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訓誡一‧聽天由命
我的殺氣已無法隱藏,一對藍眸猶如蒼冰,周身的殺氣就如同這片黑夜一般濃得化不開,我由配件包中取出藍芽耳機戴上,也抽出了一把配槍。
「托蒙!」
我低吼一聲,托蒙也回應了我的期望,由原來的PXⅢ型態逐漸產生變化,隨後它變作Blue-Bird,我俯下身拾起仍微微發燙的戒指戴於左手無名指上。
「弟,你看,那就是飛先生說的Athene沒錯吧?那天交戰真的不是我們看錯!」
「真的耶,那天我還以為自己眼花了,要是搶到手,我們先玩一陣子再交給飛先生吧?」
「好!」
聞言,我勾起了冷澈的弧度道:「搶到手?先前我在札飛索面前百般隱瞞Athene的存在是為了什麼?而我現在又在你們面前展現出Athene又是為了什麼?就不能用你們那顆腦袋好好想想嗎!」
「不就是想向我們炫耀嗎?」
「呵。」
我冷笑一聲,淡淡閉上眼眸又問:「你們將十哥給打得遍體鱗傷,難道就只為了引我至此?」
三佯裝成一副頗為無奈的模樣說:「我跟姊是在清理門戶,引十三你過來不過是順便而已,因為很有趣嘛,我們想看看你如果見到十弟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樣會有什麼反應。」
「清理門戶?十哥是做了什麼事能讓你們用這四個字來將自己的行為變得名正言順!」
將親人傷得如此,居然還冠冕堂皇地以『清理門戶』這四字來站穩自己的腳跟,未免欺人太甚!
二聳了聳肩,斜瞥我一眼道:「我可親耳聽見十弟對八妹說,他還欠了你一個恩情,於是呢,我與三弟就打算待到十弟叛逃碧落的這一日,就能名正言順地對十弟進行處置,我們的行為可是行得正、坐得端!」
「……」
是當初我交給十哥的那個斷刃,沒想到因為我當初的好奇心使然,卻害得十哥落得如此田地……對不起,十哥。
我作了一個深呼吸後,又向兩人揚起一抹淺弧:「感謝兩位配合,在這最後關頭,我得先針對方才的對話作個回應,才不會讓你們死得不明不白的。」
察覺我的話語中不帶任何玩笑成分,二與三的神情稍顯嚴肅,不自覺地將手撫上各自的武器,隨時準備接招。
「關於剛才提到Athene的問題,我可是為了……能順利殺了你們,死人不會洩露秘密,所以我無所畏懼。」
話已至此,他們已毫不猶豫地抽出各自的武器並嵌接上,緊蹙眉宇直盯著我,微蹲身子作好備戰姿勢。
「伊歐克型態。」
真不愧是孿生姊弟,兩人不約而同地吞了口水,因為我駭人的殺氣,雙眸皆不自覺輕輕搖曳著。
我將伊歐克之劍仗至胸前,斂起眼眸:「憑你們兩個想當我的兄姊,你們還不配──!」
我的身形化作風,在餘音未歇之際便已如同旋風一般襲捲向二與三,在他們眼前倏地停止了腳步,以左足為中心點,右足跨出一大步,將氣勁輸至伊歐克之劍劃出了圓弧,除了劍身長度加上氣勁加持範圍以外,我使出的力道也足以劃出帶刺的劍氣,他們兩人橫仗著各自的武器,硬生生接下了這擊,卻站不穩腳步,朝了後方踉蹌了數步。
三即刻朝我攻來,他朝我的胸口刺了數擊,我仗劍一一擋下,隨後他單手持棍,此時揮、刺、攢擊交錯,我除了防守以外,也在空檔中夾雜反擊,見他朝後翻腰、側身閃避著,相較於我之下,他的動作大了許多。
這時,他朝我的腦袋上方劈來一記,我隨即抬起右臂,以黑色短槍仗下,但面對三以雙手握棍,死命下壓就是得狠敲我腦袋的力氣,單手持槍讓我難以招架,於是我只得再以左手加勢,不讓三的棍落在我的頭頂。
見狀,二抓準了時機,持以新造的鐮刀由身後朝我劈來,我微微勾起唇角,收回左臂並側過身子,由下而上劃出一道圓弧,讓二打算劈頭而下的鐮刀又讓我硬生揮斷,這回揮斷鐮刀可謂是削鐵如泥,二的武器又遭毀,這下連三都難掩驚愕地鬆了手中的力道,我也因此加強右手的力勁一推,踢擊向三的腹部,讓他飛身至兩公尺外,他吃痛得蜷起身子,卻也緊握著棍棒。
我隨意揮擺著伊歐克之劍,交踏著雙足踩踏出死神的步伐緩緩朝二欺近,揚起一抹如鬼魅般的弧度,雙瞳是毫無溫度的顏色。
「又讓我給毀了一次呢,妳的武器。」
二驚懼地顫抖著一張無法閉合的雙唇緩緩後退,見她大有背過身子拔腿就跑的模樣,我順手彎腰拾起她遺落於地的斷刃,隨後仍然踩著不疾不徐的步伐而去。
「不要……不要過來……!」
「這麼多女人渴望著我能縮短與她們之間的距離,妳卻嚷嚷著要我別靠近,這還真讓我有點受傷呢,不過……越是反抗的女人才越有征服的價值,不是嗎?」
迎合他們一向惡趣味的喜好,我也刻意將話語說得輕佻又曖昧,我勾起的弧度危險卻迷人。
見我的笑容越發深邃,二再也無法抑止住蔓延全身的恐懼與我所散發出的強烈殺意,果然不顧三的生命安危,也顧不得殺手所受過的專業訓練,將自己的背後大方而毫無保留地交給了身為敵人的我,我擲出斷刃,斷刃因此由低空飛掠而過,精確地襲上二的右小腿並且利刃刀鋒處陷入肉中。
「啊啊啊──!」
她拉開嗓門,劇烈的疼痛感不僅讓她撲身地面,刺耳而尖銳的嗓音頓時劃破黑夜,令人聞之喪膽。
失去了行動能力的二,硬是撐起身子,咬牙忍住疼痛朝前方爬行,我則走至她的身後,蹲下身子,伸手一舉拔出陷入在她小腿肉中的斷刃,二也因為我拔出斷刃之舉而疼得放聲哀嚎。
我扳過她的身子仰躺面對著我,我以一張陰狠不帶情感的笑容,將伊歐克之劍插入她右頰五公分處,跨過她的身子,以右手握著的槍口處托起她的下巴。
我的語調輕柔得猶如情人間的呢喃:「別叫得這麼大聲,我可什麼都還沒做呢。」
我聽得見二的齒間咯咯打顫的聲響,但她仍硬是由齒縫中擠出話語:「你……你想做什麼……?」
「開始前我不就說了嗎?我啊……要殺了你們,只不過在殺了你們之前……」
我以槍口端輕輕滑過二白皙的頸子低喃:「我得先想想怎麼讓你們飽受折磨,再讓你們求我一槍宰了你們才行呢……」
「不……不要……」
二仍然重覆著這個單詞,我又以槍口端托起她的下顎反問:「你們有什麼資格拒絕?我啊,一直很想看看,當你們遭受到你們曾對付他人的手法,落到自己身上時……會是什麼表情?」
十哥那副殘破不已的身軀、渾身浴血慘不忍賭的模樣盤旋在我的腦海揮之不去,也因此我的一股憤怒之火絲毫無減退的跡象,試圖燒毀我的理智。
我站起身,將劍尖抵著二的喉間微微陷入,一小道血河便沿著她的頸子流下,我則瞇起眼眸、勾起唇角道:「好了,要從哪裡開始呢?」
與此同時,我側過身子,打直右臂,將槍孔對準了另一端,三提起棍棒欲攻擊的腳步也因為我這個動作而不得不停止,我轉向他勾起微笑:「是我的槍快,還是你的棍快呢?」
我的問句一拋,三的神情一愣,我隨即衝上前去,先劈斷了他的棍棒,隨後微側身子,朝他的頸部送去一記強而有力的臂勾,一舉將他撂倒在地,在他躺臥在地的同時,向他的左膝開去一槍,剝奪了他的行動能力。
這回,我將劍尖抵著三的喉頭,槍口瞄準了二的腦袋,視線則是望著三說:「你別急嘛,再忍忍就輪到你了,在那之前,你可以先欣賞你那好姊姊的慘叫聲。」
『雷馮斯,你真的……』
「……」
我明白托蒙想說什麼,它是希望我能經過審慎思考再作出動作,以免我悔恨終生。
因為托蒙的呼喚,讓我最後一絲理智不至於埋沒在怒火之中,也讓我因此泛起了猶豫,但是我沒有停下腳步,不能讓我的猶豫呈現在外表上。
走至二的眼前,我同樣將劍尖抵著她的喉頭說:「就先從妳開刀,可得叫得賣力些,給妳的好弟弟作個榜樣。」
我提起劍,在刺向她的肩頭時戛然而止──
震撼人心的命運交響曲搶在二的慘叫聲前早一步劃破黑夜,我斂起眼眸,劍就停落在半空中,思忖半晌,我瞇起眼眸向兩人說:「好一個命運交響曲,那好,你們的生死存亡就由它來裁定。」
我收起配槍,由口袋中取出手機,按下通話鍵:「喂。」
『雷馮斯,你的十哥脫離險境了!』
「真、真的嗎?」
我情緒激動,難掩欣喜地拉高嗓子,莫則說:『是真的,話雖如此……你能過來一趟嗎?我想我當面告訴你比較好。』
我稍顯不安地微鎖眉心:「好,我立刻過去。」
『我在休息室等你。』
「知道了。」
轉過身,兩人皆以一對絕望與希望摻雜的眼神直視著我,我蹙起眉心低語:「收。」
托蒙因我的指令收回了伊歐克長劍,變回了普通的Blue-Bird戒指後,我拔下戒指放置於地面,我並未下達任何指令,托蒙便與我內心所想相同,變作了SXⅡ的重型機車模式。
在等候托蒙的變化期間,我瞇起眼眸,以睥睨的姿態對他們說:「讓你們撿回一條小命,不過你們最好記清楚,你們兩條命只是我暫時寄放在你們身上,一輩子都別再出現在我的眼前!」
留下這番話後,托蒙也已順利變化作SXⅡ模式,跨坐過椅墊,我插入鑰匙、發動引擎,將這兩人丟在黑夜之中揚長而去。
※※※※※※※※※※※※
我旋開休息室的門把進入其中,映入眼簾的是莫的十指交抱、神情凝重的模樣,明明十哥都脫離險境了,為什麼還會流露出如此令人不安的神情?
千頭萬緒在我見到莫的瞬間掠過腦海,我站在門口呆愣一陣,莫則抬起眼以狐疑的眼眸看向我:「站在門口做什麼?」
我這才醒過神來,輕輕帶上門,像是招呼般拉開椅子入座之際也問:「米歇爾呢?」
「他睡了,所以讓他留在家。」
「是嗎。」
莫半覆眼眸思忖片刻,隨後微鎖眉心向我說道:「關於你的十哥,他生命安危暫時無須擔憂。」
「暫時,是什麼意思?」
莫所思考的果然是與十哥有關,況且『暫時』二字令我在意。
「因為他的傷勢太過嚴重,以一般治療程序恐怕仍無力回天,所以醫療團隊在手術途中向我提出一個方案……他們打算利用Fantasy細胞能加速復原的特性,以藥物催化Fantasy細胞功能活化達成體內加速修復的效果,不過一旦利用Fantasy細胞活化功能……」
我也明白了莫的話中之意,不由自主地掄緊了雙拳,盡力保持冷靜:「加速肉體活化便能加速傷勢痊癒,但是相對的,肉體將會無法承受而加速體內構造破壞……是嗎?」
隨後,那樣的疲憊感又襲捲而來,我順勢趴在桌面上,用盡全力呼吸著以排解心悸的不適感。
過了好些時候,這樣的不適感才漸漸消退,我也才逐漸找回氣力而撐起身子,抬起臉時,莫已站起身至飲水機為我添了一杯溫水,遞至我的桌前後入座。
「謝謝。」
腦袋一仰,我將溫水一口氣灌入喉中,莫手托著下顎望著我說:「你的臉色很蒼白。」
「我知道,不過等一會兒就沒事了。」
莫半覆眼眸低語:「想辦法讓你的十哥接受移除Fantasy細胞的手術吧,他的身體損壞狀況比你嚴重。」
「……十哥呢?我想見他。」
「他還沒醒過來,不過去看看他沒問題的,你要去嗎?」
我向莫頷首後,我們站起身離開了休息室,來到安置十哥的病房,我與莫皆放輕了動作,深怕吵醒了極虛弱的十哥,看著他沉靜安詳的睡顏,我這才真正放下心來,雖然他的頭部、身體免不了繃帶纏繞的痕跡,但是至少現在他的胸口是平穩地起伏著。
十哥的性子一向倔強,其頑固程度也許與我不相上下,那麼我該如何讓他接受手術呢?
雖然趁著他身體尚虛時強迫送他上手術台是可行的,但是……
未被告知任何情況及徵詢本人同意就作出如此行為,我並不願意,因為這樣的行為與在我小時候待在碧落研究所中,那群喪心病狂的研究員沒有兩樣。
在那之前,請你先給我一個燦爛奪目的笑容,作為指引我的明燈吧,十哥。
※※※※※※※※※※※※
「妳這麼鹵莽跑來見我,沒問題嗎?」
其實我很清楚她犯險潛入歐諾克專屬化妝室來見我的理由,以各個方面來考量,她為此前來見我一面是相當愚蠢的動作,因為她的處境肯定比我來得危險。
十哥,趕快醒來大笑三聲吧,八姊她是真的關心你的安危!
雖然為了十哥感到欣喜,但是我臉上的神情紋風不動,雙手交抱胸前,望著顯得有些坐立難安的八姊。
八姊低垂視線喃喃著:「我、我管不了這麼多,昨晚十什麼話也沒說,一聲不響離開至今都未歸,所以、所以……」
為了證實二與三的一席話是否造假,所以我斂起眼眸盯著八姊問:「為什麼找上我?我想,十哥總不會天真到找我這個敵營的領導聊天敘舊吧?況且,妳向我投出求救訊號似乎也不太妥當。」
「這我知道、我當然知道……」
隨後,她仰起清秀的臉蛋,直視著我,那對眸中似乎還蘊著些許水氣:「還不都是你害的!要不是因為你自己不懂得好好照顧身體……這才讓十找到了藉口,說為了報答你的恩情而要出走碧落去助你一臂之力,都是你、都是你!」
八姊向我低吼,隨後她將臉蛋埋入雙掌之中啜泣,見狀,我隨即抽了兩張面紙,拍了拍八姊,她毫不客氣地由我手中搶過面紙並轉過身背對著我。
「不過就是一些頭髮,他這麼在意做什麼……為了區區一些頭髮而報恩,根本就是個笨蛋,蠢得徹底的笨蛋!」
八姊雖然出言不遜,但能感受到她在內心隱隱約約的自責與對十哥的擔憂。
我喜不自禁地輕笑出聲,她轉過身來,帶著惡狠狠的表情盯著我問:「你、你笑什麼?」
「呵,沒什麼,只是覺得妳和十哥真的相當登對,天底下要能忍受他這種異於常人的價值判斷的恐怕沒幾人。」
其實我真正想說的是──八姊肯定也因為十哥為她的頭髮被二削去一事生氣而感到欣喜吧,否則,她也不會因為十哥離開一事而感到自責了。
比起十哥坦率表達出自己的情感,八姊就顯得相當彆扭呢。
「什麼登、登對!你別胡說!要忍、忍受他也是沒辦法的吧,因為、因為是姊弟嘛!」
「噢──是姊弟……嗎?」
我帶著曖昧的眼神拉高八度音,挑了挑眉看著八姊,她連忙別過視線,一副心虛的模樣:「你、你這不是在說廢話嗎……」
我將視線投向窗外,幽幽地道:「啊……姊弟啊,為免十哥聽了難過,我看還是別透露十哥的行蹤好了,可憐的十哥唷……」
一聽見我這番話,八姊嬌小的身軀連忙奔至我的眼前,激動地抓著我的手臂仰著腦袋:「你知道十的行蹤?」
「何止知道,他就在我那裡,不過……」
「不過什麼?他發生什麼事了嗎?」
「昨晚,十哥遭人襲擊受了重傷,接受了黃泉的醫療團隊的治療是保住性命了,但是也付出了不少代價……為了救十哥一命,我們使用了活化Fantasy細胞的技術加速身體修復,不過卻也因此讓十哥的身體遭到損壞,若是不盡早接受移除Fantasy細胞的手術,恐怕過不了多久……」
聽了這個噩耗,八姊愣了好半晌,眸中搖曳著,雙唇顫抖著,臉色十分難看。
「那……讓他接受手術了嗎?」
我向八姊輕輕搖首後道:「十哥還沒有醒來,所以我沒敢這麼做,我想,他自己的身體還是由他自己決定比較好,八姊妳很清楚,十哥的個性怎麼可能輕易妥協?就憑著他想助我一臂之力的這個信念……」
八姊輕輕點頭,我閉上眼思忖半晌,隨後向八姊說:「就算不利用強硬的手段讓他接受手術,但是旁人勸說總不過分吧?八姊,妳願意幫個忙嗎?」
「當然。」
「不過以妳現在的身分並不適合出入黃泉研究所,所以……機會只有一次。」
我取出手機,將功能設定至錄音系統,將之遞予八姊手中:「錄下想對十哥說的話吧,我會替妳帶到,至於十哥是否願意接受手術,就憑八姊的造化了。」
八姊接過手機後低凝了半晌,為了不讓八姊有所顧忌,我走至稍遠處的窗邊望向窗外。
微鎖柳眉,八姊按下了錄音按鈕,留下了一席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