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要有個人來愛,
哪怕她沒有手沒有腳,全身佈滿鱗片……
史上唯一兩度獲頒法國「龔固爾文學大獎」的傳奇作家!
《雨傘默默》作者轉捩代表作,
失落四十年的原始結尾首次出版!
◎已搬上大銀幕,由法國電影「凱撒獎」得主、《悲慘世界》男星尚.卡爾梅主演!
我三十七歲,我一個人住。
我養了一條蟒蛇。
我喚牠「大親親」,因為當我倆在床上時,牠總是緊緊纏繞著我。從來沒有人像牠這樣親密地擁抱我。牠完全依賴我,我是牠的一切,離開我牠就活不了。
可是此刻,我面臨了人生最困難的抉擇。大親親得吃肉,然而眼前這隻衝著我手心嗅聞的小白老鼠,是如此純潔柔弱,我實在不忍心把牠送入那漲滿欲望的大口!
生活,該如何繼續下去?
《大親親》是羅曼.加里以化名撰寫的第一本書,當時他已是國際知名的文壇大師,卻刻意隱身幕後,甚至順從編輯的建議而大幅修改結尾。此書推出後佳評如潮,然而作家本人始終盼望著有一天,「原始的結尾」能夠如實出版。終於在四十年後,繁體中文版首次完整收錄了此篇夢幻結尾,也讓讀者們得以更貼近這位傳奇作家不朽的靈魂。
◎導讀精選
在羅曼.加里的所有作品中總能不約而同地發現同樣的主題,例如:對另一個世界的夢想,對另一種生活的夢想,對另一種自然與人類規則的夢想……也許是加里借助了文學的魔力,這一切在他絕對徹底和難以置信的文筆之下,成功地移植到了書中的主角身上,讓庫森的生活如此令人感動,讓我們置身於他的情感之中,與他一同為可笑的東西發笑,為可悲的東西哭泣,為絕望吶喊;與他一同懷著赤裸裸的願望預想未來。
──尚法蘭索瓦.安古埃
(法國作家,羅曼.加里研究權威)
◎關於這本書──一個作家,兩個化身的傳奇
羅曼.加里在寫作本書時,已是得過龔固爾文學大獎,法國家喻戶曉的知名作家,然而他故意隱藏身分,化身為新手作家「埃密爾.艾加」,委託友人向出版社投稿這部作品。當時編輯看了書稿後大力讚賞,直說這不像生手的作品,唯獨對故事的最後一章有意見,希望能改掉結尾。
羅曼.加里,這個隱藏在不知名年輕作者背後的大作家,竟然照辦了,大幅刪修了結尾部分。
此書出版後,立即獲得熱烈迴響,創下銷售佳績,而「埃密爾.艾加」這個文壇新星令評論界和讀者們欣喜若狂,後來他更以此化身二度獲頒龔固爾獎(該獎項規定,一個作家一生只能獲獎一次)。
一直到羅曼.加里過世為止,始終無人知道「埃密爾.艾加」就是「羅曼.加里」。
然而,在他身後留下一部作品,書中談到他夢想著能如實出版原作的結尾。相隔近四十年後,這份存於法國出版史料研究所的夢幻原始結尾,終於完整呈現於繁體中文版讀者眼前。
本書特色:
★史上唯一兩度獲頒法國「龔固爾文學大獎」的傳奇作家!
★《雨傘默默》作者轉捩代表作,
失落四十年的原始結尾首次出版!
★已搬上大銀幕,由法國電影「凱撒獎」得主、《悲慘世界》男星尚.卡爾梅主演!
★羅曼.加里創作過程中最波折的一本作品,讓他來回重寫了二十次!
★法國亞馬遜網路書店讀者四顆半星盛讚。
作者簡介:
羅曼.加里(Romain Gary)
本名羅曼.卡什夫(Romain Kacew),1914年生於立陶宛韋爾紐斯,從小便在母親的高度期望之中成長(爾後,他於《黎明的承諾》一書中自述這段過程)。他是「帶有韃靼血統的哥薩克人與猶太人混種的結果」,幼時家境貧困。14歲時抵達法國,並隨母親定居尼斯。法律系畢業之後,他投身空軍,並於1940年追隨戴高樂將軍。
1945年,第一本著作《歐洲教育》出版,獲得了廣大迴響。在《歐洲教育》當中,這位說書人展現了一種既粗野而又充滿詩意的敘述風格。同年,他任職外交部。由於外交官的職務使然,他曾分別暫居於保加利亞的索菲亞、玻利維亞的拉巴斯,以及美國的紐約與舊金山。1948年,另一本著作《大衣帽間》出版,並於1956年,憑著《根深柢固的天性》一書,拿下龔固爾文學大獎。於舊金山任職領事期間,與女演員珍.賽柏格結婚,開始撰寫劇本,並執導二部影片。1961年,他選擇放棄外交官職務,寫了一篇題為「鳥兒將死於祕魯」(頌揚我們卓越的開拓先鋒)的故事,以及一本幽默小說《L女士……》,而後投身於磅礴史詩的創作:《美國喜劇》,以及《海洋弟兄》。他的妻子於1979年自殺身亡;在此之後,加里的作品:《越過這條界線,您的車票便失效》、《女人的光彩》、《風箏》透露出對於破敗與衰亡的恐懼與不安。1980年,羅曼.加里於巴黎自殺,留下一封遺書,坦承自己化名「埃密爾.艾加」(Emile Ajar),寫下《大親親》、《所羅門王的焦慮》、《雨傘默默》等三本暢銷作,並還以《雨傘默默》奪得1975年龔固爾文學大獎。
章節試閱
1
在這裡我就不拐彎抹角,直接切入主題吧。巴黎動植物馴化園有個助理,他對蟒蛇很有興趣,跟我說了:「庫森,我絕對要鼓勵你繼續寫,毫無保留地寫,因為再也沒有什麼比這些親身經歷和直接觀察更能打動人了。你千萬要避免使用任何文學形式,因為這個主題不適合。」
而且還要提到絕大多數人都講法語的非洲;因為學者們偉大的研究結果都指出,蟒蛇就是來自那塊土地。所以,我必須先請求讀者的原諒,對於我即將在語言或句法上所做的刪節、誤用、添加、扭曲、矛盾、固執、鄙視,或是引用外來的粗俗野蠻詞語。因為這是一個關於希望及其他事物的問題;是一連串對抗其他競爭的吶喊。如果有人要求我用那些早已濫用的詞語和形式來表達的話,我將會感到相當痛苦。此一關於蟒蛇的問題,在大巴黎這個大都會裡,尤其更能體現出人對一種新關係的強烈需求。因此我堅持援引某種有別於當今表達方式的語言,相信必然會發展出另一種異於舊語言的表達方式。這種希望是如此強大,將使得詞彙不致因為希望破滅而淪為不復使用的下場。
我這麼回應助理,他完全贊同。
「對極了!這就是我推測在提及蟒蛇時,若你用以充滿人情味的論述筆法將會奏效的原因。甚至,你還應該讓人立刻聯想到尚穆蘭和皮耶.布羅索雷特,因為這兩個人和你的動物著作一點關聯都沒有。為了給自己定位,你更應當提到他們,好表明方向,形成對比。這不只是靈活脫身的好方法,還是翻盤的好機會。」
這我不懂,但我對這說法卻念念不忘。我啊,就是時常對不明瞭的事情念念不忘,因為其背後也許隱藏著某些對我們有利的東西。這在我看來是很有道理的。
不過接下來,我還是直接以審判聖女貞德的方式做結論──我會這麼說,是出於對整個法語國家和地區的憂心──為了表示必要的敬意,我將直接陳述事情的關鍵。
其實問題就出在,蟒蛇這種動物,毫無疑問地一直歸屬於不討人喜愛的動物之列。
我就從大自然中最迫切的一點:民生問題開始說起。你們會注意到,我根本無意迴避最麻煩的這一點:蟒蛇不但是吃新鮮的肉,而且只吃活肉。真的。
這是我把大親親從非洲帶回來後,跑自然博物館才知道的。就讓我簡短說一下那趟跟團的旅程:當我在一間飯店前,看到一個黑人展示這條蟒蛇時,心中立刻對牠產生友好的感覺,那是一種暖熱的、由心底油然生起的衝動,是一種相互的感應。但是除了自己,我對於牠的生活條件可說是一無所知啊!不過,我還是很樂意去了解。一個獸醫用他悅耳的南方口音告訴我:
「被囚閉的蟒蛇只吃活肉。老鼠、天竺鼠都可以,或偶爾一隻小兔子對牠來說也很美味……」
他同情地微笑著說:
「看牠們吞呀吞,真的很有趣。而等到小老鼠來到當前,那蟒蛇張開大嘴時──您就等著瞧吧!」
聽到這裡我已嚇得臉色發白。就這樣,當我一回到巴黎大城以後,便立刻要面臨這個民生問題。坦白說,這種問題我以前也碰過,可是從沒好好去面對。而這次,我終於跨出第一步,買了一隻小白鼠。但是等我回到家,把這隻小白鼠從盒子裡放出來時,牠那模樣就變了。我感覺到牠的鬍鬚觸碰著我的手心,突然間,就變得極具分量,像個重要的人物。我一個人住,我把牠叫做「白蘭婷」,一個跟誰都不相干的名字。我這個人總是容易動情。當我愈是感覺到白蘭婷在我手心裡顯得嬌小,牠就顯得愈大,大到幾乎占滿了我整個住所。牠有一對粉紅透明的耳朵,和一個濕濡的小尖嘴,對於一個獨居的男人來說,牠是一個不會背叛我的伴侶,並且以其溫柔和女性特質,存在於這個居所裡──尤其在這個缺了女性的地方,這項特質就更顯重要,更占有一席之地。然而最初,我就是因為牠渾身潔白,才挑選買來給大親親當作豪華大餐,但如今,我卻少了男人需要的氣概。我是個軟弱的人;這不是什麼優點,沒什麼好吹噓的,確實是我觀察到的,總之,我就是沒有半點男人的優點。有時我甚至覺得自己太懦弱了,我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可是我找不到,只能讓你們來告訴我。
白蘭婷很快就對我表達關心,牠爬到我肩上,在我脖子又聞又嗅地,還用鬍鬚在我耳朵裡搔癢,所有這些微不足道的小動作都讓我高興極了,我和牠之間立刻親密了起來。
就在這時候,我那隻等在一旁的蟒蛇就快餓死了。於是,我立刻跑去買了一隻天竺鼠,因為這品種是從印度來的,那裡人口眾多,比較不會讓人因為少了一隻而感到遺憾。但是說也奇怪,這小傢伙竟然不費吹灰之力,也立刻找到和我親近的方法。對於這些小動物來說,隻身來到巴黎這個一房一廳的小公寓裡,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牠們該會多麼需要有個人來愛啊!我可不能只為了遵從自然法則,就把牠們丟進一條飢腸轆轆的蟒蛇嘴裡吧。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一星期至少要餵食大親親一次,在這方面,牠完全只能指望我了。我收養牠有二十幾天了,牠以纏繞我的腰和肩來證明對我的愛戀,在我面前搖擺綠色漂亮的頭,直盯著我的眼,好像從來沒看過這樣的眼睛。我感到良心不安,只好跑去問旺夫街堂區的約瑟夫神父。
2
對我來說,約瑟夫神父一直是個能提供好建議的人。他很能體會我的感受,也為我感動,因為他知道我不是為了上帝去找他,而是因為他這個人。假如我是神父,我也會有這個問題,會覺得人家愛的並不真的是我;就像一些有漂亮老婆卻總是覺得缺少伴侶的男人一樣。
就是在對面的那家「拉美西斯」菸酒館,約瑟夫神夫對我表示了同情之意。
記得有一次,我聽到公司主管對一個同事說:「他是一個不把任何人放心裡的人。」這句話足足把我折磨了半個月。就算這不是針對我說,但從它把我弄得慌亂不安的事實,就足以證明它是衝著我來的。我認為,不應該說不在場的人的壞話,因為人家不一定真的不在場,而且誰都有自己的苦惱,這是要去尊重的地方。我會這麼說,就是因為有些流言沒有順利「流掉」卻被我聽到,而讓我反覆地想。「他是一個不把任何人放心裡的人。」我想不出該怎麼做,於是立刻為大親親照了張相,把它和我的身分證、識別證等等全放在小皮夾裡。後來,我取出這照片給主管看,好讓他知道他把話說反了──事實上,我「心裡是有人的」。
「是啊!我知道,大家都在說。」他說:「那我們可不可以請問你,庫森,為什麼你要收養一條蟒蛇而不是一隻比較討人喜歡的小動物?」
「蟒蛇很討人喜歡呀!牠們身段柔軟,而且很會纏人呢!」
「那又如何?」
我把照片放回皮夾裡。
「應該不會有人不喜歡吧!」
他好奇地看著我。
「庫森,你幾歲了?」
「三十七歲。」
這是他第一次對一條蟒蛇感興趣。
「你一個人住嗎?」
這下子我起疑了,他好像在對員工做心理測驗,看他們心理是不是受損,是不是起了什麼變化。他這麼做,應該是為了公司內部氣氛著想。
但我開始直冒冷汗。我完全不知道蟒蛇在別人眼中評價如何。也許牠們在心理測驗裡會被扣分,也就是代表員工對工作不滿意。「單獨和一條蟒蛇住在一起」,我幾乎看到我的員工檔案裡被記下這句話。
「我有打算成家。」我說。
本來我想跟他說我要結婚了,可是怕他以為我說的是蟒蛇。這時,他用一種很奇怪的神情看著我。
「只是現在還在等。我一直想結婚。」
真的,我很想娶德雷菲斯小姐,就是那個跟我在同一層,老穿著迷你裙上班的同事。
「恭喜!」他說:「不過你老婆應該很難接受家裡有條蟒蛇吧!」
他沒讓我來得及辯駁就走掉了。我當然很清楚,當今絕大多數的女性會拒絕和一條身長兩米二、能將你從頭到腳緊緊纏繞的大蟒蛇同住在公寓裡。不過德雷菲斯小姐是個黑人,必定會以自己的出身和血統為榮。她是來自法屬蓋亞那的黑人,正如她的姓氏所顯示的那樣:德雷菲斯,這個常被當地人採用的姓氏,既源自歷史的榮耀,也刺激了當地的旅遊事業。由於後來獲判無罪的德雷菲斯上尉,至少在那邊監獄也服了五年的苦役,他的無辜影響了蓋亞那所有的人;而我,就因為愛上德雷菲斯小姐,才讀了有關蓋亞那的一切。我知道,因為地方榮耀和一九○五年的武裝種族主義,那邊有五十二家黑人採用這個姓,如此這般,就沒有人敢碰他們;我還知道那裡有個叫尚瑪麗.德雷菲斯的人,在竊盜被判刑後,藉口捍衛尊嚴和國家財產為由,差點引發了一場革命。由此可見,我在家養蟒蛇並非想以此為由,藉口沒有女人與我生活在一起是因為她們對蟒蛇有偏見;或說是因為蟒蛇,我才找不到志趣相投的朋友。再說,辦公室的主管也沒結婚,他家甚至連條蟒蛇都沒有呢!確實,我是沒向誰求婚,就算德雷菲斯小姐和我之間也是需要等待機會,不過說真的,對大多數人而言,蟒蛇的確是噁心醜陋、令人害怕的。對此,我是心知肚明,卻不會因此絕望;我知道這要靠極大的緣分,與相同的文化背景,這樣的女性才會視蟒蛇為愛情信物而與我緊密相守──除此之外,我別無所求。我也想過,或許可以試著公開我的意願,可是考慮到整個巴黎已有上千萬件的廢棄物(還不包括那些車輛),敞開心房的確是很冒險。所以我還是藏著點,不要暴露真實的想法才好。再說,當年尚穆蘭和皮耶.布羅索雷特之所以被捕,不就是因為在外露臉、參加集會?
還有一件類似的事:有一次,我在旺夫地鐵站搭上一節空車廂,裡面只有個先生坐在角落。我一眼就看到他獨自坐在那裡,於是我不假思索便過去坐在他身邊。我們就那樣過了好一會兒,彼此都有點尷尬。畢竟車廂裡到處都有位子,可是這種情形對任何人來說都是難以抉擇;我覺得再多待一秒,我們都會各自換位子了,而我也始終沒有起身──這,完全是出於恐懼。我這麼說,是為了讓大家明白我的處境。沒想到,接著他竟然做了一件非常美好,而且簡單到讓我不致難為情的事:他拿出皮夾,從裡面拿出照片,一張一張拿給我看,就像把親愛的家人介紹給別人看那樣。
「這張是我上星期買的母牛,一隻澤西乳牛。這張,這是一隻母豬,三百公斤重。嗯?」
「牠們真好看。」我一邊說一邊想到世間這麼多難覓知音的人,心裡一陣激動。「你是做畜牧業的嗎?」
「不是。不為什麼,就是喜歡而已。」他說:「我喜歡大自然。」
幸好我到站了,因為我們把話都說完了,已經到達極限,無法再說下去了。那是每個人心裡都會有的界線。
至此,我必須把話題拉回來,好清楚描述我想說的事。剛剛話正說到我走去「拉美西斯」菸酒館向約瑟夫神父求助──但,我該怎麼走呢?看來,為了跟我的主題保持一致,我得要像蟒蛇一樣地前進。這個步伐不是逕直前行地,其行徑是扭曲、蜿蜒,盤旋,時而扭成環,時而打成結,我必須心懷同情和諒解,與牠保持同樣的方式,並且設身處地從蟒蛇的角度來前進。
就在寫下這些文字的同時,我發現大親親正開始在我家的第一次蛻皮。當然,一切都沒有改變,牠又變成牠自己。不過,在牠勇敢地嘗試下,牠擁有了新皮。蛻變是我所見過最美的事,牠蛻皮的時候,我一直坐在牠身邊,抽著一支小雪茄。牆的上方,有我剛才提及的尚穆蘭和皮耶.布羅索雷特的照片。就這樣,我可沒有參與什麼,一切也與你們無關。
3
就如特宏納醫師在他關於蟒蛇的手冊上所寫:「光愛蟒蛇是不夠的,還得餵牠吃東西。」
為了這個活肉的問題,我於是去請教約瑟夫神父。我們在「拉美西斯」圍著一瓶啤酒進行了一次漫長的對談。我平日喝葡萄酒、啤酒;較常吃蔬菜、麵條,難得吃肉。
「問題就出在,我不願拿活生生的小老鼠餵我的蟒蛇。」我告訴他,「這是不人道的。而且牠拒絕吃別的東西。您看過一隻可憐的小老鼠面對一條就要吞掉牠的蟒蛇嗎?好殘忍啊!神父,大自然的這個地方真是設計得糟透了。」
「你管好自己的事就夠了。」約瑟夫神父嚴肅地說。
想也知道,神父根本無法忍受任何關於蟒蛇的批評連他也扯進來。
「庫森先生,其實您應該更關心同類。真想不到一個人會去眷戀一條蛇……」
其實,我並不想和他深入討論動物學,爭辯我們到底該把感情寄託在誰身上,也不想說出什麼讓他詫異的話。我只想要單純解決食物的問題。
「我已經和這個畜生建立了真正的友誼,」我告訴他,「雖然我看起來生活體面,但我一個人住。您不可能知道晚上回家發現有人等候是什麼滋味。我每天每日都在跟數以億計的數字打交道──您也知道,我是做統計的──在一天結束後,便覺得自己渺小不堪。而當我回到家,發現床上躺著一條蜷成團等候著我的活物,牠完全依賴我,我就是牠的一切,離開我牠就活不了……」
神父斜眼看我。他是那種有幾分軍人作風的神父,因為他抽菸斗。
「如果您接納上帝,不在床上和一條蟒蛇糾纏,您的生活肯定會更好。要先說,上帝可是不吃小白鼠、老鼠、天竺鼠,相信我,上帝可要乾淨多了。」
「聽我說,神父,別跟我談上帝。我想要一個屬於我的人,而不是一個屬於大家的人。」
「可是,上帝就是……」
我沒在聽他說,只是默默地坐在那兒。我這麼一身頭戴帽子,打著藍點黃領結,圍著脖巾,穿著整齊的外套、上衣、西褲,全都只是為了和所有人一樣,也是為了在人群中把自己藏起來。在巴黎這個至少有一千萬人口的大城市裡,安守本分,跟眾人保持一個模樣是十分重要的。不過,當我和那條被我喚作「大親親」的蟒蛇在一起時,又立刻讓我感到與眾不同,讓我很有存在感。我不知道其他人會作何反應,畢竟這需要有殺父弒母的勇氣:就在一條蟒蛇纏繞著你,緊緊地抱住你的腰,你的肩,然後把牠的腦袋貼在你的脖子上,你是否能像我一樣,閉上眼睛就能感受到被一股溫暖的愛所包圍。那簡直就是一切不可能的盡頭,是我靈魂的源頭。然而,當我張開自己的兩條手臂,往前伸去,抱到的卻是空氣──我缺少的是另外兩條抱住我的手臂,就像人們所說的缺乏維生素一樣。
我完全沒在聽約瑟夫神父說了什麼,只是隨他一邊說,一邊繼續喝他的飲料。看來,人並不需要上帝,像阿拉伯人那裡就出了不少石油,去的人都會滿載而歸,只不過,這還是得要人到了那邊才行。此時的我,就這麼心不在焉,臉上掛著誰看到都會開心的微笑。我想起有一天早上,當我經過財務部的時候,德雷菲斯小姐對我說:
「禮拜天我在香榭麗舍大道和你擦肩而過哦!」
她的直接讓我十分震驚。對於一個主動關注我的年輕女性來說,我不能把她的直接說成冒昧。從她的角度來說,這個舉動豈止是勇敢,我早就料到了這一點,幾乎完全料到:她是個黑人,對於一個黑人女性來說,能衝破這麼一個大巴黎中人與人之間的隔閡,實在太令人感動。她很美。一雙高筒長皮靴直至大腿。但我不知道她是否能接受和一條蟒蛇共同生活在一起。因為要是她讓我把「大親親」放到門外去,那就麻煩了。我揣度著應該如何一步接一步地慢慢推進,我要讓德雷菲斯小姐慢慢習慣我的模樣、我的性情,甚至我的生活方式。所以對她的主動我沒有回答。首先我必須搞清楚她是否真正認識我,是否清楚她正在跟什麼人搞曖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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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裡我就不拐彎抹角,直接切入主題吧。巴黎動植物馴化園有個助理,他對蟒蛇很有興趣,跟我說了:「庫森,我絕對要鼓勵你繼續寫,毫無保留地寫,因為再也沒有什麼比這些親身經歷和直接觀察更能打動人了。你千萬要避免使用任何文學形式,因為這個主題不適合。」
而且還要提到絕大多數人都講法語的非洲;因為學者們偉大的研究結果都指出,蟒蛇就是來自那塊土地。所以,我必須先請求讀者的原諒,對於我即將在語言或句法上所做的刪節、誤用、添加、扭曲、矛盾、固執、鄙視,或是引用外來的粗俗野蠻詞語。因為這是一個關於希望及其他事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