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簡介】
墨蘭:穿越成為農家女孩的現代女子。樣貌伶俐可愛,是個能言善道的小吃貨,很是得人喜愛。與極為疼愛自己的奶奶通氣,暗中成為改善家中生活的小幫手。
薛凌風:薛家五公子,個性冷傲孤清,總是淡淡地看著一切不管閒事,但面對墨蘭卻頻頻做出驚人之舉,很是幫助墨家。
薛凌雲:薛家七公子,樣貌迷人,氣質高貴優雅,舉止從容,讓人有如沐春風之感。
墨菊:墨家二房的孫女,自小便喜歡程宵,甘願伏低做小嫁入程家為妾。然而心計重又善於偽裝,在程家竟頗為受寵,令人意外。
王中輝:當今聖上所鍾愛的定遠候,亦是薛家恩人。樣貌端正,雙目有神,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對喜愛的晚輩卻是非常慈愛,不擺臉色。
【精彩試閱】
「你們也累了一天,都快洗洗去睡吧,有啥話明兒個再說。」墨全有點兒明白了,媳婦不說,肯定有她的道理。
「好。」邱氏如釋重負的吐了口氣,眾人也站了起來,準備告退。
「老二家的,有啥消息妳就說吧。是不是那兩個婆娘又給妳們臉色看?還是大郎又說了啥沒分寸的話?妳給二叔說說。」墨金想知道究竟發生了啥事,他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
「不是的,二叔,不是這樣的。」邱氏急忙搖頭。
「那到底是啥?」墨金追著問。
「是……是……」邱氏「是」了兩聲,也沒有說下去,她抬眼看向王氏,想知道婆婆讓不讓說。
「是長生!金弟,是長生!」陳墨氏忍不住哭了出來。
「長生?他回來了?那個畜生在哪裡?我非打死他不可!」墨金情緒非常的激動。他眼內有恨有氣有怒可也有關心,不管如何,那畢竟是他的兒子,怎可能沒有一點兒感情。
「他……他死了,被人殺死了,屍身被官府的人抬了回來。我可憐的生兒啊!」陳墨氏哭著把實情說了出來。
「啥?」墨金聞言愣住,他半坐了起來,肋骨經他這一動,才剛長好的地方又不好了,可他根本顧不上,也感覺不到疼,他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墨全也瞪大了眼珠子。墨長生死了?怎麼可能!
王氏嘆了口氣,忙過去扶住墨金,讓他躺下。可墨金哪裡躺得下去,他緊緊的握著王氏的胳膊,眼睛死死的盯著她,眼內充滿了希冀,急急問道:「嫂子,這是真的嗎?」
他希望王氏能對他搖頭,可王氏還是輕輕的點了一下頭。王氏不忍心傷害墨金,也不想絕了墨金最後的念想,可這事到底瞞不住。
王氏的點頭抽去了墨金最後的一絲希望,他不禁大叫一聲:「長生!」然後雙眼一翻,往炕上直挺挺的一躺,昏厥了過去。
眾人一驚,急忙上前又是掐人中,又是揉胸口的,過了半晌,墨金才悠悠的醒轉過來,躺在那裡雙眼發直,不說不動,像是傻了一般。眾人只能說些注意身體的話,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總不能說「墨長生該死」、「死得好」吧。
「金弟啊,長生他這是自己作的孽啊。賭坊都是什麼人?都是些不要命的!聽說上面還有當官的,他們派人殺長生,誰能攔得住?沒給家裡招災就算好了,你可得想開點兒。」陳墨氏拉著墨金的手不住的勸著。
「他是個畜生!他不是個玩意兒!他……他是該死,可他畢竟是我的兒啊!他不是人,我這個做爹的教不好他,我也該死啊!長生,你就這麼去了,爹都沒有見你最後一面,我……我……」墨金哭著哭著又暈了過去。
墨蘭心裡也有些難受,親情這個東西真不好說,大家都恨墨長生,平時總是恨不得他死,可眼下他真的死了,眾人也不好受。
勸了一會兒,眾人後紛紛告退,留下墨全和墨金兄弟倆面對面流眼淚了。
這一晚上墨家愁雲慘霧,唉聲一片,都躺在炕上睡不著。本以為大郎成了親,那邊就沒事了,哪知道接著就來了墨長生這事,還真是不得安寧。
墨蘭覺得自己剛迷糊睡下,就被一陣陣的響聲吵醒,不由得打了個激靈清醒過來。自從看過死人,她心裡總是不踏實。
藉著月光一看,原來是劉氏和邱氏在翻箱子,王氏也在一旁幫忙。她們把家裡的白布都找了出來,這些都是壓箱底的,家裡有上了年紀的老人,不知道哪天就沒了,所以會提前準備一些白布放家裡,免得臨時沒得用。豈料白髮人還沒有用到,倒是黑髮人先用上了。
天剛濛濛亮,女人們就都收拾好了,胡亂扒了幾口東西填肚子,王氏交代秦氏和白大、白奇、邱大軍兄弟幾人,讓他們這幾日多辛苦一些,照顧家裡和鋪子,因為除了墨全和墨金,墨家所有人都要過去守孝幫忙。
看著墨全神情悲傷,墨金一臉灰敗的盯著屋頂,不說不動的樣子,眾人都忍不住嘆氣。
心情沉重的到了老宅,已經有不少人來幫忙了,門外掛起了白布,院內剛開始要搭靈棚。王氏等人一路向眾人打招呼,然後進了正屋。正屋寬大,待會兒要在這裡停靈。
馮氏和崔氏都在哭,不知道她們是清早起來哭的,還是昨天哭了一夜,反正二人的神情都有些憔悴,雙眼也通紅。
王氏和兩個媳婦見已經有人在勸慰那對婆媳,就不去跟前湊。她們把帶來的白布放在外屋的炕上,找到尺和剪刀、針線,然後開始裁起了白布。墨梅則算著本家有多少人、近親有多少人,大概會有多少人來,好製作孝衣、孝帽、孝帶啥的。
辦白事,直系親屬全副披麻戴孝,關係近些的則是戴孝帶子。孝帶子是一個白布條,往頭上一繫,孫輩的會在中間縫塊紅布做為代表。不算太親的,在腰上圍條白帶子就行。幫忙的那些人則在衣服的盤釦上別個小白布條,代表是來幫忙白事的。
因為昨天晚上啥也沒準備,此刻做起來量就很大。看王氏她們忙碌,幾個莊內親近的婦人也過來幫忙縫製。
崔氏是全套的孝服,大郎和李氏也是。墨菊因為有了身孕,恐怕是不能來了,有身孕的人通常不能參加白事,怕會沖到胎兒。不知道程宵會不會來,先準備著就是。
大房這邊,王氏是長輩不用戴孝,劉氏和邱氏雖然是嫂子,但仍要戴孝,不過不用重孝,而墨蘭兄妹幾個就是重孝了。
孝服縫製完成後,墨梅、墨蘭、三郎都穿上了,二郎因為還沒回來,暫時不用。
墨蘭看了看自己,頭上繫著一個半紮寬的白布,上身穿著一件長白衣,下身是自己原有的黑褲子,黑鞋子的鞋面上縫了兩塊白布,算是孝鞋。
墨蘭看完自己,換打量姐姐墨梅。她一身白色孝衣,人生得清秀,性子又溫柔,看上去竟非常的亮麗。怪不得有人說,女要俏,一身孝。以前總認為女子穿白色顯得純潔,現在一看,女子穿孝衣,神情哀傷,格外的惹人憐惜。
屋內忙個不停,外面也在吵吵嚷嚷的搭靈棚,墨長海和墨長河忙得腳不沾地,大郎啥也不管,就只看他們兩個在那裡張羅。
棺材抬進屋內,壽衣也買好了,接下來要給墨長生淨身、穿衣裳。
馮氏和崔氏一看不依了,因為穿上衣裳後,就要把人抬進棺材安放,到時她們再也見不到墨長生的面了,二人撲在墨長生身上哭喊著不讓人動。
看著二人的樣子,屋內的人也不禁落下了眼淚,真是可憐,但再可憐也得給死人穿衣裳,於是眾人擦了擦眼淚,走上前去拉開她們,讓人替墨長生穿上壽衣。
馮氏的身子都哭得癱軟了,別人攙扶著她,她不由自主的往下墜,嘴裡「兒呀兒呀」的叫個不停。崔氏也被人攙扶著,只是她嚎著嚎著,腦子不知道怎麼抽筋了,竟推開了扶著她的人,衝到正在撕孝布的劉氏面前,拽過劉氏手裡的白布,扔在地上不停的用腳踩著。
「妳又在瘋啥?」邱氏瞪著崔氏喝道。
崔氏不理會邱氏,而是指著劉氏罵道:「妳這個喪門星!妳這個不會下蛋的老母雞!妳算啥玩意啊?都是妳把俺男人給剋死了,妳得賠俺!本來是妳男人該死,他那病秧子早該死了,他幹啥不去死?他要是死了,俺男人就不會死了!妳怎麼不去死?」
崔氏一邊罵一邊不停的捶打劉氏,劉氏被她弄得有些懵了,平時撒潑也就算了,現在辦白事,竟還如此撒潑胡鬧,這算啥?
邱氏看劉氏不還嘴也不還手,她起身推開崔氏,指著她罵道:「別以為妳死了男人就能怎樣,還得慣著妳不成?大哥是好人,老天自會讓他好好活著。老三他死了,是他自己作的孽,怪不了別人。妳要是覺得俺們礙眼,行,俺們不在這討嫌,啥也不管了,俺們都走,妳自己在這兒發瘋吧,省得我們累死累活的忙,還落不了好。」
崔氏聽完張嘴要罵,旁邊的花嬸子急忙拉開她,勸道:「兩邊都少說兩句吧,都是一家人,何必鬧成這樣。」然後又低聲勸崔氏道:「妳也真是,你們這房現在沒個頂用的人,全靠大房替你們張羅,要是沒有大房在,你們早亂套了。妳不感謝人家,還跑來罵人,這算啥啊?」
「俺不用他們在這裡裝好人,妳以為他們安了啥心?他們大房都是黑心的!俺男人死了,俺也不想活了,俺非打死他們這群爛貨不成!」崔氏就像瘋了一樣,作勢上前要打。
墨蘭一看,這不是辦法,他們大房是不能走的,不是他們想當聖人,非得要賴在二房這裡當孝子賢孫,而是現在這個社會,她是晚輩,這個孝她非守不可。
她四下顧盼,上前將裁布的剪刀拿在手裡,直接站在劉氏面前,眼神冰冷的盯著崔氏。
崔氏看見拿剪刀的墨蘭,她愣了一下,隨即她又想,這丫頭不可能真對她動剪刀,這裡有那麼多人在看呢。
「妳這賤丫頭,有種今兒個就捅死我,妳要是不捅就是小娘養的,妳就是妳娘偷野漢子生的賤種!」崔氏仗著人多,惡毒的罵著墨蘭。
真橫!墨蘭冷冷一笑,二話不說,抬起胳膊,揚起剪刀,就要對崔氏刺去。
「蘭蘭,讓娘來!」
「蘭蘭,讓伯娘來!」
「蘭蘭不要,我來!」
三道聲音同時響起,墨蘭的胳膊也被抓住了,邱氏、劉氏、墨梅都要搶墨蘭手裡的剪刀,她們都不想墨蘭出事,若真要動手,自己來就行了。
「有膽就衝老娘來,給老娘來個窟窿,沒種就給老娘滾,老娘不稀罕妳們幫忙!」崔氏叉著腰奚落幾人。
「妳真以為我不敢?」墨蘭盯著崔氏的眼睛,冷冷的問道。
「妳敢?妳刺個我看看,妳……」崔氏說到這裡突然不說了,她看著墨蘭的眼睛,那雙眼睛太無情,看她就像看個死人,眼裡一點兒溫度都沒有,讓她心底不由得有些發顫。
「丫頭,算了,別和她一般見識。她要咱們走,咱們走就是了。」王氏也懶得說了,既然吃力不討好,何必要面子受罪。
崔氏看王氏真要領人走,頓時傻眼了,她就是吃準了今兒個大房隨她鬧,不敢走的,要是走了,那可就是她們的不是了,兩房關係這樣親近,她們一走,在情理上可說不過去。
陳墨氏在旁邊恨崔氏恨得要命,恨她搞不清事情輕重,嫂子他們那房若是走了,長生這裡就等著讓人看笑話了。
她大步上前去,揚手搧了崔氏幾個耳光,然後又用力一推,把崔氏推倒在地上,狠狠的罵道:「妳這個不省事的臭娘兒們,整天就會添亂,不鬧事妳會死啊?是不是把我們都趕走,妳就省心了?妳想自己抱著老三的屍身去給他下葬?腦子讓屎糊了吧,裝的都是大糞嗎?」
崔氏倒在地上,愕然的看著發怒的陳墨氏,嘴張張闔闔了幾次,硬憋著沒有說出話來。她知道要是再把二姑奶奶得罪了,自己男人的後事只怕真要辦不好了,還是忍忍吧。
雖然心裡服了軟,可崔氏不肯認錯,就勢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哭了起來:「俺男人死了,妳們看俺孤兒寡母的好欺負,都喪良心啊!長生,你也把我帶走吧,我不要活了!」
「呸!不想活?不想活妳就死遠點兒,別在我面前尋死,看得我不舒坦。長生的棺材就在那兒,妳往那上面撞,我保證沒人去拉妳,撞死了正好和長生一塊兒下葬,省得我們再費事操辦一回。妳去啊,妳怎不去?」陳墨氏吐了崔氏一口,嚷著讓她去死。
崔氏被陳墨氏噎得說不上話來,這老太太的嘴太厲害了,自己還是不要和她對著幹得好。她想完後撲了過去,一把抱住了陳墨氏的大腿。
「二姑,妳可是長生的親二姑,妳可得替他做主,不能讓他去得不安心啊!」崔氏哀求著二姑奶奶陳墨氏。
陳墨氏恨不得再搧她幾巴掌。妳想讓人幫你,可妳把人都得罪完了,誰還願意幫妳?可想起老三,她又有些黯然,人已經去了,怎麼也得讓他風光上路。
想到這裡,她用力的推開崔氏,喊道:「滾,少在這噁心,我還沒死呢,不用妳在這哭喪。」
罵完崔氏,她來到王氏面前,輕輕一拉王氏的袖子說道:「嫂子,她是個混的,妳不是不知道,咱們不和她計較,就算誰都不看,也得看金弟的面上,他還躺在那裡不能動呢,咱們要是回去了,可怎麼對他說啊?他要是再氣出個好歹,我……我……」陳墨氏說不下去了。
王氏看她眼內淚花滾滾,如此年紀還要操心娘家的事,她嘆了口氣,這個妹子是個嘴快心軟的,對娘家的兩個兄弟很是疼愛和照顧。這才省了兩年的心,二房又出了這事,總是有操不完的心。王氏拍拍陳墨氏的手,拉著她往回走,和她一起坐到炕上。
崔氏被人扶起,不敢再去找大房的麻煩,只得跑到棺材那裡哭去了。
棺材停在堂屋的正中間,靠牆的地上鋪了不少的稻草,墨家的晚輩和本家晚輩都在稻草上坐了下來。從今天開始,到三天後墨長生下葬,他們這些人都不能回家,到了晚上也只能靠著牆在稻草上瞇眼歇息。
墨蘭手裡拿著一根棍子,棍子上糊滿了白紙,叫做哭喪棒,只有直系親人才有的。
堂屋裡不少人在哭,她也低著頭,把頭埋在腿上,抱著肩膀,看起來像在埋頭痛哭,其實她半滴眼淚也無。坐累了,她就左右動動身子,或是靠在墨梅身上,聽聽四周的閒話。
到了晌午,很多人都跑去找吃的,墨蘭也覺得餓了,想起墨梅之前說出去一下,怎麼還沒有回來,她便起了身,往外走去。
外面靈棚已經搭好了,四周都是白布,正中間是一張大桌子,上面放著牌位。牌位的正前方是一座香爐,裡面點燃著香,香氣裊裊,香灰不斷掉落下來。香爐的兩邊有兩個果盤,擺著兩、三樣水果,這是用來敬逝者的。
墨蘭跑到後院看,後院搭了兩口大鍋,請了師傅來做飯,也有不少本莊來幫忙的。
「蘭蘭,餓了嗎?」有認識墨蘭的,見她過來忙問她。
墨蘭對問話的人輕輕一點頭,臉紅了一下。
「不用不好意思,人是血肉做的,餓了才正常。妳等著,我替妳盛飯去。」和墨蘭搭話的人幫她盛了一碗菜湯,又給她一個饅頭,「趕緊吃吧,別餓壞了,這幾天可有妳受的呢。」
墨蘭向那人道謝,接過碗,找個角落吃了起來。吃完後,她把碗送回去,然後離開後院。
回到正院,她站在靈棚外吸了幾口空氣,然後又進了堂屋,坐回稻草上,墨梅已經在了。
「蘭蘭,妳去哪裡了?」墨梅拉著妹子問著。
「我去吃了些東西。剛才沒看到妳,妳做啥去了?」墨蘭回了姐姐的話,又問著她。
「娘那邊需要人手,我就幫著忙了一會兒,等我回來妳就不見了,我還打算叫妳去吃飯呢。」墨梅對妹子說著。
「我吃過了,妳快去吃吧。對了,娘她們吃了沒?要不要我陪妳去?」墨蘭問著姐姐。
「還沒,娘她們一時半會兒怕是顧不上吃。我也不餓,等會兒再去吧。」墨梅摟著妹子的肩膀,輕聲的問著她:「蘭蘭,妳怕嗎?」
「怕啥?」墨蘭反問道。其實她明白姐姐在問什麼,可她不好說。
「都說人死了會回魂,不然怎麼有頭七、三七、七七的說法?大家都說人死了以後,魂魄會回來找人報仇。蘭蘭,妳說,三叔他……他會回來找我們嗎?」
墨梅盯著那口棺材,眼內閃過了火光,說真的,她心裡不免還是有點兒怕怕的。
「姐,不是我們害他的,相反的,他還害慘了我們。今日他落得這樣的結果,是他自己造的孽,和我們無關,所以我們不用怕。再說,人死燈滅,哪有什麼鬼魂,他要是找人,讓他找我好了,我才不怕他。」墨蘭說得很堅定,她雖然沒有想過要墨長生去死,可他有今天這樣的結果是他的報應,怪不得任何人。
墨梅緊緊摟著妹子,下定決心,不管有什麼事,她都不會讓妹子一個人承擔的。
天漸漸暗了下來,外面點起了火把,辦白事可不能省,外面得亮通宵,不然怕亡者的魂魄找不到回來的路。
墨蘭和墨梅離開堂屋,天黑之後不會有人來祭拜,所以她們可以稍微在附近走動一下。
二人一起吃了菜湯和饅頭,和晌午的吃食沒啥區別,這兩天怕是都只能吃這個了。
院子外傳來吹吹打打,是嗩吶的聲音。這個嗩吶,不管是白事還是紅事,都要吹的,不同的是,紅事吹的是喜樂,白事吹的是哀樂。不過莊內人可不管這些,他們是看熱鬧,管你家辦啥事,他們有熱鬧看就行。
墨梅想帶妹子回堂屋繼續守靈,可墨蘭現在不想回去,老待在屋內不但空氣不好,對著一口棺材心情也壓抑得很,她想透透氣。
墨蘭拉著姐姐走出院子,院外的道上有兩張大桌子,兩張桌子隔得不算太遠,每張桌坐著七、八個人,在對著吹。
兩人站在正道上看,這裡雖然是正道,卻沒有人,因為上頭放著一個小板凳。這是為了墨長生放的,讓他坐在這裡看熱鬧。一般的人可不敢站在這裡,怕擋了道,鬼魂會來找麻煩。墨蘭姐妹卻不忌諱這個,直接往板凳旁邊一站,這裡視線好,既寬敞還沒有人擋。
「會唱拜小年嗎?來一段。」
「這有啥好聽的,來首五子登科。」
「五子登科有啥好的,牆頭記。」
人群不斷喊著,讓樂班的人給他們唱一曲。
樂班一桌有七、八個人,裡面有個女的,年紀並不輕,約四十來歲上下。女子就是配合唱戲的,啥戲都會來幾句。有人點了戲,她就挑她拿手的段子唱,算是熱鬧氣氛。
那個中年婦人往前一站,立在人群的正中間,說了幾句場面話,然後清了清嗓子,開始唱了起來。墨蘭同姐姐聽了兩句,覺得沒啥意思,加上冷風吹來有了涼意,兩人便拉著手回去了。
進了屋子,裡頭點著油燈,燈火明明暗暗,給人一種詭異的氣氛。
二人看了看王氏和兩位老姑奶奶,她們雖然不用守靈,但也不能回去,只得在炕上窩一宿。劉氏和邱氏則不能同時休息,要輪流在外頭幫忙。
墨蘭和墨梅又回到棺材旁,在稻草上坐下來。這裡坐了十幾個人,有的在聊天,有的已經蜷縮著睡下了。
墨蘭看了看李氏,她身穿重孝一直坐在角落,臉上帶著哀傷的表情,看上去格外惹人憐惜。不過墨蘭知道,她雖然臉帶哀傷,也哭得大聲,卻沒掉幾滴眼淚。想想也是,死的雖然是她的公爹,可她連面都沒見過,根本沒感情,對方又沖撞了她的喜事,她會真心為對方掉淚才怪。
李氏看墨蘭打量她,對墨蘭點了點頭,笑了一下。墨蘭也回了李氏一個微笑,然後不再看她,靠在姐姐的身上。姐妹倆相互靠著,閉上眼睛。墨蘭從昨夜開始就沒怎麼睡,這會兒睏意一起,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睡到半夜,墨蘭突然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她看了看四周,油燈還在明明暗暗的閃著,守靈的人幾乎都熟睡了,有的靠著牆,有的抱著膝蓋,有的直接躺在稻草上,姐姐墨梅也靠牆睡著了。而棺材那裡靜悄悄的,沒有任何異常。
原來只是個夢,墨蘭不由得長出了口氣。
方才她作了個惡夢,夢到墨長生跑回來找她算帳,又被她殺了,清醒之後才知道是夢,真是虛驚一場。
她直了直腰,活動一下身子,然後又慢慢睡去。
快五更的時間,墨梅悠悠的醒轉過來,見妹妹還閉眼睡著,她笑了笑,活動一下腿腳,一個晚上過去了,身體難受得緊。
墨蘭感覺到有動靜,一下子睜開眼睛,嚇了墨梅一跳。妹子的眼神好冷,不帶感情,就像面對仇人一樣,怎麼會這樣?
「蘭蘭,妳醒了?」墨梅穩定了情緒,問著妹妹。
墨蘭看清楚面前之人是姐姐墨梅後,眼神頓時轉變,有了溫度。她對姐姐笑了笑,說道:「姐,剛才我作了一個惡夢,嚇死我了。」
「怪不得呢,剛才妳的眼神好嚇人,夢到啥了?」墨梅呼了口氣,原來妹子是作了惡夢。
墨蘭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那口棺材。墨梅一下子明白了過來,她一把摟過墨蘭,連聲說道:「沒事,沒事,蘭蘭不怕,姐在呢,啥髒東西都不會來。」
「嗯,我不怕。」墨蘭靠在姐姐的身上,輕聲說著。
過了一會兒,她坐直了身體,姐妹倆互相為對方整理一下頭髮,這幾天不能梳頭打扮,頭髮有點兒亂,這樣做聊勝於無。
一天就這樣過去了,到了晚上,墨蘭沒有再出去,她就靠在牆上,感覺有些懨懨的,連晚飯都沒有吃。
突然門簾子一挑,一股冷風襲來,兩人隨著冷風進入。墨蘭剛開始並沒有注意,可等人進來後,說話的聲音響起,聽清楚來人的聲音她才回過神來,竟是墨菊和一個丫鬟。
墨菊有孕在身,不是不能回來嗎?況且她只是妾,程家怎會允許她回來?墨蘭有些不解。
墨菊接過孝服,默默的穿上。穿好後,她走到棺材旁邊,看了看守靈的人,然後對著棺材輕輕跪下。她沒有大聲哭泣,只是跪在那裡,雙肩一抖一抖的,更能顯示出她的哀傷。
墨蘭一直盯著她,她哭了一會兒,不少人來勸她注意身子,畢竟她肚內懷著娃。
「菊兒,心意到了就行,回去吧,妳可是有身子的人,不能守靈,這不吉利。」有個嬸子勸著墨菊。
「謝謝嬸子的好意,程家已經同意讓我回來守靈,我會注意的,嬸子快去忙吧,我想盡盡心意,送我爹一程。」墨菊擦著眼淚道謝。
「真是個孝順的好娃,要注意身子,有啥事就叫我。」嬸子說完就走了。
墨菊讓丫鬟離她遠些,自己依著墨蘭而坐。她們是堂姐妹,坐在一起也沒什麼。
墨蘭不在意,墨梅則有些緊張,她拉住墨蘭,讓她離墨菊遠些。墨菊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靠牆坐著,看著那口漆黑的棺材,不知道在想什麼。
夜漸漸深了,莊內的人幾乎都睡著,守靈的人也都進入夢鄉,就連墨梅也迷糊了過去。
墨菊靠在牆上,她的眼睛一直閉著,像是睡熟了,可墨蘭知道她肯定沒睡,怕是在心裡算計自己。
「面對著我爹,妳不怕嗎?妳安心嗎?」
就在墨蘭思考墨菊行動的時候,耳邊傳來一個低低的聲音,她知道這聲音的主人就是墨菊,她終於按捺不住了嗎?
「妳都不怕,我怕什麼?我又有什麼不安心的。」墨蘭連眼都沒有睜,輕聲答著。
「我有什麼怕的?他是我爹,我是他親閨女,他不會害我。我爹是妳害死的,妳就不怕他的鬼魂回來找妳?」墨菊的聲音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墨蘭騰地睜開了眼睛,雙眼寒光閃閃的盯著墨菊,半晌,她壓低聲音說道:「妳說妳爹是我害死的,既然我連活人都能害死,難道還會怕個死人嗎?妳爹死了,他最多就是個鬼魂,若是他來,我再害他一次又如何?」
墨菊惡狠狠的盯著墨蘭,眼前這個女子可真狠,她這樣狠,自己真的能鬥過她嗎?
「妳是不怕我爹,妳怎麼會怕?我的好妹子,妳的心太狠,我比不過妳。」墨菊嘲諷的說道,說完用手摸著她的肚子,神情相當溫柔。
墨蘭眼神一閃,心神一動,對於墨菊,她從來就沒有小看過,墨家二房的人都不爭氣,墨菊有今天,都是她自己爭取來的。現在她懷了程宵的娃,應該不會想用這娃對付自己吧?
「妳說,這個娃要是不小心被妳弄掉了,程家會如何對妳?又會如何對大房的人?」墨菊的聲音很低很低,低得讓人幾乎聽不清楚,可她的神情卻很溫柔,讓人生寒。
墨蘭認真的看著墨菊,她不懷疑墨菊話的真實性,也知道墨菊不是說著玩的。墨菊真狠,女子最在乎什麼?最在乎自己的孩子,拿自己的孩子來害人,那真是該死!
墨蘭對著墨菊笑了,她的話很輕很低:「妳覺得程家在這裡身分尊貴,妳懷了他們家的長孫,如果因為我沒了,他們肯定不會放過我。」說到這裡,話音陡然一冷,「可是墨菊,我告訴妳,別說是妳想賴我,就是我真的想把妳的孩子弄沒了,我也會沒事的,程家也不能拿我們大房如何,妳信嗎?」
墨菊緊盯著墨蘭。這丫頭竟然一點兒也不怕?還說她不會有事。
以自己對她的瞭解,她的確不會有事。從墨蘭不肯嫁給程宵做妾的那天起,她就知道,墨蘭的命運變了,她今後會比自己更好,可她不甘心啊!
墨菊的眼光閃爍著,尋思了一下,輕聲問道:「妳是人還是鬼?」
墨蘭並沒有被她的問話驚住,雙眼直視著她,回道:「妳呢?是人?是鬼?還是魂魄?」
墨菊一愣,她沒想到墨蘭這麼沉得住氣,她就不怕自己拆穿她嗎?
「妳和我一樣?」墨菊下意識的問道,她已經懷疑很久了,她想弄清楚。
「不,我和妳不一樣,我就是我,妳想多了。」墨蘭搖了搖頭,並沒有承認墨菊的話,一切似是而非,她可不會讓對方清楚明瞭的。
「呵呵,妳就是妳?妳是墨蘭嗎?別裝了,妳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