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界 四

第一章

自從有了「碎界」以後，每一次離開「碎界」回到現實，永夜就不曉得自己可以做些什麼事，現在跟棄住在一起，生活補給的採購事情幾乎都是他做的，連最後的一點事情都被搶去做了，離開養生艙後，他似乎就只剩下發呆。

但是他討厭發呆，討厭任何浪費時間的行為，所以他寧可找點事情做，也不願意一離開養生艙就坐著發呆。

離開自己的房間，棄並不在屋子裡，他大部分的時間都不在屋子裡，永夜知道那是因為他怕他身上的輻射會影響自己，也因為比起自己，棄在這個世界上可以做的事情比自己多很多，他說了他決定把之前的工作徹底交接給別人做，因此在工作交接完成前，會比較忙碌一點。

來到第四層之後，他還沒有好好的看過新環境，棄有跟他說過可以到外面走走看看，第四層的安全程度比起下面那幾層好很多，這些年來不曾發生過什麼搶劫的事情，殺人就更沒有了，所以他可以放心的在外面走動，跟貧乏的第九層相比，這一層多了一些公共設施，那裡比較會有居民聚集。

想了一下，套了一件有兜帽的外套坐著輪椅出去。

第四層的環境真的比第九層好太多，至少不是視線所及之處都是白色的，牆上多了不少裝飾，都是一些容易取得的染料繪製的圖形，在這裡走動的人模樣看起來也正常許多，不是每一個人都像骷髏，也不會每一個人的臉色都蒼白沒有血色。

「新鄰居？」

坐著輪椅又穿著兜帽外套的永夜在這裡很明顯，他才離開屋子沒多遠，就有一個女孩子跑過來好奇的看著他。

「有事嗎？」

「新鄰居認識一下，我叫做鈴鈴，鈴鐺的鈴，就住在你們家旁邊的那一間，你呢？」女孩子有著清秀的長相，不是特別的漂亮，但是看起來很健康，跟翡心的模樣很像。

「永夜，永恆的夜晚。」

「永夜，你的名字真特別，不像我們，不是鈴鈴啊！就是依依啊！一聽就知道取名字的時候多不用心。」

「不是只有號碼就不錯了。」第九層的居民也是如此，不是阿一就是阿二阿三的，好歹鈴鈴還有個漂亮的字面。

「這算是安慰嗎？」鈴鈴苦著一張臉，她完全不覺得自己有被安慰到的感覺，她的名字如果不特別解釋的話，其實跟數字號碼也沒什麼兩樣，她叫鈴鈴，妹妹叫做依依，她懷疑要是母親又有孩子的話，下一個應該就是叫做貳貳了。

「如果妳覺得有被安慰到的話。」

「沒有，我沒有覺得被安慰到，我也想要像你這樣的名字。」鈴鈴直接就在永夜的面前蹲下來，只差沒伸手在地上畫圈圈而已。

「可以跟妳的父母商量。」改名字很容易，自己在電腦上操作一下送審就可以了。

「他們要是可以商量的話，我就不會到這把年紀還叫做鈴鈴了。」一副年長者的口氣。

難得的，她讓永夜有莞爾的感覺。「妳才多大？」看起來比自己還小了兩、三歲。

「十五，再一個月就十六了，從我七歲的時候，我就跟我爸媽說過要改名字，八年的抗戰，到現在都沒成功過。」鈴鈴嘟噥，抬頭看向永夜，一瞬間被嚇了一跳，不過也只是很短的時間而已，雖然永夜的模樣有點嚇人，但她也不是完全沒看過，自從末日後，人類受到輻射的影響，模樣奇奇怪怪的人很多，只是第四層比較少見而已，永夜已經算是很好的了，至少他只是太瘦，而不是沒了人類該有的模樣。

她的表情完全沒有掩飾，所以永夜自然看得出來她被自己嚇到了，下意識的就要伸手去拉帽兜，鈴鈴立刻伸手阻止。「不用這樣，我只是不習慣而已，這裡的空氣本來就悶了，拉起帽子更不舒服，不要拉。」

鈴鈴的手很溫暖，而且並不是真正有錢人家那種養尊處優的雙手，上面有繭，掌心比自己的還要結實，感覺得出來常常用這一雙手在做事。

「妳不怕，有人會怕。」

鈴鈴用力的搖頭。「放心，其實大家已經很習慣了，第四層偶爾會有住在外面的人搬過來，雖然不多，但是大家也不是沒看過，只有一開始會有點驚訝而已，跟你住在一起的那個人不就是嗎？上次我想跟他說話，但是他不太理人，身材又高大，看起來怪嚇人的，我都沒被他給嚇到了，像你這樣根本不算什麼。」

她覺得跟永夜住在一起的那個人比永夜恐怖多了，至少永夜看起來很無害，不像那個人，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身經百戰，爸爸說過那個人身上包裹的傷口，不見得完全是輻射影響的，有很多是打鬥後留下的。

只是爸爸說的時候，眼神是尊敬的，她問過為什麼，爸爸沒有多解釋，只有跟她說，不要因為那個人的模樣就害怕對方，只要不要太靠近的話，偶爾跟對方聊聊天也可以，他們是看過真正世界的人，不像他們，永遠都躲在地底裡，一輩子都不曉得他們究竟活在什麼樣的地方。

「棄是很好的人，不要怕他。」

跟自己相比，棄更不應該因為外貌的問題而受到蔑視。

「我知道，爸爸也這麼跟我說，不用怕他，只是你曉得的，他那麼大一隻，很有威嚇感你不覺得嗎？這已經不是長相的問題了。」手比了好大的一圈表示棄有多麼的高壯。

瞧她故意說得很誇張，永夜微笑，他沒想到自己只是不想要浪費時間所以出來走走看看，結果一出門就遇到了這樣的一個女孩子，比起翡心跟羅塔，鈴鈴更讓人覺得相處起來自在舒服，而且她的觀念跟一般人不太一樣，雖然這是他剛開始在第四層生活，可是他也知道不是每一個人對於像他跟棄這樣的人，都可以像鈴鈴那樣接受得如此容易。

「妳的父母是做什麼的？」

「研究人員，這一區很多都是研究人員的家眷，你呢？」

「他們去世了，不過他們以前也是研究人員。」

「嘿嘿！我就知道，感覺得出來。」鈴鈴摸摸鼻子，她可以從永夜的氣質感受得到，第四層裡的居民其實階層很單純，而且像是研究人員的家屬都是集中住在一個區域比較多，孩子之間說話的方式很能明顯的分辨出不同之處，所以跟永夜不需要講太多，鈴鈴就已經能感覺到兩人之間相似的地方。

「妳父母是那一方面的研究？」

鈴鈴嘿嘿的笑了一下。「是碎界，你知道碎界吧？」一臉非常榮譽的表情，好像「碎界」是她研發出來的一樣。

永夜點點頭，沒想到這麼巧，她父母竟然也是負責「碎界」的研究人員。

「很厲害吧！他們都是碎界的研究人員喔！最近碎界幾乎是所有人熱烈討論的話題，所以最近他們可忙了，不過不是在忙工作，而是在忙著躲人。」

「躲人？」

「你一定不知道為什麼對不對？」瞧她笑嘻嘻的模樣，不曉得的人還以為她在為父母目前的狀況幸災樂禍中，不過永夜心裡想，也許真的就是在幸災樂禍。

「不曉得，為什麼？」

「因為一堆認識不認識的人都忙著找他們想辦法弄到進入碎界的名額，你也知道，危機之後大量的材料短缺，就算外面的世界還有不少，我們也沒有那個能力跟人力去開採，所以從碎界開始營運之後，頭盔的數量一直不夠大家購買，現在排隊都已經排到兩、三個月後了，有人聽了進去過碎界的人他們形容，恨不得能馬上進去，所以就找上了我父母，認為他們一定有辦法可以先弄到名額。」

「實際上是有辦法嗎？」

「沒辦法。」非常乾脆直接的回答，這個答案肯定從她口中說了一百次以上才能這麼順口。

「放心，我不會跟妳父母親要名額的，我已經有了，我只是想知道，難道真的那麼困難弄到頭盔嗎？」棄有跟他說過他的頭盔是因為自己去弄到足夠的材料換來的資格，他有許多從事在外工作的朋友都是用同樣的方法得到頭盔，所以就算他們沒有大量的金錢或是莫大的權力，但他們還是比許多第三或第四層的居民更早一步進入「碎界」。

可是永夜也想過，他固然不是研究人員，但他的父母是，即使當初被下了封口令，他也大概瞭解製作頭盔需要的材料有多少，棄是用三到四倍甚至更多的材料去換來名額的，其他人據說更多。

但能進入「碎界」的人一直很少，遠遠少於材料所能製作的數量，現在從鈴鈴的口中得知，連研究人員手中都沒有辦法多給出名額，可見名額不足不是假的消息，那多出來的材料跑到哪裡去了？

明明足夠的材料，和連內層都沒有辦法給予的名額。

現在永夜腦中所想到的可能，就是「碎界」的人數是被限制的，根本不是因為製作頭盔或是養生艙的材料不夠，而是因為「碎界」沒有辦法容納那麼多人進入，因此就算是「碎界」本身的研究人員，也沒有辦法為自己的朋友爭取到名額。

是因為電腦的數據太過龐大？

畢竟「碎界」是那樣真實，要虛擬出這樣真實的世界來，想當然必須要相當驚人的數據才有辦法，而目前整個地下城市的大型電腦就只有研究中心的在運作，就算每個城市都有一台大型電腦，但很可能為了避免出差錯，所以依然無法容納更多的數據運轉。

永夜在「碎界」裡習慣了，思索的時候會有點忘我，在旁邊的鈴鈴忍不住在他面前揮揮手吸引他的注意力。

「在想什麼？我是真的很肯定我父母沒有辦法弄到更多的頭盔，不是騙你的！真的！」

「我相信，而且我真的不需要更多的頭盔，不是騙妳的，真的！」

被他故意模仿的語氣給逗得笑了起來。「沒想到你說話這麼好玩！太有趣了！你平常說話都是這樣嗎？」

「不是，我平常很少說話。」想到自己是為了套對方的資料而多說了幾句話，心裡有點不好意思，幸好他現在跟個骷髏一樣，也沒有多少血氣可以讓他臉紅，不然鈴鈴一定可以看得出來他的尷尬。

「是這樣嗎？那肯定是我太有親和力了？所以我們可以聊得特別開心？」也不等永夜的答案，她自己又咯咯的笑了起來，笑得一副得到多麼好的大獎一樣。

永夜也笑了，其實，不完全是因為要套她的話才能如此放得開，對方的個性也是原因之一，她的確是一個相當有親和力的女孩子，他從來沒有接觸過這樣的人，過去在第九層裡連笑聲都沒機會聽到，在「碎界」裡他又常常一個人悶著學習，就算後來跟法拉盛他們在一起，團隊中也沒有人跟鈴鈴的個性一樣。

她是一個相當有魅力的女孩子。

「妳的確是一個很有親和力的女孩子。」真誠的稱讚，就算鈴鈴是個臉皮有那麼一點點厚度的女孩子，依然一下子就臉紅了起來，再加上永夜雖然現在是一副骷髏的樣子，沒有「碎界」裡那樣的俊美，但一雙眼睛依然是漂亮的，尤其是過於瘦削的關係，輪廓更深，讓雙眼更顯得深邃，有種神祕的味道，教鈴鈴一整個臉紅起來熱度就降不下來。

忍不住又看了永夜的眼睛一眼，心裡小聲地嘟噥，真想知道對方在「碎界」裡會是什麼模樣，應該很好看吧？

第一章

自從有了「碎界」以後，每一次離開「碎界」回到現實，永夜就不曉得自己可以做些什麼事，現在跟棄住在一起，生活補給的採購事情幾乎都是他做的，連最後的一點事情都被搶去做了，離開養生艙後，他似乎就只剩下發呆。

但是他討厭發呆，討厭任何浪費時間的行為，所以他寧可找點事情做，也不願意一離開養生艙就坐著發呆。

離開自己的房間，棄並不在屋子裡，他大部分的時間都不在屋子裡，永夜知道那是因為他怕他身上的輻射會影響自己，也因為比起自己，棄在這個世界上可以做的事情比自己多很多，他說了他決定把之前的工作徹底交接給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