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邁開走路的步伐,身體與心靈也將開始相互對話。
走路是一個哲學行動、一種心靈經驗。
走路不用學習,不必技術,也無須花費;我們只需要身體、空間、時間這三個元素。越來越多人喜歡走路,享受當中的恩賜——平靜、滿足,與大自然合而為一。然而,是不是有什麼東西是在走路時才能感受得到,讓人在內心重新發現自己,聽見自己的聲音?
從西方到東方,為何哲學家都愛走路?
京都有哲學之道,海德堡有哲學家步道,為何哲學家都愛走路?
當尼采寫出「腳趾頭都豎起來傾聽」這樣的文句,他的意思是什麼?
從流浪到朝聖,從自然到文明,從漂泊到啟蒙行進:法國哲學教授斐德利克.葛霍從文學、歷史與哲學中汲取「走路」素材,化為細膩文字,呈現於此,於是韓波的奔逃渴望,尼采散步時的思緒奔放,甘地和他的反抗政策,康德在柯尼斯堡的日常散步,班雅明與他的巴黎晃遊,梭羅的冬日森林漫步,以及東西方宗教信徒的轉山、朝聖之旅,全都一一躍然紙上,開展出一段走路時的動與靜、人與自然、身體與心靈的無聲對話。
澄淨、簡潔、精細,二十五篇智性散文,訴說所有關於「走路」的奧妙與樂趣。
《走路,也是一種哲學》不但是一本思想精煉、文字優美、引人遐思的哲學散文,葛霍更以妙筆生花的文字,在扉頁之間為「走路的藝術」做出扣人心弦的定義。在科技時代裡,人類也許只有憑藉雙腳,才能擁有真正的思考。當我們邁出步伐,在身體的動與靈魂的靜之間沉澱思緒,將能從孤獨中體驗「走路」的哲學之趣。
作者簡介:
斐德利克.葛霍Frederic Gros
巴黎第十二大學哲學教授。他的學術研究涵蓋精神醫學史、刑罰哲學、西方戰爭思想。他曾負責編輯哲學家傅柯在法蘭西公學院講授的最後幾堂課程。
譯者簡介:
徐麗松
台大外文系畢業,世紀交替之際旅居法國多年,陸續於巴黎第七大學、里昂第二大學及法國高等社會科學院修讀語言學及跨文化研究,並在法國及台灣從事英文、法文翻譯及跨界合作工作。譯有《法式誘惑》、《父親的失樂園》、《夜訪薩德》、《反抗的畫筆》、《小王子經典珍藏版》、《沒有地圖的旅行》、《品牌概念店:全球頂尖時尚空間風格巡禮》等多部作品。
各界推薦
媒體推薦:
• 一本難以歸類的好書,書中思想燦爛猶如晨光照耀。—— 法國L’Express週刊
• 令人讚嘆的小巧之作,就連最足不出戶的懶蟲也會被深深打動。——法國《世界》日報 (Le Monde)
• 這部優雅之作啟發了我們對「走路」這個常被忽略的主題的思索—— 出版人週刊 (Publisher's Weekly)
•「一種對簡樸生活的肯定,對簡單事物的喜悅。澄淨、簡潔、精細,行文優美至極。」——英國《觀察家》週報(Observer)
媒體推薦:• 一本難以歸類的好書,書中思想燦爛猶如晨光照耀。—— 法國L’Express週刊
• 令人讚嘆的小巧之作,就連最足不出戶的懶蟲也會被深深打動。——法國《世界》日報 (Le Monde)
• 這部優雅之作啟發了我們對「走路」這個常被忽略的主題的思索—— 出版人週刊 (Publisher's Weekly)
•「一種對簡樸生活的肯定,對簡單事物的喜悅。澄淨、簡潔、精細,行文優美至極。」——英國《觀察家》週報(Observer)
章節試閱
孤獨(節選)
…… 回來談獨自走路,真正的一個人走,獨行。可是先要知道,我們從來不會是真正獨自一人。正如梭羅所寫:「一整個早上我都有良伴在旁,直到某個人登門造訪」(他的良伴指的是樹木、陽光、石頭)。追根究柢,經常我們是在遇到另一個人以後,才更發現自己的孤獨。所謂對話其實說的都是自己以及自己的差異性。慢慢地、隱微地,對方把我們推進我們的自我,我們的個人歷史與認同,也就是說一大堆誤解與謊言。彷彿那一切真的存在。
相較之下,當人沉浸在大自然中,他會不斷受到周遭一切的召喚。萬物都在對你說話,向你致意,吸引你注意:林木,花朵,小路的顏色。風在吹,昆蟲在低鳴,小溪潺潺流動,腳步踏地啪啪作響:一片交響回應著你的存在。連雨都是。溫柔的小雨忠實地伴隨著你,你傾聽它的低語,以及那裡面蘊含的抑揚頓挫:雨水彈躍在石頭上時發出清脆聲響,雨勢稍大時彷彿一道道珠簾捎著美妙樂音纏捲而下。人在走路時不可能完全孤獨,因為目光所及,我們擁有那麼多事物,大自然的恩澤,透過凝視這個與生俱來的搜捕能力,一一成為我們身邊的禮物。我們必須體驗峭壁頂端那種暈醉,當我們費力爬上大岩石尖端,我們緩緩坐了下來,壯闊的風景終於無所保留地開展在我們眼前。那些田野房舍,小徑森林,通通屬於我們,為我們而存在。透過攀升,我們成為了它們的主人,可以盡情享受這份征服的快感。當一個人擁有了整個世界,他又怎可能感到孤獨?登高望遠、看見世界,就是擁有、宰制。但卻又沒有擁有財產所帶來的不便:我們幾乎是像偷兒般地盡享世界的壯美。但並非真的偷兒:因為登高攀爬是要費勁的。我腳下的一切,鋪陳在我視野中的一切,都屬於我了。我的目光伸向多遠,我就擁有到多遠。我不孤獨:世界是我的,它為我存在,與我同在。
有個故事是這麼說的。雖然烏雲密佈,山雨欲來,一位朝聖途中的賢者堅定地走在山坡上一條長長的小路上,凝視山谷中一小塊已被成熟小麥染成金黃的田。在一大片雜草原之中,在黑壓壓的天空下,這片輪廓清晰的方形麥田顯得明亮動人,搖擺著婀娜身姿讓微風溫柔撫觸。那景緻真是美極了,步履緩慢的賢者盡情享受此情此景。他再走了一段路,碰到收工返家的農夫。農夫目光低垂,朝聖者攔下他,輕輕抓著他的手臂,用激動的語氣低語了一聲「謝謝」。農夫皺了一下眉:「可憐人,我沒東西給你。」朝聖者溫柔地回答:「我跟你說謝謝並不是要你給我什麼,而是因為你已經給了我一切。因為有你每天呵護那塊田地,今天它才能展現出這般美麗。接下來你會比較關心的是小麥的價格。但對我這個走路的人而言,我一路上卻一直從金黃的麥田得到滋養。」老賢者繼續微笑著。農夫挪開腳步,一邊往家裡走去一邊搖頭,把老叟當作瘋子。
總之我們並不孤獨,因為走路時,我們會與圍繞在我們身邊的一切產生交感,無論那是樹木或花朵。因此,有時我們會願意走路去拜訪一片綠地,一叢樹林,一座藍紫色的小山谷,就只為了拜訪它們。幾天,幾個星期,幾年以後,我們會告訴自己:我實在太久沒去看它了。它在等著我,我必須走路去看它。然後,小徑上悠悠的步履,腳底下紮實的大地,山巒羅列的輪廓,森林高聳的姿態,一切又讓我們找回來了:它們原本就是我們的好友。
還有一件事:我們之所以不孤獨,也是因為一旦我們邁開走路的腳步,我們就已經形影雙雙。特別是當我們走了很長一段時間以後。我的意思是說,就算我們是一個人,我們的身體與心靈之間也一直在對話。當我健步如飛,我會鼓勵、讚美、褒獎:感謝這雙好腿帶著我飛……說著說著,我們幾乎拍起腿來,就像我們會伸手拍一匹好馬的頸項。在必須長時間費力攀爬的路段,當身體開始力不從心,我會從旁支持:加油,再撐一下,你很行,當然你辦得到。一旦我邁開腳步,我就形影雙雙,身心一對,有如婦唱夫隨。心靈確確實實地是身體的見證。積極主動、警醒周到的證人。它跟隨身體的韻律,陪伴身體的勞動,當陡峭的山徑使雙腿倍受壓力,當膝蓋感受到重力的壓迫,我們就更能聽到心靈的聲音;每踏出蹣跚一步,它彷彿都在我們耳邊呼喚:「很好,很好,很好……」心靈是身體的豪氣。一旦我邁開腳步,我就有了伴侶,我就形影雙雙。身與心之間的無盡對話蕩漾在路途中,直到夜晚降臨都不肯歇息。走路的時候,這種分享與對話必然就會出現,我們也因此可以意識到自己在一步步前進。走路的時候,我必然審視著自己,鼓勵著自己。
當然,有時候,例如當我們置身在絕對的礦物質世界中,四周被岩石緊緊包圍,沒有任何植物存在的跡象——可能那裡海拔太高,地層太堅硬,路面都是石礫——我們會略感絕望,覺得自己太孤立了,或者更深一層說:被阻絕在生命之外。這時要是加上一些別的因素,比如天色太暗,那種孤立感很快就會顯得難以承受,無法克服。我們喉嚨緊揪,焦慮地加快步伐,在堅硬的石徑上往下衝。一個人不可能在那種狀態下走太久,在巨大岩塊一片死寂的壓迫感中持續走路:走路者的腳步忽然發出不可思議的凶暴回聲。我們呼吸著的、移動著的身體,我們這副承載生命的軀殼,在這裡,在這片森冷、高傲、不變、永恆、排斥我們的礦物世界中,竟然成為一個恥辱。或者,在某個下著大雨或升起濃霧的日子裡,當能見度幾乎變成零,我們迷失在雲深不知處,只剩下一具凍僵了的軀體,孤獨地前進。
寂靜(節選)
正如孤獨有好幾種,寂靜也有好幾種。
真正的走路總是寂靜的。當然,每當我們離開街道、公路、公共場所(那其中的速度、衝撞:熙來攘往的步履敲擊地面,叫喊、交談、低語如聲浪排山倒海,引擎的尖銳噪音響徹雲霄),我們立刻又感受到無庸置疑的寂靜,一種來自原初的清明。一切都安詳、專注、閒適。我們擺脫了世人的喋喋不休,走道上的雜沓聲響、漫天飛舞的謠言。走路。寂靜扣人心弦,耳朵彷彿進行著遼闊無疆的呼吸,我們浸淫在通透的寂靜中,宛如一陣大風吹走所有雲霧。
有一種寂靜是森林的寂靜。樹叢在我們周遭構成移動的、輪廓從不確定的高牆。我們走在林間小徑,沿著狹窄的泥土路蜿蜒前進。我們很快失去方向感。這時的寂靜顫動著,令人不安。
有一種寂靜是夏日午後,在山壁上、石路中,頂著火熱的大太陽,步履沉重的寂靜。白花花的、礦物性的、壓垮人的寂靜。我們只聽到石塊嘎吱摩壓的聲響。毫不留情的、已成定局的寂靜,彷彿透明的死亡。天空藍得何等漠然。我們低頭前行,偶而含糊地嘟嚷出一些聲音,讓自己安心。萬里無雲的晴空、灰沉沉的岩壁,紮實飽滿地充斥在周遭,一片沒有任何東西能超越的寂靜。極致的寂靜,靜止而又振動,緊繃得有如一把弓。
有一種寂靜是黎明前的寂靜。秋天,當路途遙遠,我們很早就得出發。外頭一片深紫,幽微的光線匍匐在黃紅色的樹葉下。這是一種聚精會神的寂靜。我們輕輕走在大樹的黑影中,看深藍的夜色還輕柔地攬著它的身軀。我們幾乎害怕清醒過來。萬物正在微弱地耳語。
有一種寂靜是走在雪地裡的寂靜。白茫茫的天空下,步履陷入雪中,寂靜無聲。四周沒有任何動靜。事物、時間,都被凍結在冰雪中。一切都停頓下來,凝結在喑啞的靜止狀態中。一切都均勻、單一、鬆柔如毛氈。這是一種待機狀態的寂靜,一段純白、懸浮、棉絮般的休止。
然後還有屬於黑夜的、獨一無二的寂靜。當夜晚降臨得太突然,或避難小屋距離還太遠,當我們必須在荒野中宿營,我們趕忙找到適當地點,生火取暖,填飽肚皮,很快進入夢鄉。幾個小時之後,夜正深,我們卻總會清醒過來。雙眼驟然張開,彷彿被寂靜的深沉攫住。我們稍一轉身,睡袋輕輕翻動,都造成不成比例的聲響。是什麼讓我們清醒?難道是寂靜本身的聲音?
在史蒂文森(R.L.Stevenson),《偕驢旅行賽凡山》中〈松林中的一夜〉那個章節,他也提到這個忽然清醒的現象,時間大約是凌晨兩點,而且所有人只要在野外過夜,都會在這個時間有這樣的經驗。他在這件事中看到一個小小的宇宙奧祕:會不會是大地的震顫穿過我們的身體?會不會是一個夜晚加速的時刻?從遙遠星辰掉落的一滴看不見的露水?無論如何,那是令人心驚的一刻:寂靜聽起來毫無疑問像是音樂,或說在那個時刻,我們抬起頭,清楚聽到滿天星斗在歌唱。
走路時的所謂「寂靜」指的從來不是人聲喧囂嘎然而止時那種清靜。那種不知歇止的噪音像是一道屏幕,模糊了一切,宛如絆腳草般攻佔生命存在的遼闊草原。人聲喧囂震耳欲聾,令人頭昏腦脹,我們失了方寸,什麼也聽不到了。任何時候,雜音從四面八方襲捲而至,滿溢出來,淹沒一切,佔據所有空間。
重生與聖靈存在(節選)
在藉由走路獲得重生的烏托邦式理想中,我們可以舉信徒到岡仁波齊峰 朝聖的例子。這座終年積雪的宏偉山岳彷彿一座圓頂聖堂,巍峨矗立在遼闊高原上,在許多東方信仰中,它是一個聖地,是宇宙的中心。 如果朝聖者從印度的廣大平原地區出發,他必須步行數百公里橫越喜馬拉雅山脈,在冰凍的高山隘口和悶濕的低地山谷間穿梭前進。這條路極為費力,充滿高山地區的所有考驗和危險:險峻的步道、高聳的峭壁……行走途中,人逐漸失去自我認同及記憶,成為一具只是在不斷走路的軀體。
翻越一處埡口後,朝聖者抵達普蘭山谷,景物頓時改變,這裡是明亮而澄淨的礦物質世界。雪峰聳立於上的灰暗岩石區已經攀爬完畢,霧氣繚繞的墨綠冷杉林也已經全部穿越。在普蘭山谷,唯有大地與天空之間簡單而純淨的相互辯證。這是世界肇始的風景,一片由灰色、綠色和米色交織而成的荒原。朝聖者的個人歷史已經全然掏空,他穿過這片荒蕪的澄透世界,但他已經可以在遠方看到另一條山脈,線條規律有緻,閃耀聖潔光芒。他再也無足輕重,而他在黯黑的湖泊、泛著金光的山丘、故若磐石的大地中蜿蜒走行,在象徵意義上彷彿是基督徒進行的黑暗禮拜 。還要再翻越一處埡口,才能抵達諸神的境地。雪白圓頂不可思議的景象直撲朝聖者目光而來,使他益發勇往直前。岡仁波齊峰宛如一輪靜止不動的冰晶夕陽,那白雪皚皚的山頂超越人心,無可抗拒地引導、呼召著它。終於越過海拔超過五千公尺的古拉埡口,這時出現的景象令人震撼,彷彿持久不去的閃電深深穿透靈魂:無邊的偉大驟然、斷然展現。往下俯瞰是一座深藍色湖泊——瑪旁雍措(Manasarovar) ,而抬頭一望,岡仁波齊峰終於躍然眼前,它的身影宏偉雄大,卻又顯得如此自在而圓滿。在無比純淨的空氣中,萬物似乎都迸發光彩。聖山聳立在走路者身前,那是地球的臍帶,世界的軸心,絕對的中央點。面對此種令人暈眩的情景,朝聖者感覺自己既是征服者,又被完全征服。對所有用走路征服壯麗自然的人而言,任何絕對偉大的風景都在讓一股勝利的能量穿透全身的同時,卻令人感到全然被擊潰。兩股動能同時占據他的身心:他發出勝利呼喊,旋即崩潰落淚。他用目光主宰山岳,但那景象卻同時壓垮他。在這種相互矛盾的雙重動能中,走路者受到難以言喻的激盪。但對岡仁波齊峰的朝聖者而言,持續數月的去人格化過程所留下的虛空忽然在這裡被重新填滿:它在這裡,就在這裡,就在我身前!周遭數以千計的小石堆(用三塊、四塊、五塊石頭堆成的小小寶塔)使這種感覺更加強烈,它們見證著千百年來成千上萬的朝聖者跟他一樣,也體會過這種在筋疲力竭的時刻中感受到的狂喜。無以數計以礦石堆砌的供品散發出聖靈存在的氣息,彷彿從泥土中生長出來的永恆花朵,令朝聖者激動不已。他不禁渾身顫動,因為每個石堆似乎都在對他顯靈,他彷彿被無數鬼神團團圍住。
接下來他還要圍繞聖山走一圈,這要花上好幾天時間。在東方宗教傳統中,信徒到了一處聖地以後,必須一邊禱告一邊繞著它行走,而岡仁波齊峰儼然是一座天然神廟,一座由天神雕砌在冰原中的聖殿。但最終極的試煉正等著考驗朝聖者:他必須登上海拔五千八百公尺的卓瑪(Dolma)埡口,然後才盤旋而下,朝下方的山谷而去。抵達這種幾乎超過人類極限的高度以後,置身冰雪中的朝聖者停下腳步,像垂死者般匍匐在石地上,重新想起所有那些他不懂得愛的人,為他們祈禱。他與自己的過去達成妥協,然後毅然決然地與它告別。接著他下山前往「慈悲之湖」——托吉措(Gauri Kund),在翠玉般碧綠的湖水中洗去原有的自我認同和個人歷史。一個輪迴在此結束。朝聖者重生了,但他並非重生於自己,而是重生於自我的斷捨、時間的淡然,以及宇宙的大愛。
城市漫遊者(節選)
……城市漫遊者具有顛覆性。他顛覆人群、商品和城市,以及它們所代表的價值。曠野中的走路者、背著背包的健行客,都在讓斷裂的光彩和否定的鋒芒與文明的假漆形成對。城市漫遊者的走路行為比較曖昧,他對現代性的抗拒顯得搖擺不定。顛覆不在於對立,而講求迂迴、挪用,誇張到不惜變異,接受之後還要超越。
城市漫遊者顛覆了孤寂、速度、庸碌匆忙、無止境的消費。
顛覆孤寂。關於人群造成的孤寂效應,許多人已有著墨。蒼茫人海中的陌生臉孔,無法穿透的漠然,都使心理上的孤寂感更加深刻。每個人都覺得自己與他人陌生,這種感覺不斷出現的結果,使人類籠罩在深厚的敵意中,彷彿人人可能遭受其他人掠奪。城市漫遊者刻意追尋這種無名性,因為他可以隱身其中。他讓自己融入機械化大眾中,但那是主動選擇的行動,他的目的是把自己掩藏在群眾裡。於是,無名性不是一種令他感到壓迫的限制,而是一個獲得快樂的時機:從他內在的矜持中,他感覺自己更是自己了。一片沉悶、厚重的孤寂蔓延在群眾間,他身處其中,挖掘出屬於觀察家、詩人的孤寂:沒有人看到他正在看的東西!城市漫遊者彷彿人海中的一處幽谷,他處於一種錯置狀態,而那是一種決定性的錯置,並沒有把他排除在無名大眾之外,或使他與其疏遠,而是讓他抽身出來,為自己造就獨特性。
顛覆速度。人群中每個人都行色匆匆又身不由己。漫遊者則沒有義務非得趕到這裡或那裡不可。所以他會在光線燦爛的角落停歇,特別留意某些臉孔,在交叉路口放慢腳步。但在抗拒庸碌繁忙的大眾速度之際,他的慢卻成了造就一種高超速度的必要條件——思慮的敏捷。因為滑翔在大眾中的他能夠有效擄獲影像。匆忙的路人身體快速移動,心思卻遲緩愚鈍。他一心一意趕路,心神卻在空轉,只會計較眼前的時間間隙。漫遊者把身體放慢,但他的眼睛四處飛翔,他的心靈同時捕捉千種事物。
顛覆匆忙庸碌。漫遊者絕對抗拒充斥周遭的生產主義、縈繞身邊的功利思想。他的存在全然無用,他的閒逸迫使他置身邊緣。然而,他從不會讓自己完全處在被動狀態。他乍看無所事事,但目光卻四處搜尋,他忙著觀察,心思永遠警醒。他也不斷創造,在行進間捕捉各種交會和衝激,攫取無盡詩意影像。倘若沒有漫遊者的存在,每個人都將只顧走自己的路,製造一系列只屬於他的現象,而沒有人能為交叉路口發生的事提供佐證。只有漫遊者能看到那些火花,感受那些摩擦與交會……
孤獨(節選)
…… 回來談獨自走路,真正的一個人走,獨行。可是先要知道,我們從來不會是真正獨自一人。正如梭羅所寫:「一整個早上我都有良伴在旁,直到某個人登門造訪」(他的良伴指的是樹木、陽光、石頭)。追根究柢,經常我們是在遇到另一個人以後,才更發現自己的孤獨。所謂對話其實說的都是自己以及自己的差異性。慢慢地、隱微地,對方把我們推進我們的自我,我們的個人歷史與認同,也就是說一大堆誤解與謊言。彷彿那一切真的存在。
相較之下,當人沉浸在大自然中,他會不斷受到周遭一切的召喚。萬物都在對你說話,向你致...
目錄
•走路不是做運動
•自由的種種可能
•為何我如此擅於走路—尼采
•在外
•慢
•遁逃的怒狂—韓波
•孤獨
•寂靜
•走路者的醒覺之夢—盧梭
•永恆
•征服荒野—梭羅
•能量
•朝聖
•重生與聖靈存在
•犬儒主義者的走法
•安適的狀態
•憂鬱的漂泊—內瓦爾
•日常散步—康德
•漫步
•公園
•城市漫遊者
•重力
•根本
•宗教奧義與政治—甘地
•重覆
引用文獻與參考資料
銘謝
•走路不是做運動
•自由的種種可能
•為何我如此擅於走路—尼采
•在外
•慢
•遁逃的怒狂—韓波
•孤獨
•寂靜
•走路者的醒覺之夢—盧梭
•永恆
•征服荒野—梭羅
•能量
•朝聖
•重生與聖靈存在
•犬儒主義者的走法
•安適的狀態
•憂鬱的漂泊—內瓦爾
•日常散步—康德
•漫步
•公園
•城市漫遊者
•重力
•根本
•宗教奧義與政治—甘地
•重覆
引用文獻與參考資料
銘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