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日本文學經典重現版）

名人推薦：《風起》巧妙融合了兩位實際人物堀越二郎與同時代出生的文學家堀辰雄，創造出主角「二郎」。如此獨樹一格的設定中，以後來被神格化的零式戰機之誕生為縱軸，青年技師二郎與美麗少女菜穗子的相遇離別為橫軸，交織出一九三○年代中一段令人動容的青春物語。 ——摘自電影《風起》企畫書

「我想描繪的是在最困難的時候也用盡全力生存下去的主人公的故事。我做動畫50年，讀過的書，聽過的歌，遇見過的人，經過這麼多年的積澱發酵，在這部作品中得到了最好的發揮。看到完成後的作品，我哭了。第一次看自己的作品看到哭，真是太難為...

還記得那個夏天，妳站在芒草叢生的草原上，專心地畫畫。我總是躺在你身旁那棵白樺樹的樹蔭裡。就這樣，到了傍晚，妳完成工作，走到我身邊。我們將手搭在對方的肩頭，相互依偎，看著遙遠彼方的地平線。地平線上方覆蓋著一塊雲，邊緣被夕陽染紅的厚厚積雨雲，那似乎像在說在終於迎來黃昏的地平線另一頭，將會有什麼發生…….

某一日下午（當時也已經快秋天了），妳把沒有完成的畫放置在畫架上，和我並排躺在那棵白樺樹樹蔭裡，一邊吃著水果。天上的雲像流砂般在空中流淌經過。就在這時候，不知道從哪裡突然刮起了風，我們頭頂上那一大片樹葉間的藍天，變得時大時小。幾乎同時，有什麼東西啪答一聲倒在草叢的聲音傳來，可能是一旁的那幅畫連同畫架一起倒落。妳正要起身，我卻強行把妳拉住，好像害怕失去現在這一瞬間的某種東西，我不讓妳離開身邊。當時妳順從地留了下來。

起風了，好好活下去。

妳依偎在我身上，我將手搭在妳的肩膀，口中重複著剛才脫口而出的這段詩句。之後，妳從我的懷裡掙脫，站了起來，向畫架走去。落地的畫布還沒有乾，周圍的草葉因而牢牢地沾黏在畫面上，纏黏在一起。妳重新扶起畫架，用調色刀鏟掉那些草，看起來有些費力。

“哎，若是被父親看到了這些…….”

你回頭看著我，曖昧地笑了。

“再過兩三天，父親就回來了。”

有一天早晨，我們倆正在林中徘徊，妳突然開口跟我說這個。我覺得不高興，便沉默不語。接著，妳凝視著我，帶著嘶啞的嗓音對我說：

“那樣的話，我們就不能像現在這樣一起散步了。”

“散步怎麼啦？想出來散步就能出來散步。”

我依然面露慍色，故意避開妳那擔心的眼神，抬頭看著樹梢，佯裝成頭頂上那林梢有著什麼東西吸引我。

“父親不讓我離開他的身邊。”

終於，我急切地看著妳，問：

“妳的意思是說，我們現在就得分開了嗎？”

“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啊。”

妳說完，努力地衝我笑了笑，好像要放棄什麼似的。當時妳的臉色，還有唇色，都顯得好蒼白。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之前看妳的樣子，感覺妳好像願意把一切都交給我呢…….”

我一臉很不耐煩的樣子，跟在妳身後，走在老樹盤根的窄窄山道上，步履有些艱難。那一帶的樹木長得茂密，空氣沁涼，林間散布幾處水窪。突然間，我腦海中閃現一個念頭。只是源於一個偶然，妳和我在這個夏天邂逅。對於這樣的我，妳都能如此順從，那麼，對於妳的父親，不，應該是包括妳父親在內的那些一直以來習慣告訴妳該怎麼作的所有人，妳肯定也一直都老老實實地順從着。妳就是這樣的一個女子，我覺得自己愈發喜歡妳了。心想著等到有一天我的生活穩定下來，不管怎麼樣，我都要娶妳。在這一天來到之前，妳就這樣待在父親的身邊也好……”我在心裡默默跟自己說，然後拉住妳的手，像是要徵求妳同意。妳任由我拉著，兩人手牽著手站在一處小水窪前，默默地看著腳下的那一汪水。陽光費了好大力氣，才終於從雜亂的樹叢枝葉間穿過，灑落在那水窪底部叢生的蕨草上，光影斑駁。陽光透過枝葉灑入水底，微風中林葉微微搖曳。我看著這一切，感受到一種難以名狀的悲傷。

之後，過了兩三天，我在傍晚時分看到妳和前來迎接妳的父親在食堂用餐。妳有些忸怩地背對著我，妳肯定是想讓我知道妳現在跟父親在一起。那些無意間的樣子和動作，竟讓我感覺如初次見妳一般。

“即便我喊她的名字……”我自言自語，“她肯定也不會回頭看我一眼吧。她會裝成好像我叫的人不是她……”

初見那晚，我原是一個人百無聊賴地散步回到住處，在旅館空曠的院子裡漫無目的地走動，山百合的香味彌漫在夜晚的空氣中。我茫然地看著旅館的窗，還有兩三個窗燈亮著。過了一會兒，起了霧。窗裡透出來的燈光像是也感到害怕一樣，一盞接著一盞熄滅了，整個旅館就此沉沒在黑夜中。就在此時，嘎吱一聲，一扇窗戶輕輕打開，一個穿著玫瑰紅睡袍的年輕姑娘站到窗前，探出頭來。那就是妳…….

直到現在，我依然清晰地記得每天縈繞在我心頭的那種類似於悲傷的幸福的感覺。

我終日呆在旅館裡，重新拾起因妳而荒廢多日的工作。我自己都不曾想過，竟然還能夠那麼平靜地埋首於工作。不久，隨著季節變換，一切都發生了變化。終於到了我也要出發的前一天。那天，我走出旅館，到外面去散步。

秋天的樹林已經整個變了樣子，顯得十分雜亂。樹葉紛紛落下，隱約可以看到遠方無人居住別墅的露臺。落葉的味道夾雜著蘑菇和黴菌的潮濕氣味。這種讓人意想不到的季節推移，讓我錯愕。原來我和妳分別之後，不知不覺地竟然過了這麼長時間。在我內心的某一個角落，我一直深信是妳父親把妳從我身邊帶走，這分離只不過是暫時的。因此，甚至連這種時間的推移，也都開始和以前有了完全不同的意義？我隱隱約約地感覺到這一點，並在隨後確信了自己的感覺。

十幾分鐘之後，我走到樹林的盡頭，踏進一片芒草叢生的原野，視野瞬間開闊，可以清楚看到遠方的地平線。我來到身邊一棵綠葉已染黃的白樺樹樹蔭裡，躺了下來。那地方正是我在夏天時像現在這樣躺著看妳作畫之處，那個本來幾乎天天被積雨雲覆蓋著地平線，如今已經清晰地顯現遠方的山脈，和那山巒上白色芒草穗隨風搖曳所形成的連綿起伏，輪廓異常鮮明。

我目不轉睛地看著遠方山脈，至今我都還能在心中描繪出那山脈的模樣。我逐漸確信，自己這才終於發現了隱藏在內心深處的那些大自然賦予自己的東西……

還記得那個夏天，妳站在芒草叢生的草原上，專心地畫畫。我總是躺在你身旁那棵白樺樹的樹蔭裡。就這樣，到了傍晚，妳完成工作，走到我身邊。我們將手搭在對方的肩頭，相互依偎，看著遙遠彼方的地平線。地平線上方覆蓋著一塊雲，邊緣被夕陽染紅的厚厚積雨雲，那似乎像在說在終於迎來黃昏的地平線另一頭，將會有什麼發生…….

某一日下午（當時也已經快秋天了），妳把沒有完成的畫放置在畫架上，和我並排躺在那棵白樺樹樹蔭裡，一邊吃著水果。天上的雲像流砂般在空中流淌經過。就在這時候，不知道從哪裡突然刮起了風，我們頭頂上那一大片樹葉...

生命之歌，滿懷夢想和愛

文/賴明珠

(前略)堀辰雄生活在日本長野縣輕井澤的追分。在寒冷的追分過冬，散步、沉思、抱病寫作。宮崎駿讀他的作品，隨著一步步深入了解，開始覺得這個人看似柔弱，其實相當堅強。

堀辰雄的人生經驗，後來反映在文學作品中，相當重要的部分是1925年(大正14年)夏天在輕井澤的生活。他在輕井澤租屋住了兩個月左右。兩年前認識的文學前輩芥川龍之介和室生犀星，和戲劇翻譯家片山廣子也住在輕井澤。

芥川和片山廣子在前一年夏天就住在輕井澤，兩人之間發展出一段柏拉圖式的感情。這年夏天堀辰雄實際接觸到他們，也感受到這股詩意的氛圍。自己並對廣子的女兒總子產生好感。

兩年後，芥川龍之介自殺。堀辰雄在深受打擊之餘，參與「芥川龍之介全集」的編輯。1929年從東京帝國大學畢業，他的畢業論文就是「芥川龍之介論」。

芥川歿後第3年，堀辰雄所寫的『聖家族』，就是以輕井澤為背景，以芥川、片山廣子、總子為模特兒所寫的虛構小說。『物語之女』(後改為『榆之家』)中的三村夫人和女兒菜穗子，就是以廣子和總子這對母女，小說家森則以芥川龍之介為模特兒。由此可見堀辰雄對芥川龍之介和片山廣子的尊敬和愛慕，同時他對總子也懷有特殊的感情。

堀辰雄身體一直不好，然而寫作卻從未中斷。大學畢業前23歲時，芥川龍之介自殺的1927年，他就得了肋膜炎差一點瀕臨死亡。一度休學，4月到湯河原、8月到輕井澤靜養。1930年咳血在家療養，並開始發表小說，11月出版『聖家族』。31年4月到6月住進長野縣富士見的高原療養院。

1934年9月堀辰雄開始以『菜穗子』為題構想新小說，剛開始並不順利。但『菜穗子』歷經數年，一直在他內心發酵。當時他和執筆『美麗村莊』時認識的矢野綾子訂婚。翌年7月綾子肺結核症狀惡化，堀辰雄自己健康也不佳，兩人一起住進富士見的高原療養院。綾子於12月去世。

1936年(32歲)秋天，堀辰雄開始執筆以綾子的「愛」與「死」為主題的『風起』。第二年1937由新潮社出版。

1938年2月咳血，住進鐮倉的額田保養院。3月出院，4月和加藤多惠子結婚。婚後定居輕井澤。1941年從構思開始歷經七年數度修改的『菜穗子』終於由創元社出版。1942年『菜穗子』獲得第一屆中央公論社文藝賞。

1944年數度咳血，之後經常臥病在床，仍繼續發表小品「樹下」，由養德社出版『曠野』作品集。1946年由角川書店出版『堀辰雄作品集』全八卷。1949年由角川書店出版『牧歌』。

由於經常臥病在床，更能感受到生命的可貴和生的愉悅。

他經常在林間、在曠野、在草原散步。高原初夏的氣候，藍天白雲，青色山脈，新鮮的空氣，讓他在每一次呼吸中，吸取大自然的生機，感覺自己健康起來。

一草一木，一陣微風，一場細雨，庭園四季的花開花落……雜木林中的鳥啼蟲啁，雪地的鳥獸足跡，大自然讓他感覺處處生氣。

一邊踏著林間的腐葉滲濕了鞋子，一邊感覺這片土地讓他找到了自己。(未完)

生命之歌，滿懷夢想和愛

文/賴明珠

(前略)堀辰雄生活在日本長野縣輕井澤的追分。在寒冷的追分過冬，散步、沉思、抱病寫作。宮崎駿讀他的作品，隨著一步步深入了解，開始覺得這個人看似柔弱，其實相當堅強。

堀辰雄的人生經驗，後來反映在文學作品中，相當重要的部分是1925年(大正14年)夏天在輕井澤的生活。他在輕井澤租屋住了兩個月左右。兩年前認識的文學前輩芥川龍之介和室生犀星，和戲劇翻譯家片山廣子也住在輕井澤。

芥川和片山廣子在前一年夏天就住在輕井澤，兩人之間發展出一段柏拉圖式的感情。這年夏天堀辰雄實際接觸到他們，...

時代解說
作者 堀 辰雄 生平與創作年表
賴明珠導讀 生命之歌，滿懷夢想和愛：風起
序曲
春天
風起
冬天
瀕死的幽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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