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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集賢殿群英薈萃 勤政樓君臣聚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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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說躬身答道:「陛下有命,微臣謹從。」張說邊答話邊想道,看來陛下鑑於天下安瀾,開始有閒心折騰一些青史留名之事,這倒是一個有趣的變化。他想到這裡,接著言道:「陛下剛才提到孔穎達注疏《五經》,這倒讓微臣想起一件事兒來,國家大事,以禮為首要。《禮記》為前賢寶典,不可一字改動;然五禮儀注,經貞觀、顯慶年間兩度所修,前後頗有不同,宜刪改行用。」
李隆基聞言大喜,拍案叫絕道:「好呀,朕為何想不起來此事呢?嗯,此書就命名為《大唐開元禮》吧。」
張說心中不由得贊道:聰明的人兒一點即透,皇帝是也。
李隆基又微笑道:「然如此兩部大書,極耗精力。卿現為中書令,國事紛繁,你能一心二用、勉力為之嗎?」
張說拱手道:「請陛下放心,臣為修書使,只要能有人力,即可無虞。臣請陛下開恩,容臣遍訪天下學士以專心修書,並請陛下賜予俸祿。」
「嗯,此為修書之根本。你看中何人,即可將之召入書院中,其俸祿可以逾於常制,朕會令戶部單獨給付。」
李隆基又稍微思索一下,說道:「麗正殿過於狹窄,可將書院遷入集賢殿來。此殿寬闊,既利於貯藏書及修書人行走,朕有閒暇時候也可就近察看。」
集賢殿為興慶宮僅次於興慶殿的一處大殿,李隆基將此殿用於修書,對修書人來說實為一件恩遇之事。
張說又躬身謝恩。
張說主持集賢殿書院之後,廣聚文學之士,如秘書監徐堅、太常博士賀知章、監察御史趙冬曦等著名文士皆延攬其中,至於張九齡等張說喜愛之人,那是必須進入書院的。一時之間,集賢殿書院在京城名聲鵲起,文學之士以進入其中為榮,幾可與太宗皇帝設立天策府文學館的盛狀相似。太宗皇帝當時剛剛被封為「天策上將」,其文學館招攬學士,天下文士趨之若鶩,若有人能預其選者,竟然被時人稱為「登瀛洲」,由此可見其位望之殊。
張說這日在集賢殿內與眾人討論書之綱要,秘書監徐堅被張說授為主修之人,其歎道:「我曾七度修書,奈何《六典》內容龐雜,我措思良久,對其體例實在未知所從。」
張說道:「聖上的意思,決計不可以砌牆的手法來駁雜堆砌,則體例之事務須珍重。」
眾人此後七嘴八舌,爭執不已。
他們莫衷一是,爭執了好長時候,最後直學士韋述說道:「晚生以為,可以模仿周禮六官先敘現行職官,將令格式按內容係於有關職官之下,職官本身的沿革變化則在注文中敘述。如此一來,既可側重大唐之典,又兼顧了歷史沿革。」
韋述此言一出,眾人沉默思索,覺得這是一個好法子,遂將目光轉向張說,以俟其定奪。
張說將韋述的法子想了數回,感到此法甚好,心中已是同意了,於是緩緩言道:「此法頗有些強行比附與削足適履之感,然總算為我們找到了一個下筆之處,可以一試。《六典》可以如此體例而寫,《開元禮》也以此行之吧。」
張說一錘定音,眾人也不再說什麼,遂按各自分工前去忙碌。
且說武惠兒大腹便便,預產期很快就要到了。
李隆基撫摸其腹部,忽然覺得裡面的胎兒似乎動了一下,遂笑道:「惠兒,這些年你不停地懷孕,不停地生產,難道不怕孩兒生得太多,因此會消退你的容顏嗎?」
武惠兒微微笑道:「妾之所以連續生產,在於陛下賜愛甚多。妾歡喜尚且不及,哪兒會有旁思呢?」
李隆基打量武惠兒的容顏,就見她雖經歷了數次生產,然顏色依舊豔麗,且多了一些雍容華貴之氣,愈發迷人。他腦海裡忽然晃過王皇后的身影,那是一張令人生厭的面龐,如此兩相交映,愈益襯托出武惠兒的可人。
李隆基將武惠兒攬入懷中,可以聞見其發間有一種甜甜的味道,其情思迷離地說道:「惠兒,有一件好事兒,你願不願做?」
武惠兒眼睛微眯,靜靜地享受著眼前的溫馨時刻,隨口答道:「陛下有命,妾唯有謹從。」「嗯,後位已虛懸有些時日,朕看呀,這皇后之位只好由你來領之了。」
武惠兒聞言一驚,登時睜眼起身直視李隆基道:「陛下果然當真嗎?」
「君無戲言,朕什麼時候說過玩笑話?」
武惠兒臉色凝重,繼而輕輕搖搖頭道:「陛下不可。妾無才無德,不敢領後位之職。妾能得陛下關愛,心已足矣,哪兒敢癡心妄想呢?」
「朕說過的話當然會實施,怎麼會是你癡心妄想呢?」李隆基聽了武惠兒說出「癡心妄想」之語,心想若癡心妄想,說明你心中並非不樂意,又繼續替武惠兒打氣。
武惠兒正色道:「陛下,王皇后雖廢,皇長子之母劉華妃現在宮中。所謂推長為尊,妾以為當以劉華妃為后最為妥當。」
李隆基臉上閃過一抹神態,其過程雖快,武惠兒仍瞧出了該神色實為厭憎之情。武惠兒知道,皇帝一直不喜歡劉華妃,她雖生出了皇長子,奈何她侍候不周讓熱水燙了兒子之面,由此破相。多年以來,李隆基對這對母子基本上不管不問,劉華妃事實上處於冷宮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