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表禁忌
中國人自古以來就喜歡講相人術。舊時有所謂「誠於中,形於外」的說法,即是好人還是壞人,總會在外表上體現出來的。於是,從五官長相到服飾舉止,都有了形形色色的禁忌。
面相禁忌
面,也就是臉,是人的儀表,同時也代表著人的尊嚴,故向來為人們所重視,俗語有「罵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臉」的說法。不僅如此,民間還認為面相與人的性格、命運等也是相關的。至少在漢代之前,中國就出現了相人術。由於不像周易卜卦那樣煩瑣,因此相人術在民間廣泛流傳。時至今日,好事者以給人看相作為消遣的事,並不鮮見。
從根本上講,相人術就是「看人」的學問,即通過人的形貌來推斷人的性格與能力,並進一步判斷其吉凶禍福。實際上,我們在與他人交往的過程中,時時刻刻都在做這樣的事,只不過經驗不同,能夠做出的推斷也不同罷了。
從歷史上來看,看相算不上是專業的技術,只不過是有些人偏愛且經驗豐富而已。據《史記》記載,漢高祖劉邦發跡前,不過是家鄉沛縣的一個亭長,管一二百家,大約相當於現在農村的村主任吧,還不一定有「幹部編制」,只不過是一個小混混。有一次,縣令的朋友呂公來做客,道賀的人非常多,於是規定賀錢不滿一千的坐在堂下。劉邦一個大錢沒帶,只寫了「賀錢一萬」的帖子,就進去了。呂公一見劉邦,非常敬重,宴會之後把他留下,對他說:「從年輕的時候起,我就喜歡給人相面,但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樣有富貴相的。」於是,當場做主把自己的大女兒,即後來的皇后呂雉,許給劉邦為妻。後來,呂雉直到給劉邦生了一兒一女,也沒有看到劉邦的富貴。有一次她帶著孩子下地幹活,遇到一位老者。老者給他們相面,先相呂雉,說她是「天下的貴人」;再相她的兒子,也就是後來的孝惠皇帝,說「夫人能成為貴人就是因為他」;最後相她的女兒,即後來的魯元公主,說「也是貴相」。老人相完面後剛走不遠,劉邦來了。聽呂雉說了剛才相面的事,劉邦就去追老者,想進一步詢問。老者說:「剛才我給你的夫人和孩子相了面,都是富貴命,而你的面相更是貴不可言。」
我們無法驗證上述記載的真實性,但它至少表明,在《史記》成書的時代,相人術是廣為流傳的。經過兩千多年的發展,中國民間的相人術積累了豐富的經驗。據民間相術,人面相的禁忌有,忌五官不正,俗話說「五官不正,邪氣通天」,也就是認為人品性的優劣,會在面相上表現出來;忌腦門和下巴不對稱,俗話說「天地不對稱,一生命苦受孤伶」「下巴歪,衣食貧窮少人來」;忌頭大面小,俗說是「頭大面小,終身不了」;忌面上有痣,俗話說「頭無惡骨,面無善痣」「平痣無事,鼓痣招事,黑痣主吉,白痣主凶」;忌女人顴骨高,俗語有「男人顴骨高,生來志氣高,女人顴骨高,殺夫不用刀」;忌人中狹窄,俗說是「人中一條線,有子也難站」;忌面生橫肉,俗以為面生橫肉定非善者;忌面色昏暗,民間認為面色發青、發黑、灰暗都是有凶禍的徵兆,也是不長壽的預示;忌面色與身體膚色不協調;忌縱紋入口,俗以為縱紋入口的人會餓死。
按說面相特徵與人的性格、命運並沒有直接的關聯,但是民間卻相信,這其中甚至包括像司馬遷、班固這樣的大學者。據《漢書》記載,開國功臣周勃的兒子周亞夫做河內守時,遇到一個叫許負的人給他相面。許負說周亞夫三年後封侯,八年之後有將相之尊,九年之後會餓死。周亞夫覺得可笑,說:「既然貴如將相怎能餓死呢?」許負指著他的嘴說:「你臉上有縱向的紋理入口,這就是將來會餓死的相。」後來果然如許負所言,周亞夫因罪下獄,五天未吃東西,結果餓死了。
還有一個故事,說漢文帝時有一個叫鄧通的人,本來沒有什麼本事,只不過因為皇帝夢到了他,他就得到了皇帝的寵信。鄧通只要哄得皇帝高興,就可以安享富貴。有一次皇帝請人給鄧通相面,相面的說他將來會餓死。漢文帝說:「我可以給鄧通富貴,可以賞給他一座銅山,讓他自己去鑄錢,看他還能不能餓死!」皇帝真照說的做了,這樣鄧通就得到了通天的財富。後來,漢文帝去世了,漢景帝即位。漢景帝很早就看不起鄧通,沒過多久就讓他下獄。最後,鄧通真的餓死在獄中。
諸如此類的傳說很多,經過民間相術方士的口頭加工,就更加神乎其神。民間相術把面部分為若干個「社區」,不同部位用不同的名稱標示,簡直複雜得像一張地圖,術語五花八門,再加上一些江湖術士招搖撞騙,讓人們對於各種面相的禁忌將信將疑。不過,這種俗信一旦形成,便有眾多篤信不疑者。針對這種現象,戰國時期的思想家荀子,早就在《荀子•非相》中指出了,他說:「相人之形狀、顏色而知其吉凶、妖祥,世俗稱之。古之人無有也,學者不道也。」意思是說,根據人的面相來推斷其吉凶,老百姓有講的,古人卻不講,學者也不講。荀子還列舉了許多實例來論證面相之法是不可信的,指出「相形不如論心」。
荀子的說法對於破除一般人的迷信是有積極意義的,但是也不盡然,知心固然重要,但短時間的接觸,要想知心談何容易!而面相則一見即知,因此生活中以貌取人者非常多。例如清代封疆大吏曾國藩,就曾充分地將民間相術中的理論積極用於實踐,選取了一大批日後為國為民立下大功的人才。
據說曾國藩任兩江總督時,曾暗訪淮軍眾將。當時正值休息,眾人做什麼的都有,有喝酒的,有劃拳的,有唱歌的,有閑坐的……曾國藩暗中審視,忽然發現一個很特別的人,只見他光著膀子,一手拿著酒杯,一手拿著書,邊喝酒邊讀書,根本不注意旁邊的人做什麼。曾國藩發現他正在讀《史記》。回去之後,曾國藩對淮軍主帥李鴻章說:「外面光著膀子喝酒讀書的人很不一般,他面長而廣,聲若洪鐘,大有雄俠威武之氣。你這些下屬前途都不錯,但這個人將遠遠超過其他人。」這個人就是著名的大將劉銘傳,他戰功卓著,被封為男爵,在淮軍中是第一人;接著又在臺灣的基隆、淡水打敗法軍;後為首任臺灣巡撫,在台期間,政績不可勝數。
曾國藩不僅在實踐中運用相人術選擇人才,而且還把自己的經驗寫成一本書,叫作《冰鑒》。雖然借用了傳統的相人術語,但是他做了許多簡化的處理。
總之,民間相術中提到的面相禁忌,我們不宜神秘化、絕對化,但在生活中稍加留意,有意識地加以調整,還是有益於在日常交往中給他人一個良好的印象的。
頭髮禁忌
中國人對頭髮是很看重的,自古就有「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的訓誡。因此在古時候,無論男女都要留長髮,只有犯人受懲罰時,才被剃去頭髮。隨著醫學的發展,人們漸漸認識到頭髮與身體健康息息相關,《康熙字典》中就有「腎之華在髮」「血之榮以髮」的說法。不過,民間對頭髮的看法卻常常帶有神秘的色彩,也許是聯想到「山以草木為髮」,而草木是野獸隱現出沒之地,民間認為人的靈魂可能也會隱藏躲避在頭髮之間。如果傷害頭髮,身體的健康就會受到影響;如果剪下的頭髮被仇人拿去,他們就會通過對頭髮實施巫術來傷害自己。由於頭髮與靈魂有關聯的觀念,再加上封建禮教、功利思想的影響,故就有很多關於頭髮的禁忌:
一忌「幼剃頂髮」
新生兒滿月前是禁止剃去胎髮的,否則小兒就有夭折的危險。即便是滿月後或者是百日後剃胎髮,正頭頂上的胎髮也是動不得的。正頭頂俗稱「天靈蓋」,民間認為那裡可能就是靈魂出入的地方,因此要格外小心避忌。小孩子剃頭,周圍的頭髮都可以剃光,唯有此處的一定要保留下來。這裡的頭髮長長了,就梳成一個小辮,髮梢上繫一根紅頭繩,以示警戒。有的地區流行在小男孩後腦,或在頭頂的一邊留一撮頭髮不剃,一直讓它長到十二三歲才剃掉,俗稱「老毛」,是祝願小孩兒成人、高夀的意思。家裡人越是疼愛一個男孩兒,就越如此,其意義可能是希望讓靈魂長駐其髮間。
二忌「冒犯菩薩」
彝族男子特別看重頭頂前端的一塊方形頭髮,俗稱「天菩薩」。他們以為,這不僅是本人尊嚴的象徵,而且內藏著「天神」,決定著本人的命運,是絕對不可以侵犯的。如果被他人觸摸了「天神」,不論是有意還是無意,本人都會認為這是件倒楣的事情,必然要奮起反抗犯忌者,而犯忌者也會自認為無理。婦女尤其不能碰到男子的「天神」,如果婦女冒犯「天神」,將對此男子終身不利。這種禁忌習俗在彝族一直被嚴格地遵從著,即使是在一對仇敵械鬥時,彼此也嚴禁觸摸對方的「天神」。
三忌「服喪理髮」
中國民間流行有喪事時忌理髮、剃須的習俗。若家裡親人亡故,本家男子便在一個月或百日內不得理髮、刮臉。此習俗,可能有多種原因。一般認為,依儒家的觀點,一個人的身體,包括髮膚甚至指甲,都是父母生命的延續,是必須要愛護的。如果有人故意傷害自己的身體,即是對父母的不孝。在服喪期間不理髮,可以表達對父母所給予身體的愛護,以示孝敬之心,以表哀痛之情。也有人認為,服喪期間,悲慟欲絕,無心整理容顏,不理髮是孝心的自然流露。這兩種解釋,都比較接近於儒家的主流思想。
四忌「正月剃頭」
俗語說「正月理髮死舅舅」,其實不然,清朝《禮書》中記載說,正月理髮原意為「思舊」,後來口耳相傳,傳成了「死舅」。實際上,「正月不理髮」的說法最早源於唐朝。據說唐人稱理髮為「消耳」,稱正月為「金月」,現在所說的「正月理髮」,在唐朝就會被說成「金月消耳」;而唐朝時有一種武器名曰「金鉞」(鉞,與「月」同音),是當時官府處決犯人時用的砍刀。這樣,「金月消耳」與「金鉞消耳」就是同音了。既然「金鉞消耳」是上法場砍頭,誰還敢在「金(正)月消耳(理髮)」啊!
五忌「草木凋零」
頭髮既然是靈魂的棲止之所,是生命的象徵,那麼落髮自然也就是人們所忌諱的事了,尤其所謂「木形之人」落髮就更凶了。「山以草木為髮」,每年秋天,草木凋謝,生命的跡象也隨之消歇。看到落髮,自然也就讓人聯想到「靈魂的棲止地變得荒蕪」,感慨時光已逝,歎息青春不再有。至於民間流傳的「髮疏皮薄皆貧相」說法,顯而易見是宿命論的老調。一般來說,落髮禁忌反映了「惜發」的心理。在個別情況下,這種禁忌也可能是出於一種擔心,即落髮可能被仇人在巫術中利用,自己的身體會由此受到傷害。
六忌「揠苗助長」
白髮意味著生命的衰弱,是人到老年的象徵。隨著白髮的日益增多、黑髮的逐漸減少,似乎人生命中的「元氣」也隨之跑掉了,所以人們害怕白髮染首。最初發現自己有了白髮時,總有些驚訝,常常不由得伸手去拔下那剛剛出現的幾根銀絲。然而,不久就會發現初生的白髮被拔去後,又生出更多的白髮來。於是,人們就認為白髮是不能拔的,「拔一根,長十根」「越拔越多」。由於對衰老的恐懼,「拔白髮」成為一種禁忌。特別是年輕人,發現了白髮更不敢拔。
七忌「夜以繼日」
正是因為民間認為頭髮是靈魂的住所,所以才會使各種有關頭髮的禁忌顯得神秘莫測。自己靈魂的神力對於本人的影響當然是多方面的,有的地區認為這種「神力」與個人的「財氣」有關,所以頭髮就與「財氣」聯繫起來了。這樣,晚上梳頭就成了一種禁忌,民間認為晚上梳頭會破壞人的「財氣」,豫西有俗諺說「白天掙頭牛,擱不住晚上一梳子摟」。白天工作了一天,晚上則忌梳頭。等到第二天早晨梳頭就無所謂了,大概認為休息了一夜,財氣已經被身體充分吸收了。
頭髮禁忌結語
有關頭髮的禁忌千奇百怪,基本上沒有脫離一個主題,即中國人很看重頭髮,把頭髮看作靈魂的「住所」,或者說是生命的象徵。古時剃去頭髮,即是對人的一種刑罰,當時叫作「髡首」。《三國演義》中,曹操為嚴明軍紀,就多次以頭髮替代自己的生命,斬髮代斬首。中國民間還常以青絲代替自己的身體,表達對愛人的真情:女子剪髮辮留給丈夫,就好比人在他身旁一樣。古時束髮即意味著成年,因此把第一次結婚的夫妻叫作「結髮夫妻」,並常用「白頭偕老」來祝願夫妻關係地久天長,永遠和諧美滿。這些都是「頭髮禁忌」存在的民俗文化基礎,有了這個深厚的基礎,這一類禁忌才存在、發展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