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阮珠娘茫然抬頭,看了許櫻哥一眼,又看看馮寶兒,神色複雜地垂了眼睛低聲道:「我沒什麼話可說,只是多謝妳了,櫻哥。然後我要和妳說,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衝過去了,那球杖是真收不住,馬也不聽招呼。」她苦笑了一聲,道:「興許妳不相信,我這個人最是愛惜容貌和性命,哪裡敢去做這種事?我打得妳,妳也打得我,這可和吵架不一樣,非死即殘的事兒,我沒那麼大的膽子,和妳也沒那麼深的仇……」
馮寶兒突然間紅了眼圈,哽咽著道:「妳們的話我聽不懂,敢問我適才的話哪句錯了?難不成因為我是主人,出了意外就全是我的錯?我哪裡擔當得起這麼大的罪名?究竟是意外還是人禍,左右現下櫻哥妳家的人也守著胭脂馬的,請人看過不就知道了?說來我這個做主人的更怕出事兒呢。」
許櫻哥懶得和這朵美麗狠辣的白花多說,只歎道:「妳的話全沒錯兒,我只是真心覺著這手臂傷得可真值。另外,我得說清楚一點,我的大白馬後來之所以跑不開,是因為牠的前左腿膝蓋被人擊傷了!那個人是誰,她自己心裡明白。」
她的目光緩緩在場中眾人臉上掃過,眾人不由得都互相打量起來,試圖找出些蛛絲馬跡來。然而不管是誰,都是一副茫然無辜的模樣,馮寶兒則是拭去了眼淚,朗聲道:「櫻哥,妳說是誰,咱們總要把她揪出來,再替妳討個公道。」
公道?雖然不夠,但也算是出了口惡氣。許櫻哥沉默地看著馮寶兒,一言不發,神色曖昧不清。
馮寶兒十分不自在,手臂上的傷疼得她憤怒無比,她差點就忍不住當場質問許櫻哥是什麼意思,但她看到周圍眾人的眼神,終究什麼都問不出來,便只是努力睜大眼睛,委屈而又無辜倔強地盯著許櫻哥,互相僵持著。
卻見旁邊的阮珠娘突然間捂住了嘴,「哇」地一聲吐了出來,髒物朝馮寶兒身上那件神仙裙子噴射過去,餿臭味兒瞬間佈滿了整個帳篷,馮家那奢華的加絲毯更是遭了殃。
馮寶兒又是厭惡,又是心疼,一張巴掌大小的俏臉扭曲得變了形,還要裝著格外關心的樣子招呼人給阮珠娘收拾,又告罪下去換衣服,也就趁機躲開了許櫻哥沉默而犀利的眼神。
許櫻哥忍著痛走出去立在帳篷外,沉默地看著一群人亂進亂出,唐媛摸到她身邊,接過青玉手裡的絲帕替她擦去額頭上的冷汗,輕聲道:「妳何必救她?白白讓自己吃這麼大的苦頭。她自己挑釁在先,什麼都是活該!只是妳啊,什麼時候這般爛好人了?」
許櫻哥歎道:「我哪裡是想做什麼好人?我是覺著,阮珠娘也是被人給算計了,我也差點兒就被人扣了屎盆子。」她從來都不是那捨身求仁的好人,只是因為她若不救阮珠娘,今日她便輸了,名聲一敗塗地,後患無窮。她亦不知大白馬的膝蓋是何時被砸傷的,又是誰下的手——但總歸離不了馮氏姐妹中任意一人;更不知道後來胭脂馬朝她衝過來究竟是有意為之,還是無意為之——若是無意倒也罷了,若是有意,那便是想要毀了她,這得多大的仇恨?為什麼?
唐媛沉默片刻,小聲道:「大白馬的膝蓋是不是那對蠻子弄的?」她伸出兩根長短不一的指頭,暗指馮家姐妹二人。馮家久在軍中,這些折騰馬兒的技術肯定是比她們這些人高明許多的。
許櫻哥笑而不語,等同默認。
「這爛心肝的害人精!」唐媛柳眉倒豎,招呼了安謐等人,抓起馬鞭就要去尋馮寶兒。許櫻哥厲聲喝道:「站住!」
唐媛倔強回頭:「憑什麼?」
許櫻哥笑著朝她們招手:「妳過來,聽我細說。」推論只是推論,沒有證據就是沒有證據。正如她抽冷子狠狠砸了馮寶兒的手臂那一下,馮寶兒始終不曾嚷嚷出來並亮給眾人看一樣的——沒有人看見,她不承認馮寶兒就拿她沒辦法,本來就是大家都知道兇險的馬球賽,為這麼一個傷吵來吵去反倒落了下風。而馮寶兒姐妹既然敢這麼做,那多半也是查不出什麼來的,與其和馮家無意義的死磕,還不如就這麼朦朧著,任由其他人去猜想,殺人於無形才是最高境界。
唐媛不甘心:「就這麼便宜了她?」
許櫻哥輕聲道:「便宜不了她,她遲早要付出代價的。」阮珠娘可不是什麼好人笨蛋,哪裡會白白吃這個暗虧?許櫻哥把目光落到球場上,牽馬小廝雙子正忠實地守候在那匹胭脂馬的旁邊,同時眼巴巴地朝她這個方向張望。
許櫻哥朝他輕輕頷首,微笑,表示讚賞和寬慰。雙子是許扶打小就買來放在她身邊的,本分忠厚實心眼,萬事以她為先,因為男女有別的緣故,才會被安排去照顧大白馬。她不方便做的,不方便指使青玉等丫頭做的事,往往都是通過他去做。幾年間從來沒有出過任何紕漏,為了這個,雙子深得她與許扶的信任。今日,這小子可又幫了她一個大忙。此刻許櫻哥看著雙子那憨厚的模樣,覺得格外的親切。
雙子羞澀地抓了抓頭皮,露出一排參差不齊的大白牙。
唐媛瞧見,忍不住歎道:「你這個牽馬小廝真是好樣兒的,把他給我吧?我拿十兩金子給妳換。」
許櫻哥作勢踢了她一腳,笑道:「走開,看見好的就想要,少打我的主意。不要說是十兩金子,便是百兩也不換的。」又叫安謐和李秋華:「替我捶她一頓!看見我傷著,偏還來招惹我。」
安謐和李秋華只是笑:「妳就省省吧,既然傷著,還亂動什麼?」
唐媛道:「我不和妳說著這些事,妳就會光想著手疼,所以還是我疼妳呢。」
「嘖嘖……」武玉玉走過來,道:「這麼活蹦亂跳的,看來是沒什麼大礙了。」可看到許櫻哥慘白的笑容,便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是歎息了一聲,將手穩穩地替許櫻哥托住了右臂,笑罵青玉:「真是個傻丫頭,就記得掉眼淚,卻不懂得照顧妳們二娘子。」
接著就見楊七娘走了過來,滿臉的誠懇和欽佩:「櫻哥,很疼吧?妳還忍得住麼?」
人心是肉長的,她們本來沒有深仇大恨,只不過是年少輕狂的意氣之爭。許櫻哥今日能冒險救下阮珠娘,可能明日就會拉她一把。楊七娘不是糊塗人,就算不知實情,但也絲毫不影響她對許櫻哥第一次真正生出些欽佩和好感來。
許櫻哥最是懂得看人臉色,自然不會平白拒絕這送上門來的好意,何況這是她右臂脫臼應得的利息。所以許櫻哥朝著楊七娘露出一個燦爛到了極點,真誠到了極限的笑容:「還好吧。不過是脫臼,並不是斷裂。」
楊七娘歎息了一聲,道:「真沒想到妳竟然這樣有膽識。」
許櫻哥微微蹙了眉頭,小聲道:「其實我也害怕,但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倒楣。都是女子……總要試試才甘心。」剩下的話她沒說,因為已經夠了。
這京兆尹乃是天底下最難擔任的官職之一,而楊七娘的父親卻在這個位置上穩穩當當的待了四年,看似還有繼續擔任下去的跡象。那只能說明他老人家是個聰明絕頂之人,楊七娘作為他的愛女之一,當然不會是個傻子,她想到了很多事情,從前段時間突然倒楣的章淑開始,一直到今日差點就殘了或者死了的阮珠娘,她覺得她似乎窺到了真相的一角。但她既然聰明,就不會摻和進去,相反,她還想儘快,盡力地離馮寶兒遠一些。但這並不影響她對許櫻哥的好感,所以她在很有禮貌,很真誠地表達了自己的善意和尊重之後,目送著許櫻哥坐上馮府僕從抬來的白藤肩輿離開,照舊平平靜靜地回到了阮珠娘的身邊。
阮珠娘雖沒受到什麼實質性的傷害,但她的精神似乎比許櫻哥這個真正受傷的人還要差了許多。她病怏怏地斜靠在軟榻上,淡淡地打斷馮寶兒的話頭:「寶兒姐姐還是去陪著許櫻哥吧,她比我傷得重,又是外人,總要仔細看顧著的,我這裡不用擔心。」
馮寶兒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她的神色,見她雖然情緒低落,但表情還算平靜,語氣裡並沒有其他不該有的情緒,便微笑道:「是,我們是好姐妹,打小兒的交情,不折不扣的自己人。那我就去陪著她了,算來太醫到來還有些時辰,總不好就叫她們獨自待著。」
馮月兒在一旁突然插話道:「姐姐,一定要等太醫來麼?那得多久啊?疼也疼死了。咱們莊子裡不是有個正骨郎中的?他的手法也不錯,還曾經給小叔看過呢。」
馮寶兒不悅而兇狠地瞪了庶妹一眼,認真地道:「馬郎中到底只是個民間的遊醫,下手沒個輕重,許家二娘子身分不同,哪裡能和皮糙肉厚的軍中男兒比?萬一不小心,可不是害了她一生?為了慎重起見,還是等太醫來的好。」
馮月兒垂了眼退到一旁,小聲道:「姐姐明見。」
馮寶兒看向阮珠娘和楊七娘,像是解釋又像是自言自語一般地道:「等到太醫來了,想必許家的人也來了。也不知道我這個當主人的,能不能逃得了怒火?」
楊七娘清清嗓子,說道:「許大學士府聲名在外,自不會為了意外而遷怒於妳。」
馮寶兒勉強笑了笑:「但願吧。二位妹妹且歇著,我去探探許二娘子。」
馮月兒像一個沉默的影子,悄無聲息地跟著馮寶兒離開。阮珠娘抬起頭來看著楊七娘,輕聲道:「寶兒還是一樣的謹慎小心。只是許櫻哥要疼死了。其實只是正正骨,算什麼?」
馮寶兒此舉不過是為了不擔嫌疑,等到許家人來現場監督著太醫動作,日後許櫻哥的手臂就算是出了什麼錯,也怪不到馮家頭上。但是多少有些不厚道,馮家久在軍中,治療跌打損傷的醫生不敢說是最好的,也肯定是很好的,卻要讓許櫻哥這樣的疼,要說馮寶兒不是深恨許櫻哥,要藉機折騰許櫻哥,誰也不信。
楊七娘看看周圍伺候的人,一語雙關地道:「是啊,我想想都害怕得慌,背心裡涼幽幽的。」這個害怕,當然還有另外一層意思,指的是馮寶兒的心機和狠毒。
「妳哪裡有我害怕?真是想不到的,防不勝防。」阮珠娘的眼神有些迷離驚恐,許久才又低聲道:「不知道章淑現在怎麼樣了。她平日雖然有些刻薄小氣,但實際上沒有這麼大的膽子,她是吃錯藥了麼?」
楊七娘歎息了一聲,也沒去追問阮珠娘當時的真相如何,只道:「想必得不了什麼好。妳呢,就不要想太多了,毫髮無損地撿回這條命不容易。」二人目光相接,都看明白了彼此的意思,然後不約而同地保持沉默,決定疏遠馮寶兒其人。
阮珠娘閉上眼睛,心想道,馮寶兒的年紀不小,馮家卻一直不曾替她看配婚姻,這大抵是在等待著某一門很好的親事。她頻頻下狠手算計許櫻哥,多半是因為許櫻哥礙了她的路……對於大華來說,最好的親事莫過於嫁入皇室,許家一個女兒已經由今上做媒嫁進了武家,下一個女兒嫁入皇室好像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何況許櫻哥真不錯,品貌皆佳。阮珠娘回想起馬球賽中電光火石的那一霎那,輕輕打了個寒顫,詛咒馮寶兒將來狠狠地敗在許櫻哥手裡,而且摔得頭破血流,再身敗名裂。
日光豔豔,照得光潔平整的馬球場上一片雪白,讓人無法直視。球場邊緣的拴馬樁旁,雙子流著汗,老老實實地守在那匹同樣受不了這炎熱,顯得沒精打采同時又十分焦躁不安的胭脂馬身邊,一心一意地等待著許家來人。不是沒有人勸他陰涼處去歇著,但他固執地不肯聽,因為許櫻哥說這匹馬被人動了手腳,那就一定被人動了手腳,他要是去了陰涼處,說不定這馬還會被人繼續弄手腳。
雙子很沮喪,他的任務就是保護好許櫻哥,聽許櫻哥的話,不讓她出差錯。但許櫻哥還是遇險並手臂脫臼了,雖然這個和他沒有直接關係,由他精心養大的大白馬非常爭氣,可他還是覺得沮喪。
為此他很是遷怒於馮家那些看上去就賊精賊精的下人,就連他們給他的茶水,他也固執地不去喝。沒有人會喜歡這樣的人,何況只是個低賤的馬夫,於是馮家的僕人們便都蹲在陰涼處喝茶說話,懶得把他當回事。
雙子覺得自己的額頭上和背脊上已經被烤出了一層油汗,他瞇起眼睛,將粗布袖子使勁擦了一下快要滴落到眼裡的汗水,然後舔了舔乾得快要開裂的嘴唇。突然間,有清幽的香味撲鼻,接著一隻指甲修剪得很乾淨整齊,同時又顯得修長有力的手把一囊水遞到了他的面前。
這明顯不是隻普通人的手,雙子吃驚地抬起頭來看向來人。來人身材高大,穿著件玉色竹紋寬袖長袍,神情很倨傲地站在那裡俯瞰著他,微微透了些古怪灰色的眼珠子裡滿是不耐煩,見他不接,很乾脆地把水囊扔在了地上。
雙子吃了一驚,下意識地撿起水囊來,發現這個水囊非常講究,做工材料都不必說了,用來塞囊口的軟木塞子上方竟然包了一層奪目的黃金。這得花多少錢啊?雙子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胭脂馬悲慘地長嘶並暴跳起來,他回頭,看到那個灰眼珠的陌生男人變戲法似地摸出一根球杖,正向著胭脂馬的後腿骨上狠狠擊打過去,不管胭脂馬怎麼暴烈,怎麼躲避,也逃不開馬韁和沉默堅硬的拴馬樁,同時那個灰眼珠的男人總能很準確地擊打在同一個地方。
雙子急得滿頭大汗,再顧不上那個鑲著金子的軟木塞有多麼奪目,他把水囊一扔,慌亂地上前去攔阻那個人襲擊馬的陌生公子哥兒:「您不能這樣!」
那個人不為所動,手臂一震就將他推出去老遠,再次連續擊打了胭脂馬無數下,然後將球杖一扔,轉身揚長而去,並且很快就走得不見了蹤影。
胭脂馬悲慘地嘶鳴掙扎了片刻,轟然倒地,大眼睛裡蓄滿了痛苦的淚水。雙子滿頭大汗,跪在胭脂馬身旁仔細檢查牠的後腿骨。他不是個只會餵馬涮馬的普通馬夫,他也懂得給牛馬畜生看看病,檢查傷骨。摸索之下,他曉得,這胭脂馬的兩條後腿給剛才這個人硬生生的打斷了,這馬從此廢了。
雙子其實有些高興,這惹禍的胭脂馬終於挨了罰,這個人做了他想做卻不敢做的事情。但看到胭脂馬可憐的模樣,他心底深處的良善被激發,又讓他忍不住把剛才那個人拚命往壞處想,這個人不會是和使壞的人一夥兒的吧?這是來消滅罪證的?雙子氣勢洶洶地撿起那個水囊,朝著陰涼處那群看傻了眼的馮家奴僕走過去,大聲質問道:「剛才那個人是誰?」
馮家奴僕面面相覷,想不通這個看似老實巴交,木頭一樣的小馬夫怎麼能有這樣大的膽子質問他們?很久之後才有個老成些的翻著白眼道:「睜亮你小子的狗眼看清楚!什麼那個人?那可是貴人。康王府的三爺,正兒八經的龍子鳳孫。」目光落到雙子手裡那個水囊上,換了幾分可惜:「你個臭小子運氣好,天屙屎在你嘴裡頭了。」
雙子張大了嘴,傻呆呆地看著手裡那個水囊,貴人怎麼會突發善心賞他水囊?貴人怎麼會想打斷胭脂馬的腿?為什麼?他使勁撓了頭皮兩下,想到,難道貴人也覺得他先前的舉動很英武?他快樂的傻笑起來。
馮家雖然是行伍出身,以軍功累積而見著的人家,這座別院卻是重金聘請名家所建,造得十分的清幽。許櫻哥被安置的這間叫做「槐院」的小院子就是個十分適合人休養的地方,此時午後的日光雖然暴烈,但庭院正中所植的那株古槐卻亭亭如蓋,如同墨綠色雲團一般的濃密枝葉覆蓋去了大半個庭院,使得這院子裡陰涼安靜無比。風一吹,樹葉嘩嘩作響,枝葉間一串串雪白中微帶嫩綠的槐花隨風舞動,散發出甘冽的甜香味兒,讓人賞心悅目之際由不得再生出些安樂舒適之感。
但斜靠在樹下軟榻上的許櫻哥卻沒有因為這種清涼安靜舒適而減輕疼痛。過了最初裝十三(注:虛張聲勢)的談笑風生階段,現在她已經疼到暴躁,暴躁到不能忍受梨哥的哭聲和唐媛等人的呱噪,只留了沉穩的武玉玉一個人陪著她。之所以會留武玉玉在身邊,她自然是經過慎重思考的,首先肯定是因為武玉玉可信,其次是因為武家和馮家其實算一個陣營的,馮寶兒便是花樣再多,也不敢當著武玉玉的面太放肆。
武玉玉當然也明白這種安排的目的所在,於是出謀劃策:「不知道太醫要什麼時候才來……要不,咱們就請馮家先尋個正骨郎中看著如何?既然建了這樣好的球場,便時常都有人來打球,我想他們家總會養著幾個這樣的能人才是。」
許櫻哥的嘴唇咬得雪白一片,手臂處傳來的劇痛讓她心煩意亂,根本不想說話,但武玉玉的話不能不回答,她哆嗦著道:「別浪費精神了,她家不會答應的。」自馮家的奴僕把她抬進這裡來以後,馮寶兒來打了一趟醬油就不見了影蹤,按她想,馮寶兒這會兒心裡不知道有多高興她受折磨呢,又哪裡會給她尋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