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跋 在北極給你寄封信
我在1996年首次赴北極地區工作時,除了帶領考察隊進行人文科學和自然科學考察之外,還有一項重要的任務,就是為中國外的集郵愛好者實寄這次北極考察的紀念封。
記得我上中學時,看到中國極地科學家顏其德教授寫的《在地球最南端的通信方式》後,就夢想著自己有一天能夠登上南極大陸,去親自體會一番那冰天雪地的無窮魅力,並把這些感受通過地球最南端的郵局傳遞給親人們。
但是,十多年過去了,南極之夢依然還在做,可命運之神卻讓我踏上了茫茫的北極雪原,這真可謂「南轅北轍」。在寒風刺骨的北冰洋岸邊,自己不但經歷了北極白色力量的雄奇,而且親自體驗了地球最北端的通信方式。
來到巴羅的第一天,我就急著要去郵局蓋紀念戳、發信。而已經成為當地准居民的祝茜博士介紹說,當地只有一所郵局,距下榻的美國海軍北極研究實驗室開車要有一小時的路程。我問:「是否可以步行去?」祝博士一聽這話,就開玩笑地說,此地的北極熊至今還未解決溫飽問題,如果你想扶貧可以自願報名。一聽此言,我放棄了冒險步行去郵局的打算,不過還未死心,又問祝茜是否可以在明天找一輛車,祝博士的回答讓我徹底死了心,原來,明後兩天是週末,在美國所有的郵局週末都休息。看來只有在下週一才能去寄信、蓋戳了。
吃罷晚餐,隊員們就利用餐廳裡的大原木餐桌當寫字台,寫日記,整理考察筆記,還有的在寫家書,總之,都各自在「憤筆急書」著。突然,文文靜靜的祝博士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著實把大家嚇了一跳,連忙放下了手中的筆,以為又有北極熊來襲擊工作站。然而,祝茜卻說要帶大家去蓋紀念章,眾人不知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就跟著他走出了工作站的大門。此時天已經黑了,整個工作站區安安靜靜地,除了我們一行人,再無別人了。這裡下班的時間是下午5點。時間一到,所有的辦公室都空無一人,更何況今天是週末呢!
明亮的白熾燈一盞接著一盞,把工作站區照得雪亮。入秋以後,這裡的室外照明燈是24小時開著的,一是方便過往的行人,二是防止北極熊的襲擊。祝茜邊走邊催:「快!快!真要來了北極熊,不定誰是它的晚餐呢!」經他這麼一說,大家都不時地向四周張望,生怕竄出頭北極熊。拿槍的我也異常緊張,手指放到了扳機處,一有情況就開火。那情景就象日本鬼子進村,怕隨時捱上一顆八路軍的槍子。
進到北坡自治區野生動物管理部的辦公樓時,大家才深深地松了一口氣。祝博士把眾人領進一間辦公室,說,「你們等一會兒,我去拿章。」稍頃,只見他拿來兩枚戳和一盒印油。眾人都圍上去爭著看,有人問:「這是什麼麼章?」「公章!」「原來我們忙呼了半天,要蓋的不是紀念郵戳呀!」一位隊員埋怨地說。
「你們可別小看它,這公章只可以蓋在各種檔上,一般人還蓋不到呢,比郵戳難蓋多了。」祝茜解釋著。
我一想也是,公章是隨便蓋的嗎?再說蓋一枚北極的公章留作紀念也是非常難得的,於是,我說:「祝茜帶咱們蓋章是一番好意,別辜負了人家,誰不想蓋把章給我,可別回國後悔!」可是,兩枚公章沒有一枚遞到我的手上。
蓋章完畢,祝茜把大家領到了一個大廳,只見一隻愛斯基摩人的獨木舟懸掛在房頂,許多鳥類的標本陳列在玻璃櫃內,捕鯨的照片貼滿了牆壁,在另一邊的角落有一個櫥窗,裡面放著一張北極熊皮和五顏六色的愛斯基摩人服飾。這個大廳原是一座小型的博物館,在今年春季遷到了另一個村莊,但部分展品留了下來。
突然,有人在室內發現了一個郵筒,我們紛紛把貼好郵票、蓋好公章的紀念封、明信片投到了裡面,祝茜看到後馬上過來阻止,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大家忙問原因。祝茜說投到這裡以及其他郵筒裡的信,大多數情況不是蓋「巴羅」的郵戳,而是蓋「安克雷齊」的郵戳。這是因為巴羅郵局很小,工作人員又少,把信收上來後就直接送到安克雷齊市的郵局處理,要蓋巴羅的郵戳只能到郵局的投寄視窗。
眾人一聽全傻了眼,沒想到美國郵局還有這規矩。在中國不論郵局多小,在哪兒寄的信就蓋哪兒的郵戳,只是投遞的快慢不同而已。果然,回到北京後,我看到從這只郵筒發出的紀念封上蓋的全是安克雷齊市的郵戳,一個巴羅的郵戳也沒有。
終於,在星期一的下午有車送我們去郵局了。
巴羅市的郵局是一幢紅色建築,在市內非常醒目,兩行黑色的英文鑲在牆上「美國郵局 巴羅 阿拉斯加 99723」,在名字下面是一個美國郵政徽章。郵局大門口有兩個郵筒,但由於有祝茜先前的那番警告,大夥兒誰也沒有把信投入其中。
進門後才發現巴羅的郵局很狹窄,所有等候寄信的人在大廳內排隊,工作間只有兩名女工作人員,一名負責收寄和領取包裹,另一名負責收寄和領取信函。
陪同我們來的笛歐先生先進到工作間,對工作人員介紹說,這些來自中國的朋友是到北極進行科學考察的,希望從這裡發出家信,但是想先在信封上蓋上「北極熊紀念郵戳」。工作人員說,他們可以先進來蓋戳、買郵票,但辦理業務時還得再次排隊。
「北極熊紀念郵戳」是鑲嵌在一塊長方形木塊上,不像中國的紀念郵戳都有一個手柄,所以蓋起來非常吃力,但是眾隊員為了保證中國集郵者能夠得到一枚漂亮的北極封,都力爭蓋出最高水準。兩個多小時後,每一枚紀念封上都蓋上了清晰的「北極熊紀念郵戳」,但隊員們都感到雙手酸痛。蓋完章後,我們又一次排隊購票。
郵局的工作人員對我們要寄上千封的航空掛號信大為吃驚,因為一封從北極寄至中國的航空信郵資為60美分,而一封航空掛號信的郵資為5.45美元,對美國人來說也是很昂貴的,除了非常重要的文件,他們一般不寄掛號信函。但我們放在視窗的卻是等待投寄的上千封航空掛號信,郵資近萬美元。這麼多的信函,這麼多的錢,讓工作人員一時無法弄明白這些中國科考隊員郵寄的是什麼重要信函,不斷地說,你們等一等,我去找找是否有郵票!
不一會兒,那位工作人員拿著一堆郵票、掛號信函登記單和掛號簽條回來了,在他的後面還跟著一個人,看來是郵局的一位負責人。這位負責人對我們說:「每封信的郵資是5.45美元,每封信上貼一個掛號簽條,然後把簽條上的號碼、你們在巴羅的地址和收信人名址都一一寫在掛號信函登記單上,然後把登記單釘在信封的左上角,千萬不能釘錯。今天看來在這裡你們已經來不及完成了,你們可以把這些東西帶回去幹,明天送來就可以了。」「那麼是否蓋的郵戳為巴羅市的?」「在視窗投寄的信函都會蓋上巴羅的郵戳,請放心!」我一聽這話,就拿出幾個貼好郵票的信封請求蓋上郵戳,好帶回國做為紀念品送人。
這位負責人拿過信封一看上面沒有收信人地址,就問我準備寄往何處、何人,我答道:「這些信封我不想寄,只希望蓋上巴羅郵戳當紀念品。」他一聽此言,當即表示不可以。他說:「在美國,郵局在一封信上蓋上郵戳就表示同意收寄此信,而蓋戳未寄,投寄人就可以控告郵局沒有履行職責,如果我在你的信封上蓋上郵戳又讓你拿回去,我就是違法行為!」
隊員們回到工作站後,立即分工忙開了:一人往紀念封上貼郵票,一人貼掛號簽條,三個人寫掛號登記單,為了早一天讓中國的集郵者得到盼望已久的北極封,眾人從下午5 點一直忙到第二天淩晨,晚飯也沒有顧上吃。
第二天一早,迪歐先生就來找我,說:「你們昨天忙了一夜,今天就讓我去郵局替你們寄信吧,你們好好在工作站休息。」可是不到一會兒,迪歐就開著車返回了工作站,他說:「你們的這批掛號信都沒有封口,按照美國郵局規定,掛號信必須封上口後交郵局工作人員,由郵局工作人員在封口處加蓋郵戳,以防信內檔中途丟失。」我聽罷此言,立即率大家繼續苦戰,直到中午才把所有的紀念封封上口。
午餐時,笛歐先生笑著問眾人,你們的手還能舉起飯勺嗎?笛歐這一問,真讓每個人感到手腕和胳膊都在隱隱作痛,握不住手中的飯勺了。可是,一批珍貴的北極紀念封誕生了,這一切又算得了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