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街九號店（2）：人心要怎麼測量

第一章 三人之家

買完餅乾回九號店的路上，我看見一輛黑色賓利車停在店門口。我暗暗吃了一驚，提著餅乾推門而入，凌夢韻面前站著三位穿著正式整齊的客人。風鈴聲道出我的存在，只是他們沒有一個轉身看我一眼。

「喵嗚──喵嗚──」小墨又用腦袋磨蹭我的腿了。這已經是牠今天第三次發出這樣的叫聲，目的很簡單，無非是為了吃和玩。

小墨的玩具很多，甚至可以說九號店裡的每件商品都是牠的玩具。牠現在露出可憐兮兮的模樣，原因只有一個——想吃東西。

事先聲明一點，我沒有虐待牠。小餐盤擺了半滿的貓糧，但牠賤兮兮地聞了兩下，一翻身軟倒在旁邊，跟鬧脾氣的小孩沒區別。

「不合你胃口？」我摸了摸小墨的腦袋，現在牠已經不再害怕我的輕撫。

起初，我因為這隻黑貓令人吃驚的事而感到有些害怕，但是熟悉了以後，發現牠其實就只是一隻小貓，擁有貓的一切特性，好吃、貪玩、古靈精怪，且難以捉摸。此刻，牠躺在我腳邊撒嬌，不達目的誓不甘休的架勢讓我覺得好笑。

小墨餓了，又不願吃我替牠準備的貓糧，就是因為我上次從商店替牠弄了餅乾，那味道完全征服了我面前這位吃貨。很不巧的是，今天小熊餅乾沒了，牠便開始絕食抗議。

「哎，真拿你沒辦法。走吧，我帶你去買餅乾。」我實在無法對小墨的哀求視而不見，只好從椅子上站起來，準備再去上次的那家商店。

「老闆，麻煩妳看一下店。我出去一下，小墨也一起帶走了。」我對著後方茶室喊了一聲。不知凌夢韻有沒有聽見，但小墨聽了這話異常興奮，雀躍地跳上我的肩頭。

那家超商就在天使街旁邊的一條街，不大，但日用百貨齊全。我上次去的時候是凌晨，店裡站著一名壯漢，外表看起來有些嚇人，但人還算和藹。

今天好像有些不對！我看了看櫃檯旁邊的少女，又退出店門重新打量招牌，「青瀾便利商店」。沒錯啊！上次就是在這家商店買到的小熊餅乾，可是怎麼才幾天不到，店員就突然換了？

我再次走進去店門，看了一下站在櫃檯裡笑顏如花的少女。她的頭髮高高盤在頭上，大眼睛、小鼻子，笑容十分甜美。穿著藍白色的吊帶牛仔褲，還有一件粉色HELLO KITTY的T恤。女孩青春亮麗，雖然沒有像凌夢韻那樣散發女人的魅惑，但是也不容忽視啊！

就在我對著那位少女看得有些入迷時，我的臉被趴在肩頭的小墨輕輕撓了一下，疼得我齜牙咧嘴。幸好這壞蛋還好知道輕重，沒有下手太狠，否則可能皮都破了。

「你這壞傢伙！」我一把將小墨從肩上提下來，「你想幹嘛？」

然而，牠無所謂地拉聳身軀，扭過頭去，漠視我的質問。

「還真把自己當成人啦？我看個美女你也要管？」我搖了搖小墨，對牠做出警告後，重新把牠放回肩上。

看著我對著貓說話的樣子，少女輕輕笑了起來，反倒讓我更加尷尬。

「我家的貓有些不乖，見笑了。」我不好意思地對少女一笑，走向櫃檯邊，詢問關於壯漢的事情，「上回我凌晨過來，記得是一個男人替我找到餅乾的。」

「哦！你說的是我哥哥，他叫艾青。我叫艾瀾，這家店是我們倆一起開的。」少女笑著回答。

艾青、艾瀾，難怪這家店叫青瀾便利商店。只是這對兄妹的長相未免差距太大，五大三粗的漢子怎麼有個這樣的妹妹？

這時候，小墨再次不耐煩地撓抓我的頭髮，似乎對我向美女搭訕非常介意。我當然也只能滿足小傢伙的無理要求，朝著少女點了點頭，「我要幫這隻壞貓買點零食，有空再聊。」

艾瀾點點頭，接過一位老太太的東西，替她結帳。

碰見艾瀾是一件小插曲，我也沒放在心上。買完餅乾回九號店的路上，我看見一輛黑色轎車停在店門口。

賓利商務車？價值不菲啊！我暗暗吃了一驚。不曉得我離開店裡的不到半小時內，來了怎樣的貴客。

我提著餅乾，推開店門走進去，凌夢韻面前站著三位客人，穿著正式整齊。

「我家的小智是個善良乖巧的孩子，非常喜歡小動物，別看他才十一歲，已經養過不少可愛動物，而且都會牠們照顧得很好。」中年女人喋喋不休，宛如要將兒子推銷出去。

相較於女人的瑣碎語言，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背對我的那位少年。十一歲的年紀，身高足有一米五，一頭自然捲的棕髮整齊地梳在腦後。

「小智有著天使般善良的心，可身邊總會發生不太好的事情。他飼養的小動物都會在兩個星期後死掉，害他時常傷心不已。」婦女依然喋喋不休，我聽得有些輕微的耳鳴。但凌夢韻始終保持微笑，用心傾聽婦女的嘮叨，沒有一絲不耐煩。

「哎，命運為什麼對我家小智這樣不公平？我可憐的小寶貝……」女人摸了摸小男孩的腦袋。同時，我清楚看見她手指上的那一只紅寶石戒指，瞧那大小一定價值不菲。

「小智最後一次領養的兔子也在昨天死掉，他又因為這個原因哭了好久。我們夫妻倆很忙，沒有辦法天天陪在小智身邊……」

「咳。」男人似乎也聽不下去女人的嘮叨，重重咳了一聲，打斷女人的長篇大論，「我們今天來的目的，是想替小智找一隻特殊的寵物。聽朋友介紹，你們這裡什麼都有，所以今天特意抽空趕過來，不過看樣子——」他環視商店一圈，「好像不賣寵物啊！」

聞言，凌夢韻笑著豎起潔白的食指在空中搖了兩下，「這家店不是客人您表面上看到的那麼簡單！只要客人需要，我們都會有，尤其是特殊的東西。你說是嗎，小石？」

她居然在話題最後，把我也牽扯進去。

那三人終於回過頭，將目光移到我身上。實際上，早在我進入店裡的時候，風鈴聲就已經告訴他們我的存在，只是在凌夢韻發話前，他們沒有一個轉身看我一眼。

真是奇怪的一家人，難道有錢人或多或少都有怪癖？

「哇，是黑貓！」小男孩看到小墨的剎那，情不自禁地大叫。他的長相跟我預想的一樣單純可愛，棕色的捲髮，嬰兒肥的小臉白裡透紅，大眼睛盯著我肩頭的小墨閃閃發光。

「公共場合說話不要太大聲！」男人對小男孩的激動表現不甚滿意，動作卻是親暱無比，寬大的手掌撫摸著小男孩的腦袋，眼裡滿是愛意。

「親愛的，小智很乖的。」女人對小男孩更為疼愛，不願用男人那樣的口吻訓斥小男孩，「你想要那隻黑貓嗎？媽媽替你買下來！」

她的眼神從小智身上轉向我，帶著的感情也在瞬間改變，速度之快讓我不由得咂了咂嘴巴。

「你這隻小貓多少錢？我買了。」女人往包掏皮夾，可是沒有拿出厚厚一疊鈔票，而是拿出小本子，在上面寫了幾個字撕下後，直接塞進我手中。

那是一張支票。如果我沒有看錯上面的數字，這張看起來單薄的紙，可以抵我在九號店半年的工資。

氣氛在這一刻凝固，他們三人看著我和我肩上的小墨，我卻沒有看著他們。我的視線越過衣著華麗的一家人，看向站在他們背後默不作聲的凌夢韻。她站在三人的身後，對著我輕輕地笑了，意味深長，彷彿在對我說著什麼。

其實，我壓根兒就不用猜，她肯定又在嘲笑眼前那些淺薄的人。這個當下，我突然有些明白她說過的話，無知的人們總會以自己的欲望衡量別人想法。

「呵呵呵。」我儘量使用禮貌的語氣，「客人，真對不起呀！這隻小貓是非賣品！」



第二章 寵物天使

那瞬間，所有人的視線都不敢移動，生怕錯失第一眼見到那隻獨特寵物的機會。小智得到凌夢韻的肯定回答後，猛地將黑布掀開，微光剎那散發出來，實在難以想像籠子裡的是何種生物。

在我不動聲色地拒絕無理的要求後，店裡的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你、你知道我寫了多少錢嗎？」女人臉色鐵青，似乎是第一次直接遭到別人拒絕，面子上實在掛不住。

「知道又怎樣？」我往前走了幾步，將支票塞給仰頭看著我的小男孩，「這位客人，不好意思。我們店裡用來衡量東西價值的，不是幾近萬能的鈔票。」

對於我這番話，男人也感到惱怒，但明顯修養高一些。即使他臉上的表情不太好看，但還是忍住沒多說什麼。反觀那位女人，卻因為我這句話觸動她的逆鱗，再次變成發射廢話的機關槍。

「你知道我是誰嗎？竟敢這樣對我說話！我開給你的支票夠你買十隻這樣的小貓了！倘若不是小智喜歡，你以為我會給你這麼好的條件？你這人簡直不識趣！」女人越說口氣越凶。

面對她的苛責，店裡兩位工作人員都毫不在意。我輕輕把小墨放下，牠立刻一溜煙咬著餅乾逃進後面的房間。

「淑琴，別說了。」男人也掛不住面子，知道女人的呵斥如同打在棉花上，最後尷尬的還是只有他們，「請問怎樣才能夠得到那隻黑貓？我瞭解這家店很特殊，但請看在我孩子如此可愛的份上，開出一個我們可以接受的條件吧。」

聽男人說話比女人得體，我這才願意搭話，「那隻黑貓是私人寵物，並非這家店的商品。如果您仍堅持要買下小黑貓話，還是詢問老闆的意見吧。」

我次把問題拋給凌夢韻，一如她起先將這個包袱扔給我。

「那……」男人轉向凌夢韻，等待她的回答。

凌夢韻大概沒有想到我會把燙手山芋重新拋給她，行事老練的她半瞇著眼睛看我一眼，很快又換上她的神秘笑容，「您的孩子真可愛，我那黑貓太普通，恐怕配不上他呢！」說著，她的目光移向小智，然後蹲下身軀，「小智，你告訴姐姐，想不想有一隻別人都沒有的寵物？」

聽了這句話，我大吃一驚，這女人怕是又要拿出什麼東西禍害他人了。

「別人都沒有嗎？」小智有些興奮，配合上他的個頭看得人有些彆扭。

他的心智看起來非常不成熟，仍是需要父母保護的孩子。我不知道這種到底是怎麼形成的，但是一定跟這對父母有著脫離不了的關係。

「對啊！別人都沒有，只有姐姐這裡有哦！如果小智喜歡，姐姐就把牠給你，好不好？」

「好好好！姐姐，妳快點把牠帶出來給我看。」小智被凌夢韻那番話鼓動弄得興奮不已。

見狀，一旁的夫婦倆臉色緩和許多，孩子開心，他們自然不會多說什麼。

「那就請三位客人跟著我進來吧。我必須先提醒一點，等會兒在裡面看到的一切，都不可以對外透露，否則……」凌夢韻的話到這裡突然停止。

我當然知道她接下來要說什麼，而第一次蒞臨店裡的客人，則會忍不住一問。

「否則會怎樣？」女人特有的敏感再次發揮作用。

「不知道。」凌夢韻聳聳肩，臉上露出得意的微笑，「我也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麼，但一定不是好事情。」

她最後一個字落定，適逢一陣風灌進來，讓那對父母不自覺抖了抖身子。

「我知道了。只要小智喜歡，什麼條件我都可以答應妳。」男人自顧自地點了點頭。

「小智，走吧。你要的那隻寵物就在裡面的房間。」凌夢韻說完，帶頭朝茶室裡面的房間走去。

這是我第一次進入更裡面的房間，原以為只是凌夢韻休息的地方，可才一走進去，立刻就明白自己錯得有多麼離譜。

九號店果然一點也不狹小，裡面的弄堂很長，兩側都是房門緊閉的房間。數下來多達十間，每一個房間上都標了號碼，看樣子是商品的存放室。凌夢韻說的不是假話，她確實什麼都拿得出來。

「就是這裡了。」凌夢韻在七號房門口停下腳步，拿出一把銀白色的鑰匙，打開看起來封閉許久的大門。

瞧那積在門把上的灰塵，我心中一涼。這道門不知多久沒打開過，裡面就算有寵物，恐怕也被餓了很長一段時間，哪還有活下來的可能性。當然，在九號店裡，一切都有可能。既然凌夢韻都說是世上獨一無二的寵物，那麼不吃東西也能活，我完全可以理解。

房裡沒有開燈，一片昏暗，男人和女人的眉頭都微微蹙起，顯然也不相信這樣的房間裡會有讓孩子喜愛的寵物。黑布遮起來的籠子密密麻麻堆了大半個房間，凌夢韻轉了轉，尋著哪一個才是今天的主角。

「哎，就這個吧。」聽她口氣，完全不像是不加挑選，隨手便提起一個籠子。

凌夢韻手提著那個籠子，輕鬆寫意地走出來，隨手又帶上房門。將手裡的籠子放在地上，她便用眼神示意滿眼放出精光的小智，說：「打開吧！我相信你一定會喜歡的！」

由於被黑布遮著，就連我都猜不到籠裡到底是什麼。此時此刻，共有四雙眼睛死死盯著被黑布包裹的籠子。

「可以嗎？」小智的手已經抓住黑布。

得到凌夢韻的肯定回答後，他猛地將黑布掀開。那瞬間，所有人的視線都不敢移動，生怕錯失第一眼見到那隻獨特寵物的機會。

微光在小智把黑布掀開的剎那散發出來。實在難以想像籠子裡的是何種生物，竟能發出淡淡的光線。

圓胖的身軀、米黃色的皮毛，長著一對兔子般的長耳朵，擁有兩隻短小的前肢和幾乎看不見的後腿。此外，還有一雙在背後呼呼生風的翅膀。那不知名的小東西就這樣不停搧動翅膀，停留在半空中，藍色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面前的我們，同時發出莫名其妙的音節。

牠的模樣可愛，卻是所有人都沒見過的東西。最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牠的頭上頂著一隻淡黃色的光圈，好比電視上的天使造型。而剛剛看到的微光，就是由這光圈發出來的。如果起初沒有黑布遮擋，肯定打開房門我們就會立刻注意到。

我呆愣住了，男人和女人也呆愣住了。我們都沒見過這種生物，也相信這絕對不會是一隻正常的生物。

現場只有兩個人沒有愣住，面露神秘的凌夢韻和歡呼雀躍的小智。

小智一見到這隻可愛的小東西，整個人為之瘋狂。如果沒有籠子隔絕，我想他大概會衝上前一把抱住牠。

「媽媽、爸爸，我要這個！小智一定要得到這一隻！」小智抓著父母的衣袖，焦急地喊了起來。

這是一隻任何孩子都無法抗拒的可愛生物，連我都忍不住想捏捏黃色小生物圓嘟嘟的身子。但是，我有些擔心這個看起來無害的東西，會不會有著不為人知的可怕之處？

未知總是值得恐懼，那對父母臉上寫滿擔憂。唯有凌夢韻至始至終保持淡淡的微笑，把手伸進籠裡摸了摸那隻可愛的生物。那隻小東西似乎十分享受，發出的聲音更加歡快。

「我敢說這只寵物獨一無二，別家寵物店裡絕對買不到。你說對吧，客人？」凌夢韻望向呆滯的夫婦倆，「牠的名字叫天使。」

這聲音如同來自迷宮的協奏曲，讓所有人不由自主陷入其中，然後再也走不出來。

「小智，你喜歡嗎？」

第一章 三人之家

買完餅乾回九號店的路上，我看見一輛黑色賓利車停在店門口。我暗暗吃了一驚，提著餅乾推門而入，凌夢韻面前站著三位穿著正式整齊的客人。風鈴聲道出我的存在，只是他們沒有一個轉身看我一眼。

「喵嗚──喵嗚──」小墨又用腦袋磨蹭我的腿了。這已經是牠今天第三次發出這樣的叫聲，目的很簡單，無非是為了吃和玩。

小墨的玩具很多，甚至可以說九號店裡的每件商品都是牠的玩具。牠現在露出可憐兮兮的模樣，原因只有一個——想吃東西。

事先聲明一點，我沒有虐待牠。小餐盤擺了半滿的貓糧，但牠賤兮兮地聞了兩下，一翻身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