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擠進燈紅酒綠的大上海
一八八八年八月二十二日,是民間鬼節,上海浦東的杜家,誕生了一個孩子,取名「月笙」。
之後,這個孩子的父母雙亡,於是只好輟學,與外婆一起生活。苦命的月笙被迫在賭場附近討生活。他的人生就像是落葉,四處飄蕩。
十三歲的杜月笙漸漸表現出他日後闖蕩上海灘的特質:一種傲視群雄,蠻橫霸道的「狠勁」,無論對金錢的欲望、社會地位的追逐,還是情感世界的獵取,杜月笙都保留這股「狠勁」。小小年紀就被取了「水果月笙」和「萊陽梨」兩個土到掉渣的綽號,接著他開始偷竊、上妓院、狂賭博,沾染一身匪氣,到底杜月笙的命運會如何?
一、喪母失妹,淒苦童年
不平凡的人連出生都與眾不同,似是千古不變的定律。
一八八八年八月二十二日,清光緒十四年中元節,亦為民間俗稱的鬼節,上海浦東高橋鎮杜家,一座低矮狹窄的破舊草房中,傳出陣陣嬰兒啼哭聲,這位日後聲名顯赫、威勢驚人的大亨—杜月笙誕生,從此開始了他那撲朔迷離、充滿傳奇的一生。
杜月笙本名月生,發跡後易名「鏞」,並將「月生」改為「月笙」為號。祖父名、事不存,杜月笙本人也至死不知其祖之名諱。父杜文卿,曾在茶館當過跑堂,在碼頭做過丁役,後又與人合作在楊樹浦開過一家小小米店,慘澹經營,仍難得果腹,母親朱氏不得不時常幫人漿洗衣物,補貼家用。
杜月笙幼年境遇悲慘,生逢清王朝衰敗不堪、內外交困之際,彼時國弱民窮,災荒不斷,而上海更是連年天災人禍交併,疫病四處流行。
母親朱氏在高橋鎮無以為食,只好抱著剛過周歲的杜月笙,步行幾十里,到楊樹浦投奔開米店的丈夫。可是,杜文卿的米店裡情形更糟,原先店中存米早已賣出,但因米價一日數漲,賣米所得的錢根本無法再去進貨。轉眼間貨款就要花用殆盡,而妻子和兒子此時來到,又多了兩張嘴,讓杜文卿更加憂愁。眼看開米店的丈夫已經窮途末路,於是朱氏和丈夫商議,進紗廠當女工。當時,楊樹浦有好幾家紗廠,雇用了許多女工。
一八九○年夏天,上海霍亂大流行,大多數患者猝不及救,馬路上四處可見倒斃的路人。
霍亂的災難雖然沒有降臨到杜家,但在此時,朱氏生下一個女兒,卻難逃悲慘命運的追逼,因產後極度衰弱而死。杜文卿悲痛萬分,一手抱著一個孩子,守著妻子的屍體,號啕大哭。在親友的幫助下,杜文卿傾其所有,為妻子買了一口白皮棺材,然後殮下妻子,雇人抬回高橋鎮。
朱氏的死,讓杜文卿一下子老了十歲。世道艱難,他覺得生不如死。可是,他拋不下一對失去母親的小兒女。他把杜月笙和女兒一同抱回楊樹浦,三人相依為命。
此時的生活實在艱難,又要賺口飯吃,又要照看孩子,杜文卿終於無法支撐,只好忍痛割愛,把女兒送給別人。
送走女兒之後,杜文卿繼續開米店。此時,他和一位姓張的女人相遇。於是,杜月笙有了一位繼母。這位繼母倒也賢慧,視杜月笙如己出。家境雖然貧窮如故,然而依偎在張氏身旁的這段時光,卻是杜月笙童年時期最幸福快樂的時光。
但不幸再度來臨。一八九二年,杜月笙五歲。這一年秋天,上海一帶大旱,居民紛紛外逃就食。杜氏一家三口,困守楊樹浦。臘月初九這日,天降大雪,氣溫陡降,杜文卿突然染病,尚不及醫治,便一命嗚呼了。
沉默寡言的張氏,此時無比堅強。她一邊照料著杜月笙,一邊設法為杜文卿備就衣衾棺木。母子倆一身孝服,哭著扶柩還鄉。
張氏帶著杜月笙,把杜文卿的棺材放在朱氏的旁邊,然後也用稻草覆蓋。這兩口棺材在那條田埂上放置了許多年。數年後,不知為何,兩口棺材之間,長出了一棵黃楊樹,枝繁葉茂,蓋住了那兩口棺材。
杜月笙發跡後,一心想選擇一處好穴,為他的父母落葬。但是請到的幾位風水師,竟然異口同聲地說,老先生和老夫人浮厝的那塊地方,正好是一處寅葬卯發的血地,只可浮葬,不能入土,一旦入土,風水便將破壞無餘,尤其是那一棵黃楊樹,更是杜門子孫後代榮枝的根源,動也動不得。
杜月笙本是一個迷信風水之人,一聽此話,便不再去動父母的棺材,任其繼續遭受風吹雨打。甚至日後杜月笙在高橋鎮前無古人地建起杜氏宗祠,也沒有把這兩具靈柩下葬。
且說張氏帶著杜月笙草草掩蓋了杜文卿的靈柩之後。不久,這對母子倆又回到楊樹浦,自立門戶,繼續開杜文卿遺留下的米店,以資度日。
一八九三年,杜月笙六歲,張氏又勒了勒褲帶,讓他進了一家私塾,啟蒙讀書。
一八九四年,中日甲午戰爭爆發,中國戰敗,讓中國從封建社會淪為半殖民半封建社會,讓小市民的生活更加困難。張氏苦苦撐著的米店,終於再也無法維持,只好關門停業。她帶著七歲的杜月笙又回到了高橋鎮。
杜氏老宅仍在,只是更加破敗了,但容身還是可以的。不過,生活費用卻全無著落。
張氏是一個堅強的女人,她早起摸黑為人洗衣服,勉強賺個幾分錢度日。境遇儘管如此艱苦,張氏還是節衣縮食,每月拿出五角錢,送杜月笙到另一家私塾讀書。就這樣過了三個月,到第四個月月初必須繳費之時,張氏實在拿不出錢來,她抱著杜月笙痛哭了一夜。第二天,杜月笙只好輟學。
杜月笙在楊樹浦讀了兩個月私塾,在高橋鎮又讀了三個月私塾,加起來,一共是五個月。所以,後來杜月笙談起自己的求學事蹟,常說「小時候只讀過五個月的書。」就是指這五個月。
一八九五年,杜月笙遭到更大的打擊。愛其如同己出的繼母張氏突然神祕失蹤,有人說是被人口販子綁架,也有人說是被「蟻媒黨」拐走,還有一說,是張氏不堪生活重擔跑了,總之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杜月笙從此徹底成了既沒父母,又沒兄弟姊妹的孤兒。他流落街頭,加入了高橋鎮野孩子的行列,整天在茶館賭棚流連,撈到什麼便吃什麼,野孩子的模樣讓人側目。
這時候,外婆收留了這個孤苦伶仃、饑寒交迫的孩子,杜月笙的生活就這樣暫時安定下來,七歲那年,外婆可憐他,讓做木匠的舅父把他送到一家私塾讀書。
在私塾中,杜月笙倒也聰慧,先生教的很快就能記住。只是他太不上進,先生稍不注意,月笙就溜出去玩。
當先生找到他,正要教訓他時,他說:「我已經認識字了,會寫自己的名字,也會算金額,這樣還不夠嗎?」
半年後,杜月笙即輟學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