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一度的元宵燈會,齊雲侯府今天赴宴的人格外的少,陸妍卉已經嫁為他人婦,怡昕還在月子裡,只能在家休養,只有侯爺夫妻,陸廷威夫妻以及陸濤羽五人前來。
他們到的時候離宴會開始時尚早,內侍有禮的帶著他們往預留的位置慢慢走去,一邊走,他們也不停一邊和相識的人微笑點頭打招呼,有的時候還要停住腳步,說上幾句話。他們臉上都帶著禮貌的微笑,看起來一點都沒有受到流言的困擾。
這兩日京都最熱門的話題不是今天的元宵燈會,而是齊雲侯府二少夫人難產留下病根,以後可能再也無法生育的傳聞。
齊雲侯府的二少夫人是何許人物,與會的人都知道,他們之中有的人隱約還記得,三年前的今天,就是在這個地方,太后欲讓雲家和齊雲侯府聯姻不成,將安國侯府那位從來未在人前露過面的六姑娘賜婚給了當年風頭無二的陸濤羽,讓不少心儀陸濤羽的名門貴女心碎的同時,也為他抱屈,而現在,為他抱屈的人更多了。
當然,也有那種家裡尚有資質不錯未嫁庶女的人心中暗喜,在他們看來,為了子嗣,陸濤羽一定會納妾,為了讓庶長子有一個好血統,長大以後和平輩的功勳子弟結交的時候不至於被人看不起,他一定會納一位貴妾回去。他們家中那些高不成低不就的庶女的機會來了。
面對這些眼神,一家五口,包括蒙氏在內神色都是淡淡的,臉上的笑容一點變化都沒有,神態自若的跟著內侍坐了下去,剛一坐定,陸妍卉就匆匆的撲了過來,李浩培一臉寵溺和無奈的跟在她身後。
「大哥,那些傳言是怎麼一回事啊?」陸妍卉很隨意的向長輩們問安之後,就著急的問道,她在寧王府消息不靈通,是剛剛才聽到了那些傳聞,心裡著急得要命,一直翹首等待父兄出現。
「妳管那些傳言做什麼?」陸濤羽還沒有說話,蒙氏就沒好氣的道,自從老夫人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庸醫給怡昕看病,還說些胡話之後,她心情就沒有好過,今天要不是因為不能缺席的話,她可能也不來了。
「我這不是關心嫂嫂嘛!」陸妍卉怎麼可能被蒙氏給嚇到,回了蒙氏一句之後,轉頭看著陸濤羽,道:「我剛剛聽人說,現在滿京都都傳遍了,說嫂嫂不能再生養了……。大哥,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樂樂洗三的時候嫂嫂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忽然之間傳出這樣的傳言來?」
「都說了是傳言,妳還管它做什麼?」陸濤羽也知道陸妍卉是關心怡昕才著急成這個樣子,但是其中的內情到現在知道的也就那麼幾個人,連不知道掩飾自己心思,不善於做戲的蒙氏都還被蒙在鼓裡,自然不可能將實情告訴天真的陸妍卉。
「哦!」陸妍卉不樂意的應了一聲,眼珠子滴溜溜的轉,心裡盤算著明天要不要抽時間回娘家一趟,不把這件事情弄清楚的話,她還真的是不安心。
「最近家裡事情多,妳別回來添亂。」老夫人一看陸妍卉亂轉的眼珠子就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立刻淡淡的說了一句,陸妍卉立刻苦了臉,哀求的看著蒙氏。
「妳祖母說的對,妳別回來添亂了。」蒙氏這一次倒是和老夫人想到一塊去了,不過她更擔心的是口無遮攔的陸妍卉和怡昕說些有的沒的,讓她傷心難過。
「我知道了!」陸妍卉悻悻的點點頭,表示自己聽進去了,但是她還是不死心的問了一句:「那些傳言不會是真的吧!太醫之前為嫂嫂號脈時候不還是好好的嗎?」
「這個,我倒是略知一二。」一個陌生的聲音傳了進來,陸妍卉不滿的看向來人,卻是旁邊桌子剛剛坐下的一個男子,她很確定這個人她以前從來沒有見過,也不知道是哪一位公侯之家的子弟,她冷冷地道:「你是什麼人,怎麼這麼沒有禮貌?偷聽別人說話也就算了,怎麼還插話啊!真是!哼!」
「在下是翼國公府的雲溥昌。」雲溥昌一點都不在意陸妍卉說了什麼,他微笑著向幾個人問好,而後看著陸濤羽道:「一直想要找個機會和濤羽兄弟親近一下,卻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今天有時間有機會,大家正好可以親近。」
「誰要和你親近?」陸濤羽還沒有說話,陸妍卉就冷冷的回了一聲,然後對陸濤羽道:「大哥,別理這種莫名其妙的人,快點和我說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卉兒!」老夫人的語調稍微一提,等陸妍卉嘟著嘴看向她的時候,老夫人淡淡地道:「晚宴很快就要開始了,妳還是先回座去,別還像在家裡似地頑皮。浩培,卉兒被我們給寵壞了,不時的會耍小性子,該約束的時候約束一二,別總是依著她,先帶她回座去吧。」
「是!」李浩培知道這不是讓陸妍卉隨意說話的地方,笑著起身,陸妍卉只是天真了一些,也不是不知道輕重,不分場合的人,心裡雖然很不高興,還是規規矩矩的和他一起離開了,不過離開的時候她還是沒有忘記瞪了雲溥昌一眼。
「舍妹被寵壞了,說起話來不分輕重,還請雲兄見諒。」陸妍卉一走,陸博涵等人就老神在在的端起了茶杯,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一樣的喝茶,陸濤羽知道他們不想搭理雲溥昌,可是他們都是長輩,這樣做也無所謂,但如果自己也這樣的話,相信不用到明天,滿京都都會傳齊雲侯一家目中無人的傳言了。
「都是自己人,我怎麼會生氣呢?濤羽兄弟說這樣的話可就見外了。」雲溥昌笑著搖搖頭,一副大度的樣子。
自己人?陸濤羽心裡冷嗤一聲,對雲溥昌的故作親近很膩味,臉上卻還是帶著笑容,看了一眼雲溥昌,道:「雲兄坐這裡?」
他記得這張桌子一直都是勇淮候的位子,但是今年卻不見勇淮候一家,一張桌子上空空落落的只有雲溥昌一人而已。
「應該是吧!」雲溥昌笑著道:「內侍帶我到這裡來的,我想他不至於帶錯了地方。」
看來是太后讓人做了手腳,故意這樣安排座位,好讓雲溥昌和自己等人說話。陸濤羽心似明鏡,立刻明白了其中的緣故。
「濤羽兄弟一定在為令夫人的傳言而煩惱吧!」雲溥昌看著陸濤羽,臉上帶著真誠的笑容,狀似關心的道:「也不知道是什麼人,敢放出這般惡毒的傳言,真是不想活了。難道他們就不明白,令夫人既是皇后娘娘的姪女,又是太后娘娘牽線才讓你們結為連理的,不管是哪一位都不會放過那些傳播傳言的。」
「我急急匆匆的從欽州回來之後,就一直閉門在家,還真不知道外面有什麼關於內子的傳言在流傳。」陸濤羽淡淡的一笑,帶了些疏遠,一點都不想談這個話題一般。
「濤羽兄弟居然不知道有令夫人的傳言?」
雲溥昌滿臉驚訝的看著陸濤羽,似乎一點都沒有察覺陸濤羽疏遠的態度,以及不想和他深談的神態,他看著陸濤羽道:「外面盛傳令夫人難產留下了病根,子嗣艱難,就連太后娘娘都已經聽到了這個傳言。太后娘娘很是擔憂,今天一早特意抽出時間,把那幾位為令夫人看過病,把過脈的太醫都叫過去問話了……。我今天早早的就進宮給太后娘娘請安,我們到的時候太后娘娘正在裡面問太醫話呢!」
「哦?」陸濤羽眉頭輕輕一挑,雲溥昌說這話是想讓自己知道太后很關心自己,還是想說這件事情並不是太后設計的?
「你放心,這件事情要純屬謠言的話,太后一定會下令讓人平息這些傳言,不會讓人隨意的中傷令夫人的。」雲溥昌看不出陸濤羽的情緒,不過他卻相信陸家的人一定還沒有發現他們已經中了計,已在局中的事實,要不然的話就不會照著他們的想法一步一步的進了陷阱,他笑著安慰道:「如果真的是像傳言所傳的那樣,是太醫診斷出了差錯,令夫人真的……,咳咳,要是那樣的話,太后一定會嚴懲出了差錯的太醫,也一定會為你想一個萬全之策,決計不會讓齊雲侯府的子嗣面臨尷尬局面的,你就放心好了。」
「萬全之策?」陸濤羽冷冷的看著雲溥昌,淡淡地道:「什麼萬全之策?是太后下旨讓我休妻重娶,還是讓我娶平妻?」
雲溥昌被陸濤羽的話噎了一下,心裡很有些不自在,卻強自笑著道:「太后怎麼會讓你休妻重娶呢?至於娶平妻,聽說濤羽兄弟曾經向尊夫人許諾,不再納妾收通房,太后娘娘又怎麼會讓你違背自己的承諾呢!」
連這個他們都探聽到了啊!陸濤羽心裡冷笑,但也大概猜到了他們接下來想做什麼了,他看著雲溥昌,淡淡地道:「雲兄真是神通廣大啊,連這樣的事情都能知道。」
雲溥昌一說完就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立刻訕訕一笑,道:「我也是無意中聽說而已!哪個有本事的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享盡齊人之福?濤羽兄弟本是出名的少年英雄,卻說出那樣的話,實在是讓人驚訝,讓人想忘都忘不了啊!」
「難道在雲兄看來,男人是否有本事,是看他有多少妻妾?這個,濤羽不敢苟同!」陸濤羽看著雲溥昌淡淡地道:「男人是否真正有本事、有擔當不是看他有多少妻妾,而是要看他能不能保護身邊的人,否則的話也就是個貪花好色之徒,根本算不上真男人。」
「我們來了!」一群五、六個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女子在內侍的陪同下笑盈盈的走了過來。
當先的是一個看起來不過十一二歲的女子,她笑著看看陸濤羽,而後笑道:「我們還以為只大哥一個人先過來一定會無聊得緊呢。沒想到大哥這麼快就找到了談得來的朋友。大哥,這位公子是……」
「這位是齊雲侯府的小侯爺陸濤羽!」雲溥昌立刻笑呵呵的介紹著,然後強調的說:「妳們的堂姊,六房的茉芸妹妹就是嫁給了濤羽兄弟,說起來還都是自己人。」
「原來是堂姊夫啊!」女子眼中閃過一絲惋惜之色,也不知道在惋惜什麼,而後笑盈盈的往後面道:「茉芸姐姐,妳是和我們一道兒呢,還是和姐夫他們坐一桌啊!」
堂姊夫?陸濤羽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斂,雖然沒有出言反駁什麼,但也讓所有的人都看到了他的不悅,而後他抬起頭,冷冷的看過去,果然在這群女子中發現了雲姨娘的身影。
「妾身見過侯爺、老夫人,老爺、夫人。」雲姨娘來之前就知道太后將她們和齊雲侯府的人安排在了一塊兒,心裡早就有了準備,給四位長輩請過安之後,她解釋道:「妾身和諸位姊妹陪太后娘娘說了一會兒話,太后娘娘說今天本是好日子,難得我們姐妹能夠聚在一起,就讓我們也過來玩一玩……」
「難得妳們姊妹有機會聚在一起,妳就和妳這些姐姐妹妹們一塊兒坐吧,這裡不用妳侍候。」雲姨娘話還沒有說完,老夫人就寬容的笑著,為雲姨娘決定了坐那裡的問題,至於是像她說的體貼雲姨娘,還是不想讓她坐到這邊來礙眼,或者乾脆就是覺得她沒有資格坐到這裡來,就看旁人是怎麼想的了。
雲姨娘心裡恨極,她當然知道老夫人絕對不可能是體貼自己才說這樣的話。她進門之後,老夫人別說是和她和和氣氣的說上一句話,連正眼看過她一眼都沒有,現在說這話只有一個意思,那就是不要她過去。
心裡雖然明白,但是她絕對不會就這樣照著老夫人的話做,剛剛在太后宮裡,太后說的那些話還在她耳邊迴盪,她要是就這樣放棄的話,太后定然會對她完全失望,到時候不管是太后重新找人取代自己,還是乾脆放棄拉攏齊雲侯都是對自己十分不利的。
想到這裡,雲姨娘就笑盈盈的道:「妾身怎麼能夠只顧著自己玩樂呢?妾身過來侍候老夫人和夫人吧!」
看著滿面笑意,眼中盡是哀求的雲姨娘,陸家人有志一同的選擇了無視,雲家姑娘們相互遞了一個了然的眼色,還是一開始就說話的那個女子笑著為她解圍,道:「茉芸姐姐,難得老夫人這麼為妳著想,妳就和我們坐一起吧!我們好久都沒有在一起說笑了。」
「好!」雲姨娘滿心冰冷,她相信,不用一盞茶的功夫,太后就會知道自己在陸家人心中是什麼樣的地位了,太后對自己一定會十分的失望……
「小侯爺,太后有旨,召您過去問話!」等他們說完話,送雲家姑娘們過來的內侍就笑著對陸濤羽道,他剛才一直在一邊冷眼旁觀。
「現在?」陸濤羽皺了皺眉頭,從御花園到太后所居的宮殿起碼也要半柱香的功夫,而宴會再過一柱香的時間就要開始了,時間上怎麼來得及?
「對!」內侍點點頭,不過他也明白陸濤羽為什麼皺眉頭,他笑笑道:「太后早就已經到了,不過她老人家擔心她要是出來了,公卿誥命們也就不能像現在這般的自在了,他老人家就在旁邊的偏殿休息,不過幾步路而已。」
「不知道太后找我這頑劣的孫兒有什麼吩咐呢?」老夫人頗有些以老賣老的問道,如果可以的話,她肯定不會讓陸濤羽過去,但是她也知道,太后既然相召,那麼不管他們心裡有多麼的不情願,陸濤羽都必須過去。
「這個咱家也不知道!」內侍笑著搖搖頭,就算是知道,沒有太后的吩咐,他也不敢隨便說話—他和齊雲侯府沒有什麼情分,而雲家人也還在一旁看著呢!不過,他笑著道:「太后還說了,如果老夫人不嫌累的話,能夠一塊過去是再好不過的。」
「太后相召,老身豈敢說一個累字?」老夫人笑呵呵的起身,而陸濤羽立刻扶著她,內侍笑笑,當先帶路,引著他們過去了。
「茉芸姐姐,看來妳在侯府的日子可不好過啊!」看著他們離開,雲姨娘身邊的一個少女笑盈盈的把頭湊了過去,神態倒是很親密,不過說出來的話卻沒那麼好聽。
雲姨娘暗自咬牙,雲家適齡的出色女子都已經嫁得差不多了,這裡坐的大部分都是旁支的姑娘,他們的父兄有的當個不起眼的小官,有的連官職都沒有,為嫡支做點事情,在她身邊的這個就是後者,那種她以前正眼都不看一眼的遠房妹妹,現在也敢說風涼話了。
心裡雖然又恨又惱,不過雲姨娘臉上卻滿是笑意,輕聲道:「姐姐我天生命不好,投胎到了姨娘肚子裡,也就是個當妾的命。妹妹可不一樣,正經的嫡出姑娘,可不能像姐姐這樣,一頂青衣小轎從側門送進夫家,一定要坐八抬大轎,風風光光的嫁去當正頭娘子才行啊!」
雲姨娘的話成功的讓那女子消了音,也讓旁邊等著看笑話的雲家姑娘收回了取笑的眼神—她們之中大多是嫡出,可她們的身分卻還比不上雲姨娘這個庶出的,雲姨娘的父親好歹也還有一個三品散職,德妃娘娘還是她的親姑姑,而她們呢?如果不是依靠著本家的話,恐怕連現在的日子都過不了。如果不是因為太后實在是沒有合適的人選的話,她們恐怕這輩子都不可能像今天這樣,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進宮,和平時見都見不著的貴人坐在一起。
雖然她們頗有些看不起雲姨娘—太后娘娘和德妃娘娘那般抬舉她,讓她進了齊雲侯府,為她鋪平了道路,而她卻一點手段和本事都沒有,到現在別說是為小侯爺生下一男半女,讓太后娘娘找個理由再抬舉她一次,就連小侯爺的寵愛都沒有得到。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如果不是因為她不爭氣的話,也沒有自己這些人什麼事情了。
進了偏殿就看到安坐上面的太后,太后在的地方,一般都會有德妃娘娘的身影,這一次也不例外。不過,她們兩個看起來沒有以前那麼融洽,以往都是德妃小心殷勤的坐在太后身側,而這回則換了一個只有十六、七歲的宮裝女子,陸濤羽並不了解宮闈之中的變化,而老夫人心裡馬上就知道那年輕女子是何許人了。
「臣妾(微臣)參見太后娘娘!」陸老夫人與陸濤羽朝太后見了禮。
「平身賜座。」太后輕輕的一揮手,立刻就有內侍給兩人搬來凳子,兩人謝恩過後坐到了下首。
「很久都沒有見到齊雲侯夫人了,看起來還是和以前一般的精神,哪像哀家,這精神越來越差,指不定哪天就要去地下侍候先帝去了。」太后看著精神矍鑠的老夫人,半是感慨半是歎息的道。說起來老夫人比她還略長幾歲,可是精神卻遠遠的比她好得多。
「太后這話說的。」老夫人笑呵呵的看著太后,一點都不犯怵,笑著道:「臣妾怎麼能和太后相比,臣妾天生的勞碌命,整天在家操勞這個,擔心那個,片刻不得安生。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把那些煩心的事情交給兒媳、孫媳做去,她們卻又是些不長進的,盡出漏子,也不知道添了多少麻煩事。」
「都說兒孫自有兒孫福,要我們這些老古董不要管他們的事情,可是……,唉,不管有多大,在我們眼中也都還是自己的孩子,也都放不下心,又怎麼可能不管呢!」太后跟著歎息,心裡卻知道,雖然下面的說事情做的很乾淨,什麼痕跡都沒有留,可是老夫人還是起了疑心。不過這倒也是正常,要是一點疑心都沒有的話,才是件奇怪的事情。
老夫人笑笑,沒有接這句話,似乎覺得這句話不好接一般—太后的兒孫不是皇帝就是皇子,除了太后,什麼人非議都是罪過。
太后也明白自己這樣的感慨是沒有人敢接話的,她笑笑,道:「管這個管那個的時候,不巴望著他們能夠理解我們這些老人是心疼兒孫,只求不遭抱怨……」
說到這裡,太后彷彿有些傷感,搖搖頭,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沒有再說下去,而她身邊的女子,則笑盈盈的撒嬌道:「太后娘娘您這說的是什麼話呢?誰會抱怨您啊!」
「我不過是說說而已。」太后微微振作了一下,然後看著老夫人,歎氣道:「哀家這個時候把你們召過來,是想和你們談談這一兩天傳得沸沸揚揚的傳言。」
來了。進了殿就一直沉默的陸濤羽心裡說了一聲,但還是保持著沉默,有老夫人在這裡,還輪不到他來回答。
「傳言?」老夫人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但立刻就恢復了正常,笑著道:「太后所指的傳言是什麼?臣妾一時想不明白,還請太后娘娘明示!」
「唉!哀家知道,你們心裡定然對哀家有怨言,哀家不怪你們。誰讓哀家當初那麼的好事,非要將郭怡昕指給了濤羽這孩子呢!」
太后又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看看沉默不語的陸濤羽,再把目光轉到老夫人身上,帶了些自責的道:「原以為那孩子是在安國侯府那位已故的太夫人跟前長大的,定然像皇后一般知書達理,是個絕頂聰慧的女子。可是沒有想到她天生有殘缺,當時哀家就滿心愧疚,可是皇上已經下了旨意,不能更改,只能將錯就錯……,唉!」
「怡昕是個極好的孩子,能夠娶到這樣的孫媳,是陸家的榮幸,更是濤羽這孩子的福氣!」老夫人立刻笑著接話,她很想說就算沒有太后橫插一腳,陸濤羽也會娶怡昕進門,但是這話在心裡轉轉就好,要真的說了出來的話,可不大好。
「我也知道那是個不錯的孩子,也知道她進門之後不但和濤羽這孩子夫妻情深,也很得齊雲侯府上下的喜愛。」太后說著話的時候心裡很不是滋味。
到了現在,讓她怎麼可能不知道自己當初上了當,不但成全了兩家的好事,還白白的當了一回惡人,不過這話埋在心裡就好,她是不可能承認自己做錯了什麼的。
「可是,現在那些傳言……」太后搖搖頭,滿臉的惋惜之色,看著老夫人,道:「哀家也是今早才聽說了那些傳言的,聽說之後,哀家立刻就把太醫院幾個給怡昕看過病的太醫叫了過來……,哀家原以為,那些謠傳不過是有人見不得齊雲侯府好,故意放出來中傷怡昕的,卻沒有想到……,唉,哀家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臣妾說吧!」德妃臉上帶笑的接過太后未竟的話,道:「太后娘娘仔細的問了一遍,才知道太醫們的診斷出了問題,怡昕果然如傳言所傳的那樣,因為難產傷了身子,當時沒有得到及時的診治,是他們既擔心讓仍在養病的怡昕因此傷了心神,也擔心這樣不好的消息擾了齊雲侯府過年的氣氛,只能暫時隱瞞了實情,輕描淡寫的說了病情。」
看來太后現在對皇后多了不少的顧忌,沒有敢把髒水直接潑到皇后身上。老夫人心裡思忖著,難道是太后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所以為了宮裡的雲姓女子的未來考慮,不再和皇后爭鋒相對了?
「哀家知道這個消息之後,心情非常的沉重。」太后又長長地歎氣,道:「齊雲侯府子嗣本來就不是很興旺,侯爺和老夫人僅有一嫡子,陸廷威將軍又只有濤羽這個嫡子,現在又出了這樣的事情……,哀家想來想去,都覺得如果不是哀家當年錯點鴛鴦譜的話,就不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
「這怎麼能怪太后娘娘呢?只能說是命運弄人!」話都說到這一步了,老夫人也不能在怡昕能否生養的這個問題上糾結,她歎了一口氣道:「怡昕那孩子進門之後全家老小都很喜歡她,怡昕現在還在月子中,身體恢復得怎麼樣都不好說,等她身體完全恢復了,再請太醫好好的診斷,至於診斷之後要怎麼做……,不瞞太后娘娘,這件事情臣妾一家子也商量過了。」
「哦?」太后微微一挑眉,他們商量好了?
「怡昕這孩子成了現在這個樣子,說到底也是為了給陸家傳宗接代,於情於理,陸家都不該嫌棄她,更不能因此讓她受什麼委屈。」老夫人沒有說商議的結果,但是這話也說得明明白白了,那就是怡昕在齊雲侯府的地位不會因為她的不育而有所變化。
「記得先帝在的時候,曾經不止一次的說過,齊雲侯爺是個有情有義之人,先帝說的果然沒有錯。」太后也沒有想過讓陸濤羽休妻再娶,她相信,就算陸濤羽和郭怡昕的感情不好,她也不會那樣做,那無疑是往國丈的臉上狠狠地一摑,皇后絕對不可能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她笑笑,道:「不過,子嗣終究不是一般的事情,你們一定也想過如果怡昕真的無法再生養的話,應該怎麼辦了吧?」
「這個……」老夫人微微有些遲疑,似乎有些難以啟齒一般,她的目光落在一旁沉默的陸濤羽身上,似乎在詢問他要不要說一般。
「有什麼不好說的嗎?」太后微微一笑,然後看著陸濤羽道:「濤羽,你與哀家說說你們商議的結果,你不至於像老夫人一樣,不敢說了吧!」
「微臣遵旨。」陸濤羽恭敬的道:「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好說的,微臣夫妻自成親之後,感情一向很好,雖然內子傷了身子,可能不能再生養,但是微臣也不希望再有什麼不相干的女子出現。所以,微臣堅持,如果微臣而立之年尚無嫡子的話,那麼微臣願意從血緣最近的兄弟那裡過繼一個兒子,延續家族血脈。」
過繼?還要到他三十歲?太后萬萬沒有想到陸濤羽居然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她怔怔的看著陸濤羽,彷彿從來就不認識一樣,而她身邊的雲良娣眼神一閃,這樣有情有義的男人,真的是鳳毛麟角,少見的緊,當初自己怎麼沒有發現這一點呢?
「這未免太兒戲了點吧!」德妃心裡很不是滋味的道,他說這樣的話有沒有想過,他還有一個雲家出身的妾室,難道姪女只能一輩子在陸家守活寡了嗎?
「回德妃娘娘,微臣是經過再三慎重的考慮之後才做了這樣的決定。」陸濤羽不亢不卑的看著德妃,臉上只有平靜,他淡淡地道:「微臣有一個值得微臣這樣對待的好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