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京城。
時近晌午,歡意樓裡,走出兩個人。
為首的是個公子哥,面白微鬚,一身直裰套在身上跟套在竹竿上似的,眼下兩道青黑痕跡,走兩步路就打一個呵欠。
他後頭還跟了個小廝,亦步亦趨,不敢怠慢,一手給公子哥打傘,一手還提著個燭火已經熄滅了的燈籠。
行人見狀紛紛閃避。
原因無它,歡意樓是青樓,青樓的規矩就該是晚上才開門迎客的,現在對方大白天從樓裡出來,那只能說明這位公子不僅玩了一整夜,還玩了一個上午,而他的背景,又深厚到歡意樓不得不為他破了規矩。
這樣的人,脾氣好的也就罷了,萬一要是脾氣不好弄出點什麼事來,吃虧的還是無權無勢的老百姓,所以大家見著了當然要閃遠一點。
惹不起,躲得起。
公子哥忽然眼睛一亮,定定地望向前方。
小廝不明所以,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頓時了然。
前方不遠處,一個人慢慢地走過來。
對方同樣是一身直裰,但一樣的款式卻穿出了不一樣的效果,如果說公子哥是竹竿套衣服的話,那對方就是玉樹臨風了,如果有點文采的人在這裡,說不定還會吟上兩句「飄如遊雲,矯若驚龍」之類的句子。
不過公子哥明顯是說不出這種富有內涵的話的,他只顧著兩眼放光地盯著對方了,然後踩著輕飄飄的腳步上前搭訕:「不知這位公子尊姓大名,欲往何處?」
小廝暗暗叫苦,自家少爺這等性好漁色,男女不忌的嗜好可真要命,大街上隨便看到個順眼的也能攔下來調戲,這京城遍地都是達官貴人,雖說自家來頭大,可萬一要是被言官撞見了,免不了又要被彈劾一番,這也不是頭一回了。
誰知被調戲的年輕人僅僅是挑了挑眉,便一口道出他的身分:「武安侯長子鄭誠?」
小廝先是吃了一驚,但他長年跟在自家少爺身邊,很有幾分眼力,當下就認出對方並不是什麼公侯府裡的子侄輩,便斥道:「大膽,我家世子的名諱也是你說得的?」
年輕人隨意地拱了拱手:「失禮了,不過據我所知,朝廷似乎還沒下發明旨,敕封你家公子為世子吧,既然不是世子,你這個稱呼細究起來已是犯了忌,若是被人往陛下跟前參上一本,那你家侯爺就要受你連累了。」
小廝被他說得滿頭大汗,越發不敢造次:「小的出言無狀,還請公子見諒!」
鄭誠也是一絕,話已至此還不知死活,依舊吊兒郎當地笑道:「美人既認得我,那就好辦了,不如我們找一處地方坐下來喝幾杯,再好好聊幾句?」
他色瞇瞇的眼神在對方身上來來回回地掃蕩,只差沒用眼睛把人家衣服也給剝光了。
年輕人一笑:「也好,不如就到城東冼御史家聊?」
小廝打了個激靈,再也不敢小覷對方,連忙上前一步,攔住自家少爺將將要伸出去的爪子,拱手道:「我家少爺昨夜飲了酒,如今醉意上湧,言行多有所失,還請公子見諒,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對方笑道:「你這話問得有趣,我怎會將姓名告知於你,萬一你回去向你們侯爺告上一狀,我豈不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小廝被他看破用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走遠,這才抹了把汗,鬆了口氣,暗道好險。
堂堂武安侯府的人聽到冼御史三個字竟然像耗子見了貓一樣,只因這大明朝的世襲爵位多得是,朱家子孫的,異姓封爵的,自洪武到現在一抓一大把,一多就不值錢了,而御史言官又太囂張,對著皇帝都敢犯顏直諫,要是知道武安侯長子光天化日之下當街調戲良民,估計能馬上攛掇著皇帝削爵了,更不必說剛才那年輕人看上去就不像是個普通人。
尋常百姓哪能明知道是武安侯長子還用這副語氣說話?
「你作死啊,剛才怎敢攔著少爺我!」鄭誠被壞了好事還老大不樂意。
少爺,我這可是救你啊!小廝心道,一邊賠笑:「老爺這會兒說不定在家等著呢,要是回去晚了,您又得挨棍子,還是小心些的好!」
一聽到老爹的名頭,饒是鄭大公子酒還沒醒,也不由得打了個寒噤,不吱聲了。
小廝跟著鄭誠回去,一邊又回頭望了一眼。
對方早就走遠了,哪裡還看得見人影,但小廝還是禁不住琢磨:那人究竟是誰呢?
◎
唐泛是睡到半夜的時候被喊醒的。
過來找他的人是順天府的一名王姓衙差,半夜將門擂得震天響,得虧這院子只住了唐泛一個人,要不然別人還當強盜上門。
門一開,老王一臉焦急:「唐大人,出大事了,快跟我走一趟!」
唐泛眨了眨眼,身上只披了件外裳,臉上還殘留著睡意:「什麼大事?」
老王壓低了聲音:「出命案了!」
能讓他半夜心急火燎上門的肯定不會是普通命案。
唐泛:「誰?」
老王:「武安侯的長子,鄭誠!」
唐泛一愣,立時就醒了大半。
當年朱元璋得天下時,將跟他一起打天下的功臣們都封了一批,後來被他自己殺得差不多了,有些在靖難裡站錯了隊,又被永樂帝殺了。
剩下現在這些世襲的爵位,大部分都是永樂帝敕封的靖難功臣的後代,一代代傳下來,還有一些則是當年土木堡之變後封的,好一點的尚有點實權,可以帶帶兵,鎮守地方,運氣差一點的,就像眼下出命案的這家武安侯一樣,只能待在京城養老,甚至不小心牽連進什麼事情,轉眼爵位就沒了,看上去風光,實際上也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這些人家就連世子也都是要經過皇帝冊封才生效,不是隨便生個嫡長子就能順理成章當上世子的,要是皇帝看那人不順眼,拖個十幾二十年也是有可能的,說不定還會找個藉口除了爵,是以這些貴胄人家的公子哥,走在京城未必比得上一個實職的七品京官風光。
第一代武安侯是靖難功臣,傳到這一代已經是第四代了,鄭英去年剛剛襲爵,生性嚴肅謹慎,從不敢仗著世襲的爵位在外頭惹是生非,奈何生了個不長進的兒子,武安侯幾乎要為他操碎了心,打打罵罵那都是家常便飯了。
只不過打罵歸打罵,那是恨兒子不爭氣,鄭英可從來沒想過讓他死。
此時的他雙目通紅,面色鐵青,負手站在鄭誠的房外一言不發。
燈火通明的小院子裡圍滿了人,男丁女眷也顧不上避嫌了,驚懼者有之,哭泣者有之,喧囂聲起,一團忙亂。
唐泛趕到侯府時,順天府尹潘賓已經到了,正在跟鄭英說話。
一干衙役將鄭誠的屋子團團圍起來,把那些進進出出的家丁僕役都趕到外頭去。
被老王催促,唐泛沒來得及穿上官服,只穿著常服,不過潘賓一看到他就朝他招手:「潤青,快過來!」
「侯爺,府臺大人。」氛圍如此緊張,唐泛倒不顯得如何誠惶誠恐,依舊是那身不緊不慢的氣度,跟周圍的人一對比,反倒有些特別了。
站在人群中的小廝鄭福禁不住啊了一聲,指著唐泛:「你不就是白天那個人嗎?」
這一出聲,人人側目。
潘賓生怕引起什麼誤會,忙道:「還未介紹,這是順天府推官唐泛唐潤青,明敏思辨,長於斷案,這次我讓他前來,也正因為此事。」
鄭英目光一閃,饒是他這等不參與朝政的人,也聽說過唐泛這個名字。
只不過種種道聽塗說,終究不如眼前所見,可惜現在兒子橫死,鄭英也沒什麼心思寒暄了,直接就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武安侯冷眼一掃,鄭福趕緊將緣由一說。
唐泛拱拱手:「早上與令公子言語不協,還望侯爺見諒。」
鄭英嘆氣:「犬子無狀,與大人何干,若不是他已……哎,我定是要狠狠教訓他一頓的!」
說罷露出又氣又恨又是悲痛的神情。
唐泛雖然只是從六品小官,可他名聲來歷卻不小,鄭英自然要客氣一番。
唐泛:「侯爺節哀,還請將令公子之事細說。」
鄭誠是個紈褲子弟,這一點毫無疑問,他的紈褲主要體現在性好漁色上,只要長得漂亮,男女都可以,家裡嬌妻美妾還嫌不夠,外頭又養了外室,結果成日還往花街柳巷跑,也正因為他尋歡作樂,風評不好,所以朝廷遲遲都未下達冊封他為世子的旨意,令武安侯鄭英氣恨又無奈。
今日白天鄭誠剛從歡意樓回來,就被正好在家的老爹鄭英撞了個正著,鄭公子被罵得狗血淋頭,又被勒令禁足在房間裡不准出去,鄭英本以為他能安生幾天,誰知道一轉頭,兒子又跟一個婢女勾搭在一塊。
等到兩個時辰前,鄭英得到稟報趕過去的時候,鄭誠已經赤裸著身體躺在床上沒了聲息,旁邊跪著個衣衫不整的婢女,正在嚶嚶哭泣。
根據小廝鄭福描述,事發大約是亥時將近,鄭誠正好撞見從外頭路過的婢女阿林,見阿林有幾分姿色,就起了色心,要將人往屋裡拉,阿林半推半就,雙方糾纏了一會兒,最後兩人還是進去了,鄭福跟到了門口沒進去。
過了大約一炷香時間,就聽見裡頭傳來阿林的尖叫聲。
鄭福連忙推門進去,看到的就是鄭誠倒在床上不省人事的情形。
他連忙跑出去喊人,後來的事情就不用說了。
照理說,像鄭誠這樣揮霍無度,掏空身體也是遲早的事情,但兒子已經死了,鄭英又沒辦法追究教訓,那婢女就成了首當其衝的誘因,鄭英喪子之痛,武安侯府因醜事而大失顏面的怒火全都發到婢女身上去了。
不過這裡出現一個問題,若那個婢女是奴籍倒也罷了,鄭英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暗地裡打死填井,對外都能找個藉口糊弄過去,家醜不宜外揚, 更不必勞動順天府出馬,壞就壞在那婢女是良家子,並沒有跟侯府簽下賣身契約。
既然不是奴籍,就不能想打殺就打殺了,否則今日侯府輕易處置,它日難免就落下把柄為人詬病,像鄭英這等小心謹慎之人,是不敢為之的。
所以鄭英第一時間選擇了告官。
那婢女被五花大綁帶了上來,身上多處傷痕,兩頰也有巴掌印,想來事發之後被侯府闔家教訓得不輕,眼下衣裳髮絲俱都凌亂,被人推著跪了下來,依稀可辨眉清目秀。
唐泛:「妳姓甚名誰?」
婢女:「婢子名為阿林。」
唐泛:「妳且將今夜情形細細說來。」
婢女一邊抽泣,一邊道出原委。
她說的事情經過其實與鄭福所說相差無幾,區別只在於阿林口口聲聲說自己在屋內與鄭誠根本什麼都沒做。
鄭英冷笑:「妳為了給自己脫罪,倒是不遺餘力,我問妳,妳一個前院伺候的,如何會無端端跑到後院去,還路過大公子的院子?這明擺就是打著飛上枝頭變鳳凰的主意,誰知道現在人死了,妳倒迫不及待想要撇清關係了!我闖進去的時候,妳等二人尚且還衣衫不整,就連鄭福也說了,他在外頭站了起碼有一炷香的時間,妳還敢說未有成事?莫不是要讓我找個人來給妳檢查一番才肯說實話不成?!」
阿林泣道:「侯爺明鑒,我與少爺當真清清白白,進屋之後,少爺先是說他很熱,開始脫衣服,接著又說他頭暈,我便扶著他坐下來,說了些話,結果說著說著,少爺就突然倒在我身上,後來,後來……鄭福便破門而入了!」
鄭英懶得與一個小丫鬟爭辯,就看向潘賓:「潘大人,你瞧,這賤婢還死不認罪,看來是要勞動大人出面了!」
潘賓忙道:「侯爺放心,若令公子之死當真與她有關,下官自會秉公執法。」
鄭英對這個敷衍式的回答顯然有些不滿意。
潘賓對唐泛使了個眼色。
唐泛就問鄭福:「方才阿林所說可有出入?」
鄭福:「少爺與阿林進了房間之後的事情小人不曉得,但其它事情是能對上的。」
唐泛:「當時從你出去喊人到重新回來,中間隔了多長時間?」
鄭福:「約莫一刻鐘左右。」
唐泛又問阿林:「這期間可曾有人到來?」
阿林:「沒有。」
唐泛:「侯爺,不知鄭公子屍身在何處?」
鄭英:「就在房中。」
唐泛:「我欲入內一觀。」
鄭英:「唐大人請便。」
此時仵作也已趕到,唐泛就與他一同進去。
二人推門而入,裡頭依舊是一片凌亂狼藉。
鄭誠就躺在床上,衣裳凌亂不堪,身體還有些餘溫,不過面色青白,早就沒了氣。
仵作蹲在屍體旁邊,掰開鄭誠的眼瞼嘴巴,又伸手在周身四肢上摸索一陣。
唐泛四下查看搜索了一番,見仵作還在那裡,就問:「有何發現?」
仵作猶豫了片刻:「沒有發現明顯外傷痕跡,但似乎,不像是脫陽急症突發而死的……」
唐泛點點頭,微微蹙起眉頭,也跟著對屍體查看了一番。
仵作:「大人可有什麼發現?」
唐泛:「先出去再說。」
二人起身出去,鄭英和魏玉正等在外頭,見他們出來,便問:「如何?」
仵作人微言輕,如何敢先發話,便望向唐泛。
這時唐泛卻將剛才從床榻邊撿到的一個白色瓷瓶遞至阿林跟前:「此物可是妳所有?」
婢女連連搖頭,矢口否認。
他又問小廝鄭福,後者吞吞吐吐半天,終是承認:「瓶中藥丸名曰『富陽春』,有壯陽補腎之功,藥方乃是少爺自己搜羅來的方子,藥則是讓外頭藥鋪配的。」
鄭英聽得是又氣又恨,成天尋歡作樂不止,年紀輕輕還用上這等藥物助興,要不是人已經死了,他將那不孝子吊起來毒打的心都有了。
此時他已經越發肯定兒子是欲與那婢女行房時,忽起脫陽急症暴斃的,恨不得能立馬提劍將這勾引主家的賤人一斬了事。
唐泛將瓷瓶裡的藥丸倒出來嗅了嗅,沉吟片刻之後,又問:「侯爺,令公子家眷何在?今夜前後都與何人接觸過,還請將那些人帶過來,其餘人等皆可退避了。」
鄭英不知道他想做什麼,但還是挺配合的,不一會兒,就將人都召了過來。
鄭誠有一妻三妾,看上去不多,不過這還是因為他喜歡在外頭找野花的緣故,再漂亮的女人被納進門,不出三天他就厭倦了,所以自從十五歲開葷以來,能在他身邊待得長久的,統共也就這麼四個女人罷了。
正妻鄭孫氏是應城伯家的姪女,同樣出身勳貴世家,家世與武安侯府相當,當年也是門當戶對的一樁美事,如今鄭孫氏不過花信之年,卻已經成了寡婦,以鄭誠的花心,照理說就算他在世時,夫妻感情也不會好到哪裡去,但這鄭孫氏卻是遠近聞名的賢慧人,連唐泛也曾聽過她的名聲。
眼下四名妻妾站在那裡,餘者三人皆垂首拭淚,唯獨鄭孫氏面色蒼白,不言不語,臉上淚痕猶在,想來已經傷心過度哭不出聲了,連鄭英亦溫言撫慰:「媳婦,妳嫁入侯府五年來,侍奉公婆如親生父母,孝順至極,反倒是我鄭家負妳良多,如今我那不孝子早早去了,卻也沒留下半點血脈子嗣,我當擇日與親家商量,將妳接回娘家,也免得辜負了妳大好年華!」
鄭孫氏啞聲道:「公公無須多言,為人妻者當盡本分,如今我只盼夫君能夠早日入土為安。」
鄭英嗟嘆一聲,不再言語。
除了鄭孫氏,另外三名妾室的閨名分別是婉娘,蕙娘,玉娘。
婉娘年紀最長,已經半老徐娘,是最早跟著鄭誠的人,比鄭孫氏進門還要早,性子也比較老實低調,平素在侯府裡存在感很低。
蕙娘姿色最好,以前得寵過一段時間。
玉娘年少多嬌,鄭誠沒死之前,是妻妾中最得寵的。
這會兒三人也是表現各異。
婉娘躲在鄭孫氏身後默默流淚,蕙娘大聲嚎啕,玉娘比不得蕙娘的哭聲更高,卻別有一股婉轉動人心腸的韻味,可見得寵也並不無緣由。
像唐泛這等善於觀察的人,即便旁人不說,他也能看出蕙娘和玉娘這兩名寵妾之間想必不那麼太平,爭風吃醋肯定是常有的事。
唐泛拿出那個白色瓷瓶,詢問她們是否見過,眾女眷俱都否認了。
又問她們事發時在何處,四名女眷也都說得清清楚楚,又有家人奴婢為證,不似作偽。
鄭英看著唐泛折騰半天,忍不住就問:「唐大人還有何要問的?」
他認為此事罪證確鑿,根本不必一問再問,把那嘴硬的婢女直接帶回去上個刑,三下兩下就招了,何必又招來不相干的人問上一通,難不成還想將婢女弄成無罪?
唐泛道:「該問的都問了,還請侯爺與府臺大人借一步說話。」
鄭英便讓其他人各自回房,又將二人請到自己的書房裡。
鄭英:「有什麼話,唐大人盡可直說了。」
唐泛:「敢問侯爺,令公子是否自幼體弱?」
怎麼倒問起不相干的問題來了?
鄭英按捺不悅回答道:「不錯。」
唐泛:「可曾延醫?大夫如何說?」
鄭英:「大夫說是娘胎裡帶來的毛病,有些先天不足,但並沒有大礙。」
唐泛:「令公子體瘦異常,子嗣艱難,想必也是這個緣故了?」
鄭英:「不錯,唐大人到底想說什麼?」
唐泛:「若我沒有猜錯,令公子之死或有蹊蹺。」
鄭英一愣:「何出此言?」
唐泛:「脫陽急症又稱馬上風,若搶救不及便會猝死,醫者認為這是氣陽虛脫所致,有此症者,掌上必生紅圈,圈上必有紅筋,日久積累,並非毫無徵兆,但我剛才查看令公子的手掌時,卻沒有發現這種症狀。」
鄭英反應不慢,一個激靈:「你的意思是我兒的死另有其因?」
唐泛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繼續道:「若是脫陽急症而死,翻開其眼瞼,還能看到眼中布滿血絲,這種現象,在令公子身上也找不到,所以我方才才會問侯爺,令公子是否天生體瘦的問題。想來令公子雖然有些腎氣不足,卻還未到因此致命的地步,只不過由於平日裡愛好女色,這才讓人有所誤解。」
誤解的人可不止一個兩個,就連鄭英自己不也覺得兒子是縱欲過度死的?
鄭英悚然而驚,怒色勃發:「誰人如此大膽,竟要害我武安侯長子?!」
唐泛:「方才我與仵作進去查看的時候,發現令公子身上甚是乾淨,並無污漬,這說明婢女阿林所言非虛,兩人確實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既然令公子並非脫陽而死,那麼必然就是另有其因。而且阿林說過,令公子是服用了『富陽春』之後覺得頭暈,興許問題就出在我手上這瓶藥上,不過這些也只是我的片面猜測,此事還須等查明之後再下定論。」
他說完這些,又問:「令公子平日有何仇敵?」
驚怒漸漸平息下來,鄭英默然。
鄭誠一個紈褲公子哥,哪裡會有什麼不死不休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