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組
首獎
我的夢想
蘇峻慷 臺北市立成淵高級中學
宋代,有一株折不斷的勁竹,一隻遨 翔萬水千山的孤鴻,他認為人生彷彿飛鴻踏雪泥所留下的爪痕,不如意、不順遂 恰似穿林打葉聲,可以暫且充耳不聞,只要專心致志地吟嘯一首首生命之曲,必能在幽谷中望見微曦。能夠說出如此壯志凌雲之語,不是東坡又能是誰呢?
唐代,有一名浪漫的海上釣鰲客,他能將月亮、山岳、潭水等尋常景物幻化成莫逆知音,若再點染醇酒與香花,不相干的凡塵俗事竟然就這麼串起一縷若有似無的絲線,成為煥發珠玉光澤的項鍊。如此兼具大塊潑墨和細膩工筆的脫俗玄想,盡情揮灑超然仙逸之氣,不是太白又會是誰?
我的夢想,很簡單。我只想用文字,影響世界。
身為文字愛好者的我,十分享受與嚮往文字所凝聚的力量。那用方塊字堆疊出來的一方黑白世界,召喚著我與作者產生無窮共鳴。這個世界上,雖然一切都看似平和,然而人們每天總是活得擾攘庸碌,缺乏了心靈的昇華以及精神的滋養,如此一來,心只會越來越空虛,空虛到極致,就只是個再平庸不過的凡夫俗子罷了。於這廣漠寰宇而言,我不過是滄海一粟,只是若我能用我的文字為世上做一些什麼,我又何必吝於付出?
第一次接觸新詩是很小的時候,至今難忘那首詩篇。還記得初次讀完周大觀的〈我還有一隻腳〉,在震撼之中,一度質疑這是一個十歲的孩子寫出來的嗎?「我還有一隻腳,我要站在地球上。我還有一隻腳,我要走遍美麗的世界。」一個罹癌的可憐孩子,他的理想是多麼宏偉,竟然能對抗連大人都難以承受的病魔!周大觀的詩集,在電子信箱之間跳躍穿梭,偶然降落到了我的手上,然而這短暫的邂逅,卻劇烈地撞擊著我沉睡的夢想,那夢想,就這樣悄悄萌芽。
我曾懷疑一篇文章真的能使人泣 涕零如雨?或許我高估了文字的能量?但是當我感觸到那熨燙指尖和眉間的感性溫度,我完完全全甘拜下風。那次國文課,我們看完一部勵志的電影,老師做了學習單給我們賞析,其中一篇散文節選自龍應台女士的〈目送〉,當她吟誦到:「你站立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平常總是慈愛的老師竟哽咽了起來,我也感動地 讓淚盈了眼眶,喉嚨哽著無限的心酸。或許,老師是想到了她自己的孩子吧,當父母終究要鬆手的時候,進退之間不 都是煎熬與不捨。僅僅,一個小篇章就可以絲絲扣住人心,如此令人動容,我真的不得不屈服於文字,不得不為之心神搖盪。
我甚至也漸漸開始相信,在這個世界的任何角落,都能夠找尋到和文字觸碰時的心靈鼓動。我還記得某天搭捷運,眼光忽然聚焦在身旁的文章上,那是一位孕婦在生產之後所寫,文中她不斷地表達感謝之情,認為若不是乘客每每好心讓座,自己的孩子也就不會平安出世了。從頭至尾,無一字不感激,無一字不謙遜,我所感覺到的,真的是滿滿的愛,包裝在橫橫豎豎的字裡行間。
記憶中,讓我最刻骨銘心的書,莫過於《龍紋身的女孩》這本書,書中探討北歐女性遭到性侵害的比率高得驚人,並且大膽地揭露了犯案過程,因此甫一出版,銷售量便衝破上 萬冊。讀完的當下,我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瞬間停止波動,對於遠方國度如此慘狀感到驚駭不已,像是接收了猛烈電磁波。從那天起,我開始關注「女權遭受蹂躪」的議題,對於女性成為他人的玩物感到忿忿不平,也許,作者就是希望讀者如我,能夠藉由這樣的思想來為世上消弭犯罪吧!
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利用我所有的能力,以文字為媒介,鑲嵌一些溫存和啓 示在每個人的心田。就像九把刀說的:「我想成為一個很厲害的人,因為有了我,讓這個世界,而有一點點的不一樣。」他做到了,而且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連我這個小小書迷也曾因為他有過大大的感動。九把刀所寫的文字儘管有時自認為是隨筆,依然有很多人爭先恐後地欣賞品嘗。看到他的簽書會總是萬頭攢動,我總是暗暗立誓,來日,一定要超越我的偶像,也成為一位那麼舉足輕重的名作家,甚至被戴上無可替代的桂冠。
韓愈的〈師說〉被蘇軾嘉賞為「匹夫而為百世師,一言而為天下法。」仔細想想,「傳道、受 業、解惑」的觀念綿延了亙古,歷久不衰。孔子的《論語》、諸葛亮的〈出師表〉、孫武的《孫子兵法》不也是如此深植人心?我並不奢求可以名垂青史,流芳萬世,只願得以在當代的世界上,讓我成為一個藉由文字而改變世界、改善人心的人。
若僅僅是名平民小卒,真也能用文字來影響別人嗎?這個問題,可以在許多文壇前輩身上得到解答。寫出《水問》的簡媜當年只有二十歲,其用詞之精妙生動,尤其是那栩栩如生的修辭技巧,令人很是驚嘆。而另一名中年作家徐國能,在《第九味》中,酣暢馳騁著一句又一句引人入勝的細膩描摹,娓娓打造出飲食文學的迷人風采。如果說簡媜的文字婉約清新,那徐國能的文筆必定是如洋蔥一般,層層褪去,就得以鮮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無限驚喜呢!由此看來,並不只是有經驗的名家和雅士能夠做到這樣的壯舉,那些實力派一代,不也是韜光養晦後的一鳴驚人?
想像了那麼多遙不可及的目標,雖然看來有些令人卻步,只是,如果能在薄薄的紙張上用厚實飽滿的字句來施肥,我又有什麼理由不去相信來日的花團錦簇?我常常逕自幻想,哪一天別人讀完我的文章之後,臉上浮現出回味無窮、意猶未盡的表情,真希望他們能用鮮豔的螢光筆把我某些和他們產生碰撞的句子打上顯眼的蠟,讓它們成為他們心中永不褪色的色料。進一步,我還希望除了思想之外,他們的行為舉止也能因我而有所轉變,或許是更懂得怎麼去愛家人、更懂得怎麼去看淡人生的煎熬與苦澀,也或許,他們會從此脫胎換骨,成為另一個富有影響力的傳播者。我唯一的期許,就是盼望被我感染到的人們可以繼續散播美好的種子,像是科學計畫,也像是傳家之寶,撒種在更多荒廢的土壤,灌輸更多的文字淨水,所預見的,那片花海,是我怎麼收也收割不完的回饋與滿足。
曹丕的〈典論•論文〉 說:「年壽有時而盡,榮樂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無窮,是以古之作者,寄身於翰墨,見意於篇籍,不假良史之辭,不託飛馳之勢,而聲名自傳於後。」文字的魔力可以超越有限的壽命和榮華富貴,因此我會勇往直前,朝向我的金字塔頂峰攀爬,雖然未來不知道會摔下幾次?無論如何,跌倒了,只要等傷口癒合,我就可以奮不顧身地再登。終有一天,我一定可以看到彩光絢爛的煙火,在闃黑的蒼穹中燃放著無限的堅持,譜出那首只屬於我的熱烈交響曲──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