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情況正如陶器重所料,兩個壯漢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隨從猛地出手,攻其不備,一擊把走在後面的壯漢打暈在地。走在前面的壯漢聽到動靜剛一回頭,迎面就挨了一拳,悶哼一聲,也倒在了地上。
隨從背起了陶器重就衝了出去。
外面漫天的星斗,陶器重熱淚盈眶。
「先生。」隨從聲音急促道:「我們好像是在哪個大戶人家的後花園裡!」
「應該是竇府了!」陶器重回頭,朝關著自己的屋子望去。那是兩間小石屋,孤孤單單立在院子角落,像個經年沒有人打掃,堆放雜物的地方,灰濛濛的,很不起眼。「真聰明!」他忍不住低聲嘀咕,道:「最安全的地方往往是讓大家覺得平淡無奇而視若無睹的地方!」陶器重吩咐隨從,「我們快走,去最近的衛所!」
隨從應「是」,背著陶器重一路小跑,穿過了一片枯萎的花圃。
他們身後傳來一陣騷動。「快!快攔住他們!」
隨從聞聲身子一僵,跑得更快了。
七、八個人影呼啦啦地追了過去。
從石屋後面的樹林裡走出兩個男子,一高一矮,一健碩一清瘦。
「這追的人是不是太多了些?」身材清瘦者道。
月光照在他們的臉上,一個目光清明,矍鑠儒雅,竟然是那壯漢口中稱的「明日一早就會趕回來」的陳曲水。另一個身材健碩,雙目炯炯有神,除了段公義,還有誰?
段公義「嘿嘿」笑了兩聲,道:「您放心好了,我早已囑咐下去,誰若是把人給追到了,扣一個月的薪酬;誰若是不出力追賊,也扣一個月的薪酬。」
陳曲水聽了啼笑皆非,道:「那你到底是讓人追呢?還是不讓人追呢?」
段公義笑道:「這就得靠他們自己去體會了!」
陳曲水不禁搖頭。
竇昭的婚事來得突然,之前他們壓根沒有想到此去京都就會在京都定居下來,很多事情都沒有來得及交待,也沒有來得及安排,送竇昭出閣之後,陳曲水和段公義等人就啟程回了真定。
或者是少了陶器重的迫切,他們雖然是在陶器重之前出了京都,卻反而落在了陶器重的後面。
路上得到消息,說有人在打探竇昭,再把相貌一描述,和陶器重有過幾面之緣的陳曲水立刻認出了陶器重。
照他的主意,先派人盯著陶器重,等他們趕回去之後,再把陶器重請來威脅利誘一番,讓陶器重知道竇昭的厲害,雖然陶器重不可能投靠竇昭或是宋墨,但也要讓他從此對竇昭有所顧忌,不敢隨意地在英國公面前給竇昭上眼藥,為竇昭早日拿到英國公府主持中饋的權力而掃清一些障礙。
只是這話還沒來得及和段公義好好商量,段公義已義憤填膺地催馬:「老虎不發威,他還以為我們是病貓。我這就趕回真定去,想辦法把那姓陶的穩住,等您回來了再拿個主意。」
有段公義出馬,他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誰知道……
想到這裡,陳曲水就不由地歎了口氣。
都怪自己當時少說了一句,段公義回來就打了陶器重一記悶棍,還設了個局嚇唬陶器重……不過,打了就打了,難道還給那陶器重賠不是不成?
他安慰著自己。
也許這樣更好!有道是秀才遇到了兵,有理講不清。也許段公義的這記悶棍比他的口舌更好使。
不過,這到底不是陳曲水的本性,他還是忍不住又歎了一口氣。
本應該被打昏在石屋的彪形大漢一個捂著後腦勺,一個捂著臉走了出來。「段護衛,陳先生。」兩人齜牙咧嘴地給段公義和陳曲水行禮。
段公義和陳曲水點了點頭。
追趕的人也陸陸續續地回來了。互相見過禮,就有人道:「只派個人遠遠地綴著,要是這姓陶的被嚇著了,跑回了老家怎麼辦?」
彪形大漢中的一個就拍了一下那人的腦袋,道:「要不說四小姐有什麼事怎麼總喜歡派了段大叔去呢?就你這腦子,一看就是個不頂事的。他被我們這麼一嚇唬,就不怕半路上被殺人滅口啊?肯定是要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著了——最安全的地方莫過於衛所了。他一個幕僚,沒有英國公府的名頭,衛所的那些人誰知道他啊?只要他去了衛所,那些人為了討好英國公,還不得立馬就把他的事報給英國公,他能逃到哪裡去啊?」說著,問陳曲水:「陳先生,您說我說得對嗎?」
陳曲水哈哈大笑:「不錯,不錯!」
先前問話的人不由訕訕然地笑。
那彪形大漢卻湊到陳曲水和段公義的眼前嬉皮笑臉地道:「陳先生,段大叔,聽說四小姐要帶一部分人去京都,您看我合適嗎?」
陳曲水和段公義有些意外,兩人交換了個眼神,又不約而同地望著那彪形大漢。彪形大漢下意識地就挺了挺胸,一副接受檢查的樣子。
陳曲水和段公義不由笑了起來。
「你可想好了。」陳曲水就道:「這一去恐怕就要在京都安家了。最不濟,也要待上個五、六年的。」
「我早想好了。」那彪形大漢道:「我老婆娘家的大姨和跟著四小姐去了京都的田富貴的老婆是一個村的人,人家田富貴現在,不僅在老家買了五十畝良田,還蓋上了青磚大瓦房……我一聽說四小姐要帶人去京都,就跟家裡人說好了,只要陳先生和段大叔瞧得上眼,二話不說,拎了包袱就走。」
其他的人聽了也都紛紛道:「陳先生,段大叔,我們也都想跟著去京都。」
陳曲水掃了一眼,發現說這話的大多數是沒成家的年輕人,他不由微微地笑。宋墨現在地位不穩,正是需要這種初生牛犢般的熱血年輕人之時。「行啊!」陳曲水笑道:「你們還有誰想去,就跟段護衛說一聲,到時候我再和段護衛合計合計。」
大家一窩蜂地湧到了段公義那裡。
負責跟蹤陶器重的人回來了。「陳先生,段大叔,那個姓陶的跑進了真定衛。」
陶器重和段公義不由相視而笑。
有小廝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陳先生,陳先生。」他揚了揚手中的信,「京都的嚴先生讓人用六百里加急送了封信給您。」
陳曲水神色微變,急步上前接了書信,背過身就看了起來,等他轉過身來時,表情很是怪異。
段公義不禁問道:「出了什麼事?」
「沒什麼大事。」陳曲水聞言,表情就更奇怪了,「他讓我立刻趕回京都,有事要和我商量。」說完,吩咐那小廝,「快給我套馬,我這就趕回京都去。」又拉了段公義,「我不在家的時候,家裡的事,就拜託你和曉風了,具體該怎麼做,我們得合計合計,盡快拿個章程出來……」
段公義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一面隨著陳曲水往他的書房去,一面卻在心裡暗暗稱奇:既然不是什麼大事,陳先生為什麼腳都沒有站穩就要往京都跑?
◎
而逃進了真定衛的陶器重卻驚魂未定。
衛所若是和本地官紳起了衝突,是件非常嚴重的事,通常都要上達天聽的。
陶器重當著真定衛的指揮使只說是路過真定,遇到了毛賊搶劫,丟失了錢物,讓他幫著聯繫英國公,派人來接他回京都。
衛所的指揮使滿臉的困惑。真定衛是去保定的必經之路,不知道有多少江南巨賈、達官貴人甚至是皇親國戚經過,治安一向清明,怎麼會有小毛賊?可他還有點拿不准陶器重的身分,客氣了幾句,笑著要為陶器重設宴壓驚。
陶器重一看就知道這位指揮使還在懷疑自己的身分,又怎麼會把別人的應酬話當成是真的!他婉言謝絕了。
那位指揮使也沒有堅持,寒暄了幾句,讓人把他送到了客房安歇。
他不由在客房裡團團打轉。如今小命算是保住了,可他怎麼向英國公交待呢?
他們的行李如今都在客棧,他們連件換洗的衣裳都沒有。
安排人去客棧給他們拿行李的隨從順手將食盒提了進來。「陶先生,您吃點東西吧!」沒有保護好陶先生,他很是內疚,一面擺著碗筷,一面安慰陶器重,「等回了英國公府就好了!」
陶器重盤坐在了臨窗的大炕上,望著滿炕桌的菜餚發著呆。
這隨從跟了他十幾年,知道他的脾氣,不敢打擾,倒了杯熱茶給陶器重。
如果這樁婚事不是他牽的線就好了!
陶器重幽幽地抬頭,看見了滿臉擔心的隨從,他心裡湧起個念頭,臉上就露出躊躇之色。
隨從是個會察言觀色的,主動道:「先生,您有什麼吩咐?」
「吩咐倒不至於。」陶器重斟酌道:「我就是在想新進門的世子夫人……若是國公爺問起來,我們怎麼說好?」
隨從聽話裡音,道:「我一個粗人,自然是聽先生的。」
陶器重心中微定,道:「不管怎麼說,世子夫人已經進了門,就涉及到英國公府的顏面……有些話,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說出去的,你明白嗎?」
「明白。」隨從肅然,道:「小的什麼也不會說的。」
陶器重頷首。
等消息傳到竇昭的耳中,已是四日後了。她忍俊不禁,問素心:「知道陶先生什麼時候回來嗎?」
素心笑道:「我已經讓人留意了,應該這兩天就會回來了!」
竇昭覺得段公義這招雖然有點損,可是以他們各自所處的立場來說,又無可厚非。
竇昭吩咐素心:「如果陶先生回來了,妳告訴我一聲。」
尋常人遇到這樣的事,會有兩種反應。一是憤然而起,拚個你死我活,也要洗刷了恥辱;一是膽顫心驚,從此繞道而行,做個吃湯圓的瞎子,心裡有數就行了。
她得判斷一下陶器重會做怎樣的選擇。
素心笑著應「是」。
有小丫鬟進來稟道:「大舅奶奶、六舅奶奶、十舅奶奶和十一舅奶奶一起來看您了。」
竇昭這才記起來,今天是她出嫁的第九天,按禮,這天娘家會帶了吃食來看望出嫁的姑娘,以示關心。
「請她們到花廳裡坐吧。」竇昭吩咐小丫鬟,一面由甘露服侍著換見客的衣服,一面問素心:「世子那邊,還沒有消息嗎?」
宋墨是八月二十七下午進的宮,說好了值兩天夜就回來的,結果到今天也沒有出宮。竇昭當時非常的擔心。宋墨娶自己,到底是打了皇家的臉面,雖然這個過失被宋墨巧妙地轉移到了宋宜春的頭上,可誰又敢保證皇上不會遷怒呢?
她立刻吩咐武夷去打探消息。
武夷回來稟道:「宮門內外防守嚴密,我看到廣恩伯府常跟在董世子身邊的小廝寶琉,他也在打聽董世子的消息,卻被攔在了門外,寶琉搬出了董世子金吾衛副指揮使的頭銜也不管用,只好說要見金吾衛的都指揮使邵文極邵大人。那守值的軍爺聽了直冷笑,說他們是神樞營的,不知道什麼邵大人,只知道王大人。還問寶琉,要不要帶他去見他們神樞營的都指揮使王大人?寶琉氣得臉色通紅,卻也只得訕訕然地退了下去。小的見此情景,怕辱沒了世子爺的名聲,沒敢上前去問,拐了個小巷趕到了寶琉的前面,裝著和寶琉偶遇的樣子,這才打聽到,自世子爺進宮之後,不僅金吾衛的人,就是旗手衛的人也都沒有輪值,全都守在宮裡。」
竇昭鬆了口氣,問武夷:「世子常遇到這樣的事嗎?」
武夷摸頭,道:「我三年前才被調到世子爺身邊服侍的。不知道從前是怎樣,可自從我跟在世子爺身邊,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竇昭聽了,心又揪了起來。三年間發生了兩次,也就是說,這並不是一種常態。她問武夷:「上一次是什麼時候的事?」
武夷道:「就是世子爺成親之前。」他回憶道:「也就是八月中旬,皇上從避暑行宮回來之後。」
竇昭立刻意識到,皇上可能病了!
上一世,她遠離權貴中心,是突然聽說皇上生病的消息。遼王至孝,訖請回京侍疾,被梁繼芳駁回,太子幫著求情,遼王這才得以回京。接著就是宮變……他們全都目瞪口呆,戰戰兢兢的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整個富貴坊都閉門謝客,車馬稀少,門可羅雀,像座無人的空城,讓人磣得慌。
遼王登基後,富貴坊曾有傳言,說皇上只是略染了風寒,根本沒有大礙,是被遼王害死的。現在看來,傳言不實,皇上現在就已經生病了。這會不會是遼王之所以敢奪位的原因之一呢?皇上得的是什麼病呢?上一世,皇上是在遼王登基後十個月時殯天的。
竇昭眉頭緊鎖。嚴朝卿既然是宋墨的頭號幕僚,肯定知道一些端倪。皇上的病情,她是等宋墨回來了問宋墨呢?還是此時就去嚴朝卿那裡問個究竟呢?
竇昭正猶豫著。
有小廝進來稟道:「有位官爺,說是神樞營的,奉世子爺之命,給夫人送了封信過來。」
竇昭忙道:「快請嚴先生幫著見客。」
小廝應聲而去。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工夫,嚴朝卿拿了信進來。
竇昭急急地打開信,原來是封報平安的信。說宮中有事,他可能這幾天都不能回來了,讓她不要擔心,自己照顧好自己,若有什麼事,就和嚴先生商量等等。
還能讓人帶信出來,可見宋墨很自由,竇昭心中的一塊大石頭這才落了地。她見嚴朝卿一直垂手在旁邊等著,知道他正等著自己的吩咐,想了想,笑著把信中的內容揀了幾句要緊的告訴了他。
嚴朝卿的神色鬆懈下來,笑著安慰竇昭:「可能是皇上的病又犯了,皇后娘娘怕走漏了什麼消息,所有的禁軍一直不允許換防、輪值。」
竇昭不由抹了抹額頭。是英國公府離皇權太近呢?還是濟寧侯府離皇權太遠?連嚴朝卿都知道皇上生病的事……從前只聽說過宋家顯赫,沒想到竟然顯赫到這種地步。有些事,自己是不是要重新估量呢?忠毅公之所以得了這樣的諡號,是因為他曾嘔心瀝血地指導太子的課業。既然宋墨從小跟著忠毅公讀書,他應該和太子很熟悉才是。
竇昭不由站在了廳堂的長案前,上前供著對檀木如意,那是宋墨和她成親時,太子賞的。除此之外,皇家並沒有其他的賞賜下來。
太子是怎樣的一個人呢?在她的記憶裡,太子始終只是個模模糊糊的名稱。上一世,宋墨拉弓射向太子的時候,心裡又是怎樣想的呢?
這件事,會不會與定國公的死有關呢?
竇昭心亂如麻,沒有比這一刻更盼望著宋墨的歸來。此時想到兩人成親已經有九天了,她不禁又問起宋墨的行蹤來。
竇昭有什麼事,從來都不瞞著素心,素心自然知道她在擔心什麼,聞言眼神微黯,低聲道:「還沒有消息。」
她沉默了片刻,去了花廳。
么房出長輩。竇文昌的妻子竇家大奶奶比竇昭大二十五歲,已年過四旬,六奶奶郭氏和十奶奶蔡氏均是花信年紀,十一奶奶韓氏卻正值妙齡。
竇昭走進花廳的時候,郭氏含笑坐太師椅上,正陪著竇大奶奶和已經出懷的韓氏說著話,蔡氏卻帶著兩個丫鬟欣賞著花廳裡掛著的字畫。
「四姑奶奶來了。」郭氏一看見竇昭,就起身和竇昭打著招呼。
聽到動靜的竇大奶奶和韓氏也站了起來。
竇昭忙請上前扶了韓氏:「妳如今可是雙身子的人,快坐下,快坐下!小心動了胎氣。」
走了過來的蔡氏聽了直笑,打趣著竇昭:「四姑奶奶這才嫁了幾天,就知道『動了胎氣』這樣的話了!」戲謔的味道很濃。
可惜大奶奶和竇昭不熟,又自持是長孫媳婦,只是笑了笑;郭氏向來不喜歡蔡氏的聒噪,並不接腔;韓氏本來話就少,性子又有些剛正,蔡氏話裡透露的調侃讓她不是很喜歡,自然也不會去搭話,一時間竟然有些冷場。這對向來能說會道被人誇讚的蔡氏來說,還是第一次,她的笑容不免有些尷尬,但她向來敢說敢做,立刻笑道:「七叔父本來只請大嫂、六嫂和我一起來看看妳的,誰知道六嬸嬸卻讓我們把十一弟妹也帶了過來,說是不放心,非要讓十一弟妹跟著過來看看,好像我和大嫂只會粉飾太平似的。難怪人人都說四姑奶奶就像六嬸嬸親生的似的,我這下可相信了。」打破了剛才的窘境。
竇昭不由在心裡暗暗歎氣,蔡氏能在槐樹胡同橫著走,可見不僅僅是因為她生了兩個兒子的緣故。
竇昭笑著請娘家的幾位嫂子坐下,說了會閒話,留著用了午膳,然後陪著她們四處走了走,就到了酉時。
蔡氏讚不絕口:「不怪大家都說四姑奶奶嫁得好,不說別的,就說這頭上沒有婆婆,家裡的事能自己說了算,就是頂好的一樁了。」十分的豔羨。
竇昭聽了面色不豫,道:「常言說得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我雖自由自在沒人管,可萬事都得自己拿主意,有時候也不免誠惶誠恐。還是家中有個長輩的好。」
竇大奶奶和韓氏聽了不住地點頭。
蔡氏卻在心裡嘀咕,這可真是馬屁拍在了馬腿上……這位姑奶奶可真是不好伺候!可想到英國公府是當朝屈指可數的勳貴,她只好壓下心中的不滿,笑盈盈地點頭稱是。
竇大奶奶看著天色不早,笑著和竇昭辭行,竇昭也不客氣,送她們到了垂花門。
剛回屋換了件衣裳坐定,宋墨回來了。竇昭情不自禁地迎了出去,宋墨剛好撩簾而入,兩個人面對著面,不由都愣了愣。
竇昭忙道:「還要回宮嗎?」
宋墨道:「不用了。我明日休沐,後天下午才進宮。」
不知道為什麼,竇昭只覺得心中一鬆。她見宋墨還穿著那天進宮時穿的朝服,一面吩咐丫鬟打水進來服侍宋墨梳洗,一面道:「宮裡的情形怎樣?要不要我準備幾套衣裳讓陳核帶著,你也好隨時換洗?」
宋墨回來的路上一直在想再見到竇昭的時候會是怎樣的一番情景。家裡沒有其他的女眷,她在京都又不認識什麼人,她會不會很無聊?他不在家,也不知道父親有沒有為難她?竇昭畢竟占著兒媳婦的名頭,就算是父親為難她,嚴朝卿等人也不好插手。她會不會後悔嫁給了自己?
令他讓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回到家裡,面對的竟然是這樣平靜、怡然,甚至是有點絮絮叨叨的竇昭。可這樣的竇昭,卻讓宋墨心裡覺得踏實。
「宮裡挺好的,是皇后娘娘擔心,所以才會把我們都留在宮裡的。」他笑著解釋道:「我們是天子近臣,宮裡有專門的澡房,我在宮裡雖然沒有自己的值房,但有自己放衣服和鋪蓋的櫃子,平日也有幫著翻曬的人……」
竇昭點頭,接過宋墨換下來的朝服交給了素心,任由小丫鬟服侍他洗漱,自己則坐在炕上想著他剛才的話。
內宮不得干預朝廷,這是太宗皇帝定下來的祖訓,刻著太宗皇帝親筆題字的石碑據說就立在坤寧宮的宮門外。皇后娘娘卻可以調動皇上的親衛軍!是因為這樣,遼王才有了野心?還是因為遼王有了野心,皇后娘娘才開始有所行動?
書到用時方恨少,竇昭此時卻恨自己前世對這些事關心得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