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三國

【劉備不仁】

二十一世紀，尋找自小失散的家人，需DNA配對成功，方能認可失散者的血緣關係。劉備與劉啟，相隔二十代人，時間跨度三百多年，沒有DNA佐證不說，連旁證都沒有。也就是說，沒有第三方來確認劉備為劉弘之子。問題是，即便有人能證明劉備就是劉弘之子，誰又能證明劉弘就是劉雄之子呢？

擱在現在，劉備若說，他祖宗的祖宗的祖宗……是偉大的文景之治時代的劉啟皇帝，還不給人笑死。俏皮話會說：「你祖上是劉啟，我祖上還劉邦來著。」

有人也許會抬槓，說你看看人家劉備，數說家譜，倒背如流，這肯定沒錯。我說，你要誠心拿皇室身分去闖天下，你也可以把攀附對象的家譜倒背如流。皇室那不是一般的家庭，他們的家史，就是公開的國史，只要識文斷字，就能知道皇室的來龍去脈。一波一波的皇帝，兒孫不知凡幾，你想攀附哪一支，隨他什麼睿智的人，也無法查證你這幾百年以後的某個孫子之真偽。所以，「織席小兒」（曹操語）劉備自證是劉啟玄孫、皇室血脈，我看這玄孫真有點玄。

《三國志‧蜀書‧先主傳》說劉備出自劉貞一支，但對此後的世系卻沒有交代，便徑直寫到劉備的祖父劉雄、父親劉弘。而劉備冒充中山靖王劉勝之後，最大的好處就在於，後人無從考查其真偽。劉勝的兒子多不勝數，其中有十一個兒子的爵位，被武帝劉徹廢黜，其家族紛紛遷移避禍，導致族譜混亂。至東漢末年，已無法知道誰是誰的後代了。劉備冒充劉勝後人，安全係數就太高了。細心的研究者還發現，劉備與獻帝劉協的世系關係，並非「叔侄」。經過梳理與推算，劉協比劉備整整大了五輩。由此，我們得出一個更加不敬的結論，這「劉皇叔」直接就是劉備招搖撞騙的工具。而且，劉備這一生，就指著「劉皇叔」這頂大帽子吃飯來著。「劉皇叔」代表著什麼？它代表著中國人根深蒂固的官本位思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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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羽不義】

說完劉備的不仁，下面咱們再來說說關羽之不義。在進入這個話題前，先來談談關羽的形象泡沫化問題。

《三國演義》全書第二回〈劉玄德斬寇立功〉，便見羅貫中對關羽一口一個「關公」相稱。三國時，關羽不過一介武夫，何來「關公」？想來，不外乎後人對他的敬稱，羅貫中拿來主義，搬到三國背景下的文本裡來敘述。《說岳全傳》的作者也犯這毛病，在敘述到岳飛時，也從來都是一口一個「岳大爺」。如然，這岳飛豈不成了所有讀者的大爺？很不像話！

桃園三結義，說的是劉關張講義氣的事，可我們最終發現，在近兩千年的歷史中，成為義氣典範的，惟關羽一人。遍佈華夏大地上的關帝廟，就是明證。那麼，關羽這個「帝」之尊號又是怎麼來的呢？早在陳壽的《三國志》中，關羽僅僅是一個將軍，脾性上有點冷，有點義，有點勇。僅此而已。宋元兩朝開始，關羽逐步被神化。劉備的正臉，也是這個時期開始被強化的。到了明清兩朝，直接把關羽捧上了天。下面是關羽在各個歷史時期所被賦予的尊號：

蜀國時，封其為壯繆侯；

北宋時，封其為忠惠公、武安王、義勇武安王；

南宋時，封其為壯繆義勇武安王、壯繆義勇武安英濟王；

元朝時，封其為顯靈義勇武安英濟王；

明朝時，敕建關廟、封協天護國忠義帝；

清朝時，封其為忠義神武關聖大帝。

「關帝」或「關帝廟」，就是這麼演化來的。歷史上有三位皇帝，推崇關羽，近乎兒戲的地步。清雍正帝愛屋及烏，竟然連關羽的曾祖父、祖父、父親一併追封，分別為光昭公、裕昌公、成忠公。明萬曆帝給關羽的封號，竟有十五個字之多，曰：三界伏魔大帝威遠震天尊關聖帝君。清光緒帝有過之而無不及，他給關羽的封號，長達二十六個字，曰：忠義神武靈佑仁勇威顯護國保民精誠綏靖翊贊宣德關聖大帝。可謂登峰造極！

粗略統計，歷史上有十六位皇帝二十三次御旨加封關羽，爵位由侯而王，由王而帝，乃至關聖大帝，真是榮寵無比。學人商人藝人，百姓草莽義士，僧道尼丐匪盜，全國不分階層，不留死角，皆追隨皇室的腳步，追捧關羽。以關帝廟為例，清代中葉，僅京城之內，便多達一百多座；臺灣大大小小的關帝廟，據說亦有數百座之多。

中華帝國的皇室，為什麼如此熱衷宣揚關羽？目的就一個，希望治下的臣民，都像關羽那樣，愚忠於皇室、愚效於皇室。這樣，他們才好統治；這樣，他們的江山才可萬萬歲；這樣，他們皇室才可以永永遠遠駕馭人民、奴役人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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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明不才】

在我的印象中，和諸葛孔明有關的故事，全為智謀。就連影視劇中的孔明，統統老態出鏡（彷彿他不曾年輕過），無外乎烘托其智者形象。一句話，孔明這人，聰明過人，蓋世無雙。你看看，他人都死了，還遺計嚇退司馬懿大軍、遺計殺了魏延，你說這得多大智慧才辦得到？然細細揣摩，卻發現孔明並無長處。

首先說說孔明的前身。出道之前，孔明在南陽和弟弟一塊種地，因此，後來的人誰若罵他，就斥之為「南陽田夫」。因緣際會，劉備找到孔明，請他出山，一塊鬧事去。

反正也是天下大亂，不鬧白不鬧，沒準就鬧出名堂來了。孔明看清了局勢，決定跟劉備出去鬧一鬧。出遠門前，他囑付弟弟說：「我受劉皇叔三顧之恩，不容不出。你可在家老老實實務農，休得荒蕪了田地。待我功成之日，即當歸隱。」

所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孔明一旦走出農耕生活，他的心就再也收不住了，比如他竭力慫恿劉備自立漢中王、稱帝，目的也不過跟著尊享富貴；尤其劉備稱帝，那一國丞相之尊，非他莫屬。劉備三顧茅廬，孔明才出山，為什麼？他在權衡，我是跟著劉備幹呢？還是投奔曹操袁紹他們呢？天下軍事強人很多，劉備總共也才幾千人馬，算不得軍閥，頂多也就是一個流寇、一小撮匪幫。孔明屬意曹操袁紹等級的軍閥，但人家並不知南陽臥著孔明這麼一號龍。再說，曹操本身就是智勇雙全的人物，就是知道世間有孔明，也未必就看得上他；看得上，也未必用他，楊修就是很好的例證。誰能看上孔明呢？就只有落魄的劉備。孔明也著實沾酸拿醋，擺架子、甩臉子，折騰劉備。你同意就同意，不同意就不同意，何必折騰人家。話又說回來，不玩神祕感，怎麼顯出孔明的奇貨可居來？中國人的理念是，越是難以勞動大駕的，便越是牛人。本來無才的一個人，只要擺譜、沾酸拿醋，嘿，那賤骨頭便越發的看中你、抬舉你、力捧你。孔明也頗自以為是，以為自己丞相了，本來無才，也變得有才了，於是，大動干戈，六次北伐。你知道他這是什麼意思嗎？他這是雄心勃勃，要做統一中國的丞相。離這個目標還差十萬八千里呢，他就死在了北伐的路上，跟他弟弟所說的歸隱，也就成了一句空話。

【劉備不仁】

二十一世紀，尋找自小失散的家人，需DNA配對成功，方能認可失散者的血緣關係。劉備與劉啟，相隔二十代人，時間跨度三百多年，沒有DNA佐證不說，連旁證都沒有。也就是說，沒有第三方來確認劉備為劉弘之子。問題是，即便有人能證明劉備就是劉弘之子，誰又能證明劉弘就是劉雄之子呢？

擱在現在，劉備若說，他祖宗的祖宗的祖宗……是偉大的文景之治時代的劉啟皇帝，還不給人笑死。俏皮話會說：「你祖上是劉啟，我祖上還劉邦來著。」

有人也許會抬槓，說你看看人家劉備，數說家譜，倒背如流，這肯定沒錯。我說，你要誠心拿皇室...

整個夏天，窗外的雲總是不肯散去。也不知植物是怎麼想的，反正我不樂見這壓抑的低空，它總令人慵懶倦怠。當一線藍天撕開烏雲時，我竟有些按捺不住的衝動，想到姿三四郎要滿頭大汗的去幹活，想到讀書，想到爬山，想到咖啡，想到品茶，想到美酒，甚至想到給剛剛殺青的書寫個序。思維之活躍，簡直美不勝收。晴天真好。

我很少給自己的書寫序，這次卻充滿主動性。為那久違了的藍天？不好說。總之，動筆了。那麼，又何為序呢？以我的理解，書的內容，是與讀者間接對話，而序就是直接對話。

借助這序，我要說點什麼呢？自然與三國有關。二○○七年夏，新浪的編輯邀我開博，我欣然接受。這期間，我正在寫《歷史深處話名著》一書，其中〈三國：內戰的一次盛宴〉一節已完稿，隨手便貼到我的新浪博客上。近十萬的點擊量，令我意外。這畢竟不是娛樂或什麼熱點，三國題材，足夠老了，為何還有那麼多的關注率，再一個意外，就是潮水般的謾罵與人身攻擊。這是繼我的《央視十批判書》（真名網二○○四年）之後，遭受最猛烈的一次人身攻擊。那時，我缺乏足夠的思想準備，去做一個被批評者、被攻擊者，忙不迭的刪去那些刺耳的留言。回想九年前之所為，自嘲缺乏大度。所以，現在無論是怎樣的批評，我都會坦然以對。正如恩斯特‧凱西爾（Ernst Cassirer）所說：「為了歡享真正的自由，我們就必須努力打破把我們與外部世界聯結起來的鎖鏈。」這樣的嘗試，帶給我更多的思想樂趣。

這篇序，我能說的，大約就這麼多。

魏得勝

二○一六年中秋，於翠湖西畔

整個夏天，窗外的雲總是不肯散去。也不知植物是怎麼想的，反正我不樂見這壓抑的低空，它總令人慵懶倦怠。當一線藍天撕開烏雲時，我竟有些按捺不住的衝動，想到姿三四郎要滿頭大汗的去幹活，想到讀書，想到爬山，想到咖啡，想到品茶，想到美酒，甚至想到給剛剛殺青的書寫個序。思維之活躍，簡直美不勝收。晴天真好。

我很少給自己的書寫序，這次卻充滿主動性。為那久違了的藍天？不好說。總之，動筆了。那麼，又何為序呢？以我的理解，書的內容，是與讀者間接對話，而序就是直接對話。

借助這序，我要說點什麼呢？自然與三國有關。二○○...

自序

第一章　印跡
　不老的三國
　歷史的塗層
　撬動帝國的巫醫

第二章　不齒的楷模
劉備不仁
關羽不義
孔明不才
曹操不德
呂布不忠

第三章　刀刃上的皇室
董卓血染皇室
曹操勒死董貴妃
曹操杖殺伏皇后
司馬懿謀殺曹爽
司馬師絞死張皇后
司馬昭弒曹髦帝

第四章　亡命徒的遊戲
馬屁之戰
愚蠢之戰

第五章　帝國的重建
恢復中原秩序
曹丕稱帝

自序

第一章　印跡
　不老的三國
　歷史的塗層
　撬動帝國的巫醫

第二章　不齒的楷模
劉備不仁
關羽不義
孔明不才
曹操不德
呂布不忠

第三章　刀刃上的皇室
董卓血染皇室
曹操勒死董貴妃
曹操杖殺伏皇后
司馬懿謀殺曹爽
司馬師絞死張皇后
司馬昭弒曹髦帝

第四章　亡命徒的遊戲
馬屁之戰
愚蠢之戰

第五章　帝國的重建
恢復中原秩序
曹丕稱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