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常雲成一晚上沒睡踏實,一則擔心謝氏,二來好像已經很久沒有一個人睡了,屋子裡少一個人,卻如同少了半顆心,怎麼都覺得空落落的。
常雲成先是在自己床上,後來又跑到羅漢床上,翻來覆去的折騰到底是一宿沒睡,天剛亮,就忙忙的往謝氏這邊來了。
到了門口常春蘭常淑蘭等人也都過來問候了,當然她們都沒進門,只是問了丫頭得知謝氏無礙,才放心了。
看到他們如此,常雲成心裡也很高興,家裡的兄友弟恭母慈子孝是再好不過的了。
他腳步輕快的邁進院子,院子裡丫頭們都在忙碌,灑掃的,熬藥的,看上去亂亂的。「夫人早上又有些不好,吐了一回。」阿鸞低聲說道,神色擔憂。
常雲成忙邁進屋內,這邊謝氏閉著眼靠在引枕上,蘇媽媽正拿著帕子給她擦去嘴邊的藥汁。
丫頭們拿漱口水的,有接過藥碗的,也有更換痰盂的,緊張而忙碌。見他過來,蘇媽媽忙站起身。「世子爺來了。」她壓低聲音說道。
「母親……」常雲成開口說話,卻被蘇媽媽噓了一聲。
他不由愣了下。
蘇媽媽噓了一聲卻又面色尷尬,什麼也沒說。
這邊那痰盂的小丫頭不知怎麼的手鬆了,痰盂掉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小蹄子小心點,會吵到少夫人。」阿鸞忙低聲喝道。
吵到少夫人?常雲成怔住了,他看向對面,隔著珠簾,隱隱可見小床上那女人睡著。守了一夜,這時候睡一會兒也是人之常情,常雲成想到,然後他轉過頭。
謝氏已經睜開眼,看著他冷冷一笑。「蘇媽媽,妳快下去歇歇,世子爺來了,他可以替會兒他媳婦了。」她淡淡說道:「妳一大把年紀了,又有眼疾,熬了一夜,要是有個什麼不好,我可對不住我姐姐。」蘇媽媽是大謝氏的陪嫁。
常雲成看向蘇媽媽,見她果然一臉憔悴,眼中紅絲遍佈,顯然是熬夜未睡的緣故。他心裡已經隱隱猜到什麼,但是還不敢相信。
「夫人,別這麼說,這是老奴該做的。」蘇媽媽含笑說道。
「嗯。」謝氏淡淡的嗯了聲,「是妳該做的,不是我媳婦該做的。」
常雲成只覺得渾身毛刺坐立不安。
「夫人,少夫人,少夫人今天要做什麼……手術,這些事老奴能做,就老奴來伺候夫人。」蘇媽媽笑道。
謝氏再次嗯了聲。「是,別人都重要,我這個老婆子反正也死不了,管不管都一樣。」她淡淡說道。
常雲成抬腳向那邊走過去了。
齊悅只覺得想要睜眼卻怎麼也睜不開眼,這是夢魘了……她不停的喊著醒來醒來用力的睜眼睜眼,然後覺得身上一涼,同時有人拽住她的胳膊。
借著這股力氣,齊悅終於睜開眼。
「天亮了!」她揉著眼說道,一面忙起身,「我怎麼睡了這麼沉啊。」
「妳還知道妳睡得這麼沉啊?」常雲成鐵青著臉低聲吼道。
齊悅這才看到他的神情,怎麼一大早就一副要吃人的模樣?
「怎麼了?」她不解的問道。
常雲成看著她,面上肌肉跳動,終於什麼都沒說,伸手向外一指。「妳幹什麼好事!」他吼道。
齊悅的臉色也變了。「常雲成,你一大早的到底發什麼瘋?」她問道。
「妳要睡,回去睡,沒人攔著妳,妳既然說要留,為什麼還在這裡睡!」常雲成吼道。
齊悅被他吼得有些抖了抖。「睡?」她回過神,看向那邊,「我……母親睡了……我……我今天還有手術,就……就過來瞇一會兒…」
常雲成看著她冷笑。
他還沒說什麼,這邊謝氏已經冷笑開口了。「所以我這個當婆婆的死活就沒關係了?」謝氏冷笑道。
齊悅睡得不好,頭疼,又陡然被常雲成吼,腦子越發亂。「母親妳不是沒事嗎?」她皺眉說道,一面抬手掐頭。
「等我有事指望得上妳嗎?」謝氏大聲喊道,啪的將手邊的茶杯摔在地上,「我也就這個時候用用妳這個兒媳婦,怎麼?這就嫌棄我了?現在就這樣,等我七老八十癱了瞎了妳是不是連看都不能看一眼了?」
謝氏這陡然的脾氣讓屋子裡的人都嚇了一跳,丫頭們立刻都跪下了。
有事?就憑妳這中氣十足的樣子,我有事妳都不會有事!齊悅只覺得火氣也蹭蹭的冒。
常雲成深吸一口氣,看著齊悅。「跪下給母親認錯。」他說道。
跪下?齊悅歎口氣,看著謝氏。「母親,咱們能有話好好說嗎?妳這樣,有意思嗎?」她問道。
謝氏笑起來。「看到沒?看到沒?這就是我的好兒媳婦!」她尖聲喊道:「妳給我滾,我不用妳!我也不靠妳!」
「母親,我是真心實意要妳和好好相處的,妳能不能……」齊悅深吸一口氣,說道。
她的話沒說完,常雲成伸手一指。「妳跪下給母親認錯。」他冷聲喝道,「要不然就立刻出去!」
跪你妹!她呸了聲,轉身就走。
外邊站著的丫頭們早已經嚇得面色發白了,阿如更是慌亂。
怎麼,怎麼好好的又成這樣了!
伴著簾子刷啦響,齊悅大步邁出來,剛邁出來,又被身後的常雲成抓住胳膊。
「我說讓妳走妳就聽,我說別的話妳為什麼不聽?」他憤怒的吼道。
丫頭們都亂了,阿如都快哭出來了。
姑奶奶,別鬧了,這時候不能說這個,要哭要示弱要給世子爺臺階下啊。
「母親是長輩,妳怎麼能這樣?」常雲成吼道。他的手緊緊攥著齊悅。
「長輩,這樣的長輩我也只能這樣對待了!」齊悅也毫不客氣的回道。
她看著常雲成,倔強的繃緊了嘴。
「怎麼了?這是幹什麼?」門外傳來婦人的說話聲,同時進來四五個人,為首的竟然是二夫人陳氏。
見她進來,常雲成還是沒有鬆開齊悅的手。他想如果他鬆開手,這女人就真的會跑出去,他不能讓她跑出去!他不能!
二夫人走得急,攙扶她的僕婦都幾乎跟不上。
她伸手拉住常雲成的胳膊。「放開!」她急聲喊道。
常雲成這才回過神,被陳氏掰著手,一個一個掰開了。
「月娘,沒事吧,哪裡傷到沒?」陳氏急急的拉著齊悅左右查看,孱弱的臉上因為這一番疾走,浮現不正常的潮紅,氣息也紊亂了。
「沒有,沒有,快扶著,快扶著。」齊悅嚇了一跳,忙忙的喊道。
僕婦們擠過來攙扶,陳氏還是拉著齊悅不放。
「你以前打家裡的兄弟們也就罷了,如今怎麼連媳婦也動手了?」她看向常雲成,厲聲喊道。
常雲成什麼也沒說,只是繃著臉站著不動。
「沒打,沒打。」齊悅忙說道。
陳氏看齊悅,神情哀傷憂急。「你看看,都這個時候,她依舊半點不肯說你的不是,依舊想要維護你。」她又看向常雲成,幽幽歎氣說道。
常雲成依舊不聲不響,只是倔強的繃著嘴。
這副神情,對於聞消息趕來的定西侯再熟悉不過。
從小到大,只要犯了錯被喝斥的時候,這小子就是這樣,從不爭辯,只是繃著嘴任打罵。在定西侯看來,這就是頑劣不知悔改!
但卻總是謝氏護著,辯解說什麼這就是因為覺得這家裡沒人會聽他說話,也沒人肯護著他,所以這孩子便乾脆不爭不辯。
見他這個樣子,再看到被陳氏查看而露出青紫一圈的齊悅的手腕,定西侯的火氣蹭蹭就起來了。定西侯隨手撈起院子裡擺著一個花盆。
屋子裡的謝氏已經衝出來了,她擋在常雲成身前。「你敢,你敢,你砸試試,我死給你看!」她尖聲喊道。
只把定西侯氣的跳腳。
場面頓時混亂起來。
「好了好了。」二夫人氣息平穩下來了,忙又勸著,「夫妻兩個哪能不拌嘴呢,你們也別急,沒什麼大事。」
又催著定西侯回去。「大哥你快別管了,他們小夫妻的事,小夫妻解決,你快去吧,你在這裡,兩個孩子反而臊得慌,有話也不能好好說了。」她勸道。一面說,一面忍不住咳嗽。
齊悅忙扶著她。「父親,這沒事,真沒事,你快去吧。」她也忙說道。
「看看,看看,都護著你,你這個不知福的逆子!」定西侯指著常雲成罵道。
他罵過來,謝氏便又往前站了站。「一個巴掌拍不響!」她恨聲喊道。
「妳這……」定西侯瞪眼又指著謝氏要上前一步說話。
陳氏忙攔住他。「大哥,大哥,孩子們的事,別鬧大了,說到底是小夫妻兩個屋子裡的事,別人還是不管的好。」她勸道,因為說了這一席話,氣息越發紊亂,有些站起來不穩,齊悅小心的扶著她。
「妳看妳,妳也跟著操心了。」定西侯歎息急道。
「我帶月娘過去,兩個人冷靜一下就好了。」陳氏說道,一面催著定西侯走。
定西侯恨恨的瞪了常雲成一眼,轉身這才走了。
陳氏也拉著齊悅,對謝氏說了聲告罪。「我聽說妳不舒服,特意過來看,妳看,又遇上這事,妳也快進去躺著,我一會兒來看妳。」她一臉擔憂的說道。
「又要累害妳操心。」謝氏說道,看著齊悅的眼神更加憤恨。
陳氏拍了拍謝氏,又看了眼常雲成,拉著齊悅走了。
常雲成的視線一直在那女人身上,此時見她離開,忍不住追上兩步。
謝氏不明所以,以為他還要趕著罵那女人,忙伸手拉住。「我的兒,總是辦些傻事,沒錯也要被人扣上錯!」她心疼的說道。
常雲成被拉住,看著齊悅隨著一群僕婦消失在門口。
齊悅一直到了陳氏屋子裡,還覺得腦子昏昏沉沉的。
「好好的怎麼了?」常英蘭也聽到消息跑過來,一臉擔憂的問道。
齊悅接過阿如遞來的溫熱毛巾敷了一下臉,覺得那種昏沉的感覺才散了些。
「別提了,昨天母親不舒服,我留下來伺候她,結果我說瞇一會兒,不知怎麼一覺睡到天亮,這不,這母子兩個覺得我十惡不赦,恨不得吃了我。」她笑道。
對於她還能笑得出來,常英蘭很驚訝。「嫂嫂怎麼睡了?」她不由問道。
是啊,不該那麼睏啊!齊悅皺眉。
「大人說話,妳插什麼嘴。」陳氏看了女兒一眼,說道:「還問這個做什麼。」
這事也不是什麼好事,她自己心裡指不定正怎麼難受呢,還得打起精神應付自己。常英蘭訕訕笑了笑,忙告辭退下了,屋子裡只剩下她們二人。
「妳這孩子,他惱了,妳還不快躲一躲,他這人,下手沒輕重,萬一傷到了,也沒人疼妳,受罪的還是自己。」陳氏看著齊悅歎息說道。
齊悅笑了。「不是還有嬸娘疼我嘛。」她笑道。
陳氏嗔怪的看她一眼,神色整了整。「妳不用為難去妳母親那裡討好了。」她說道。
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齊悅很驚訝──哇哦,這陳氏不是看起來跟謝氏關係很好嗎?
「算了,乾脆家裡也不要待了。」陳氏又說道,似是自言自語。
「什麼?」齊悅聽不明白。
「沒什麼。」陳氏抬頭看她一笑,「我正要去和侯爺夫人說,要請妳和我回一趟娘家。」
齊悅驚訝的看著她。
「我嫂嫂,去年身子不好,請了好些大夫看,都說不好了,我母親去得早,我這個長嫂如母。」陳氏說道,「所以我想請妳去給她看看。」
齊悅哦了聲。「但是,我恐怕不行。」她握手笑道,「我其實看內科不拿手的,外傷什麼的還說得過去,不過,沒別的大夫協助,我也不行。」
陳氏抿嘴一笑,只當她自謙。「總之,不要多想了,既然他們不喜妳,那就不喜了吧。」她說道:「妳也不用費心討他們的喜了。」
「其實也不是這樣的。」齊悅說道:「其實,也沒什麼的……」她說到這裡忙站起來。「哎呀,還要給燕兒做手術!我都氣得忘了!」她拍拍頭,忙忙的衝陳氏告辭。
「都這樣了還做什麼手術啊。」陳氏站起來說道。
「這算什麼事。」齊悅笑道,一臉的渾不在意。
陳氏滿臉驚訝,這還不算什麼事?
「不能再推了,一鼓作氣再二衰,從昨天推到今天,再推的話,燕兒年紀小,只怕精神承受不了了。」齊悅笑道,一面匆匆的說了聲嬸娘別擔心,我再來和嬸娘說話就帶著阿如小跑走了。
這邊鬧起來,府裡立刻全都知道了,常春蘭在屋子裡抹眼擦淚哭個不停。「這都是為了我。」她哭道。
黃姨娘歎氣。「不是為了妳。」她說道。
「姨娘,如果不是為了給燕兒做手術,少夫人她哪裡用得著如此分心。」常春蘭哭道:「妳別安慰我了,我都知道。」
黃姨娘搖頭,伸手撫摸倚在身邊眨著眼聽她們說話的燕兒的頭。
「舅母不能給我做手術了嗎?」燕兒忍不住問道。
「不會。」黃姨娘衝她一笑道。
「我看還是等等吧,少夫人哪還有這個心情。」常春蘭哽咽說道。
她的話音才落,外邊有丫頭的說話聲。「大小姐,黃姨奶奶,少夫人讓我來接燕兒。」
屋裡三人都吃了一驚,忙看過去,見鵲枝笑吟吟的過來了。「小小姐,沒吃飯吧?」她又問道。
常春蘭愣了下,這邊燕兒已經點頭連連了。
「太好了,走吧,少夫人的車已經等著了。」鵲枝笑道,一面伸手,「怕不怕?」
自從懂事後外界的排斥已經讓這小孩子壓倒了一切恐懼,為了能像別的小孩子那樣,可以摘下面巾在陽光下玩鬧,為了別人見到時不用再低頭躲避,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對於這孩子來說,也是幸福的。
燕兒毫不遲疑,過去就將手放在鵲枝手裡。
反而常春蘭則一口氣提不上來,只覺得腿腳發軟。「我,我……」她說不出話來。
「少夫人說,大小姐不如在家等著?」鵲枝含笑說道。
常春蘭深吸一口氣。「不用,我跟著去。」她說道,抬腳邁步。
今日一大早,街上的人就注意到千金堂的異樣了,別人開門,他們卻是在裝門板,另有幾個弟子站在門前對前來診病拿藥的人說抱歉。「今日有事,停業一日。」弟子們說道。
一個藥鋪能有什麼事啊,外邊的人對著千金堂指指點點。
內堂裡,弟子們都站在院子裡,緊張的看著面前的屋子。
「搞什麼鬼東西!還手術!消毒!」安小大夫站在最外邊,一臉憤懣的說道,「哎,我說,你們推我父親的時候小心點……出了事我跟你們沒完!」
憑什麼不讓我進!說什麼我害怕?真是笑話,我還不如妳一個女人了!害怕!我長這麼大還不知道害怕是什麼意思!
這邊屋門開了,穿著手術服帶著口罩帽子的胡三一出現,便把安小大夫嚇了一跳。
「這幹什麼,穿得跟鬼似的。」他喊道。
滿院子的弟子都瞪他,一起衝他噓聲。
「別吵,裡面做手術呢!」胡三喊道。
他可不怕這個什麼安小大夫,怕什麼?他老子都喊自己師父一聲師父,那論起來,我還是你師叔呢!
想到這個,胡三看著這個可以當自己爹的男人格外的順眼。
「手術開始了,大家可以進來看了,從小窗戶裡看,不許大聲喧譁。」胡三說道。
弟子們早已經得到過囑咐,此時都忙點頭,魚貫而入。
安小大夫左右看了看,也跟著抬腳。
胡三攔住他。「師侄啊。」胡三笑咪咪的說道:「你還是別進去了。」
安小大夫哼了聲。「我為什麼不能進……你喊我什麼?」他瞪眼道,看著眼前這個年輕男人。
胡三咧嘴一笑。「還沒自我介紹,我姓胡名金奎,乃是齊少夫人的大弟子,哎,真巧了,我和你父親都是金字輩兒。」他笑道。
安小大夫呸的啐了他一口。不說這個倒罷,一說這個就氣不打一處來!父親真是……真是老糊塗了!拜師!拜什麼師!這個女人有什麼可拜師的!不就是一個破秘方,不肯說就算了!他們又不是離了這一個秘方就活不下去了!
「滾開。」他抬手推開胡三,抬腳進去了。
「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啊,你沒見過這種手術,嚇死你。」胡三也不在意,占了口頭便宜很得意,在後笑道。
屋子裡的弟子們已經一排站開了,透過小小的窗櫺格看向對面。
害怕!安小大夫哼了聲,袖子一甩。「讓開讓開。」他說道。
一個弟子到底是膽小,忙讓開了。
手術!什麼東西嘛!搞得神神祕祕的!安小大夫湊上前去。
這邊的屋子裡,因為房頂開了窗,光線充足,只擺著一張床,一張很奇怪的床,伸展開兩個條几的東西,橫在床上方,上面擺著滿滿的刀剪盤子火爐盆罐。
床前站著四個人,皆是全身全身包括手腳都包裹的褂子,戴著帽子,遮住了臉只露出眼,僅從身形分辨出男女。
屋角站著一個女人以及安老大夫,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
「定點完畢。」齊悅說道,一面伸手。一旁的男人立刻接過她遞來的注射針。
「黏膜切刀。」齊悅說道。棺材仔將一把刀放在她手上。
「拉鉤,擦血。」齊悅口中說道。這邊棺材仔已經用鑷子夾起棉布。
齊悅低著頭慢慢的切開黏膜。
安老大夫聽到旁邊女人越來越急促的呼吸,終於在看到裸露在外的孩子的口鼻變得血肉模糊,低呼一聲靠在牆上。
而外邊此時也漸漸的響起低呼聲,為了教學,手術擺放的角度便於弟子們觀看,因此他們大多數人能清楚的看到齊悅用刀用剪,分裂整合那口鼻處的皮肉。
果然這種刺激是直觀的,除了在義莊提前見過的幾個,其他人都忍不住色變,這些跟那些血肉的重症創傷感覺是不同的。
有人終於發出一聲:「幹、什麼……殺……殺人……」同時又顫抖的聲音喊道。
這聲音驚動了裡面的人,除了齊悅和棺材仔,其他人都看過來。
胡三上前就給了安小大夫一巴掌。「架出去!」他擺足師叔的架子低聲喝道。
便有兩個弟子果然架住已經瑟瑟發抖的安小大夫,安小大夫身體發軟,也沒反抗,就這樣出去了。
「膽小如鼠。」胡三搖頭說道,一副穩重淡定的樣子站到了安小大夫的位置,向內看去,完全忘記了自己當初在義莊那嚇得要死的事情。
安老大夫收回視線,不由轉動下輪椅更湊近些,想要看得更清楚。
守著血壓計和聽診器的阿如立刻衝他擺擺手。
安老大夫忙停下,用力的探身探頭看著這邊。
除了器械交遞偶爾發出的磕碰聲,裡裡外外都安靜得似乎連呼吸聲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