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 《這本推理小說了不起!》受賞作
結合推理、犯罪與古典樂的超人氣名作
★ 《達文西》雜誌年度最受歡迎作家
★ 日本銷售突破 1,000,000 冊
★已改拍電影,由《告白》、《海女小天》話題女星橋本愛主演!
★妻夫木聰感動推薦!(2010.09達文西雜誌)
像《再會了,德布西》這樣,運動精神的骨架與本格推理詭計的組合相當罕見。令人不忍釋卷的故事敘述與華麗的詭計兼具,是一部非常獨特的作品。
──大森望(知名翻譯、評論家)
Tizzy Bac惠婷:
「相當獨特的音樂推理小說,作者對於文字的使用具有令人羨慕的高度自由以及豐富性,很具閱讀快感,緊張的場面描寫更是讓人屏息,卻又在全書的可讀性中灌注了認真的激勵思考,一次滿足多重享受!」
Joanna王若琳:
劇情在某一部份像是給予少女或是青年充滿了鬥志的情節,但是整本書充滿了作者對人性深度觀察可信的細節,不管是承受意外的受害者恢復的心路歷程,或是對於音樂給予的震撼與詩情畫意,都令人深深投入。
推理評論家 曲辰
中山七里的這本小說,以抒情靜謐的鋼琴曲為經,又以傷殘少女奮發向上的熱血情節為緯,編織出很難逃脫的小說世界,並且在這世界背後,埋下了名為「謀殺」的陰影,恰如德布西《月光》,在明亮的觸鍵背後,有著無限的留白。
推理小說作家寵物先生:
一部浴火重生的奮鬥故事。書中的演奏段落將音樂予人情緒的高低起伏書寫得淋漓盡致。主角背負的重擔,透過傷後復健的掙扎(還有那驚愕的真相)如利椎般刺痛讀者的心,卻也使讀者看見光明。建議搭配古典樂服用。
為了露西亞,為了自己,
我一定要用這個被火紋身的身體彈出完美的旋律!
加油吧!不可以輸給不幸,不可以輸給世上的惡意。大部分的事情,只要堅持下去,總有一天一定能夠戰勝的。不,就算是無法獲勝,也絕對不會輸。只有放棄對抗的時候才會輸,也就是輸給了想要放棄對抗的自己。
生長於富裕家庭的十五歲少女香月遙,與因南亞大海嘯而下落不明的表姊妹片桐露西亞情同姊妹,兩人同樣熱愛鋼琴,也同樣的努力想成為鋼琴家。某個夜晚,一場突然的無情大火,露西亞與祖父葬身火海,小遙雖然全身遭受到嚴重的灼傷,但卻奇蹟般地生還,並接受了全身皮膚移植與整形手術,幾乎完整的恢復小遙的模樣。她念念不忘兩人共同的約定,決心朝著成為鋼琴家的目標繼續前進,一面忍受著嚴苛痛苦的復健,一面為表姊妹努力練習鋼琴。然而祖父所留下來高達十二億日圓的遺產,似乎默默的掀起了一些暗藏在眾人心中的波瀾……
在新生代鋼琴家岬洋介的指導下,身體還飽受皮膚移植手術後遺症影響的她重新開始了她的鋼琴課程,在經過一番不懈的努力,並在學校有意製造話題的情形下,得以代表學校參加一項重要的鋼琴大賽。同時,她和家人卻發生了一連串的意外,讓她感到極度的不安。在這個時候,帥氣的新生代天才鋼琴家岬洋介為了讓她安心,竟承諾要幫她找出兇手以及一切的原因,只為了要她專心練琴。
究竟兇手究竟是誰呢?目的又是什麼?自告奮勇要找出這一切原因的岬洋介又會發現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本書特色
書中登場的曲目如下:
1. 蕭邦──《Polonaise in A-flat major, Op. 53》:作品53號,降A大調波蘭舞曲,又名《英雄波蘭舞曲》。(香月遙)
2. 布爾格繆勒──練習曲《阿拉貝斯克》(香月遙)
3. 《李斯特 超技練習曲第四號 馬采巴》(岬洋介)
4. 克萊門蒂──練習曲
5. 林姆斯基‧高沙可夫作曲──《大黃蜂的飛行》(香月遙)
6. 蕭邦──Opus 10, 12首練習曲No. 1:練習曲C大調(香月遙) (岬洋介)
7. 《德布西──鋼琴名曲集》之《前奏曲集第一集》和《貝加馬斯克組曲》
8. 德布西──《月光》(香月遙)
9. 德布西──《亞麻色頭髮的少女》
10. 德布西──《阿拉貝斯克第一號》(香月遙)
11. 《第三號交響曲──英雄》
12. 蕭邦──Opus 10, 12首練習曲No. 2:練習曲A小調"半音"(香月遙)
13. 蕭邦──Opus 10, 12首練習曲No. 4:練習曲 升C小調(香月遙)
14. 孟德爾頌──《小提琴協奏曲》
15. 莫札特──《第十三號小夜曲》
16. 貝多芬──《第五號鋼琴協奏曲──皇帝》(岬洋介)
17. 蕭邦──《小狗圓舞曲》跟《離別曲》
18. 蕭邦──Opus 10, 12首練習曲No. 5:練習曲 降G大調"黑鍵"
19. 蕭邦──Opus 10, 12首練習曲No. 12:練習曲C小調"革命"
20. 蕭邦──Opus 10, 12首練習曲No. 3:練習曲E大調"離別"
21. 李斯特──《帕格尼尼大練習曲第三號──康帕內拉》
作者簡介:
中山七里
因為電影開始寫作,角逐江戶川亂步獎的學生作家
一九六一年生,在吳服屋(販賣絲綢的店家)長大。國中時因為看了電影〈犬神家一族〉,開始閱讀橫溝正史與江戶川亂步的著作,並把所有已知得過江戶川亂步獎的小說全部讀完。從高中開始便不斷嘗試創作,大學時代完成一部以東大安田講堂事件為主題的小說《謝罪》角逐江戶川亂步獎,並通過初選,之後便不斷以各個小說新人獎為目標寫作,但畢業開始工作後便停止了寫作。
停筆二十年,因小說家而寫小說
二零零六年,當他調任大阪時,有一次參加了島田莊司為小說《幽浮大道》所舉辦的見面會,第一次親眼見到小說家本人,突然覺得「如果現在不寫小說的話,就一輩子不會寫了!」便到難波的電器行買了一台筆記型電腦,重新開始中斷二十年的小說寫作。寫出的第一部作品《魔女復甦》,去報名「這本推理小說了不起!」大獎,可惜在最終決選時落敗。甦醒
四十八歲雙料入選,華麗出道的中山七里
三年後,終於以《再見,德布西》獲得「這本推理小說了不起!」大獎首獎。四十八歲的他總算正式以小說家的身分出道,特別的是,同年他還有另一部作品進入決選,是史上第一次作者同時有兩部作品進入決選的創舉,增添了不少話題性。至於中山七里這個筆名,則是以他的老家岐阜縣下呂市的某條溪谷而定名,有趣的是,知名歌手喬幸夫(代表作:一枝小雨傘),也曾演唱過以中山七里為名的歌曲。
把電影當作一生的大學,一日兩部片狂人
興趣是電影欣賞,國中一年級時戲院正好在播放〈大白鯊〉,從此便愛上了電影,每到星期六上完課後一定要去看電影。到了大學,即使犧牲睡眠時間,一天也必看兩部電影以上。上班後只要遇上工作調動時,搬家時的首要考量絕對是電影院附近的房子。現在寫作的工作室也配備了全套的視聽設備,電影跟新的興趣花式溜冰的影片加起來已經有好幾千部了,但他對影評或是電影製作沒什麼興趣,認為電影就是自己的「學校」,學校沒教的東西全都可以從電影之中學得。
最著名的作品為以鋼琴家岬洋介為主角的音樂推理小說,也是「這本推理小說了不起!」大獎首獎作品《再見,德布西》,此系列還有《晚安,拉赫曼尼諾夫》(野人文化即將出版)、《永遠的蕭邦》以及《再見,德布西前奏曲》。
譯者簡介:
王華懋
專職日文譯者,譯作包括各種類型,有推理小說、文學小說及實用書等。近期譯作有《所羅門的偽證》、《太陽坐落之處》、《名偵探的枷鎖》、《剖開您是我的榮幸》、《關於莉莉周的一切》等。
章節試閱
I Tempestoso delirante ~如暴風雨般狂野地~
手指輕放在鍵盤上。
右腳輕踩在踏板上。
一個深呼吸,手指開始滑行。
從低音開始的前奏。接著從和弦轉移到柔軟的三度雙音時,鬼塚老師的斥責聲立刻響起:
「那邊!音不齊!」
不用妳說我也知道──我在心裡頭咂舌。才剛開始而已,讓人家爽快地彈是會怎樣嗎?
「手指彎起來!抬高!」
「太慢了!那邊快一點!」
「漸強!」
我的手指逐漸被每一個小節都扎上來的斥喝五花大綁,失去了自由。就彷彿每一根手指都被話語的針刺給釘住了似的。原本應該強而有力的華麗樂曲,一眨眼就被打成了萎靡不振的不像話噪音。
蕭邦的《Polonaise in A-flat major, Op. 53》──
不曉得的人,聽到Polonaise,可能會以為是某種義大利麵;如果真是義大利麵,要我煮上幾把都沒問題。Polonaise是「波蘭舞曲」的意思,曲子的主旋律十足舞曲風,從前奏開始就是一段舞蹈般的旋律,令聽眾歡欣快活。可是對於演奏者來說,這首曲子難度很高,構成和弦的音符遍佈鍵盤,手掌小的人彈奏起來相當吃力,而且左手連續的八度音也把姆指操得痠死了。煮意大利麵比這輕鬆太多了。事實上彈到一半的時候,我的指頭就已經累到快要抽筋了。
「不行!那邊的八度音更正確點!」
看吧,在不出所料的地方挨罵了。
我一邊承受著斥責,一邊拚命地挪動手指,可是指頭已經不聽使喚了。沒法繼續使力。走拍了。音又亂了、亂了、又亂了──
「停!」
鬼塚老師拍手大喊。
「糟透了!從上次到現在一點進步也沒有!遙同學,妳在家真的有練習嗎?八度音的地方只能練習再練習,沒有別的訣竅。必須彈得跟機器一樣精準才行!」
那交給自動演奏鋼琴去彈不就得了?我在內心嘀咕說。一定是表現在臉上了吧,老師瞪著我的表情就像個虎姑婆。
「別以為推甄上音樂班就可以疏忽練習。像妳這個樣子,馬上就會落後大家的。」
練習不充分被唸了三分鐘,對曲子的理解不充分又被唸了三分鐘,然後我總算被釋放了。
接下來輪到露西亞。真可憐,看她嚇得魂不附體,簡直就像被拖上刑場的囚犯。她的指定曲是徹爾尼的練習曲。雖然比波蘭舞曲簡單,可是果不其然,露西亞才剛開始演奏就彈錯了鍵。可是鬼塚老師沒有一一糾正,只是板著臉,拄著一邊的手肘聆聽。露西亞本來就不是正式學生,等於是陪我來上課的,所以被當成觀摩的客人,當然也不會挨罵。可是老師無言的壓力讓露西亞愈彈愈緊張,依然繼續彈錯鍵。不只是沒按確實的程度而已,手在鍵盤上無力地划泳著。節拍亂七八糟,強弱也一塌糊塗。鬼塚老師的臭臉傳染開來,原本應該是輕快的曲子,現場的氣氛卻一片陰沉,教人如坐針氈。
不過為了當事人的名譽,我得聲明一下,露西亞的琴藝絕對不差。在家一起練習的時候,有時候我覺得她彈得比我還要好。然而這女孩真的是超級怕生,只要碰到討厭的人或是陌生人,連好好招呼寒暄都沒辦法。至於鬼塚老師,當然是屬於前者。
我不經意地自問自答起來:彈奏樂器應該是一件更快樂的事,怎麼會變得這麼痛苦呢?音樂是一種非得像這樣尷尬難堪不可的玩意嗎?當然我明白「快樂」的相反詞並不等於「痛苦」,有時候痛苦當中也有快樂,而輕鬆有時候也是很無趣的。但是既痛苦又無趣的話,那與其說是練習,更接近苦行了。又不是出家人,十五歲的花樣少女,為什麼不得不日復一日投身於這種苦行呢?
沒有人理會我的胡思亂想,露西亞彈到一半,鬼塚老師再次拍手了。
「不好意思暫停一下,有客人。」
露西亞從痛苦中解放,放心地喘了一口大氣。這氣也吐得太露骨了。我這個表姊妹不曉得是少根筋還是家教使然,反應非常直接。等會兒得忠告她一下才行。
「不好意思,打擾妳上課了。」
什麼時候跑進房間的?突來的訪客在門前一臉抱歉地站著。三十八歲單身的鬼塚老師把直到剛才都還掛著的臭臉扔到天花板上,滿臉堆笑地迎接這名男客人。
「哪裡哪裡,你的話,我隨時歡迎。好久不見了呢,三年沒見了?」
「妳看起來很不錯,太好了。」
「我聽說囉,你被音大招聘為講師了?」
「什麼招聘,沒那麼了不起。只是有個講師請產假,我去充當臨時講師而已。」
「八成是戶部老師求你幫忙的吧?那種差事拒絕就好了嘛。又不是混不下去,而且令尊在『傳播界』也很吃得開呀。不過即使如此還是答應了他的請求,的確像是你的作風。」
鬼塚老師甚至嬌媚作態起來,完全從「老師」變成了「女人」。她的變臉秀雖然令人目瞪口呆,不過看看訪客的相貌,也不是不能理解。
真是個美男子。
年紀大約二十出頭,身材清瘦,臉蛋小巧。不是傑尼斯系,也不是戰隊英雄作品的爽朗型演員,或邪魅的男公關。比較像小公子或者說家世良好的聰慧少年,然後就這樣天真無邪地長大成人的美男子。
王子的登場,將陰沉的空氣一掃而空。
「我來介紹,這位是相當於我師弟的新星鋼琴家──岬洋介。這兩個是我的學生香月遙,還有她的表姊妹片桐露西亞。」
岬洋介──聽到這個名字,我才想起自己看過這位王子的臉。我訂閱的鋼琴雜誌報導過他幾次,說他是囊括國內知名比賽獎項的矚目新星。照片上的他氣質十足禁欲,所以我才會一時沒有聯想到。禁欲的側臉顯得英武凜然,但正面展現的溫和笑容,就算不是三十八歲的獨身婦人,也一樣會看得神魂顛倒。
不妙,完全是我喜歡的型。
妳們好──對方寒暄說,我和露西亞慌忙行禮。斜眼一瞄,露西亞的臉頰正微微泛紅。就說妳反應太直接了啦。
「妳剛剛在彈《英雄波蘭舞曲》呢。」
咦!我那不堪入耳的演奏被聽到了嗎?
這下子我為了不同的理由差點也臉紅了。
「妳喜歡蕭邦嗎?」
「啊,是,我最喜歡蕭邦了!」情急之下我撒了謊。不,這不算撒謊,這叫社交辭令。岬洋介仍然笑著,不過看似確實地意會出那是社交辭令了。
「請問……我可以請教一個問題嗎?」露西亞低著頭就這麼開口了。
岬洋介好像有點吃驚,不過還是說:
「可以呀,什麼事呢?」
「……要怎麼樣,才能把鋼琴彈好?」
對一個鋼琴家而言,這個問題可以說再平凡不過了。可是這個問題看似尋常,其實卻也相當刁鑽。畢竟如果因為問題平庸,就回以平庸的答案,就等於曝露了自己的平庸。或許是因為知道這個道理,岬洋介露出困窘的表情,喃喃著「這個問題好難啊……」,便開始沉思。只是個十五歲小女生提出的問題,何必想得這麼認真嘛……?
一會兒後,他滿臉歉疚地說:
「這個回答很老套……不過勤加練習、理解曲子固然很重要,但最重要的還是去喜歡它吧。因為不管再怎麼努力,人還是沒有辦法為了討厭的事物傾注熱情。妳是不是也這麼覺得?香月同學?」
哇!把問題丟到我身上嗎?
剛才的「我最喜歡蕭邦了」,你不是聽出是社交辭令了嗎?難道這是在虧我?
我不曉得該如何回答是好,忍不住又犯了老毛病,把腦袋往右邊一歪。
二月是一年之中最寒冷的時節,但是過了中旬以後,寒意也緩和下來,午後的陽光變得就像人的體溫一樣溫暖。我把大衣夾在腋下,遛達著踏上歸途。不過露西亞全身裹得厚厚的,即使如此還是縮著脖子,一副很冷的模樣。她的故鄉是常夏之國,所以我覺得不算什麼的低溫,也會讓她冷得受不了吧。這麼說來,那個國家沒有冬衣,會販賣大衣類的,好像只有少數幾家高檔飯店。她現在穿的大衣,也是在機場的免稅店匆忙買的。
「我說小遙啊……」露西亞戳戳我的肩膀說。
「幹嘛?」
「妳剛才歪頭的那個動作啊,一副假古錐的樣子,我覺得最好不要那樣,太明顯了。妳一向都太直接了。」
「妳才沒資格說我哩!而且什麼假古錐,這年頭沒人那樣講的啦,只有歐吉桑才會那樣說好嗎!」
「咦?是嗎?可是我上次來的時候聽妳這樣講,我才學起來的耶。」
「流行語不會跨越國境嗎?妳們那邊也有網路吧?」
「唔……可是那邊日本人跟日本人都只用標準話講話,而且也沒有什麼跟我同齡的小孩。日語好難唷,單字才剛記住,一下子就沒人用了。」
即使如此妳還是拚命去記住,真了不起──我在心裡頭呢喃說。
一問之下才知道,露西亞在家裡看的好像也都是姑姑帶去的深奧日本文學全集。處在那種環境下,她的詞彙會變得老派也是當然的。然而短短兩個月之間,露西亞的日文就說得這麼溜了,這可以說全是她努力的成果。
我跟這個原本一年只會見到一次面的表姊妹一拍即合。我們同齡,體型和髮色也一樣,星座與血型也相同(所以看占星書之類的東西時省事多了),甚至連喜歡的男生類型都一樣──卻只有個性完全相反,所以跟她聊天,完全不會厭倦。因此露西亞在我心中的地位,與其說是單純的表姊妹,更接近我最要好的姊妹淘。沒錯──過去一直是如此。
走了一段路後,前方出現了萬場大橋。靠在欄杆上俯視的庄內川景色,水面波光瀲灩,璀燦耀眼,美麗極了,但身邊跟著露西亞,狀況就不同了。
暫時還不能讓她看到河川的風景。
「衝啊!」
我牽起露西亞的手跑了出去。為了讓她的眼睛只看著前方,為了讓她盡快遠離河川的風景。
露西亞短促地「啊」了一聲,但任由我牽著手,跟了上來。不曉得哪裡好笑,擦身而過的大嬸笑瞇瞇地目送我們。別笑嘛,內情可是一點都不令人莞爾的。
總算過完橋時,我才放慢速度。結果在後頭氣喘吁吁的露西亞這麼說道:
「我說小遙……妳不用那麼費心啦。」
我凍住了似地停下腳步。
「我得快點習慣才行。要不然就沒辦法在這個河川這麼多的小鎮生活下去了。」
──我太小看她了。
我忽然覺得慚愧極了,放開牽在一塊的手。慚愧和歉疚讓我的臉幾乎要噴出火來。結果露西亞主動握住了我放開的手。
「可是……謝謝妳。」
「……嗯。」
我們手牽著手,慢吞吞地走了起來。露西亞的手比我的手冰冷多了。
從聖誕節到年初三的十天在日本度過,是露西亞她們片桐家的年度活動。一見鍾情愛上姑丈的玲子姑姑,由於姑丈工作的關係,婚後很快就搬到印尼去了;然後兩人都愛上了那塊土地,居然歸化印尼,成了印尼人。在那裡出生的露西亞當然也是印尼國籍,但姑丈似乎希望她也別忘了日本人的身分,總是盡量讓她接觸日本和日本文化。可是印尼雖然有三所日本學校,但都只到國中為止,畢業以後就沒有機會與同年代的日本人交流了(而且露西亞的同班同學好像也只有四個人)。雖然也有日本人會這樣的團體,但基本上是當地日本人的交流會,所以每年到日本居住一段時間,對露西亞來說是寶貴的日本教育一環。
然而唯獨這次,姑丈臨時有工作,只有露西亞一個人早一步來到日本。姑姑她們預定要在除夕那天回來日本。
然後十二月二十六日,那起悲劇發生了。
蘇門答臘近海大地震。
當地時間上午七點五十八分,日本時間上午九點五十八分,發生了震央在印度洋的芮氏九‧三級大地震。後來聽說,這是一九○○年以來規模第二大的地震。地震發生後,大海嘯襲擊了印度洋沿岸各國:印度、斯里蘭卡、泰國、馬來西亞、東非──可是受災最嚴重的還是印尼,蘇門答臘島北部被平均十公尺、最高三十公尺的巨大海嘯所襲擊。受災慘況全世界都在報導,我們一家人也在電視機前臉色蒼白,啞然失聲。
對天災的恐懼,說穿了就是對地球這個巨大生物的畏懼。平日溫和的大海、高山,還有天空與大地。它們在一瞬之間丕變為殘暴的怪物,齜牙咧嘴的模樣,令人類驚恐萬狀。
大海將整個渡假村吞沒了。起初是一小口一小口舔著海岸似地,接著是突然一口氣吞噬。覺得稀罕而聚集到海邊觀望的人們甚至無暇感覺到恐怖吧。他們一眨眼便連同建築物一起被捲走了。察覺到危險而倉皇奔逃的人們也敵不過浪濤的速度。至於市街,人群、馬路、建築物,全被高達三十公尺的怪物接連壓潰,然後吞沒。
損失總額九億七千七百萬美元,死者二十二萬名以上,傷者十三萬名──。
這二十二萬人裡面,也包括了露西亞的父母。
由於災害以及隨之而來的略奪,露西亞失去了父母和包括心愛的鋼琴在內的所有財產──除了自己這條性命。起碼露西亞倖免於難,是不幸中的大幸,然而這對本人來說,根本算不上半點安慰。事實上如果本人大哭大叫或近乎發狂,周圍的人也許還有法子可想,然而她卻只是兩眼空洞,自我封閉,甚至讓人擔心她會就這樣哀傷至死。
另一方面,露西亞還有個會讓她敏感地出現反應的事物。也就是海邊、河邊等景色。走在外頭時,光是看到河邊的景色,露西亞就會全身發抖,動彈不得。電視出現海邊的場景時也是一樣。用不著問醫生也知道,那會勾起她故鄉海岸線被海嘯吞噬的情景。
我一方面擔心著露西亞,同時卻也悄悄地鬆了一口氣,然後我注意到自己這種反應,並陷入自我嫌惡。我會想:幸好這種事不是發生在我身上。如果換成我是她──啊啊,我完全無法想像。失去父母,變得孑然一身,被奪走溫暖的家和財產,隻身被拋棄在異國,光是想像就令人難受。我實在不可能承受得了。我一定會發瘋,要不然就是自殺。然後想到這裡我才發現,露西亞平常顯得那麼軟弱不可靠,但其實遠比我要來得堅強太多了。
後來過了一個月,露西亞的眼睛總算逐漸恢復神采了。當然,她的心傷不可能完全平復,但已經恢復到能夠跟我們正常對話的程度了。
成了孤兒的露西亞剩下的親人就只有我們香月家,不過不必她開口,我的父母也已經決定收她為養女了。像母親,她甚至在災難發生的隔天,就半強制地命令露西亞叫她媽媽。當然,我沒有異議。不過這麼一來,露西亞在我心中的地位就有了微妙的變化。因為除了是我最要好的姊妹淘,她同時也成了我真正的姊妹。
問題是露西亞本人是否如此期望。
與她關係最親密的我應該可以問問她的,然而即使到了現在,我依然無法問出口來。
因為我總覺得害怕。
沿著廣小路大道經過本山後,道路兩旁的綠意便多了起來,將荒薙神社前大鳥居的朱色襯托得更為奪目。我們就這樣進入神社,穿過社務所,爬上後面的石階。石階很淺,也沒有扶手,總共有一百五十階。其實神社旁邊的緩坡才是正路,但因為得繞上好大一圈,所以我們利用香月家是信徒代表的身分,讓社方默許我們像這樣抄近路。
爬上石階後,走上三分鐘就可以看到住宅區的入口了。
我們居住的住宅區呈南北向延伸,中央有一條貫穿市內的幹道。這裡原本是開拓山谷而成的地區,因此地形並不平坦,而是把土地弄得像葡萄田那樣一層又一層,然後上面整整齊齊地並排著許多透天厝。住宅區內縱橫交錯的馬路是自古留下的四公尺寬道路,但是因為大家都把車子停在路邊,因此讓原本就窄的道路變得更加狹窄了。雖然令人困擾,但爺爺的看法認為,這樣一來車輛行駛的速度就快不了,反而安全許多。
這一帶是所謂的高級住宅區,當地人都喊這叫「大宅門町」。這裡住的大部分是地主,是在昭和五○年代掀起的建屋熱潮中賣掉土地,發了大財的暴發戶。唷,這可不是壞話。賣掉祖產土地發了最大一筆財的就是我家爺爺,而他本人平日就喜歡到處向人宣揚他是個暴發戶。
我家坐落在住宅區中最高的一處高台,周圍沒有幼稚園、學校,也沒有會發出隆隆噪音穿梭的汽車,閑靜無比。
然而──。
「你這個混帳王八蛋!」
看到玄關門時,家裡傳來了怒吼聲。那罵聲大到連睡死的孩子都會給嚇醒,我總是偷偷地心想,真想拿它和職業男中音歌手的音量較勁一下。還不習慣的露西亞被嚇了一跳,但對於從早聽到晚的我來說,這只是生活環境音效之一。左鄰右舍也都見怪不怪了,說爺爺的雷公嗓跟我的鋼琴聲是香月家的主題曲。
走進大門後,司空見慣的情景映入眼簾:在輪椅上口沫橫飛的玄太郎爺爺、在背後用一種慈母般的眼神看著爺爺的看護綴喜美智子嬸嬸。而落入爺爺虎口的不出所料,是研三叔叔。
「年過三十的大男人連份正經差事也沒有,成天就會在那裡遊手好閒。你就沒個夢想,沒個大志嗎!」
「我有夢想也有大志啊,只是現實遲遲追趕不上罷了。」
研三叔叔也早就被罵慣了,一副悠哉游哉的模樣。簡直是在對牛彈琴。
「現實追趕不上?聽你放屁!追趕不上夢想的不是現實,是你自個兒。不反省不願努力的自己,只會把自己的不幸怪罪到環境,這表示你這人的根性已經爛到底了!」
「我有在努力啊。而且活在夢想裡頭,也不是件壞事吧。」
「你不是活在夢想,是靠著夢想過活。看看你的同學,每一個不是找到好工作,就是有了家庭,每天認真地過日子。他們也不是沒有夢想,對現狀也有不滿吧。可是人家就沒半句怨言,每天擠在爆滿的電車裡搖晃著上下班,默默地打拚工作。我不是說那種腳踏實地的生活方式才是唯一,也不是叫你效法,可是跟那些人比起來,你就不覺得自己窩囊嗎?」
「無聊,什麼腳踏實地的生活方式,說穿了只是在搆得著的範圍內妥協罷了吧?再說,我們這個世代可是時代的犧牲者呢。從還沒上幼稚園的時候就開始競爭、競爭、再競爭。拚命把別人踹下去,總算唸到大學畢業,居然碰上泡沫經濟崩壞,連可以進的公司也沒有。就算好不容易撈到個差事,能當上正職員工的也只有三分之一,其他的不是計時人員就是派遺員工,也有許多人像我這樣才華洋溢,雄心大志,卻只能被迫蹲在家裡抑鬱度日。那些守舊的老古板們把我們取名尼特族,想要把我們從他們舒適快活的世界隔離開來啊。」
「尼特族?哼,又想拿那種洋名詞來跟我打馬虎眼。這麼說來,之前你也說過什麼信用貸款啊飛特族那類可疑的洋名詞哪。最近的人只要碰上什麼沒面子的事,馬上就想換成洋名詞來瞞混過去。這是因為吶,要是不換個沒人聽得懂的說法,聽了實在太刺耳啦。聽好了,就讓我來點醒你,信用貸款就是借頭寸,飛特族就是沒頭路!靠爸媽的錢過日子,也不去找份正經差事的傢伙,就叫做米蟲!」
爺爺的罵聲又響徹周圍,實在不像個年過七旬老人家的聲音。研三叔叔一臉悻悻然地沉默著。因為他明白要比斬釘截鐵和音量,他實在不是爺爺的對手。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在香月家,研三叔叔就是其中一本。爺爺有三個孩子,也就是我父親香月徹也、姑姑玲子,還有叔叔研三;而這三個孩子之中,唯獨研三叔叔沒有工作也沒有結婚。本人在唸大學的時候就立志要當漫畫家,不斷地投稿,卻完全沒有成功的跡象;最近連漫畫也很少畫了,說是進修,成天不是看漫畫就是看動畫。
從一般世人的角度來看,爺爺的指責確實天經地義,但我本身絕不討厭研三叔叔。叔叔和藹可親,機智聰明,是個非常有趣的聊天對象。沒有正職工作或許是個缺點,可是三十多歲獨身沒工作的人,在這年頭並不稀罕,而且現實上憑著香月家的財產,就算叔叔沒有收入也沒有影響。
所以站在我的立場,我非常想為叔叔辯護個幾句,但爺爺剛才的米蟲發言也戳到了我的痛處,因此我不敢多嘴。
此時救星出現了。
「爸,別再訓啦,都教街坊鄰居聽光啦……哎呀,妳們兩個回來啦。」
多虧媽媽發現我們,爺爺才總算注意到我們的存在。研三叔叔見機不可失,溜進屋子裡面去了。
「噢,小遙還有露西亞,妳們回來啦。」
嗯,我們已經在這裡站了老半天了。
老早就注意到我們的美智子嬸只是默默地微笑。
爺爺的腳是在兩年前出問題的。他在社長室突然昏倒,緊急送醫,結果被診斷為腦中風。幸好手術成功,保住了一命,但是下半身留下了後遺症,爺爺再也無法自力行走了。不過從此之後,生性積極的爺爺徹底發揮了他的超級樂觀,一知道自己變得半身不遂,便說「噢,這下子不必站著工作了」,立刻切換成輪椅生活,公司業務全靠一支手機搞定。然後他在住家土地的空地新蓋了一棟完全無障礙的平房別館,成日在那裡埋首於他的興趣──製作模型。頂多就是不能走來走去罷了,腰部以上,尤其是腦袋瓜和嘴巴比常人更健康千百倍的爺爺,從那天開始正式成了個獨裁者。
也是在這個時候,看護美智子嬸嬸來到我家。母親提議說照顧爺爺家人自己來就行了,但爺爺婉拒她,雇用了美智子嬸嬸,而爺爺的判斷是正確的。身障人士的看護工作不必說,美智子嬸嬸也具備過人的管家天分。從此以後,不僅是別館的維護,連主屋的管理和全家人的三餐都仰仗美智子嬸嬸了。
站在掌管廚房大權的母親立場,這一定令她憤憤不平,但就連這樣的母親,在嚐過美智子嬸嬸做的菜以後,也只能甘拜下風,教人同情。況且,這個長年來不斷地端出導致腦中風的高蛋白高熱量餐點給公公的媳婦,除了對製作起老人飲食也駕輕就熟的美智子嬸嬸舉白旗投降,也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了。不過無論是爺爺的獨裁或是美智子嬸嬸溫和的支配,對我來說都舒適無比,因此我毫無怨言。尤其是美智子嬸嬸做的咕咾肉,真的是好吃到可以拿去開店了。
然後我就像平常那樣,向這位活力十足的獨裁者進行今天一整天的例行報告。蕭邦沒彈好、鬼塚老師一樣心情不好、還有岬洋介先生來訪──。
「岬洋介?他去了那裡啊?」
爺爺一邊的眉毛揚了起來。
「嗯。咦?難不成爺爺認識他?」
「也沒什麼認識不認識的,妳們前腳剛去鋼琴教室,他後腳就來了。」
「咦咦咦?他、他來我們家幹嘛?」
「來做房客面試。喏,榮區那兒不是有藝術文化中心嗎?他來打聲招呼,說只租短期不好意思,但他想要租那附近的公寓。」
這必須向其他地方的人解釋一下。這附近的出租公寓,都是由房東面試房客,再決定是否出租的。我告訴住其他地方的朋友這件事,他們都驚訝極了,然後我才知道原來這種作法非常罕見。當然沒有人喜歡被這樣面試,所以大部分想要租房子的人都會憤慨不已,去找別的地方;不過這一帶的屋主絕大多數都認為與其把房子租給一些可疑分子,他們情願空著;就像老大爺做生意,你想買老子還不肯賣,所以居間的房仲業者也只能勉為其難地屈就於這樣的作風。而且薑還是老的辣吧,老年人看人的眼光真的很精準,所以通過他們審核的房客,從來沒有半個鬧出事來的。這對於當地的治安也算是有所助益,所以這樣的慣例才能延續至今。而且或許因為我是爺爺帶大的才會這麼想,但老年人說的話、想的事,似乎很少會出錯。
所以我更是介意了。
「那爺爺……覺得岬先生這個人怎麼樣?」
「那個人唷?……嗯,很漂亮的一個人。」
「漂亮?」
我忍不住反問。爺爺應該會討厭那種花美男才對呀?
「不,我說的漂亮不是指臉。就算閉著嘴巴不說話,那張臉也透露出他內在的知性。而且……怎麼說,他舉手投足就像個傳統的老派男人,背後有個屹立不搖的支柱在那兒。小遙,妳可能不曉得,不過戰時的將校就像他那個樣子吶。言行舉止雖然很溫和,可是卻有種外表看不出來的堅毅。那傢伙隱藏著比外表強韌許多的精神。他好像是彈鋼琴的,很有名嗎?」
「嗯,是鋼琴雜誌的當紅炸子雞唷。」
「他的琴彈得怎麼樣?」
「很遺憾,我還沒有聽過。」
「他彈的琴,我倒想聽聽看吶……總而言之,好久沒看到那樣的人了。所以我當場決定,廣小路大道旁邊的套房,今天就請他搬進去。」
「哇,好難得!爺爺居然會這麼中意初次見面的人。」
「跟中意也不太一樣。老實說,我有點被他鎮住了吶。」
「爺爺耶?怎麼可能?論年紀,他比研三叔叔年輕多了吧?」
「這種事跟年紀沒關係。是啊……不管是武道還是修練,凡事都是如此,對什麼事情達觀,或是經歷過絕境的人,就能像那樣屹立不搖。平日行住坐臥中的鍛練成了支柱,讓他即使碰上超越想像的苦難,也能挺身面對。也就是呢,小遙啊,我認為那個叫岬的人,是個經歷過那種生死關頭的人。我所謂的被他鎮住,是這個意思。」
用漂亮來形容蘊含知性的長相,這真像爺爺的作風。還有指出他的舉手投足之美也是。哪像我,只看到人家的脖子以上。
這或許是命運的邂逅──我心想,內心有些怦然心動。在拜訪爺爺的幾小時後就碰到我──以巧合來說,未免太湊巧了,而借用爺爺的話,這個世上沒有巧合,只有必然。
我和那個鋼琴家,是注定相逢而相逢的──這麼一想,我的心跳指數確實上升了五十之多。
「這孩子怎麼突然臉紅了,真奇怪。」
眼尖的母親吐槽說。母親的這種地方真教人討厭。我想要笑著打馬虎眼,不小心又歪頭了。
結果肩膀又被戳了。
露西亞用惡作劇的眼神看著我。
I Tempestoso delirante ~如暴風雨般狂野地~
手指輕放在鍵盤上。
右腳輕踩在踏板上。
一個深呼吸,手指開始滑行。
從低音開始的前奏。接著從和弦轉移到柔軟的三度雙音時,鬼塚老師的斥責聲立刻響起:
「那邊!音不齊!」
不用妳說我也知道──我在心裡頭咂舌。才剛開始而已,讓人家爽快地彈是會怎樣嗎?
「手指彎起來!抬高!」
「太慢了!那邊快一點!」
「漸強!」
我的手指逐漸被每一個小節都扎上來的斥喝五花大綁,失去了自由。就彷彿每一根手指都被話語的針刺給釘住了似的。原本應該強而有力的華麗樂曲,一眨眼就被打成了...
目錄
推薦序 月光堂堂處,自有焚火 曲辰
I Tempestoso delirante ~如暴風雨般狂野地~
II Adagio sotto voce ~屏聲斂息地~
III Con duolo gemendo ~淒惻悲痛地~
IV Vivo altisonante ~活潑激昂地~
V Ardente pregando ~熱情祈求地~
解說 大森望
推薦序 月光堂堂處,自有焚火 曲辰
I Tempestoso delirante ~如暴風雨般狂野地~
II Adagio sotto voce ~屏聲斂息地~
III Con duolo gemendo ~淒惻悲痛地~
IV Vivo altisonante ~活潑激昂地~
V Ardente pregando ~熱情祈求地~
解說 大森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