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綺霞出身於梨園之家,祖籍杭州,一九一七年生於新加坡。外祖母原唱梆子戲,紅極大江南北,後組團在東南亞演出。母親戴鳳鳴,早年在老水仙花主辦的鳴盛和科班學戲,藝名小鳳鳴,與著名花旦演員小翠花是師兄妹。戴綺霞從小就跟著外祖母的鳴鳳劇團在南洋一帶演出。因為唱戲太苦,又沒有社會地位,母親再也不想叫女兒吃這碗戲飯了,便送戴綺霞去讀書。但她卻癡迷舞臺不愛念書,被送到學校又跑了回來,看叔叔、阿姨們排戲、演戲。外祖母問她:「你為什麼要學戲呢?」她學著《打漁殺家》裏桂英念的幾句詞:「生在漁家,長在漁家,不叫我漁家打扮,要如何打扮呢?」把長輩們都逗笑了。母親實在拿她沒有辦法,就說:「好,你真要唱戲嗎?那你就練功吧!」她咬著牙對練功老師說,「這孩子不怕苦,給我狠狠的打!」於是她就跟著戲班的師傅練起功來。她先學娃娃生、武生和老生戲,後又改學花旦。教她花旦戲的啟蒙老師叫張佩秋,是位著名的花旦演員,早年他曾教過京劇四大名旦之一的荀慧生學戲。
戴綺霞九歲登臺,她唱的第一齣戲是《拾黃金》,說的是一個叫化子乞食街頭,拾得一塊黃金,欣喜若狂,唱各種戲曲以自娛。這雖是一齣丑角戲,但戲中有各種生、旦唱腔。登臺演出時,她高興得要命,但一看鏡子,她就哭了:「怎麼這難看呀?」臉上畫著個白塊,還畫有眼屎、鼻涕。媽媽說:「你不是要唱戲嗎?這就是你唱戲的造型!」她也不敢講話,就到臺上去了。結果沒想到,一上臺就贏了個滿堂彩,因為扮的這個叫化子實在太像了,唱得也不錯。小孩子唱戲總是逗人喜歡的,觀眾就紛紛向臺上扔紅包。演完後回到後臺,小綺霞哭著說:「以後我再也不要唱戲了,扮得這難看!」這時老師們就說了,這齣戲是你開蒙的戲,你會了這齣戲,以後你什麼戲都好學了。
從這以後,戴綺霞就跟著張佩秋和九盞燈老師學青衣、花旦和刀馬旦。母親見她學什麼像什麼,歎了口氣說:「唉,還是個吃戲飯的。」便親自督促教她練功,特別是花旦必須具備的蹻功、眼神功、手式和運用水袖的功夫。在練眼神功時,屋內所有燈光熄滅,母親手持一柱香,讓她眼珠在黑暗中跟著香火轉動,轉動時頭不可以動,眼皮不能眨,眉毛更不能上下亂動,由慢變快,越轉越快,每次一練就是一、兩個小時。光轉動還不行,還要學會用不同的眼神表現各種不同類型的女性角色,有溫柔的、潑辣的、小姑娘的……這各種各樣的眼神,都要一道一道地練。這樣經過嚴格的長期反覆的練。戴綺霞練就了一雙靈動有神的眼波,從「九龍口」(戲臺的右後方)到台口,她的眼神功能把全場觀眾抓住。
水袖,也是她母親的一門絕活。戴綺霞說:「我母親根據一位元前輩旦角的研究,把它歸納成十個字:勾、挑、撐、衝、撥、揚、揮、甩、打、抖,這十個字,使勁的地方各不相同,運用時互相聯繫,就可以組成各種千變萬化的舞蹈姿勢。還有母親的花旦手式,共有一百多種,我也是跟著一道道地學。母親說,雖然這些手式你一時還用不上,但以後是管用的。」
戴綺霞這樣經過勤學苦練,練就了一身扎實的功底,使得她一生受用無窮。
戴綺霞一面練功,一面學戲,不僅學會了很多花旦、青衣、武旦、刀馬旦戲,還能反串小生和武生。她邊學邊唱,九歲在南洋演出時就有了「九歲紅」的美稱。十三歲時,班裏唱主角的花旦都結婚了,母親又病了,沒有人掛頭牌,她就掛起了頭牌,十六歲又挑起了劇團團長的重擔,唱遍了東南亞等地。
一九三五年,戴綺霞已十七歲,人也更懂事了。那時東北己被日軍佔領,她認為自己是個中國人,國家正受著外侮,不能老是在異國他鄉漂泊;同時回國多看看南北藝術大師的表演,也更有利於自己藝術的提高。於是她便同母親、胞妹及兩個師妹一道毅然回到她日夜思念的祖國。回國後演出的第一站是在上海的黃金大戲院,演出的第一齣戲是《虹霓關》,在這齣戲裏,她靈活的身段、眼波和扎實的武功,特別是那份蹻功,更讓人刮目相看,一場下來獲得六百元大洋的戲份。
在接下來的一年裏,因為她常常演什麼、像什麼,得到了麒麟童、荀慧生等名角的誇獎。但戴綺霞仍不放過任何一個學習機會,無論演出各門派的戲碼,包括梅、尚、程、荀、于(連泉即小翠花)派演出的戲,只要有機會,她都用心去看,邊看邊偷學,將其轉化為己有。
有一次,戴綺霞出外巡演,剛巧梅蘭芳在上海演出《坐宮》,儘管她乘搭的班船即將開船,但一心想看梅先生戲的她根本管不了,趁著開船前的空檔,讓她的隨從人員先裝箱上船,而自己一人跑去看戲,直到戲散了,她才心滿意足地登船而去。
在上海,她還拜了小楊月樓和被稱為「南方梅蘭芳」的趙君玉為師。小楊月樓擅演女扮男裝的小生戲,受楊老師影響,後來戴也愛演女扮男裝的小生戲,如《花木蘭》、《梁山伯與祝英台》等。期間,小楊月樓還教了她一出私房戲《馬寡婦開店》,戴綺霞配合她自小練就的蹻功,又在前後加上了《別母》、《訓子》、《收山》幾折,形成了一出大戲,更名為《孝義節》,她從大陸到臺灣,走南闖北演了上千場,久演不衰,後來竟成了戴門的招牌戲。
由於她博採眾長,使得她的藝更精、戲更博,不幾年就唱紅了上海和華東一帶,成了名震藝苑的江南名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