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經驗一‧世上不存在絕對不變的事物
自我有記憶以來,我就已是碧落十三影侍之一,雖然已經不記得那是多大時候的事,但是對於被帶到碧落時的記憶卻還依稀記得某些片段,托蒙所說的這件事我卻是毫無印象,也許是早在我進入碧落之前就發生的事。
『嗯……對,你的確不可能有記憶的,那時候你才一、兩歲吧,是個仍被母親抱在懷裡的小鬼頭。』
母親……?
聽見這個對我而言陌生不已的名詞,我不禁狐疑地蹙起眉宇鍵入:「我怎麼從沒聽你提起過我有母親的事,因為……」
十三影侍不應該有母親的……
『你、你也沒問過啊,是你自己下意識認為自己沒有母親的,我沒事哪會跟你提到你的母親?』
我眉頭深鎖寫道:「你又不是不清楚,我們十三影侍……」
倏地,房間門鈴響起,我立刻低聲開口道:「刪除記錄,將電腦關機。」
於是,托蒙便依照我的指令動作迅速地處理好一切後,將電腦關上,我也在同一時間走到門口,透過影像畫面看見來人,便是提著一袋衣物的蒂莉亞。
我為她敞開門扉後,輕鎖眉宇道:「怎麼不休息?」
她打直手臂將我推入房內說:「因為睡不著嘛,哎呀,別問了,讓我進去。」
我也僅能無奈地輕輕嘆氣,順著她的推勢走入房內,為她關上門。
蒂莉亞逕自走到我的床邊,將袋中的衣物取出後,袋子隨意置於床面,爾後,她將衣物塞入我的手中道:「喏,這件是外套,試試看。」
這是一件純白色的羽絨材質外套,比起我這次出國所帶的外套來說,是屬於青年休閒款的樣式,我著上以後,蒂莉亞拉了拉外套衣角,要我張開雙臂,又再我的周圍仔細端詳、繞來晃去的,盡是滿意的神情。
「適合,真是太適合你了!我真是佩服自己的眼光!」
我僅是淺笑,並未出口回應,看著她愉悅的神情,當我正欲開口道謝時,她早先一步搶白道:「可以的話就脫下來,來吧,下一件!」
「還有?」
「好了,別囉嗦。」
我輕鎖眉宇狐疑地端望著蒂莉亞,不給予我任何遲疑的時間,大步一跨、雙手一伸,不僅脫下了外套,連同我的上衣都想掀開,我連忙拉下正被向上提起的衣角喊道:「妳、妳幹嘛跑到別人房裡脫人家的衣服?我自己來啦!」
蒂莉亞以頗為不屑的眼神斜瞥著我,鬆開了雙手,隨後雙臂交抱胸前說:「還不是因為你婆婆媽媽的,要脫快脫!」
我顫了顫眼角,朝著蒂莉亞輕嘆了一口氣,略帶尷尬地緩緩脫下上衣……這女娃說的話怎麼一副老鴇想逼人就範的樣子?
我依她所言再換上其他衣服後,看著她那對綻著精光的眼眸,我微鎖眉宇問:「我說……看了一下那袋衣服,似乎不只這兩件?為什麼買了這麼多衣服?」
聞言,她由袋中取出一本資料夾遞予我,坐在床沿說:「我買的只有那件外套,其他的是阿爾多開的清單,他託我替你帶的衣服,雖然說一部分是為了造型師的工作沒錯啦,不過我很少看見阿爾多會對除了我以外的其他藝人這麼用心呢,但是,總覺得……」
「覺得什麼?」
「最近你們之間的氣氛有點微妙,嗯……刻意迴避著彼此,是吧?」
我半覆下眼眸回應:「妳想……」
我一語未盡,蒂莉亞緊鎖眉宇猛然站起身,伸出食指輕點我的眉間:「別說我想太多,最近你的這個地方都快生皺紋了,我想……我應該不是第一個對你說這種話的人吧?」
的確,克里歐也……
原來,我真只是自欺欺人。
但是,我的決定是不再逃避,坦然而勇敢地選擇面對,所以我揚起笑容,伸手抓著蒂莉亞的食指回應:「妳說的沒錯,我的確與阿爾多之間有些疙瘩,但是放心吧,我計算一下時差,會在適當的時候撥個電話向他道謝,也向他道歉。」
語畢,我鬆了手,蒂莉亞也抽回食指笑言:「嗯,要好好說清楚哦!過兩天我可是會向阿爾多確認的!」
「我會的,所以妳現在能夠將衣服帶回去,安心睡上一覺了吧?」
蒂莉亞輕吐香舌說:「原來被你看出來啦……」
我笑著聳肩道:「當然,這種程度的障眼法。」
我換上了原來的衣服,將方才試穿的衣服摺齊後收入袋中遞予蒂莉亞:「既然是阿爾多所託,我想也沒有試穿的必要了,一來他清楚我穿衣尺寸,二來我也相信他身為造型師的專業眼光,所以不會有問題才是。」
最重要的是,要是選擇將這袋數量稍嫌驚人的衣飾一一試過,還不清楚會耽擱蒂莉亞多少休息時間。
蒂莉亞略作思忖,認為我言之有理,她便接過提袋走向門口,在我為她旋開門把之際,她側身微笑道:「你這點程度的障眼法也想瞞過我?算了,就當作被騙吧,我回去了。」
「那還真感謝大小姐妳心甘情願受騙上當,好了,明天見。」
「嗯,明天見。」
送走了蒂莉亞的背影後,我才將門板帶上,倚著門板道:「這樣做沒錯吧?托蒙。」
『是非對錯不到結局無法判定,但是,唯一能確定的是,至少不會後悔,雷馮斯,你放膽去面對所有的可能性吧,有我陪著你走過。』
耳際傳來的,是托蒙未帶任何玩笑成分的真摯話語,於是,我能揚起微笑取出電話,撥了通國際電話給阿爾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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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弗瑞格』可不會擺出這種表情,該進入狀況了,小夥子!」
現在是正式開拍前的準備時間,我獨自一人坐在椅上,雙手捧著一瓶罐裝熱咖啡,若有所思地望著前方,視線並未聚焦於任何一個點上,這樣的眼神讓人感到空洞。
此時,正是尤迦南導演拍了我的肩膀,著實讓我心跳漏了一拍,但這卻也是相當失常之事,身為一名殺手,竟然警覺性如此低弱,我暗自為這樣的自己嘆氣。
我下意識地將視線移至尤迦南導演身上,他也在我身旁的椅上而坐,我拍了拍自己的臉頰道:「抱歉,我馬上開始準備。」
「欸,別急別急,道具和佈景大概還需要十分鐘左右,在這段時間內,你不妨和我談談發生了什麼事才會有這種表情出現,看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怎麼了嗎?」
我望著尤迦南導演,見他問得真切,便閉上雙眼道:「昨天,我撥了通電話給阿爾多,他說……現在負責保護老闆的那名SS級高手……」
尤迦南導演輕蹙眉宇,略顯吃驚地低喃:「阿爾多怎麼會告訴你了……難道瑟沒和阿爾多說清楚?」
「他只說這是給我的提示,他受了老闆所託,不能說得更多了,但是我怎麼想都……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會擁有影侍以外的姊姊……」
十三影侍就像是個大家庭一般,我們雖以兄弟姊妹相稱,彼此卻沒有任何血緣關係,更是不可能擁有血緣關係的親人。
因為我們十三影侍,在狹隘的定義而言,稱不上是人類。
我們的存在就宛如憑空捏造於世,受到碧落的規範、管束與訓練,成為碧落之中最菁英的小型部隊,若到必要之時,甚至能夠利用我們的存在取得難以計數的權益及財富。
「導演,請過來確認一下!」
倏地,道具組人員在稍遠方呼喊著,尤迦南導演朝他們的方向揮個手後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肩頭:「給你一個忠告吧,有時候你打從心底認知的事物並不見得就是最赤裸的真相,凡事,都留一個可能改變的空間作為心理準備,在面對所謂的真相時才有應對的餘裕,好啦,我先過去了,你也該準備準備了。」
我望著尤迦南導演的背影,思考著這番話背後的意義……
肯定,有著什麼與我相關,卻難以輕易說出口的事。
但是,我從沒想過……若我擁有親人,那會是什麼樣的景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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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在國外的最後兩天,是尤迦南導演刻意安排讓劇組人員得以在國外玩樂放鬆的日子,我特地起了個大早,為的就是支開可能前來邀約逛街的劇組人員,在臨行前,我想至少要向七姊、九哥及小一姊道別。
另外……也許能從他們口中聽到我欲知的答案。
我先至附近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超市購買食材、佐料及啤酒,拎著這一大袋東西前往三位兄姊的藏身之處,當然,我在路途中也加強了警戒,也請托蒙為我偵測是否有可疑份子隨行。
確認了無人隨行後,我便快步進入其中,走至門前思忖半晌,最後還是決定揚起手準備敲門,但在我準備敲下之際,門板倏地朝內開啟,我揚起的手也懸於半空中戛然而止。
於此同時,我的喉間正被匕首鋒頭直指,僅差約莫兩公分的距離就刺上我的喉頭。
「小三?」
「小一姊……妳,要去倒垃圾?」
原先小一姊是一張冷冽而殺意顯見的臉孔,且手中拎了一大包垃圾袋,在見到我鎮靜的模樣,她連忙收起匕首,恢復了一貫的溫和微笑。
「是啊,你怎麼會過來?唔……別站在門口,先進來吧,不過七姊和九哥都還在睡呢,你先進去坐著,我丟個垃圾就回來。」
聞言,我由小一姊的手中奪過垃圾袋道:「這東西等我離開時再替妳丟,真是……小一姊,妳明明就清楚現在的處境,盡可能減少外出的機會吧。」
於是,小一姊掩嘴輕笑,敞開門扉說:「我知道了,等等就麻煩你了,進來吧!」
我進入後,先將垃圾袋置於門口旁,提著這袋食材走向料理台前放下,小一姊好奇地打開袋子翻瞧著,興致盎然地問:「好久沒吃到小三的料理了,今天打算做什麼?」
我由袋中取出生菜、蕃茄、胡蘿葡、葡萄乾、玉米罐等食材,由料理台上取出菜刀,備料動作如行雲流水般在砧板上敲出規律的旋律道:「早餐的話就先準備生菜沙拉,我還買了果汁,九哥再為他加一份培根起司蛋,我離開之前會替你們作好義大利麵、濃湯和幾道中式涼拌菜,除了涼拌菜,其他東西要吃的時候熱一熱就行了。」
「太好了,我最喜歡小三作的濃湯了!那今天的餐點就麻煩你了,我先去叫七姊和九哥起床。」
「嗯。」
我獨自在料理台上忙碌了一陣子,將所有人的早餐備妥後取起桌面上的托盤,將餐點置於上頭端至餐桌上,此時,三個兄姊已是露出期待萬分的神情直盯著我不放,我為所有人呈上餐點後也坐了下來。
「久等了,抱歉,因為時間太早,連進貨車都還沒到超市補貨,能選用的食材實在不多,所以只能準備生菜沙拉而已。」
「說這什麼話?你的料理手藝可是讓人讚不絕口的,就算只讓你烤烤土司,你都能將土司烤得恰到好處。」
九哥淺笑答道,我則笑著向九哥說:「你的氣色看起來好多了,太好了。」
「別急著稱讚他,這小子,每天運用過量的氣勁來加速療傷速度,非得將自己累到昏厥、狂睡個十幾個小時才肯罷休。」
七姊白了一眼身旁的九哥如此說道,更是惡狠狠地塞入一片生菜使勁咀嚼,使他頓時無法辯駁,只得轉移話題朝我問道:「對了,你怎麼會在這時間跑來?」
「我明天晚上就要搭機回國了,所以想在離開以前過來一趟,再者,我也答應過兩位姊姊要做幾道菜。」
「是嗎……你又要離開了。」
「九哥……」
九哥瞇起笑眼搖首道:「會再見面的,別急著消沉,等我養好傷以後我們也會離開這個地方。」
「是要回國嗎?」
我的唇已碰上杯緣,正打算仰首飲用果汁時,九哥此話一出,我隨即微瞠眼眸如此問道,小一姊略顯嚴肅地搖搖首說:「只有我一個人會先回國與四哥取得聯繫,七姊與九哥還要飛到其他國家調查戮芒一事,必要的話也要進行保護動作。」
聞言,我輕鎖眉梢狐疑地問:「怎麼回事?雖然我清楚這次的戮芒是飛先生發動的,但是為什麼同樣身為影侍的你們會……」
「現在的影侍已經劃分為兩派了,一派是願意繼續聽令於飛先生指示協助執行戮芒行動促成,另一派則像我們一樣,為阻止戮芒而行動的一派,嗯……話雖如此,不過也有人打算靜觀其變就是了。」
「七姊……」
七姊向我言明後,九哥低喚了一聲,七姊則眼神堅毅地朝九哥說:「沒事的,他已經想通了,而且將大略的情況告知他才能讓他有所防備,我也自有分寸。」
又是語帶保留的話語,我保持沉默、食不知味地食用著眼前的生菜沙拉,猶豫了半晌,我仍決定放下手中的叉子,正了神色看向三位兄姊。
「你們……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三位兄姊聞言,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手中進食的動作沉默著,得不到任何回應,我無奈地暗自輕嘆,又再詢問:「那麼,九哥……我從阿爾多那裡聽說,現在負責保護我的現任老闆帝維瑟的人是我的姊姊,而且並非影侍中的姊姊,這件事……你清楚嗎?」
九哥眉宇微鎖低喃:「阿爾多那傢伙……」
於是,我斂起眼眸說:「果然是知道些什麼吧?為什麼不願意告訴我?」
九哥以銳利的雙瞳直視著我,我卻沒有絲毫退卻,向他投以再堅毅不過的視線,片刻,他閉上雙眼道:「那個人不是你的親生姊姊,我只能告訴你這些,至於其他的事……恕我無可奉告。」
「嗯……這就夠了,謝謝你,九哥。」
也許是見到我所勾起的弧中並未包含著一絲笑意,那僅是單純地牽動起肌肉所劃出的一道彎,小一姊深擰眉心輕喚:「小三……」
七姊的掌心覆上小一姊的手背,向她搖首,小一姊半覆眼眸,不再將視線對準我的臉孔。
為了不讓三位兄姊擔心,我只能讓自己戴上一張微笑的面具,刻意拉高八度音道:「我沒事,小一姊,我都長大了,別再像以前一樣把我當孩子看待了。」
「說得是呢……小三,的確是長大了。」
「沒錯,所以吃完早餐過後一段時間,我們四個來喝一杯吧!我帶了七姊最愛的啤酒哦!」
我笑得燦爛,三位兄姊僅是欣慰地露出一抹微笑。
今天這場戲,演得糟糕透頂──沒能讓三位兄姊感覺到,我是『真的』沒事。
更是扯了漫天大謊,說什麼成長呢?
自始至終……我的心裡仍然住著一個脆弱得不堪一擊的小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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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乘了長途飛機回到國內,乘著茱爾洛帝指派來的車回到公司,導演僅在公司一樓大廳與所有人員簡單交代下次拍攝時間的相關事宜便宣告解散。
在鳥獸散後,我快步離開了公司,並將手機關機,利用自己的身法與周遭的隱蔽地點,讓連日保持Blue-Bird模式的托蒙變化作PXⅢ模式,我側身進入駕駛座、繫上安全帶,正欲轉動鑰匙、緊踩油門之際,托蒙便說:『才剛下飛機就想開車,你不嫌累我都怕引起交通事故了。』
我揚起疲憊的笑顏道:「所以你願意代勞嗎?太好了,我在國外的這幾天睡得並不好,現在一回到熟悉的地方,身體的疲倦感就襲捲而來了,我想小睡一下,就麻煩你載我回家了。」
『是沒問題,但是……你把手機關機了?』
托蒙爽快地答應了我的請求,同時,也對手機鮮少關機的我投出疑問,我則朝它頷首說:「是啊,至少今天讓我休息一天,明天過後,我會好好面對的……面對我那素未謀面、亦無血緣關係的姊姊。」
『嗯,好好睡一覺,才能保有清晰的思緒去面對接踵而來的問題,放心交給我吧,睡到你願意醒來再睜眼就可以了。』
「……謝謝你,兄弟。」
因為有托蒙的包容,所以我才能安心地閉上雙眼,沉沉睡去……
──小三那孩子,又不見人影了,八成又是因為殺了人而躲起來吧。
──明明就是影侍的成員,卻比一般的殺手還來得有良心,這怎麼可以。
──做成這個任務可是大功一件,你為什麼還要哭喪著一張臉呢?
因為……
我不想殺人……
臉頰上,一道溫熱的痕跡輕柔地劃過輪廓,我因而悠悠轉醒,睜眼之際,已身處一片黑暗,僅剩一小盞鵝黃色的燈光照亮著周遭,我半啟迷濛的雙眼緩緩坐起身,端視著身旁的景色。
『你醒了。』
「唔……托蒙,我睡了多久?」
『五個小時左右,現在晚上九點二十一分。』
我呼出一氣,再將背部向後一靠,手臂緊貼著額際:「是嗎……」
『現在這時間,讓你洗個澡、整理行李過後也差不多該睡了,明天一早還要進公司不是嗎?』
我放下手臂,望著車頂板說:「無所謂,中午前進公司都來得及。」
面對我的回答,托蒙並未給予回應,瞬間,沉默佔據了整個空間,彷彿連我那紊亂的心跳聲都清晰可聞。
我亦沒有下車的打算,僅是賴在車上不肯離開,卻也不發一語。
許久,托蒙率先打破寂靜說:『真是長越大就越不坦率,小時候的你可是個敢哭敢笑的孩子,現在的你卻老是像這樣壓抑自己。』
「我只是太累了,哪有什麼壓抑不壓抑的問題。」
我勾起淺笑反駁著托蒙的說法,托蒙沉靜了半晌後,仍然開口道:『剛才,你哭了。』
「……幹嘛偷窺別人的睡相?」
我半覆眼眸如此答道,托蒙卻一反常態地,並未破口大罵回言,仍是保持沉默,我很清楚在這樣的狀況之下,也就表示它是真心願意傾聽我說話,半點玩笑與虛假的成分都未摻雜其中,那是一顆比人類還更赤裸而溫暖的真心。
相對的,我不能再以嬉笑玩樂的態度面對赤誠相待的托蒙,所以,我的微笑滲出了些許苦楚。
「我夢見以前的事……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我雖然記不清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了,但幾個兄姊曾經當面對我說過、或在背後的品頭論足的一字一句我卻印象深刻,藉由這個夢境,過去的回憶就像洪流一樣,一再湧入我的腦海之中,大概是過了太久,累積了太多的情感讓我無法負荷吧。」
『看來,那通撥給阿爾多的電話影響你不少。』
托蒙說出自己的想法,我則笑道:「哈哈!被看出來啦?沒錯,從聽到我擁有一個我從未聽說過的姊姊,的確給了我不小的影響……這害得我作了夢,作了『原來我是擁有親人的』這樣一個美夢,雖然這麼想是對不起了其他影侍的兄姊,但是……這會讓我去猜測,是否正是因為我擁有真正的親人,所以我才會成為影侍中的異端份子,在思想上始終無法完全教化成一名頂尖而優秀的殺手。」
因為曾經感受過親人的溫暖,所以才能珍愛著難能可貴的生命。
但是,這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的猜測。
『就像你夢裡的那個女人所說的一樣吧,這樣的生活根本就不適合你,但是……我也清楚,要找到一條適合自己的道路是需要時間的,有多少人傾盡一生的時間仍然摸索不出,所以你也別操之過急了。』
「操之過急……嗎?也許是吧,以前,一心一意只想讓兄姊們認同我,所以逼迫自己改變,而現在……讓阿爾多的一句話左右了我的思考與生活步調,這樣下去可不行,嗯!」
我雙掌拍了拍臉頰,讓自己清醒一些,無論是大夢之醒的昏昧,或是心慌意亂的情緒,透過托蒙的話語全都一掃而空。
於是,我再坐起身說:「那我先去休息了,明天下午還有平面廣告工作。」
當我欲伸手提取置於副駕駛座的行李時,托蒙喚道:『喂,慢著。』
「怎麼了?」
『上回說了要替你說明我能使用的戰鬥型態,你忘啦?』
經托蒙的提醒,我恍然大悟般點點頭:「對哦,上次因為蒂莉亞跑來而中斷的話題……我知道了,反正還有時間,來上課吧,托蒙老師。」
『呿,我才不要你這種呆頭呆腦的學生!你仔細看螢幕了,我的戰鬥型態總共有……』
※※※※※※※※※※※※
早上七點,在這好夢方酣的時間我就接到了莫的來電,他要我在九點前進公司一趟,說是有其他的攝影工作臨時改在今天進行拍攝,所以必須先作造型。
我稍微計算了下還能夠再賴床的時間,刷牙洗臉到著裝出門大約需要半個小時,無論是要自己下廚或外出購買再加上吃完早餐最少也需要半個小時以上,開車到公司也是二、三十分鐘不等。
加總以上所需時間,我能賴床的時間幾乎等於零!因為我並不喜歡被時間追著跑的感覺,所以通常我習慣再提早一點,讓自己有充分的時間作準備。
但是昨天托蒙和我解說了戰鬥型態、再加上實際操演過後已經半夜十二點多,回到家中洗完澡、整理行李結束已經兩點多……是哪個混帳攝影工作室突然更動時間的!
雖然腹誹了一番仍是有一肚子的怨言,我還是僅能頂著一對黑眼圈依依不捨地與我久違的寶貝床鋪道別,在梳洗過後,我先撥了通電話給我的造型師阿爾多。
『喂……您好,我是阿爾多……』
這聲音顯然是仍身處夢鄉的樣子,我右手拿著手機,左手撫著額際微鎖雙眉:「呃……阿爾多,今天一早不是多了臨時增加的工作嗎?現在還繼續睡,沒問題嗎?」
『欸……有嗎?我沒接到通知啊。』
「沒接到通知?怎麼回事……」
我眉頭緊鎖思考著這葫蘆裡賣的究竟是什麼藥,阿爾多以略顯沙啞的嗓音說:『沒關係,那我現在起床去公司一趟好了……』
「嗯,我要買早餐,要不要順便幫你帶一份?」
『那就麻煩你了,等等公司見。』
「嗯,公司見。」
帶著疑惑掛上了電話,我還是聳了聳肩,準備前往茱爾洛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