法想像,小時打預防針都會哭喊反抗的小毛頭,現在居然會想去刺青。
於是,那一個星期,我千方百計繞著這個話題打轉。他也很聰明,知道我的用意,有一次他很平靜地抱了我一下,然後說:「老媽,你知道嗎?你還不能接受我已長大的事實。」
這話有如當頭棒喝,我眼冒金星,是啊!我不能接受他已長大的事實,換句話說,他已長大,可以做他想要做的事。
經過幾天冷戰,我想通了,決定用大人的方式和他談話。我對他說,你長大了,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但是希望你多想幾次再行動,因為大人是要對自己負責的。
說罷,我燒了他喜歡的獅子頭,他老爸和他邊吃邊看球賽。
接下來的日子,相安無事,看來,他爭取到我們尊重他已長大的事實之後,其他的,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