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戴帽子的荷花
「你,你想幹什麼?」西門痴這時氣呼呼的朝著吳小小叫道。
他的聲音尖尖的,一下子就傳進小小的耳朵。吳小小掩著耳朵,立刻退了幾步,笑著說:「這位鬼大叔,我只是想跟你們一起去百怪鎮,你為什麼不肯帶我一起去呢?或許我還能幫上一點忙啊!」
「西門大俠,我們就帶她一起去吧!剛才她又幫我們一個忙,救了矮胖先生呢!」阿林也幫著勸說。
「好吧、好吧!就帶她一起去吧!如果那棵樹上有三顆果子當然最好,如果只有兩顆果子呢?」西門痴在低聲咕嚕道,這句話當然是說給阿林聽的。
「那……我就讓給你們吧!」阿林毫不猶豫的說。
這一來,西門痴就再也沒話說了。
矮胖先生在一旁看著他們的小爭執,雖然看不見西門痴,但聽到阿林和吳小小對著虛空裡說個不停,那模樣決不是自言自語,也明白了一些。
「哈!我知道了,現在我面前其實有三位,一位是你,圓頭圓臉的小兄弟;一位是你,會變戲法的丫頭;還有一位,是隱著身看不見的老兄。你們都是要去百怪鎮?」
「對,對,對!」
「小兄弟,剛才你說要我幫你。要幫你什麼呢?」
「當然是請你告訴我,百怪鎮到底在哪裡?我們要如何才能找到它?」
矮胖先生搓搓手,似乎又在想吃的。
他慢悠悠的說:「按理說,這可是我們百怪鎮的祕密,就是因為怕外面的人到我們鎮上來,所以才每隔一段時間就移到另一個地方,而且都是移到人們想也想不到的地方。」
聽矮胖先生的口氣,他應該就是百怪鎮的人了,怪不得他的手心裡會長著一張嘴巴,這恐怕也是百怪鎮的怪人了。鎮上的人個個與眾不同,都有點怪,當然也包括那位在大樹洞裡一覺就睡了很多年的老先生。
「不過,既然你是我大哥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我就破例告訴你們吧!記住,我只能告訴你們這一次,你們如果找不到的話,那就沒辦法了。」
矮胖先生說著,一眼就看到巷子旁的圍牆裡有棵棗樹,伸出來的樹梢上結了許多顆尚未熟透的棗子,就連忙跑過去,伸手想去採些棗子。可是他太矮了,踮起腳尖也搆不著。
「我來幫忙。」這是西門痴的聲音。他急於要聽下文,但偏偏矮胖先生看到好吃的就自顧自的想去來吃,在重要的節骨眼上把話停住。西門痴是鬼魂,可以飄飛到樹梢上去,摘幾顆棗子難不倒他。
於是,只看到樹梢上的棗子,一顆一顆像是自己掉了下來。矮胖先生立刻伸手去接,接了一顆就扔出一個果核;接一顆又扔出一個果核……,原來,是他手心裡的嘴巴邊吃棗子邊吐核果呢!
總算讓他吃得過癮了,他才搓搓手說:「其實,百怪鎮離你們並不遠。」
「離我們並不遠?」
「對,就在柏州城裡。」
「在這城裡的什麼地方?」
「就在城隍廟裡。廟裡有許多荷花,你們只要去找到一朵戴帽子的荷花,百怪鎮就在這朵荷花的下面。」
「一朵戴帽子的荷花?」阿林和吳小小聽了都不由得面面相覷。怎麼會有這種荷花?
「對,你們快去找,在今天黃昏前一定要找到,過了黃昏,百怪鎮可能又要轉移到別的地方了。」矮胖先生接著握住阿林的右手說:「小兄弟,我送你一件禮物,到時候你會用得的。而我難得到柏州城,這地方好吃的東西太多了,我得把握時機大快朵頤吃,就不陪你們了。」
說罷,他搖搖手,逕自就離開了。
別看他又矮又胖,走起路來真快。才一眨眼的工夫,他就像一顆球一樣滾得不見人影,大概是想快點去找好吃的吧!
「他送給你什麼了?」吳小小好奇的問。
「給我看看。」西門痴也在耳邊催促。
阿林把右手攤開來給他們看,手心裡空空的,什麼也沒有。
阿林驚訝的說:「奇怪?他說要送我一樣禮物,可是我只感覺到,被他握住的手手心裡癢癢的,像是被舌頭舔了幾下似的,但是並沒有給我什麼東西呀!」
「真的什麼也沒給你?」西門痴似乎有些不相信。
「真的,我不會騙你的。」
「讓我看看。」吳小小抓住阿林的手左看右看,就是不放,讓阿林有些難為情。
「看,出來了、出來了!」吳小小看著看著,突然喊道。
阿林仔細察看自己的手心,果然有一個青藍色圖形愈來愈清晰。原來是畫了一隻線條很簡單的眼睛,上下兩條弧,中間一個圓,圓中有一個點。很明顯是一隻眼睛,卻像個刺青般隱藏在皮膚裡面。
「對了,剛才他握著我的手時,我感覺到他手心裡的舌頭舔了我幾下,癢癢的。大概這眼睛就是他的舌頭留下的痕跡吧!」
「這算什麼禮物?」西門痴有些不以為然的嘀咕道。
「誰知道呢?不知道有什麼用。」吳小小大概因為自己沒有得到禮物,也不太高興。
「快走吧!我們趕快去找那朵戴帽子的荷花。」阿林提醒著大家,因為離黃昏沒多少時間了。
「走、走!」於是,大家又興奮起來了。因為現在大家都感覺到夢寐以求的百怪鎮已經近在眼前了。
走在路上,阿林忍不住關切的問吳小小道:「小小,你說你從小得了一種很可怕的病,到底是什麼病呢?」
「那是我騙你的,我什麼病也沒有。」
「那你為何要去百怪鎮找怪果子呢?」
「我想變成一個人。」吳小小的神情一下子變得凝重,「變成一個像你這樣真正的人。」
「難道你現在不是人嗎?你明明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剛才還是一個很威風的男人呢!」
「哈哈!傻小子,你連這個都不知道。」西門痴幸災樂禍的在阿林耳邊說:「她那連身裙裡的狐狸尾巴沒去掉,就不能算是一個真正的人。剛才她變成嚴捕頭時穿的黑長袍,就是因為裡面有條尾巴啊!」
「對了,你怎麼會知道我身邊還有一位西門大俠呢?」阿林立刻岔開這話題,饒有興致的對吳小小問道。
「我是看到的。因為我們狐狸的眼睛最靈敏,即使是漆黑的夜裡,也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至此,吳小小也不再避諱自己是狐狸精的真實身分,「我看到在你身邊有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面目不清,飄飄散散又晃蕩不定,很可憐。」
「嘿!誰要你可憐!鬼魂嘛!本來就是這副模樣,總比你夾著一條大尾巴好看多了吧!」西門痴完全不顧自己大俠的身分份,就像小孩子吵架般的,立刻就回嘴。
因為剛才已經來過了,所以很快的就來到了城隍廟。
這城隍廟年代久遠,占地很大。廟前有一個很大的池塘,叫做「放生池」。池塘裡鋪滿了碧綠的荷葉,上百朵綻開的荷花亭亭玉立在翠綠的荷葉間,景致怡人。
可是看了半天,都沒發現戴著帽子的荷花。
才怪!荷花怎麼可能戴帽子呢?
「也許不是在這池塘裡,而是在這座廟裡其他的池子裡。」阿林猜測道。
於是,他們又把廟前廟後、廟內廟外,仔細尋找了一遍,找得滿頭大汗,最後還是回到放生池邊。
因為除了這個池塘,再也沒有其他的池塘了。
「那位矮胖先生是不會騙我們的。而且他說得很清楚,是在城隍廟裡。廟裡有許多荷花,要我們找到一朵戴帽子的荷花,百怪鎮就在這朵荷花下面。」阿林仔細回憶著矮胖先生所說的每一個字,「可是這朵戴帽子的荷花到底在哪裡呢?」
「阿林哥,我有一個主意。」吳小小一拍手,說道。
「什麼主意?快說吧!」西門痴也早就急得不耐煩了。
「把你的帽子給我。」說著,吳小小一伸手,就把阿林頭上的氈笠帽拿了下來。
「你要幹什麼?」
「既然找不到現成戴帽子的荷花,我們就來看看,這頂帽子會戴在哪一朵荷花上。我把帽子拋出去,帽子落在哪一朵荷花上,這一朵荷花就是我們要找的戴帽子的荷花。」
「餿主意,這絕對是個餿主意!」西門痴語氣很不屑。
「要不然,哪裡來的戴帽子的荷花?百怪鎮本來就是一個怪地方嘛!」吳小小說著,就不由分說對著荷花池拿起氈笠帽輕輕一拋,那帽子「刷」的一下就飛了出去!他們的眼睛也一眨不眨,只盯著這頂氈笠帽往哪裡落下去。
眼看那頂帽子快速旋轉,立刻就要往池塘裡落下去了,沒想到,突然吹來一陣大風,呼嘯而過,又把帽子吹飛了。幾個翻滾之後,竟然一直飛到池塘旁一面圍牆後面去了。
「糟糕!快去找帽子!」
他們拔腿穿過一個洞門,來到圍牆另一邊。只見這是一個幽靜無人的小院子,有幾根翠竹、幾塊假石。而那頂帽子卻正好落在院子裡一個有著蟠龍花紋的瓷缸上。
「哈!帽子在這裡呢!」阿林說著,立刻跑奔過去,從缸裡拿起帽子。再一看,缸裡的東西卻讓他驚呆了!他愣在那裡,竟然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吳小小也跑過去。一看,先是驚訝得退了一步,隨即就拍著手大笑起來,「找到了、找到了!我們找到了!」
原來,在這帽子下面是一朵開得嬌豔動人的粉紅色荷花。這是一個荷花缸,滿缸栽著荷花。不過,此刻只開著一朵荷花,而飛過來的帽子就正好罩在這朵荷花上了。
難道說,百怪鎮就在這荷花缸裡?阿林滿腹狐疑的看著這差不多和他身高一般高的荷花缸。
「怎麼不可能?有一次,百怪鎮還在大樹上的一個鳥窩裡呢!」吳小小說。
「為什麼偏偏在這個缸裡?」而西門痴不知為何,只在一旁團團轉著,極不安、極恐懼的自言自語著。
「我先進去看看。如果是的話,你們就隨後進來。」說著,吳小小縱身一躍,整個身體就躍入了荷花缸裡。
阿林趴在缸邊,一眨不眨的看著。只見那水面泛起一個大大的漣漪,很快就消失了,水面又平靜如鏡、清澈見底,缸裡卻已不見小小的蹤影。
「小小姑娘,你在哪裡?你還好嗎?」阿林惴惴不安的對著荷花缸大聲喊道。
「我進來了,我很好。你們也快點進來吧!」這聲音竟然是從那朵荷花的花蕊中發出來的,很細小但很清楚。
「好,西門大俠,我們也進去吧!」既然吳小小已經順利進去了,阿林抖擻精神,整理了一下衣衫,也準備往缸裡跳了。
可是,只聽得西門痴戰戰兢兢的喊道:「不,我不!」
「怎麼了?西門大俠,你來這裡不就是為了要到百怪鎮嗎?現在我們已經找到了,你為什麼又不進去了呢?」阿林感到不可思議。
「我害怕!」聽得出來,西門痴正在發抖。
「啊呀!西門大俠,你是那麼了不起的一位大俠,你怕什麼?有什麼值得你怕的呢?」
「是呀、是呀!我其他什麼也不怕,可是一看到這水缸,我就害怕極了!」
這下子,阿林恍然大悟了。
對了,西門痴就是栽在水缸裡淹死的,所以他看到水缸就有一種本能的恐懼,怕得要命。現在又要他往水缸裡鑽,他能不害怕嗎?
「現在我好歹還是個鬼魂,還能跟你們說說話。如果我再往這水缸裡一栽,說不定又死一次,到頭來恐怕連鬼魂也不是了,什麼都沒有了。那可怎麼辦?我實在不敢往裡面跳啊!」西門痴悲哀的說道。
「你們快點呀!時候不早了,我已感覺到腳下的地在動了。也許這百怪鎮又要移動了!」從那荷花花蕊裡又傳來吳小小焦急的催促聲。
「對了,我有辦法。你鑽到我的紫葫蘆裡,我把你帶進去。這樣你就不用直接往水缸裡鑽,水缸裡的水也淹不到你,你就用不著這麼害怕了。怎麼樣?」阿林急中生智,想出了一個好點子。
「嗯!好吧!你把蓋子打開,我這就鑽進去!」事到如今,西門痴也只好鼓起勇氣、痛下決心了。
剛聽到那打開的葫蘆口響起一陣「咻咻」,就像是有風鑽進去的聲音後,阿林問:「西門大俠,你進去了嗎?」
這時,從葫蘆口傳來他的回答聲,「我進來了!」
「好,我們這就進去了。」阿林塞上蓋子,捧著那紫葫蘆,閉上眼、憋住氣,雙腳一蹬,整個人就跳進荷花缸裡去了。
隨著「嘭」的一聲之後,這小院子一切又恢復了原先的寧靜,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要念咒語才能通過的大牌坊
阿林感覺到自己像是從很高很高的地方落下來,呼呼的往下掉。終於,他的雙腳碰到了地,但一時刹不住,就一屁股跌坐在地。不過,並不太痛。他也顧不了痛,急忙睜開眼時,只見吳小小笑盈盈的站在他面前。
「咦?到了嗎?」阿林懷疑的問。
「到了,這裡就是百怪鎮了。」
吳小小過來扶他。
阿林立刻站起來。拍拍身體,這才發現:明明記得自己是一頭跳進水缸裡的,卻從上到下全身乾乾的,並沒有一點水漬,連頭髮也一根都沒有濕,這倒是很奇怪的事。
「我是從哪裡落下來的?」
「從那裡。」吳小小指著頭頂上一個圓圓的光亮處,正像掛在天空的一輪滿月。但是,阿林認出來了,那不是月亮,而是荷花缸圓圓的缸口,還可以遠遠看到那朵荷花的影子呢!
這麼說,現在真的是在荷花缸裡,在那一朵荷花的下面了。
可是,這裡分明又是一個世界,一個很大的世界。上有天,下有地。遠遠望去,還有房屋樓閣層層疊疊,是個氣象萬千的大鎮。
「阿林,到了嗎?快放我出來、快放我出來!」紫葫蘆裡的西門痴不耐煩的大叫。
「好吧!我這就放你出來。」
阿林拔開紫葫蘆的蓋子,就立刻聽到西門痴的歡叫聲,「哈!我們終於到了。快,讓我看看百怪鎮到底是什麼模樣?」
這時他又神氣起來了。
偏偏這個時候,腳下的地突然抖動,抖動得很厲害,而天上圓圓的光圈立刻消失了。
剛剛出來的西門痴感覺到這抖動和變化,就驚惶不安的問道:「怎麼回事?又出了什麼事了?」
吳小小說:「鬼大叔,別害怕!這是百怪鎮又在移動了,要移到另外一個地方去了。」
「這麼說,真是好險,就差點它就在我們眼皮底下溜走了!我們也進不來了!」阿林慶幸的說。
抖動停止了。
不管此刻百怪鎮移到什麼地方,反正他們已經進來了。
只見不遠的前方豎著一座大牌坊,晶瑩漢白玉石雕砌而成,巍峨聳立,牌坊正中刻著──「百怪鎮」,很氣派。
牌坊兩側柱子上還刻著一副對聯,上聯是:怪怪怪,山清水秀處處怪,見怪勿怪;下聯是:奇奇奇,柳暗花明步步奇,出奇更奇。
西門痴很性急,他反正是個鬼魂,飄飛起來比阿林他們用走得要快多了。他立刻就往大牌坊下竄去。
「哇!」
阿林大老遠就聽到西門痴的一聲痛嚎。
「怎麼啦?西門大俠?」阿林立刻跑過去。
可是,才跑到大牌坊下,「咚」的一聲,他的額頭上就結結實實的被撞了一下,撞得他眼冒金星,連退了幾步。
揉著額頭,再仔細看時,這大牌坊下又沒有門、沒有牆,明明是空空的什麼也沒有。那到底是撞上什麼東西呢?
阿林用手往前一摸,卻摸到了一面牆,一面透明而結實的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