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爸的祕密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巴布腦子裡一直竄出二姐,今晚吐露的祕密:「雅爸(泰雅語:父親)窮!?假的啦!全村只有你不知道,他有顆鵝蛋般大的黑鑽石。虧你還養他那麼多年!」
因為這個祕密,巴布氣得整晚沒說話,連妻子娜亞捧著奶子要他吸兩口,他都叫她滾去涼快。
隔天清晨,開著家裡那臺破爛搬運車,巴布對窗子大吼一聲,我去釣魚啦。才講完,就加足馬力離開,等娜亞拿鐮刀從廚房沖出來抓人,巴布老早溜得不見蹤影。
「孩子的學費,沒給!居然跑去抓魚。烏吉(泰雅語:大便)!成天偷懶,不工作養家,我怎麼會嫁給這麼沒用的男人!」娜亞向門外啜了口痰,發洩她對巴布長年的不滿。
離開家的巴布,不久就到溪邊,他解下腰際的魚籠,準備好雅爸(泰雅語:父親)的祖傳釣竿,迎風那麼一甩,浮標竟然飄到水中央。部落裡一旦提及釣魚、打獵,誰也不敢跟他搶功,只可惜,魚不是黃澄澄的金子,倘若是,巴布老早致富,哪會躲到野外,哀嘆生不逢時。
巴布禁不住埋怨起雅爸的藏私,恨他目睹兒子一家借貸生活,依然過他消遙自在的日子。有時,喝到兩眼迷濛,還不忘顛顛倒倒,四處散播兒子棄養老父的謠言,說巴布和娜亞是逆子、惡媳,他們終會遭到報應,被雷公擊斃。
「烏吉啦!我不養他!?他的酒錢、煙錢、飯錢,哪來的呀!二姐、小弟從不管他死活,要不是我,他哪能撐到現在。」巴布移動釣竿,憤憤不平的朝著溪谷怒吼,嚇得原本跑到釣竿的魚群,瞬間竄逃無跡。
於是一整天,巴布非但沒釣到半條魚,還因為甩竿用力過猛,把雅爸祖傳三代的寶貝,硬生生扯裂了。這下可好,老酒鬼若發現,鐵定要興風作浪,對他哭鬧撒野之後,再來予取予求。屆時,娜亞又要哀嘆她是如何不幸,才會挑到軟腳蝦,當終生的依靠。
光是念及,便讓巴布頭疼欲裂,恨不得自己從此消失。死,自然不能解決巴布的問題,更可能害全家陷入萬劫不復,正如雅爸罵他,都幾十歲了,窮到連副下葬的棺材都沒有。
如此惡毒的咒語,多半是雅爸醉後的胡言亂語,等他清醒,隨即變成渾身是病,可鄙復可悲的老人,成天憂慮著,巴布該不會繼其他兒女,將他丟棄在工寮,自生自滅也不聞不問。像住在橋頭邊的馬賴舅公,死了無人收屍,最後讓自己養的土狗,啃到屍骨無存。
巴布想,如果雅爸真如二姐講的,擁有一顆價值不菲的黑鑽石,應該早去享福,又何必裝窮,要大家施捨。以致巴布認定二姐八成不想出老酒鬼的醫藥費,才會說謊,從小二姐就喜歡騙人,她講的話,要是能信,太陽都打西邊出來。
黃昏時,望著光溜溜的魚籠,巴布決定先躲到比令家避難,免得回家娜亞問晚餐在哪?他實在不想看到妻子那雙銳利的眼睛,不想撞見孩子嗷嗷待哺的模樣,他們的無助,只是越加證明他的無用與無能。
此刻,一如巴布預料的,比令在喝了保力達加綠茶之後,正醉眼惺忪的橫臥在門口唱歌。他國中還沒畢業的女兒,個個緊皺眉頭、捏著鼻子,不耐煩的催促他趕緊進屋,說什麼再不回家,雅雅(泰雅語:母親)就要把他連人帶酒轟出去。
比令的牽手美麗是來自花蓮的阿美族人,面色黝黑,毫無印象中東岸女子的細白嫩肉,講話不只粗鄙,還十足蠻橫,常惹得部落老人家側目,背後議論她的長短。儘管這樣,夫家的生活開銷,包括年邁的公婆、未婚生子的小姑、高中輟學的小叔,以及他們的愛情結晶,依然完全仰賴大家嘴裡的潑婦美麗四處替人除草、套袋,甚至跑去修橋補路,打工搶錢維持。
至於比令,縱使人高馬大,卻因經年酗酒,以及突如其來的車禍,弄到身心癱瘓,自此為他的遊手好閒,找到絕佳的藉口。所以在兒女眼中,倘若沒有強悍的母親美麗勉強支撐,很快地,全家就要流落街頭。
可能是同病相憐,可能是比令和巴布一樣都畏懼太座的威嚇,也都毫無擔當家庭的誠意與責任,每每遇到挫折,巴布總不自覺來到比令家尋求慰藉,希望藉由他爛牙吐出的歪理,好替自己的懦弱無能,伸張正義。
於是為了哄比令,巴布用他口袋裡僅有的銅板,在雜貨店買了紅標米酒,兩包乾澀的王子麵後,賣力扛著那根壞掉的釣竿和空蕩蕩的魚籠,不惜迎著傍晚漸冷的迷霧,走在顛簸的山徑,搖搖晃晃的來到離家半公里,比令位於橋邊的鐵皮屋,看到瘦削如竹的他,一邊高聲唱歌、一邊酒氣沖天的被身形肥碩的女兒拖進屋裡。
然後,不一會,巴布竟聽到比令的哀號,自緊閉的鐵皮屋內傳來,聽到他的惡妻美麗不斷淒厲怒吼:「儘管喝死好了,喝死了,我就跟著解脫,不用沒日沒夜的養你們這群混吃等死的米蟲。」緊接著,聽見屋裡響起乒乒乓乓的聲音,似乎有人在亂丟東西,而且,聲音越來越大,也越傳越近,跟著咻咻的,鐵皮屋內的桌子、椅子、凳子、掃把、畚箕,居然爭著衝出窗戶,從比令家,突地飛過巴布的眼前,嚇得他屁滾尿流,肩上的釣竿,和腰際的米酒,蹦得撒落一地。
巴布驚覺苗頭不對,儘快閃人,以免連他也遭池魚之殃。一個老婆娜亞就夠受了,別又惹比令的惡妻美麗,他可承受不住她龐大的身軀和猛烈的脾氣,聽老酒鬼說,美麗發作起來,幾頭山豬都敢宰殺,更甭提是人了。那麼,要是讓她察覺損友巴布帶酒來找丈夫買醉,火上加油的後果,弄不好他會小命不保。
這樣一想,巴布立刻連滾帶爬地逃離橋邊,由於當時跑得太急、太快,返家不久,巴布才發現釣竿、魚簍,居然丟在鐵皮屋。這下可好,要是給美麗撿到,絕對要不回來,更慘的,美麗還會跑去跟娜亞訴苦,說他成天沒事幹,就找比令喝酒,娜亞不信的話,丟在她家門口的垃圾、酒瓶,便是最好的證據。
連續好幾天,巴布一方在家提心吊膽,深怕美麗跑來興師問罪,一方憂慮雅爸會不會突然詢問起他寶貝的下落。於是,為了安撫老酒鬼,也為了掩飾自己的過失,巴布不惜偷走愛妻娜亞的醃肉,預備到鎮上賣的小米酒,和丈人家中的山羌、飛鼠腸,去工寮孝敬他生性小氣、多疑的雅爸。期待他,永遠、永遠都不要想到他祖傳的釣竿。
***
後山
蘭花
後山有寶藏!?真的?還假的?
馬賴瞪大眼睛扯著渾身酒氣的達袞不放,幹,沒的事你可別亂講,小心,我拿山刀砍人。夜半喝得搖搖晃晃的達袞抱著保力達B加米酒,沒頭沒腦丟下一句話,便摔在馬賴身上呼呼大睡起來。
天還沒亮呢,後山有寶藏的事,老早傳遍整個部落,從咬檳榔的老人家到偷撒尿的小孩,每一個人都在猜,猜寶藏究竟埋在後山哪?
就連牧師傳道都不忘興奮透露,達袞說的寶藏搞不好跟部落失蹤的蘭花有關?上個月蘭花中了頭彩,才買一大袋黃金準備將來養老,好死不死就在路上遭劫。聽說是黃昏,在後山,就那麼砰的一聲槍響,好像整個山頭都跟著她破了一個大洞。
做完禮拜回家,雅雅(泰雅語:婆婆)禁不住向媳婦美娜惋惜,部落都說蘭花讓槍打到就失蹤了,那麼她的一大袋黃金呢?會不會被搶走?還是不小心掉到哪了?依娜(泰雅語:媳婦)啊!如果那袋黃金能給我們撿到那該多好,到時候就有比辣(泰雅語:錢)可以替家裡蓋新房子哩。
美娜聽見雅雅的話,沒多說什麼,竟自帶狼犬小皮開著搬運車往雜貨店駛去,心想,酒鬼達袞或許還在哪買醉。
詛咒
午後,擺在雜貨店那兩張椅子早讓部落幾個酒鬼佔領。果然,美娜瞄到滿嘴爛牙的達袞正抱著米酒坐在門口胡言亂語。不一會,只見美娜怒氣沖沖拉著狼犬小皮從搬運車上飛了下來,隨即一把抓住爛醉如泥的達袞破口大罵,你這垃圾,吞了我老公的比辣還有臉跑到這囂張?我看你真他媽的是欠打啦!
大家目瞪口呆看著美娜一邊廝喊一邊朝達袞揮拳,也任由狼犬小皮將達袞的腿咬得鮮血淋漓。當時,雜貨店前那些酒鬼被這突如其來的恐怖追殺嚇得個個臉色慘白,轉眼全逃得無影無蹤。
美娜代夫索債的壯舉,不久傳遍整個部落,羅干還沒下課呢,就聽見達袞痛苦哀嚎的聲音響徹在部落的天空,直嚷著,美娜殺人囉,有誰快把小皮這隻臭狗給拉開啦!ja gai(泰雅語,唉叫聲),我的腿都快要斷了啦!
羅干一進家門,急忙拉著美娜勸道:「哎呀,妳下手太重哩,都是親戚嘛,傷了和氣總不好。」
「那誰叫他仗著是親戚,就欺負你心軟、善良,從幾塊到幾十萬,坑你坑得沒完沒了。」美娜邊說邊氣得咬牙向羅干辯解,隨丈夫笑罵她修理達袞的作風未免過於野蠻。
提到達袞,羅干才猛然想起遇見他的往事。上次羅干從學校回家,撞見兩眼窪陷到只剩骨頭的達袞纏著雅雅要錢打酒,他清楚的聽到那天達袞吐著腥臊、發黃的舌頭,搔著雅雅紅潤的臉頰說:「誒,依娃兒,借我點比辣買酒啦!等我去後山挖到寶,屆時寶藏堆得比妳果園的甜柿、桃子還要高。」
從達袞那副自信滿滿的得意表情來看,羅干認定部落裡知道後山寶藏的,莫過於酒鬼達袞。臨近傍晚為了試探他,羅干扛著兩箱啤酒、一隻山羌準備去達袞位於溪邊的竹屋找他烤肉、聊天,哪曉得還沒出門,就傳來他曝屍荒野的惡耗。
根據在谷底發現達袞屍體的馬賴驚恐的形容,達袞死前不僅跌得頭殼破裂,七孔流血,更有幾個路過的巡山員還聽見他淒厲的哀號迴盪在寂靜的山林。
達袞死後,深秋時節的部落,整整霹下七天的雷雨,淋得四周原本青葱的果樹,就像是披上血衣的幽靈。族人驚嚇之餘,頭皮禁不住微微發麻。幾個德高望重的族老,見到這種異象,個個眉頭深鎖,肯定是達袞觸怒了山神,祖靈才會降禍。
或許真的受到了詛咒,只要相信了達袞的話,到後山尋寶的族人,回來以後不是生病就是意外亡故。嚴重一點的,還會禍延子孫。例如堂叔才去過後山,他服役剛返鄉的獨子,竟莫名奇妙的在一次家族的狩獵行動中離奇死亡。
雅雅不只一次對羅干懼怕的回憶著族人目睹堂弟整顆頭就那樣活生生遭突然闖入的山豬攔截咬斷,他灼熱的血液就像是打開的水龍頭在他們眼前拼命湧出來,飛快噴進了堂叔紙一般蒼白的臉顏,傾刻鳥雀四起,寒氣直竄腦門。
***
將軍
搬瓦斯的慈悲家
大太陽底下有個黑點緩緩而行,不清楚看還以為是一片枯黃的落葉隨風飄散在山徑。等仔細瞧,才驚覺是將軍,他不知受誰的請託,又拖著乾瘦的身軀,將一整桶瓦斯橫臥在拉車上,像辛勤工作了數十年的牛隻,永無止盡的犁地、耕田,藉以換取短暫的溫飽。
三十年前,當將軍隨著國軍一路輾轉顛簸,由海峽對岸來到這處位於中部偏遠的山村,擔任為民服務的軍醫,煞是沒有料到,自己的後半輩子會在這裡落地生根,娶了臺灣客家女人阿滿做為他異鄉生活的伴侶,更與臉色黧黑、豪爽熱情的山上族人成為把酒言歡的兄弟,甚至是他們過往貧困歲月中,樂善好施的慈悲家。
那些米甕恆常虛空的年代,連撥玉米都嫌過度奢侈,居然有人為了憐憫,可以冒著傾家蕩產的危險,把整座飢餓的山村,一匙油、一粒鹽的救活。於是,山村開始謠傳,這看似擁有菩薩心腸的老兵,其實埋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祕密,大家都猜測,在森林裡某處隱密的洞穴,可能藏有將軍無可預估的寶藏。貧窮使人貪婪,不願相信這世上真有無私的存在。
幾十年轉眼過去,將軍依然任勞任怨的在遠離大陸老家幾萬里的遙遠山村,日復一日,經營他小小的,幾乎要被速食文明吞噬的雜貨店,跟著陪伴了他歷經風華的老妻,守著這一片壯闊如海的山林,期待每年後山果園的收成,能讓他們露出靦腆的笑容,那些黃澄澄的耀眼的果子,能像初秋的豔陽溫暖他們寂寞的心房。
「這樣推,不累嗎?」喝到兩眼紅腫的明仔,才從橋下的小吃店沿路晃出來,見到從小看他長大的將軍,禁不住關切的問:「我幫你抬,你告訴我,要抬到哪?」明仔也不管老人願不願意,硬是推開他,將一大桶瓦斯背在肩上。山村的孩子從小吃苦,這一點粗活還難不倒他們;因為這樣,將軍便由著微醺的明仔幫忙,搬到里長家門口。
「哇,難得耶,還會幫將軍搬瓦斯,我還以為你只會烤肉、喝酒、泡馬子。」里長的兒子小光見到昔日同窗忍不住虧了幾句:「還好,有你幫忙扛,要不然我雅雅(泰雅語:母親)快急死了,爐臺上的雞酒,煮到一半,居然沒瓦斯,等會委員要來家裡做客,要是連食物都沒上桌,雅爸(泰雅語:父親)回家鐵定大發雷霆。」
「你家有雞酒,那我可不可以吃一碗再走。」明仔將瓦斯放在里長家廚房後,央求老友小光:「喝一碗,總可以吧,拜把的。」
「不行啦,等會委員他們來,要談下屆選舉的事,不是來飲酒作樂的,更何況上回你跟我們借的肥料錢還沒給,如果待在這裡正好被碰到!」小光無奈的望著好友失望的走出去,跟著老邁的將軍回頭把推車沿途送回位於下村的雜貨店,想著那慈悲的將軍也許會感激明仔的拔刀相助,送他一瓶保力達B提神再送他離開。
回到家以後,將軍的老妻阿滿為了回報明仔的好心,果真請他喝東西,不過不是保力達B,是她現打的葡萄柚汁,喝得明仔險些吐出來,臨走前直埋怨:「阿滿嬸,妳要害我也不要這樣,拿這些美國人喝的怪飲料給我喝,妳看,等會
鬧肚子,送醫院怎麼辦?」
「明仔,你從小就是村子裡出了名的鐵腸胃,別說是果汁,我看連老鼠藥都很難讓你去見閻王。」阿滿嬸一邊幫丈夫將軍把推車和空的瓦斯桶推進透天別墅旁的老舊木屋,一邊張著滿嘴假牙玩笑的說:「我看你酒還是少喝點好,免得你老婆又要把你趕到路邊睡覺,那樣真的很不好看耶!」
「遵命哩,妳老人家說的話,我一定放在心上。」明仔先前的酒氣,經過幾番波折,早已散盡,向將軍敬禮告別後,提著手中的竹簍,準備往山上的工寮行去。如今唯有暫到工寮躲避,也才能睡個好覺,不會遭到愛妻阿桃的逼問,逼問他今天整個早上不去果園除草套袋,究竟跑去哪偷懶買醉,咒罵他到底還有沒有擔當,還是不是個男人,倘若是,怎麼會讓自己的老婆小孩天天出門借錢買菜,靠人救濟度日。
明仔的軟弱無能,泰半是天生遺傳,據聞還祖傳三代,從明仔的尤達斯(泰雅語:爺爺)到他的雅爸(泰雅語:父親),一直延續到他這代為止,都是懼怕老婆的小男人。他們共同的特色,是想到才打零工,不忘終日飲酒度日;儘管如此,他們的兒孫還是不斷出生,仿若天養的,只要瓜熟蒂落,就能自然長成,像風一般,無所拘束也無所煩惱。
「那孩子,有工作嗎?」將軍坐在客廳吃著老妻阿滿為他準備的滷肉飯配鹹魚和冷掉的蛋花湯,戴著將近一千度的老花眼鏡認真的問:「還是和以前一樣吃飽沒事做。」
「倒也不是,只是運氣不好,前陣子明仔本來在小鎮開貨車送瓦斯,至少每月賺的錢還夠養家活口,哪知道瓦斯行發生氣爆,一夜間把工廠燒個精光,老闆都自身難保了,哪有錢再請員工,所以明仔只好帶著全家老小搬回山上。」阿滿嬸將客廳堆積如山的紙袋拆開整平後,慢慢放進樓梯間的收納櫃,沒等將軍回話,逕自到二樓午睡。這兩年,由於年輕時跟著將軍到山上開墾種地,全身的筋骨老早四分五裂,只要天氣一變,就要遍體痠疼,叫苦連天。
「哦。」將軍像是聽了老妻的解釋,推了推滑下鼻樑的眼鏡,繼續埋頭專心吃飯,看兒子年前孝敬他的三十八吋液晶電視,發現以前的主播大都口齒清脆、條理分明,不像現在的記者好像大明星,個個濃妝豔抹、巧言令色,害得將軍老以為是不是自己眼花,成天在看歌舞劇。
還好將軍住在山村,林中的歲月景致並未隨著時代的變遷、次文化的入侵,而有太大的變動;倘若有,頂多只是沉重的鐵馬變成時尚輕巧的變速越野車,山村住家的鐵皮竹寮陸續成了造價不菲的水泥大樓,和涼爽通風的小木屋。除此之外,山村的風土人情似乎停滯不動,自然連小奸小惡也仍悄悄窩藏在村民的心眼,不知何時竟要對誰攻城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