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起,在臉書上寫下心情記事變得很重要,得空就隨手記下,它成了一種逃避的出口,轉移了工作與生活的重壓,臉書變身成一本公開的日記;它既是紀錄,也是心情的整理。但是,對於成書這件事,它的文學性和閱讀的意義在哪裡?我始終存疑。二○一三年末起,我陸續寫下了四十餘萬字,一直沒有好好整理,只是存檔,然而,在二○一七年的跨年列車上,我突然意識到,書的句點浮現了,我寫下列車上這夜的心情,然後開始逆溯時日以來的浮生記憶和冷暖人情。我藉了四季的殼,取消了日期,又重建了時序脈絡,這樣它或許看起來會像是一年內發生的事,是庸常的一日,也是一季,然後,是一年,以及,一再重複的每一年。
當這些片段的臉書文字,編成一本書的時候,裡頭出現了一個人,一個總是以背影出現,在路上行走,不停地進出書店,咖啡館,或小酒館,和所遇見的朋友們寒暄敘舊的中年男子。書裡頭那個面目模糊的人真是我嗎?或是,我其實只是一把生活的織梭,造我者藉我織出了中年的行走地圖?我好像也仿照吉辛,虛擬了自己,虛構了主敘述者,寫下了生活四季的風景。我走不出的地圖,像馬奎斯的迷宮,也像蒙迪安諾的巴黎街道,所有的敘事因此交錯成了一闋迴旋曲,流轉成一張轉動的黑膠。哀樂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