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聽我說

第一章◆可怕的上學日

「胃越來越痛了……」國三生的默默走在早晨春意盎然的巷子裡，心情卻好不起來。

外表看來，默默只是個很「一般」的女孩——普通到不行的長相，文文靜靜、戴著眼鏡，頭髮梳得一絲不苟，有時綁成馬尾，有時綁成公主頭。默默的頭髮永遠乖乖貼著頭皮，中規中矩，就跟她的外表一樣，白淨簡單，貌不驚人。

一想到今天的社會課要輪到她上台報告，默默簡直是胃底翻騰，心臟狂跳。本名葛璦默的默默，從小就沉默寡言，而「默默」這個暱稱原本是爸媽的好意，希望她當個溫柔內斂的女孩，卻因為自己的陰沉個性，老是被班上同學取笑。

由於不擅言詞，緊張起來還會結巴，上台報告更是默默的夢靨。她昨晚已經做了一整晚的惡夢，半夜睡不著，還緊張得把今天要用的報告資料看了一遍遍，緊張的心情卻仍舊無法減緩。

「Good Morning！默默！」一聲中氣十足的男孩嗓音從默默背後傳來。她轉頭一看，原來是班上唯一可以稱得上朋友的人——從美國回來唸書的台灣學生，尼克。



看見一向有朝氣又熱情的尼克，默默總算露出了笑臉，也用英文回答他早安。默默和尼克感情不錯，喜歡的科目又都很像，「英文」和「作文」。兩人還在同個作文補習班上課，早晚都會見面。一開始默默英文跟不上時，尼克總是幫她惡補，而剛從美國回來台灣的頭一年，尼克經常被同學排擠，課業又跟不上大家，也都是默默耐心教導他國文與作文。

「怎麼啦？看妳好像又開始緊張了。」尼克拍著默默的肩膀。「沒問題的啦，如果今天妳上台講不出話來，就看看小抄吧！誰要是笑妳，我就揍他。」

「尼克……不要揍人啦，你已經被訓導主任警告好多次了。」默默苦笑道。原來，尼克什麼都好，就是個性火爆衝動了點，愛替人打報不平。看在默默眼底是正義小子，在別人眼底卻是個自以為是的美國籍流氓，也難怪尼克在班上的人緣一直好不起來。

大概是同病相憐吧，尼克與默默從國一下學期，就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尼克會耐心傾聽默默，默默也會包容尼克的火爆脾氣，兩個好朋友一路互相扶持，走到了國三的最後一個學期。

「來，早點去學校準備吧！我載妳。」塊頭高挺、發育比一般台灣男孩大上好幾號的尼克把腳踏車一停，嬌小玲瓏的默默便坐了上去。

兩人的一天，就這麼開始了。

對默默而言，今天依舊是個可怕的日子，不過靠著尼克與他的帥氣捷安特腳踏車，默默提早到了學校，心情也稍微踏實了些。

一進教室，默默先將午餐的鐵盒便當拿去班上共用的蒸飯箱，再幫忙清潔黑板。等晨間打掃後，她就回到座位，埋頭準備社會課的報告。

「如果同組報告還好……要我一個人上去報告……唉。」默默越想越緊張，手中的草稿被捏得皺巴巴。平常同組報告時，她往往躲在組員後方，雖然組員也見得對默默多友善親切，因為默默一向是別組「挑剩」之後，被老師指派到組內的。雖然過程一向很難堪，但默默至少不用獨自面對群眾，只要聽老師指派就好。

為了證明自己的價值，不管被編入什麼樣的小組，默默不但認真做好自己的部份，有時候還連全組的份一起做。找資料、做研究、寫報告、做作品，這種「幕後工作」都難不倒默默，但一談到要上台報告，她可就恨不得自己縮成一團球，滾到大家都找不到的地方。

偏偏，這學期的社會課就是要輪流個人報告。默默越想越急，正要集中注意力讀報告資料，眼前便來了一群人影。

「砰！」一張貼滿水晶指甲的白皙手掌，用力壓在默默的講稿上，阻止她繼續讀下去。默默慌張地抬起頭，正巧和班上的班花對上眼。

「早安啊，默默。」班花露出了一個不懷好意的神秘笑容。她正是班長斐恩，班上人氣最旺的女生，平常總帶著一票「丫鬟」跟在身後，最愛找默默麻煩。默默不敢看斐恩一眼，她明白不該正面衝突，連忙收起講稿想離開。

「咦，怎麼這麼沒禮貌，招呼都不打一聲就想走啊？」斐恩身後的「丫鬟」輪流出聲道。

「早……早安。」默默咬牙說道，而斐恩則得意地笑了。在默默看來，斐恩不但家裏有錢、長得漂亮標緻，三年多來一直蟬聯班長寶座，班上不管男生女生都很擁戴她。

而從外表看來，斐恩真的也是個毫無瑕疵的女孩，今天她戴著時髦可愛的紫色大蝴蝶結來學校，才踏入教室的門，就引來無數同學熱烈討論。默默知道自己平常無奇，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聽說今天輪到妳報告喔？真是期待耶。」斐恩看默默正要收好講稿，又是用力壓住紙稿，不讓默默如願。

「哦？我來看看，妳要講什麼題目啊？『少子化』？」斐恩噗哧一笑，高高揚起默默的講稿，秀給身後那群跟班們看。「沒想到默默竟然挑了個難度頗高的講題啊？這個題目本來是我想講的，沒想到被阿緯老師指派給默默了。」

「什麼嘛，怎麼不安排給斐恩講呢？」跟班們附合道。默默只在心底祈禱這一切能趕快平息，於是住嘴不想反駁。她知道說得越多，錯得越多，只是給對方更多無情攻擊的機會。

「沒關係啦，反正我也有更適合我的題目。」斐恩總算是把講稿還給默默，炫耀地說。「我的講題是下週，討論化妝品。」

「好時尚喔，感覺就很適合斐恩。」跟班們繼續拍馬屁道。

默默捏緊講稿，不想再聽這群煩人精一搭一唱，走出教室想找個安靜的角落練習。

「還好剛剛尼克沒看到這一幕，不然大概又會跟斐恩和那群跟班吵起架。」默默想起上次兩人的衝突，尼克被斐恩拉住耳朵，而尼克則掐住斐恩的手臂，搞得整班男生義憤填膺，全都氣尼克氣得牙癢癢的，而尼克則整整被罵了一整個星期。

沒辦法，斐恩成績好，口才佳，長得又漂亮，老師同學都喜歡她。至於默默和尼克這樣的「邊緣人類」，還是別跟她們起衝突得好。



※※

社會課再五分鐘就要開始。默默努力熬到了下午第一節，心臟簡直要爆炸了，她這才想起自己尿急，慌慌張張地去上完洗手間，才回到教室。

清秀高壯、有著原住民血統俊美五官的班導師阿緯進了教室，班長斐恩笑瞇瞇地帶領同學對老師敬禮，阿緯老師也露出陽光的笑容回禮。

「各位同學好，我們今天的上課內容是先看一段老師準備的影片，然後請本週輪到的同學，上台做個人報告。」

聽到「個人報告」四個字，默默又開始緊張了。她低頭想找講稿，這才發現講稿竟然少了一頁。

「奇怪，第六頁呢？」默默洋洋灑灑列了一堆報告重點，最後寫著「結論」的第六頁卻不見了，她翻了課本、資料夾、書包、抽屜，沒有就是沒有。

「剛剛去洗手間前，我明明還在讀的啊。怎麼會不見了？」

「可以安靜點嗎？在上課耶。」後座的男生不耐煩地警告默默，她尷尬地點了點頭，眼睛已經泛出焦急的淚水。

這時，一張紙條傳到默默的座位。原來，是坐在走道最後一排的尼克傳來的。

「怎麼啦？」紙條上溫柔地問著。

默默連忙寫下：「我的第六頁講稿不見了，剛剛明明收得好好的啊！」

尼克看了看回傳的紙條，隨即露出擔憂的表情。默默連忙朝他揮了揮手，要他別衝動。雖然，默默心裡很明白，自己八成又被惡作劇了。

尼克幫不上忙，班上也沒什麼「盟友」，那就求人不如求己吧！默默勉強要自己鎮定下來，拿出紙筆，靠著回憶，把第六頁的內容默背出來。好在她記性還算好，雖然無法完整背出第六頁的原本內容，但經過一番折騰，至少默默已經重點結論都已經寫到紙上了。

默默才要喘口氣，沒想到阿緯老師已經叫到她的名字。

「接下來我們請葛璦默同學上台，替我們分享本週她的整理報告。大家請鼓掌。」

阿緯老師對默默露出一個鼓勵的眼神，但同學的掌聲響得七零八落，一點也不情願。只有最後排的尼克很捧場，一個人努力鼓掌。

默默僵著臉站起身，實在緊張到不行，從座位到講台的位置彷彿一公里那麼遠，她走了半天才站好。

默默勉強深呼吸。「各位同學好，我是座號24號的葛璦默……」

「說什麼廢話！班上還有人不認識妳嗎？」一個頑皮的男生故意打斷默默，她果真因為被打斷而不知所措了幾秒，但看到後排的尼克專注又充滿鼓舞的目光，默默知道自己並沒那麼孤單。

「好了，各位同學，請保持風度！讓報告的同學好好講完！」阿緯老師掛起粗框眼睛，環視班上。「如果有人蓄意吵鬧，老師會酌情扣分，並請吵鬧的同學下週追加一次報告喔！」

有了老師幫忙穩定氣氛，默默再度緩緩開口，語氣顫抖。「我……我今天要報告的題目是，『少子化』。『少子化』這個名稱……是國內……」

「聽不到！」後座又有同學在抱怨。「默默的聲音跟蚊子在叫沒兩樣。」

「你聽不到？」尼克不滿地吼道。「我怎麼聽得很清楚？」

「好了，同學們不要吵了。」阿緯老師嘆了口氣。「默默的聲音的確有點小聲，請把麥克風拿得靠近嘴巴一些，背挺直，這樣講話的聲音也會比較有力氣喔。」

默默羞紅了臉，她才開口沒講幾個字，已經狀況連連。她稍微挺直駝背的身子，照阿緯老師的建議做完了頭幾段報告。

其實，默默緊張得幾乎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全程只是低著頭唸稿，偶爾才抬起頭望向尼克與阿緯老師幾眼。

至於班上同學們呢，早就紛紛露出不耐煩的神情，看漫畫的看漫畫，睡覺的睡覺，聊天的聊天，傳紙條的傳紙條，完全沒人把講台上心急如焚的默默放在眼裡。

「各位同學，老師對你們的表現實在太失望了。」阿緯老師突然高聲一喝，把一群同學全都嚇得回過神來。「這是個民主社會，聆聽講台上的演講者，不但是一種尊重，也是一種禮貌，你們是希望老師讓你們罰抄課文囉？」

「這才像話！」尼克正要露出大快人心的笑容，突然又有甜美的聲音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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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可怕的上學日
02. 傍晚的神祕電話
03. 班會驚魂記
04. 美少年駕到
05. 斐恩的變卦
06. 請聽我說
07. 特訓課
08. 理直氣柔
09. 尼克生病了
10. 讓人意外的黑馬
11. 突如其來
12. 衝突與收穫
13. 過關斬將
14. 風雲人物
15. 遠行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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