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門大門開
在森林中的草地間,生鏽的大門倒在地上,清晰的學校影像浮在空中,數不清的黑色影子自我身邊晃過,穿進影像中另一個世界。
「妖怪……守門人?」
呆呆地站在原地,我喃喃重覆影子拋下的話,腦中只有一片空白。
「夜,你知道那是──呃。」
詢問的話語還沒講完就被迫中斷。不是我不想問清楚,而是夜現在的表情實在是太恐怖了,我怕再問下去會小命不保。
夜最常掛在臉上的表情就是沒有表情,但現在這種像在壓抑著什麼情緒的模樣,我還真沒見過。外加死死盯著學校影像,背影看起來很堅毅,但他全身繃緊、雙手握成拳頭,指關節已經隱約泛白,我再不識相應該會被揍飛吧。
好不容易讓夜冷靜下來,要是又讓他失控,我沒辦法保證自己還能不能拉住他。就算阿麥說過我對夜來說是最重要的人,還是別亂嘗試比較好。
等一下等一下,倒帶一下,我剛剛好像發現哪裡不對勁了。
「阿麥,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嗯?怎麼了嗎?」
跟夜一樣,視線緊鎖影像不放的阿麥轉過頭,望向我的眸子很溫暖,口氣也不似先前的緊張和慌亂,恢復成平常我看慣的姿態。
「那個……」
不知怎地,我突然覺得有點難為情,沒辦法把話直接說出口。
話說回來,在當事人面前問這種事情本來就很奇怪啊!怪到不行好不好!又不能直接問夜說為什麼重要,只好去問說的人了。
搔搔臉頰,我往前走幾步,在離等待我發問的阿麥近了一些後,用只有我和他聽得到的音量提出疑惑。
「你電話裡說的是什麼意思?我不太懂。」
應該說是完全不懂。
「這個嘛,我想小良你應該直接去問阿夜喔~」阿麥說完還附帶一記意味深長的眼光給阿夜。
……就是沒辦法直接問當事人才問你的啊!
「良。」
「是!」
聽到夜的聲音我一秒彈起來立正站好,在發現阿麥一臉疑惑後,我才發現他是直接用心音叫我。
「過來這裡。」站在門前的夜頭也不回,逕自拋出句子。
「馬上來。」
看來問不出答案了。
我快步走到夜旁邊,和他肩並肩,望著浮在空中的學校影像,還有數不清的黑色影子掠過身旁,進入影像、然後消失。
「你的傑作,你自己解決。」
「什麼?」
瞪大眼,我先望向語氣冷到不行的夜,再看看地上碎成無數塊的銅門,腦海中浮現的只有一幅畫面。
如果要把門拼回原狀,我應該拼到天黑都弄不玩吧!夜你不能這樣玩我啊,拜託會整死人的!
「呵。」
笑了?夜居然笑了!雖然外表沒顯現出來。
有了這個後認知我驚恐不已,該不會他以前常在心中偷笑我吧?想想我之前做了多少蠢事,只是沒比現在這麼扯。
「我讓你『聽到』,不是為了讓你吐槽我。」
「對不起。」我秒反射道歉,順便悄悄往旁邊跨了一步,遠離帶有淡淡殺氣的夜。
「好了好了,阿夜,現在最重要的是處理門的事吧?」
阿麥出來打圓場,我投去感激的一眼,他回我瞭然的溫和笑容。即使沒說,我也明白他知道事情的始末了。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夜的聲音很冷,我隱約感受到他身上有股除了冷之外的不尋常波動。
這也是能聽對方心音的附帶作用?
真要說的話,我覺得那是類似「生氣」的情緒,只是我能感覺到,不代表能理解背後的涵義。
不過從剛才到現在夜的心音沒流過來幾句,不知是他選擇性讓我聽到、還是他很少思考哪一種可能性比較高。
好安靜啊,夜沉默的時候也沒在思考,我能做什麼呢?
樹葉沙沙作響,沒再變化過的森林景色表示夜沒抓狂,黑色影子從我們身旁飛過,不停鑽入影像中。
看夜和阿麥好像都沒有阻止的意思,我想了又想,沒有想出個頭緒,還是忍不住要問他們兩個。
「不阻止純妖去上世界沒關係嗎?」
「『非正式』保護機制撐的住,不用擔心。」
麥爾斯聳聳肩,拿出手機瞄了眼又收起來,看起來是真的不擔心純妖跑到上世界作怪。
「非正式?」無意間我又多了一個問號,那是什麼?
在這期間,夜一動也不動,連眼睛都沒眨過半下,要不是還有呼吸,我差點沒以為他是尊替身雕像了。
「小良還記得嗎?我們學校的名字──『Informal』。不過純人學生會看到『Formal』這個詞,只有混血才能看到『Informal』喔。所以在入學當天,學校就會知道有多少混血新生入學了。」
隨著阿麥的解釋,我腦海中突然閃過一道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念頭,促使我不受控制地脫口而出。
「正式和非正式的差異在──」
他點頭,肯定我的猜測。
「沒錯,我們是體制之外、『非正式』存在的學生喔!」
非正式。
想到三個字背後代表的涵義,我背脊瞬間竄過一股惡寒。臉上好像有冷汗滑落,我沒動手擦掉,放任汗從臉頰滑落。
「你不笨嘛。」
夜終於有了動靜,他依然面無表情,不過口吻多了些許溫度,情緒波動也不再像剛才那樣劇烈。
我愣愣地看著給予肯定的夜,腦中奔騰的思緒淨是非正式隱涵的意思。在飄過某個想法時,一銀一黑的熟悉眸子漾起很明顯的笑意,讓我抖了很大一下。
不會吧?我在想的可不是什麼好事情啊!
非正式就表示就算被純妖怎樣了、甚至掛點了也不會引起任何問題,畢竟沒有任何記錄存在。
想必混血學生的家長也不會因為小孩出事,就跑到學校理論吧。
一切都只能靠自己努力活下來。
想起之前諸多差點就被「滅口」的經驗,我無比慶幸線在自己還能站在這裡聽他們講話。
「事實就是事實,我不說謊話。」
「可是……」
「對了,我剛已經先把小尹送回學校囉!」阿麥忽然冒出一句,我這才發現沒看到小尹的身影。
「嗯。」
不同瞳色的眼眸看著我,一手握著死神鐮刀、另一手插在褲子口袋裡,沒傳出任何心音的夜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我再不識相就真的太蠢了。
他在等我修好連接上下世界的門。
無論如何都得修好,這是我闖下的禍,雖然最初是因為我想救夜。
垂頭喪氣地看著碎裂成千千塊的銅門,我還在思考該如何復原時,夜突然喊了我一聲。
「良。」
「是?」
「還記得你學過的技法嗎?」
四大技法,挖土、滅火、抓風和融冰,在之前找尋通行證只派上一點點用場,有跟沒有一樣。
「用在門上也一樣。」
夜走到掉落在地上的碎快門邊,看了我一眼,意思很明顯是要我也趕緊過去。沒敢多逗留,我三步併作兩步,幾乎用小跑步的速度趕過去他身邊。
「兩位加油啊。」
阿麥完全就是身外人的語氣,很悠閒。
……如果我也可以這麼悠哉就好了。
「少囉唆。」
夜頭也不回,我不知道他是在對阿麥還是對在心中感嘆的我說話。
「就是你。」
與想法同步響起的心音,證實夜老大的所指的對象正是在下、剛走到他身旁站好的我。
「夜……」
我有些無力地看著他沒有表情的側臉,是錯覺嗎?為什麼我覺得他讀取我心音的頻率又變高了?
對此,他老大只丟了兩個非常簡單的字給我當回答。
「修門。」
除此之外,連他自己的心音都是一片空白。
就在我對著地上的門碎片發呆時,背後突然響起一陣奇怪的音樂,旋律聽起來很不熟悉,我還多聽了幾秒確定不是聽錯了。
哪來的?這時候除了大自然的聲音外還會有啥?
「你好,我是麥爾斯。」
直到聽見阿麥的回覆聲,我才知道原來那是阿麥的手機鈴聲。
不是我想說,那個鈴聲怎麼聽怎麼怪,音樂都不像音樂,猛一聽還以為是什麼不知名動物的叫聲,害我抖了幾下。
把手機放在耳邊的阿麥走過來,側著頭接收電話那頭訊息,不知是有意還無意瞄向我的眸子澄澈似水,唇邊綻放地仍是溫柔的笑容。
在說什麼呢?
我有點好奇,不過事關他人隱私,還是少問為妙。
「我明白,馬上就好了……好,再見。」
放下手機,阿麥朝我和夜解釋他剛才收到的訊息。「我該回去了。比賽快開始了,我們班果然還是需要統籌人呢。」
比賽?什麼比賽?聽阿麥的意思是班際間的比賽嗎?
我一堆問號還在腦海中打轉,夜大概知道他在講什麼,很快地點點頭,沒有攔住他。「快去吧。」
「收到。小良要加油喔,門只有你和夜能修理,我們晚點學校見。」
唇角上揚的弧度更深了,阿麥拍拍我的肩膀,在我疑惑的目光下離開。他束在腦後的褐色長髮隨著他的步伐跟著晃動,挺拔高壯的背影看起來很可靠。
事實上也是如此。
不像我,到現在還是只能對著滿地的碎片發愁,想不出個好辦法。
當阿麥的身影沒入森林後,夜也跟著有所行動。
「該開始了。」
他大步走到碎的很零散的銅門中心處,再轉身面對不知道他在做什麼的我。
一銀一黑的眸子很專注地望進我的,被那樣認真的視線對待,任誰都會不知所措,有種被赤裸裸看穿的感覺吧。
「要怎麼做?」
我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喔對、這裡指的是處理門的事情,跟同性對看可沒什麼好不知所措的。
「我教你。」
「喔……咦!?」
瞪大眼,我看著夜沒有啥太大情緒波動的臉龐,嚴重懷疑自己是不是驚嚇過度,產生幻聽了。
夜說要教我?怎麼可能啊!他那個人討厭麻煩的要死,能不碰的就盡量不去碰,這回說要教我可是破天荒第一遭。
「不錯。」
夜的聲音中終於起了點變化,我驚奇地望向他,雖然不太明顯,不過他的確用有趣的眼神在看我。
唔,說是看也不太對,正確來說應該是「打量」。
「你夠了解我。」
說出口的話下一秒跟著心音,兩種不同方式傳達的結合成一句話。
我發現夜的意思不再像我剛認識他時,那麼難以理解了,只是的確要有心音輔助才比較容易理解。
「你也一樣,比表面吵。」
我征了下,沒想到夜會這樣說。
被他人發現、然後如此直接說出來,比想像中難為情一百倍,我連視線要擺在哪裡都不知道了。
以前總以為沒人能看穿我,現在才知道是個天大的錯誤。
沒看夜,我無措地盯著滿地的碎片良久,只能吐出幾個字掩飾尷尬。
「我以為我夠安靜了。」
「之前是。」
輕巧的步伐無聲如貓,夜在我對地上發呆時走到我面前,右手握住我左手,讓我的掌心攤開向上,露出半五芒星圖騰。
「夜……?」
我抬起頭,對上他專注凝視我掌心的異色雙瞳,腦中有無數個問號閃過,最終只化成一道呼喚。
「還記得嗎?只要你完成任務──」
「你就會告訴我我的種族!」
夜說出口的瞬間,我幾乎是反射性地接下去,由此可見這承諾在我心中佔有多大份量,不用想都會脫口而出。
「沒錯。」
他左手食指輕劃過我圖騰的邊緣線,帶來微癢的感覺,我縮了一下肩膀,直覺想收手,不過被他牢牢握住我啥都做不到。
「這個,你也很好奇吧?」
夜的下巴朝下方點了一下。順著引導,我看見他腰側的十字舊傷痕,和我老是藏在夾克領子後的脖子傷痕一模一樣。
「難道說……」
你打算告訴我原因嗎?
「沒錯。」
夜很乾脆地點點頭,不過我可沒再像上次那麼天真,會以為他現在就告訴我。那是絕對、絕對不可能的事。
「你什麼時候會說?」
「喔,警戒心變強了。」
懶懶地瞥我一眼,照理說現下是很緊急的時刻,看著我緊戒的模樣,夜整個人卻忽然放鬆了,散發的氛圍和打變色龍時完全不同,感覺輕鬆的很。
不過這樣的好友我反而更難捉摸啊!
誰知道他會不會下一刻就暴怒,還是丟下我跑回上世界,我根本沒個底。
「到時和種族一併說。」
……看吧,我就知道!
「好了,再不處理就來不及了。」
在我掌心上放了塊銅門碎片,他趁我還反應不過來的短暫空檔,抓著我走到銅門碎片的中心。
本來只有一個人,現在是兩個人站在中心處了。
「我們現在只能做緊急處理,剩下的留給四妖精王和后處理。」
表示理解地點頭,我握在手上的銅門碎片沉澱殿的,並沒有因為表面銹掉就減輕它的質量。
風不停歇,四周樹葉沙沙作響,吹過我身旁的黑色影子仍舊多到肉眼可辨識的地步。
一手撥開擋到視線的髮絲,面向我的夜背後傷口我看不到,更不知道為什麼本該出現在我身上的傷,會直接移轉到他身上去。
「因為紅線。」
環視四周,像在找尋什麼的夜隨口丟出一句話。
「如果沒有紅線保護,你剛已經死了。」
接收到夜傳來的心音,我完全無言以對。
……豹抓的傷我會死,他卻只有受傷,後來還能力失控,這不就是證明能力負值的渣渣和破表的天才差異?別問我能力值要怎麼看,平常就夠明顯了吧!
「我需要你的協助。」
「啊?」
夜說了啥?他要我去幫他,我沒聽錯吧?
「少囉唆。」
「是,請問您要小的怎麼做,使命必達!」
看我一秒立正站好,只差沒行舉手禮表示我的尊敬,他點點頭,轉身背對我。
背上的傷口血已經乾掉了,只是在未清洗、沾滿沙土的情況下看起來仍舊怵目驚心,會不會細菌感染啊?
下意識掏掏口袋,我只撈出幾枚皺巴巴的OK繃,再看看夜背上那數道爪子抓出的血痕,嚴重懷疑這點小東西派得上用場嗎?
以前受傷太頻繁,我幾乎隨身攜帶消毒水、優碘和兩三塊紗布,可是入學以來,除了出任務和社團活動之外,根本看不到妖怪,自然也就懈怠了。
現在想想,好像是入學後就沒被純妖追了。
「你發現的太慢了。」
「啊?」我猛然抬起頭,錯愕地盯著還在背對我的人。
「都回去了。」
「你把它們全送回去了!?」
「嗯。」
頭痛十多年的麻煩被夜如此輕易解決,聽起來簡直像天方夜譚。如果我早點認識他,說不定過去就能有個輕鬆愉快的校園生活了。
……等等,我怎麼可以有這種依賴他人的想法,這是不對的。
雙手輕拍臉頰,我試圖甩掉不太好的想法。
「我是。」
「呃、什麼?」
回過神我才發現夜左手握著手機,正側過頭傾聽手機另一端傳來的訊息。
「阿夜!你們跑哪去了?學校快被純妖攻進來了啦!」
沒有刻意放大電話音量,小夏的聲音從另一端傳來,掩飾不住的焦急和緊張,連我在離夜有點距離的地方都聽得一清二楚。
「進去就進去。」
夜的反應相當鎮定,完全沒有要回去的意思。
「你們快點回來啦,現在一點都不好玩了~」
被小夏難得一見的焦慮影響,我本來就緊繃的精神又更上一層,幾乎快要可以聽到神經瀕臨斷裂的聲音。
負面情緒易受他人影響,現在更是。
光聽到小夏的拔高聲調,我就想要快點回去幫大家、幫同學,只是離我最近的人似乎不領情。
「忙完就回去。」
夜說完毫不留情地掛斷,只留下風吹不息聲和滿臉黑線的我。
拜託、人家都來求援了,他居然還可以不為所動,實在太厲害了!
「把你該做的事情做好,就是最好的幫助。」
夜冷冷地摧毀我不切實際的妄想,接著舉起他手中的銅門碎片,示意我隨便撿一塊跟著做。
「修復方式是以土混水塑造出模型、用火燒乾,再由風送至傳送陣前闔上。」
地火風水四大元素都派上用場了,這不就是我之前學到的那些技能?
「這次你總不會再說沒用了吧。」
嘴角微微揚起,夜的笑容有點刺眼,看得我不太舒服。
對啦對啦,我就是小嫩咖一枚咩,才不知道您厲害到可以未卜先知,連技能都事先讓我學好了,剛好可以派上用場。
「知道就好。」
……喂,還說真的咧!
吐槽歸吐槽,我還是乖乖舉起手中的銅門碎片,跟著夜的行動而行動,總覺得我們兩個好像正在舉行某種邪教的儀式。
挖土不需要真的拿鏟子下去挖,只要催動土元素,把適量的土從我和夜附近調過來。再收集空氣中的水蒸氣融入土中,不用太多,讓泥土可以融在一起、變成我們想要的形狀就夠了。
不過也就是這個「形狀」特別難搞。
我想了很多次,都沒辦法精準到能跟原先的門大小一樣,夜則是說出要我負責想像後就不管了。
他沒說話,心音也一片空白,我嚴重懷疑他在放空。
難道大多時候他都在放空中度過嗎?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額頭滑下大粒大粒的汗珠,手仍在空中比劃著長方形的形狀。
動作乍看之下很像指揮家,但一點都不優雅,也好看不到哪裡去,看起來比較像個腦袋有問題的人在指著天空胡亂揮舞。
還好不是在上世界,不然我鐵定被當成怪人送進警察局了。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只知道我經過無數次的失敗後,終於忍不住開口抱怨了。「可惡,又失敗了!」
明明緊急到不行,我如果不快點處理完就沒辦法回學校幫他們,可是能力卻和心情成反比,越想快點弄完失敗率就越高。
對個形狀有這麼困難就對了啦!
「啊!」雙手痠到不行,我握住的碎片太尖銳,一不小心劃破掌心,刺痛感立即透過神經傳進腦中。
下意識鬆手讓碎片落地,飄在空中的方形泥土團下半部跟著掉下來,掉到地上揚起的灰塵和泥濘濺了我一身,硬是把深色夾克染上點點褐色。
夜也好不到哪裡去,裸著的上半身沾到比我更多的泥土,連臉上都有不少褐色的痕跡。
「良。」
「哇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夜眼中的殺氣簡直是在說想將我埋到掉下來的泥土裡,我還沒有興趣變成泥人啊!有個地之妖精王弄出來的「泥」就夠恐怖了,第二尊又是活人製成的能看嗎?又不是在玩恐怖蠟像館。
「安靜點。」
「是,小的遵命!」
有鑒於夜的眼神越來越殺,渾身散發的殺氣也濃到嚇人,我還是啥都不要想,乖乖聽他老大的指示去做吧。
「碎片放手就失敗,再來一次。」
彎下腰,我本來打算隨便撿塊碎片,沒想到掌心除了刺痛感外,還意外落下鮮紅色的血。
傷口深到會流血?
「良!」
怎麼了?我隨手抓了塊碎片,抬起頭才發現大事不妙了。
原本只是穿過我們,飛進上下世界連結傳送陣的黑影,不知是吃錯啥藥,全都改向,往我這邊衝過來了!
糟糕,速度太快了我根本來不及躲開──
不過眨眼間我就被纏身,一團團的黑影繞著我打轉,眼前閃過的全是黑色的東西,我看不清原來的景色,只覺得恐懼、頭暈想吐。
「在哪呢、藏在哪呢?嘻嘻。」
本來是一句由黑影發出的話語,逐漸地有其他黑影跟著合聲,很像在唱歌,不過是無限重覆同一句話,聲調既尖銳又噁心,比起來班導的尖叫還算小菜一碟,這種的根本不好聽。
「再聽下去你會被吸乾血液。」
夜的話透過心音傳進我腦海中,也讓暈頭轉向的我猛然驚醒,眼前閃過的無數黑影仍圍著我打轉中。
想也沒多想,我直覺聚集起四大元素之一,火元素。
啪嚓一聲,小小的火苗在我面前被點亮,剛好繞到此的黑影像被燙傷,尖叫著逃走。如骨牌般倒下,一個跑掉,接下來就是無數的黑影都逃開,直到我身上沒有再纏著黑影為止。
虛脫地跪坐在地上,膝蓋感覺到底下壓到銅門碎片,還好我這次很幸運地沒有再受傷。
「做得不錯。」
一隻手垂到我視線面前,抬起頭,我看到臉上微帶笑意的夜杞。
他的笑不再是嘲笑,而是真心讚美的那種笑法。
「謝謝。」
有氣無力地將手搭到他向上攤平的掌心,我被他使勁一拉,整個人都跟著站起來了。
明明點火不會耗費太多體力,為什麼我會像剛跑過三千一樣累的半死?
「純妖的黑影貪食你的血液,你剛被奪去不少。」在等待我喘完氣的時間,夜說出我疑問的答案。
「為什麼他們要吸我的血?」
不但不是吸血鬼,而且還專吸我的血,怎麼想問題都很大啊!
「又是為什麼。」
一聽到這句話我就垮下臉,心知肚明夜不會說了,就算要說也得等到全部事情解決完才會說。
「你所有的疑問答案都是同一個,多想想或許有答案。」
什麼!?
如果答案都是同一個就快點讓我知道啊,把我的好奇心懸在這裡根本沒有比較好吧!
夜沒有再回話,只是望著我。被他的視線弄得渾身不自在,我不打算逃避,用(自認為)很強硬的眼神回看過去。
「怎、怎麼了?」
出口立刻破功,我在結巴個什麼!
「沒,我們繼續。」
他揚揚響個不停的手機,我立刻想起學校還有同學在等著我們回去,本來的疑問被拋在腦後。
「快點弄吧!」
這次換我催促夜,只是總有種不太舒服的感覺。
我該不會……很容易被轉移注意力吧?
「呵。」
夜笑了。
喂喂喂、不要光笑,告訴我答案啊!
直到雙手再度變成指揮家姿勢,我都沒得到夜的答案,即使我猜他的笑容意思已經太明顯了。
再度重覆之前的動作,我仍舊看著泥土的形狀頭痛,根本就像之前考試錯過的地方會連續錯下去一樣,根本沒讓我學到經驗。
「好好去看。」
在旁握著銅片的夜終於大發善心地開金口,指點我迷津,不過就跟那些熱心於助人的神們,說出來讓我衍生一堆問號。
看?我已經很努力在看了,再瞪眼珠子就要掉出來了,這樣還不夠嗎?
「你特殊能力又練到哪去了。」
和混血都能學會的技法不同,所謂的特殊能力其實是由本身種族不同而擁有,經過練習會更能嫻熟使用。
我腦中浮現課本上的句子,不過對實際上並沒有任何幫助。
「種族賦予我的特殊能力是『空間』。」
夜姿勢未變,下一秒空地旁的樹林圈卻變成沙灘,跟我們不久前跳海……不、跳進海裡的地方一模一樣;再眨眼,又變回樹林了。
他一說我就懂了,難怪之前夜失控時身旁景象會瘋狂變換,根本就是他的特殊能力也跟著亂了。
「你的是『時間』。」
「時間……?」
「沒錯,你能讓物體在眼中的比例自由放大或縮小,快慢速度的轉換由你決定。」
第一次聽到夜這樣說,我愣了很大很大一下,然後想起很多連我都無法解釋的例子。
教室之戰我看到高速的子彈在眼前變成超慢動作,打惡魔蝙蝠時明明很遠,卻能立刻放大,抓風也是用看的就能抓到。
「啊、用看的!」
在聯想到的瞬間我幾乎是驚叫出聲,終於知道夜說用「看」的是什麼意思了。
不只夜,小夏也說過我可以看得到,只是我一直沒有很認真去思考他們的話,以致於不斷錯過。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說不定平常閒聊和透露的資訊,都已經告訴我疑惑已久的解答也說不定。
突然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只是我仍陷在重重迷霧中。
「所以,你該怎麼辦?」
夜定定看著我,一黑一銀的雙眸裡有異樣的光芒在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