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演義 清史（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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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昌起義

清政府得到廣州的捷報，於是安安穩穩地組織新內閣。慶王奕劻的資望最高，被任命為總理。漢族大臣中，孫家鼐、鹿傳霖、張之洞等人先後逝世，只有徐世昌歷任疆圻，兼管部務，資格也很老，清廷便令他與那桐做內閣總理的副手。內閣以下，如外務、民政、度支、學務、吏、禮、法、陸軍、農工、郵傳、理藩各部，都各設一個大臣和一個副大臣，將尚書、侍郎等機構全部改革，舊有的內閣軍機處也一律被撤去；又增加一個海軍部，令貝勒載洵為大臣；並設軍諮府，令貝勒載濤管理。載洵、載濤都是攝政王的弟弟，翩翩少年，長相十分俊美，可惜胸中並沒有多少軍事知識，仗著兄長的勢力占據重要職位。各省諮議局聯合上疏，說：「內閣應對國家負責，不適合任用親人為總理，請另挑大員擔當重任。」奏章上去後，朝廷沒有理會。聯合會又繼續上奏請求，才接到覆旨，說：「用人是君主的大權，議員不得干預！」頓時全國譁然。

這時候，郵傳部大臣盛宣懷倡議鐵路國有，慫恿攝政王施行。中國的鐵路只有三四條是自己出錢修建的，其他大多是向外國借錢修建的，有些鐵路甚至歸外國人承辦。光緒晚年各省商民眼界漸開才得知借款築路，由外國人監督，中國連土地權也保不住。於是決定自己修築，集資將京漢、粵漢兩大幹線的築路權贖回來，四川到漢口這段鐵路也由川漢商民自行修築，這也是保全鐵路的良策。偏偏這位盛宣懷大臣要將鐵路收歸國有。據盛大臣說：「川粵鐵路，百姓沒有錢接著修築，不如收為國有，借債修路。這條鐵路一修成，不僅能償清外債，還有盈餘。」話似乎說的很中聽，其實也只能去騙攝政王。除攝政王外，除非與盛宣懷串通舞弊，否則別人是騙不了的。盛宣懷是蘇州人，他家私約有幾百萬，也算是中國的一個富翁。他是靠做官發家致富的，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也該知足，還要做什麼郵傳部大臣？還想搞什麼鐵路國有的計策？無奈他總想不通看不破，家中的姨太太已經弄來好幾十個，費用浩大，揮金如土；他的兒女們又是會吃會用，不肯儉省，累得這位盛老頭兒老了還不能回家享福。他弄來一個郵傳部的職位，本是很好，可惜晚清路航、郵電各局的資金大多用來還外債，賺進來的錢也是有限。他便想出一個辦法，打著鐵路國有的旗號，借貸了幾千萬外款，一來可以敷衍目前的局勢，二來有九五回扣，可盡入私囊。等到外國人討債，他早已爬入棺材裡去了；就算到時福壽無疆沒有死，借主是清朝皇帝，與自己無關，中間人不用賠錢，樂得享受眼前的美好生活。攝政王掌權不久，沒經歷過什麼大事，不知道這其中的弊端。慶親王奕劻一心只想著從中得些利處，於是與盛宣懷串通一氣，此唱彼和，居然讓攝政王批准了盛宣懷的奏請。

盛宣懷隨即向英、美、德、法四國借錢修築粵漢、川漢鐵路。外國人正想在中國投資，聽到盛宣懷要將鐵路作為抵押，自然願意合作。那時盛宣懷又想出辦法，把從前川、粵、漢的百姓已墊上的本錢，都經過一番七折八扣的計算，從中又賺取好多利潤；而且不必退還百姓現錢，只用幾張支票搪塞他們，然後將百姓的錢取來作為國用，一舉數得，真是無上妙法。誰知百姓不肯忍受，竟要反抗政府。資政院也奏請開臨時會議，議論向四國借款一事。各省諮議局直接申請，請政府收回鐵路國有的命令。盛宣懷一概不理，還慫恿攝政王降下幾道諭旨，說什麼不准違制，說什麼格殺勿論。百姓一看這樣的話，更加氣惱。川人格外激憤，辦起一個保路大會，定要與政府為難。川督趙爾豐與將軍玉崑將川中情形上奏清廷。這時盛宣懷已將二三百萬回扣拿到手，哪還肯甘休？正巧端方入京，花了十萬兩白銀得到一個鐵路總辦的職位。這都要多謝盛宣懷幫他活動，所以盛宣懷同他商議，說只要他去壓制川民，就可以升任川督。端方利令智昏，居然滿口答應。準備好行裝，立即起程。到了武昌，聽說川民鬧得不可開交，商人罷市，學堂罷課，不禁暗暗想道：「趙爾豐如此無能，一任百姓要脅，怎麼能做總督？」於是連夜寫了一道奏摺，第二天早晨發往北京，奏章中大有捨我其誰的意思。不久得到政府的回覆，令他入川查辦。端方於是向鄂督瑞澂借了兩隊士兵，馬上進入四川。

川督趙爾豐本是有名的屠戶。起初見到城內的百姓捧著德宗景皇帝的牌位，到署中環跪哀求，心中也有些不忍，因此上奏朝廷暫緩收回鐵路。隨後聽說端方帶兵入川，料到是來奪飯碗的，不禁焦急起來。欲利人，難利己；欲利己，難利人。兩利相比，總是利己要緊。正巧外面遞進來一封聯名信，商討自保鐵路，共有十九人。趙爾豐正想傳訊這十九人，不料這十九人竟有五人先來拜見。趙爾豐一看五人的名帖，是諮議局議長蒲殿俊、副議長羅綸、川路公司股東會長顏楷、張瀾、保路會員鄧孝可。趙爾豐不由得憤憤道：「都是這幾個人作俑，連累老夫，我非將他們嚴辦不可！」隨即傳令坐堂。巡捕等人茫無頭緒，只因命令難違，不得不喚齊衛隊，立刻擺好儀仗。趙屠戶徐徐踱步出來，堂皇上坐後才讓五人進來。五人到了堂上，一瞧這架勢，大為驚異。只見趙屠戶大聲說：「你們五個人到這裡來幹什麼？」鄧孝可先發言：「為鐵路一事，特地來見制軍，還請制軍始終保全。聽說端方帶兵入川，川民驚慌不已，所以請制軍阻止朝廷收回鐵路。」趙屠戶說：「你們敢違逆聖旨嗎？本部堂只知道遵旨而行！」這句話惹惱了蒲殿俊，便說：「一切政務都要向百姓公布，這明明是朝廷立憲的諭旨，制軍為什麼不遵？況且四川鐵路，是先皇恩准歸商民籌辦，就是當今皇上也須繼承先皇遺志，怎麼能容忍那賣國賣路的臣子非法妄為？」說得趙屠戶無可辯駁，愈發惱羞成怒，強詞奪理說：「你們想保全鐵路，也須和政府好好商量，為什麼叫商人罷市，學堂罷課？鬧成這樣還嫌不夠，還要抗糧免捐，這不是謀逆是什麼？」蒲殿俊說：「這是全體川民的意願，並不是殿俊等人的主張。」趙屠戶取出自保商榷書，扔給五人說：「你們自己看！這商榷書上明明只有十九人簽名，你們五人名列行首。哼！身為士紳，膽敢教唆眾人謀逆，難道朝廷立憲，就可以允許你們叛逆嗎？」五人看著商榷書，還想爭辯，趙屠戶竟喝令衛卒將五人拿下。衛卒奉令來綁五人，忽然聽到大門外一片嘩聲，震天動地。忙望過去，只見門外聚集了不下一千人，頭上都頂著德宗景皇帝的牌位，口口聲聲要求釋放蒲、羅等人。惹得趙屠戶性起，令衛隊立即開槍。這命令一下，槍聲四射，起初還是放空槍，後來見百姓不怕，竟真的放出子彈，打傷前面的幾名百姓。民眾愈加憤怒，反而人人拚著性命，闖入署中。正鬧得不可開交，幸虧將軍玉崑飛馬趕來，下了馬進入督轅，先將百姓撫慰一番。然後進署與趙屠戶商量，勸他不要激起民變。趙屠戶鐵石心腸，十分固執，玉崑不等他答應，竟令人給蒲殿俊等人鬆綁，然後將他們帶出督轅，又勸民眾回去。民眾這才陸續離開。

趙屠戶餘怒未息，竟上奏說，亂民圍攻督署，意圖獨立，幸虧先獲悉消息，抓獲首犯。隨後又與鄂督瑞澂接連上奏，說什麼擊退匪徒，什麼大戰七天。其實不過派兵監視百姓的言行，與鄉間百姓鬧了兩三場，他便捕風捉影，捏造言詞，想借此攬些功勞以保全祿位。鄂督瑞澂聽說川省議員蕭湘將經過武漢，忙偷偷派人將他抓住，然後發往武昌府看管。原來蕭湘在京城時，曾反對借債築路，瑞澂將他拘禁，無非想巴結政府，與趙屠戶一樣的心思。試想民為國本，如果沒有百姓，哪裡能成一個國家？況且清廷已籌備立憲，凡事都在草創中，難道靠著幾個虎吏，就可以成事嗎？清政府看過趙督的奏摺，還以為川境大亂，便令前兩廣總督岑春煊前往四川，與趙爾豐一起辦理剿撫事宜。岑春煊主張安撫，走到湖北，與鄂督商議，兩人意見不合。岑春煊與趙爾豐通信，趙爾豐大驚，想道：「已經來了一個端老四，又來了一個岑老三，正是兩路夾擊，硬要奪我的位置。」於是連忙回信，婉轉地勸阻岑春煊不用來四川，說是馬上就可以肅清。岑春煊收到信後，也不想與他爭功，便上奏藉口生病，暫時留在武昌，借住在八旗會館裡面。這是宣統三年八月初的事情。

轉瞬間，已到中秋。省城戒嚴，說是有大批革命黨人到了，岑春煊還不以為然。後來聽說總督衙門已經抓獲幾個革命黨人，他也不去細探。到了十九日夜間，前半夜還是靜悄悄的，一兩點鐘時候忽然聽到有劈劈啪啪的聲音，接著又是馬蹄聲、炮聲、槍聲，嘈雜不休。岑春煊連忙起床，一看窗外，外面已是火光燭天，屋角上已照得通紅。正驚疑時，只見僕人踉蹌跑進來，忙問發生了什麼事，僕人說：「城內兵變。」岑春煊說：「恐怕是革命黨。我是來查辦川路的，僑居此地，也沒有什麼守城的責任，不如走吧。」便令僕人收拾行裝，挨到天明，自己扮成商民的模樣，只帶了一個皮包，帶著僕人出門。到了城門口，只見守門的人手臂上都纏著白布，他也莫名其妙。混出了城，匆匆地趕到漢口，乘坐長江輪船，徑直回上海去了。

原來這夜正是民軍起義，光復武昌的日子。八月初九，鄂督瑞澂接到外務部密電，略說：「革命黨陸續來鄂，私運軍火，並有陸軍第三十標步兵做內應，聽說將於十五六日起事，宜速防範。」他見到這種電文，忙令陸軍第八鎮統領張彪部署軍隊，按段巡查。督署內外也布滿軍警，又令文武大小各官不得在中秋節設宴，連自己也無心設宴，白天吃不好，晚上睡不好。過了十五六日兩天，毫無動靜，才有些安心。十七日晚間，瑞澂才與妻妾補過中秋，眾人格外歡樂。吃完飯，十二巫峰任他遊歷，也算是快樂極了。十八日，接連收到捕獲革命黨人的電報。十九日上午，瑞澂端坐大堂，審訊近幾天捕獲的革命黨人有幾個人供認不諱，瑞澂立即將他們正法；有幾個還沒有招供，瑞澂令將他們收禁。

審訊完後，張彪到署，瑞澂把搜出的名冊交給他，說：「名冊裡的人牽連到新軍，應立即嚴查！」張彪告辭回營，便令部將到各營排查。營兵人人自危，隨即密約起事。定於十九日夜間九點鐘後，放火為號令，在火藥局會合，先搬子彈，然後攻打督署。可憐瑞澂、張彪等人還在睡夢中。當晚月色微明，滿天星斗懸在空中，城樓的更鼓已打兩下，忽然一點紅光直沖九霄。工程第八營左隊營中，營兵列隊齊出，左右手各纏著白巾，肩章都被扯去。督隊官阮榮發、右隊官黃坤榮、排長張文瀾等人出營阻攔。眾士兵都說：「諸位長官如果要革命，就快快跟我們一同前去！」阮、黃等人還不醒悟，大聲喝阻。話還沒說完，槍彈已鑽入胸膛，送他歸天。當下一隊隊井然有序地趕往火藥局，遇到出來阻擋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請他吃子彈。到了楚望臺，有幾十名旗兵攔阻，又被他們一陣射擊，打得無影無蹤。隨即撲進火藥局，搬走子彈。此時九十營兵士已齊集大操場，隨身帶著彈藥，與工程營聯合去攻打督署。路上遇到守衛防護督署的騎兵，阻止他們前進，兵士齊叫道：「大家都是同胞，何必自相殘殺？」騎兵一聽這話，覺得很有道理，便加入革命的行列中。於是兵分三路，一隊前往鳳凰山，一隊前往蛇山，一隊前往楚望山，各隊都架起大炮，對準督署轟擊。霎時將督署大門毀去，各兵從炮火中衝入督署，尋找瑞澂。誰知瑞澂早已率妻妾潛逃出城，到楚豫兵輪上去了。士兵又轉身去找張彪，張彪也跟瑞澂一樣逃得不知去向。

各兵在督轅集合，天色漸亮，眾士兵推舉統領，一致願意擁戴一位黎統領。這黎統領叫元洪，字宋卿，湖北黃陂縣人，從前是北洋水軍學堂的學生，畢業後，嫻熟陸海軍戰術。中日甲午戰爭時黎元洪曾任炮船內的兵卒頭領。因見到海軍全軍覆沒，痛憤至極，便要投海自盡，結果被一水兵救起，由煙臺轉入江南。當時張之洞身為江督，對他很是賞識，立即寫下「智勇深沉」四大字嘉獎他。隨後張之洞調任兩湖總督，黎元洪也隨著他去了。等到張之洞入京，不久病逝，黎元洪仍留在湖北，任軍隊統領。黎元洪為人溫厚平和，禮遇下士，所以士兵無不樂意擁戴他。眾人主意已定，都跑到黎營內，請出黎統領，要他去做都督。黎公起初不答應，隨後被眾人勸動，才說：「要我出去可以，但要答應我兩個條件：第一條，不得在城內放炮。第二條，不得妄殺滿人。此外如殺人越貨、姦淫婦女、搗毀教堂、騷擾居民等事都是觸犯法律，萬萬做不得！諸位聽還是不聽，我先把話說在前頭，免得你們將來後悔。」眾人齊聲遵令，隨即擁著黎公到諮議局，請他任都督，把諮議局改作軍政府，邀請諮議局局長湯化龍出任政事部長。

部署漸定，黎元洪隨即密令統領林維新帶兵去偷襲漢陽。林統領連夜渡江，占據了兵工廠，隨後向漢陽城進發。漢陽知府不等軍隊開過來，早已逃走。不勞一炮，不血一刃，唾手便得到漢陽城。接著又分兵過河，攻占漢口鎮。漢口有各國的租界，鄂軍政府當即照會各國領事，請他們中立，並願保證保護外國人的生命財產。各領事見鄂軍政府舉止文明，也是欽佩，於是與軍政府聲明中立條約。

鄂軍政府承認以後，各國領事團馬上宣布中立，並與軍政府訂立條約，所有從前清政府與各國的約章繼續有效。照舊賠款外債，並保護各國僑民的財產。如果各國暗地裡幫助清政府及接濟滿清政府軍械，鄂軍政府將視之為仇敵，並沒收所獲物品。雙方簽訂條約，鄂軍政府立即將撰寫的檄文傳遍全國。

鄂軍一起，清廷大震，立即令陸軍部及軍諮府派兵赴鄂。

武昌起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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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馬關條約
維新變法
戊戌政變
金鐘罩與紅燈照
八國聯軍入京
「我餓得很」
悔罪乞和
給老佛爺畫像
國父孫中山
秋風秋雨愁煞人
「我不能死在他前面」
黃花崗七十二烈士
武昌起義
革命風潮四起
袁世凱出山
清帝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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