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可以不回家？

一張考卷兩樣心情

教室內，到處鬧哄哄的，瀰漫著一股波濤洶湧的暗潮。由一到一百的阿拉伯數字戰，空氣中若有似無的飄散著蠢動的氣息，等待進行一場廝殺。

每到發考卷的時候，總是幾家歡樂幾家愁。

「啊……我死定了！」

蔡宗翰像在演戲，突然仰天哀號，在人心惶惶的等待中，投下第一枚震撼彈。

「你會死定，才怪！」死對頭洪郁婷聽不下去，立刻丟去一支回馬槍。

「嘖！你又知道我說什麼了？」

「誰不曉得你指的是等一下要發的考卷，又還沒有看到分數，就開始鬼哭神號，真是有夠假！」洪郁婷翻了一個白眼。

有些人明明分數就不差，卻愛先呼天搶地，好像考了最後一名——蔡宗翰就是這種人，深怕別人不知道他有多會念書。

矯情！洪郁婷最瞧不起這種人了，何況是個男生。

「我、我擔心不行嗎？這次考試前，我真的都沒準備，搞不好考得很爛！」

「哈！最好是。」洪郁婷實在懶得理他。

「你那是什麼口氣啊？」

「蔡宗翰，你知道哪一種人最討厭嗎？就是考試前大喊沒念書，結果卻考一百分，我最唾棄這種『假鬼假怪』的人了。」

洪郁婷講話帶著尖酸情緒，說完還故意朝地上做出「呸」的假動作。

換成別人恐怕早就翻臉了。不過這齣戲碼上演過許多遍，蔡宗翰倒是很冷靜，不但不生氣，還轉為嘻皮笑臉，樂於享受兩人之間的打情罵俏。

流動在兩人之間的空氣，隱含著一種男生愛女生的曖昧。蔡宗翰達到目的之後，滿意的鳴金收兵。

「洪郁婷，我看你是嫉妒我，才會這麼忿忿不平。算了！我媽說過『好男不跟女鬥』，我不跟你計較，如果你有不會的功課可以來問我，保證不收學費。」

蔡宗翰自以為俏皮的加上最後一句，可惜只換來洪郁婷連翻好幾次「受不了」的超大白眼。

「哼！我才不屑向媽寶請教功課咧！我早就過了斷奶期，好嗎？」

洪郁婷是一個伶牙俐齒的女生，就算她書念得沒有蔡宗翰好，但很有把握口才絕對不輸他。

向蔡宗翰扮了一個不屑的鬼臉後，洪郁婷跩跩的轉身走開。

「哦～～『惹熊惹虎，千萬不要惹到恰查某』啦！」

一直在旁邊側耳偷聽的張宇翔，等到好戲散場才敢靠近蔡宗翰，一邊取笑、一邊揶揄。

「我才不怕，我是馴獸師。哇～～噢！」

蔡宗翰說完，還模仿外國影集片頭的獅子，張開大嘴低吼一聲。

「哈哈哈！我知道你喜歡洪郁婷，才故意找機會和她吵架，對不對？」

「噓……別亂說，被母老虎聽見就慘了！」

蔡宗翰一個箭步上前，飛快的摀住張宇翔的嘴巴，後者則搖晃著身體努力想掙脫。

才結束一場男女對罵大戲，馬上又進行男生和男生的貼身「肉搏戰」，這年紀的孩子似乎有永遠用不完的精力。

「你們在說什麼母老虎啊？是不是動物園剛生了老虎寶寶？」

看見蘇家宏臉上露出比實際年齡還要稚氣的表情，蔡宗翰和張宇翔不禁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笑出來。

蔡宗翰立刻放開張宇翔，靠近蘇家宏耳邊說著悄悄話。

「我們不是在說真正的老虎，而是說有些人凶巴巴的，好像母老虎。」

「母老虎？特別是指女生，對吧？」

始終掛著笑容的蘇家宏進一步確認，想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否和同學一樣。

「沒錯！你真聰明。」張宇翔對他比出一個大拇哥。

「哈哈哈……沒有啦！」

蘇家宏受到讚美顯得很開心，露出一臉害羞又高興的真誠笑容。

其實班上同學都知道，蘇家宏雖然不是笨蛋，但反應和學習能力的確比其他同學遲緩，唯一優點就是臉上經常掛著笑容，看樣子長大以後一定會是一位好好先生，同學幾乎不曾看過他生氣。

幸好有這個特質，才讓他免於被同學欺負。大部分時間，同學都對他十分友善，但偶而還是難逃突然興起的捉弄念頭，好比現在。

「蘇家宏，這次考試你有把握嗎？」

「沒有耶！」

「那你覺得自己可以得幾分？」

「不知道，反正我不會寫的題目比會寫的還要多，說不定又會考不及格。」

蘇家宏說完，還覺得有趣的哈哈大笑。他一直活在自己的步調中，正因為從不跟別人計較，才能擁有這麼棒的笑容吧！

「哈哈！你還真誠實……加油！」

蔡宗翰拍拍他的背，半是安慰，半是鼓勵，更多成分是帶著勝利者的優越感。

不久後，考卷發下來了。

六十五分，至少是個及格的分數。蘇家宏很滿意的盯著考卷上的數字，已經比上次進步多達十分，媽媽說過只要跟自己比較就好。

他心想：回家後，媽媽應該會稱讚我吧！

因為成績進步而抑制不住的微笑，讓蘇家宏下課了還陶醉在喜悅中，不自覺的噘起嘴脣，努力吹著吹不出聲音的口哨。

「什麼事這麼開心啊？」蔡宗翰經過他身邊問。

「剛才謝謝你的加油，我考了六十五分哦！」

蘇家宏興奮的口吻，彷彿他考了一百分。

「才六十五分，你就高興成這樣？」

「對呀！因為我上次考不及格，我媽媽說有進步就好。」

蔡宗翰聽了癟癟嘴，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

「才怪！大人嘴裡這麼說，其實他們真正的意思，還是希望我們分數考得越高越好，這樣他們才有面子。」

「真的嗎？那你考幾分？」

「一百分。」

「哇！」蘇家宏吃驚得合不攏嘴，這簡直就是天文數字嘛！

洪郁婷沒猜錯，蔡宗翰就是那種背地用功，然後假裝不小心考出高分的人。可是蔡宗翰臉上並沒有太大的喜悅，應該是習以為常了。

對一個始終站在高峰的常勝軍來說，只有分數往下掉，才能教他吃驚吧！

「考一百分真的沒什麼，不過要一直維持一百分，就比較困難了。」

這是人生勝利組的真心話，也不曉得蔡宗翰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蘇家宏聽？

「我聽不太懂你說的話，不過要我考一百分，可能永遠都辦不到吧！」

「如果你爸媽聽到你這些話，一定會很失望又很傷心。」蔡宗翰半真半假的說。

蘇家宏聽了，臉色微微一縮，他是個孝順的孩子，不想讓父母傷心。

「可是我這次有進步耶！」

「也是啦！那你下次就再厲害一點，考超過六十五分，讓他們以你為榮。」

「考六十五分真的不夠好嗎？一百減六十五，也才差三十五分，考六十五分會很丟臉嗎？」

蘇家宏喃喃自語，剛才因為考試進步的興奮心情，經過一番比較後，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丟臉嗎？

碰巧聽見蘇家宏和蔡宗翰的交談，陳瀅瑄又挖了一個坑給自己跳，陷入淡淡的愁緒中。

除了滿分，究竟要考多少分才不丟臉？

像蘇家宏那種學習力遲緩的人，能考及格邊緣，已經值得獎勵了。

而考試常勝軍的蔡宗翰，他和自己的分數僅在伯仲之間，而且該死的，她這次因為粗心寫錯一題，所以只考了九十八分……而已。

她這麼強調「而已」兩個字，不是沒有原因的。陳瀅瑄不自覺的擠出一抹苦笑。

唉！換成別人考這麼高分，應該會覺得很高興，但是對她來說，分數越高只會讓她心情越沉重，除非是考滿分，否則兩分之差，回家後下場完全不一樣。

「這就是你能考到最好的分數嗎？」

媽媽每回看見考卷，生氣質問她的模樣，總令人聯想起「河東獅吼」這句成語。她到底是什麼時候變成虎媽的呢？

陳瀅瑄陷入回憶中……

好像就在她幼兒園畢業，準備就讀小學開始。

開學第一天，劉美容牽著女兒的手，從家裡走往學校的路途中，就一邊走、一邊進行訓練。

「小瑄，你要記住這條路，以後要自己走路上學哦！」

「以後是什麼時候？」陳瀅瑄當時還很無知的仰頭詢問，看到媽媽替她遮蔽大半個太陽的身影，覺得很安心。

「媽媽帶你上學只有這幾天，一個星期後，你就要自己上學了。」

天呀！才剛升小一的陳瀅瑄，那時對於一個星期等於七天的數字轉換還感到懵懵懂懂，媽媽就已經對她採取嚴格訓練。

七天賞味期──這不是網路買賣的行銷術語嗎？居然被媽媽套用來訓練她，每次想到這裡，陳瀅瑄都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很快的，虎媽七天訓練期一眨眼就度過，從此以後，就上演她天天痛哭流涕、拒絕上學的戲碼。

「媽媽，陪我去上學嘛！」

「不行！我們不是說好了，你要開始自己上學。」

「我不要！我不要自己走路……」

陳瀅瑄覺得很委屈，立刻放聲大哭。這反應和所有新生入學的小一學生相同，因為缺乏安全感，只想緊緊黏在媽媽身邊。

「小瑄，你想做什麼？用講的，像這樣又哭又鬧，媽媽聽不清楚你講什麼！」

「我說……我不要自己去上學……」

依舊是斷斷續續、口齒不清的哭鬧，但是劉美容卻不理會女兒，存心讓她要哭就哭個夠。

虎媽的教育守則：狠心，是必要的。

最後，大概哭了十分鐘，陳瀅瑄發現再哭下去也不能解決問題，而且擔心上學遲到，只好和媽媽交換條件。

「可是我一個人上學，迷路了怎麼辦？」

「如果你擔心，剛開始媽媽會走在你後面，萬一你走錯路，媽媽會提醒你。」

「真的嗎？」

「嗯，你知道雛鷹怎麼學飛嗎？」

「不知道。」

「有些大型老鷹，沒辦法在一般樹枝上築巢，只好把鷹巢築在峭壁上，等小雛鷹慢慢長大，母鷹就開始訓練牠飛翔。

任何一種動物都會本能的躲在安穩舒適的窩巢裡，小雛鷹也一樣，會眷戀不肯離開窩巢練習飛行，所以母鷹會開始攪動窩巢，把築巢時的枯草、羽毛移除，暴露出下面尖銳的石頭和荊棘，讓小雛鷹痛得哇哇叫，再無情的加以驅逐，甚至不帶食物回來餵小雛鷹，逼得小雛鷹不得不振翅學飛……」

「哇！老鷹媽媽太狠心了！難道不擔心牠的小孩會摔死嗎？」

「當然擔心，可是如果不經過這種訓練，小雛鷹永遠學不會飛翔，也無法自己覓食，就算不摔死，最後也會餓死在鷹巢裡。你覺得這樣有比較好嗎？」

當時，陳瀅瑄似懂非懂的搖搖頭，無力反抗，只能乖乖接受虎媽的教育。

升上高年級後，她漸漸出現壓力，但也慶幸媽媽當時的要求並不算過分，至少比在電視新聞上看見，年僅三、四歲的男童被狼爸脫光衣服，只穿一條小內褲，在冰天雪地裡奔跑的悲慘遭遇要好多了。

唯有一項，媽媽別對分數那麼斤斤計較就好了。

「為什麼沒考一百分？」

這句話幾乎已經成為媽媽的口頭禪，陳瀅瑄聽了六年，有時候很想叛逆的反問，難道媽媽在求學階段，每次都保持考滿分的記錄嗎？

然而，一看到媽媽那張幹練又不容反抗的臉，她只好把話吞回肚子裡。不光是她，就連爸爸也對媽媽禮讓三分，說好聽是為了家庭和樂，卻被親戚冠上「懼內」的稱號，奶奶尤其感到不滿，對於自己一手帶大的兒子，對另一個女人言聽計從，頗不以為然。

但是媽媽將家裡打理得井然有序，讓爸爸工作時沒有後顧之憂，也是不爭的事實。就像爸爸經常將「家和萬事興」掛在嘴邊，陳瀅瑄認為這不但是爸爸的心聲，也是為了安慰她捱罵時的低落情緒。

隨著時間過去，陳瀅瑄對媽媽的高壓管理，越來越感到壓力；每當發考卷那一天，就像有顆巨石壓在心上，使她喘不過氣。

「啊……」陳瀅瑄舉高雙手，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努力想推開九十八分帶來的沉重感。

「你在做什麼？」洪郁婷兩頰通紅，臉上藏不住喜悅的跑來。

「就像你看到的，我只是在伸懶腰。」

「這塊鳳梨酥請你吃。」洪郁婷好像專程為此而來。

「這麼好，謝啦！」

「哈哈，別客氣，是我要向你道謝。這次考試，我考了八十分喲！很讚吧？」洪郁婷喜孜孜的說。

真羨慕洪郁婷，這麼容易滿足。

看見陳瀅瑄無動於衷的反應，洪郁婷忍不住又問了一次。

「難得我考八十分，很讚吧？」

「嗯。」陳瀅瑄擠出一抹淺笑，帶著複雜而難以言喻的心情。

「你怎麼了，一張苦瓜臉，難道你考砸了？」

「嗯……算是吧！」以媽媽的標準，她的確考得不好。

「不可能吧！你考幾分？」

洪郁婷好像聽到天大的新聞，根本不相信。

「九……十八。」

「什麼？考九十八分還不滿意？我就說嘛，你怎麼可能會考砸！」

「唉！依照我媽媽的標準，除非考一百分，否則其他分數都算考很差。」

「天呀！如果我是你，恐怕早就發瘋了。」洪郁婷咋舌，無限同情的說。

「我已經習慣了。」陳瀅瑄聳聳肩，做出「不然，又能怎麼辦」的表情。

「你媽好可怕，才小學就逼得這麼緊，聽說上國中以後功課會更難，萬一你考不到一百分，怎麼辦？」

「涼拌炒雞蛋，到時候再說囉！」

在此之前，她還是皮繃緊一點，至少得先捱過放學這一關。

四點，放學鐘聲一響，校門口擠滿一片黑壓壓的人頭，和一輛輛大排長龍，等待接回小孩的汽、機車。

真希望可以消失不見。陳瀅瑄走在幾乎可用「摩肩擦踵」來形容的放學人潮中，想像自己是浮上海面的人魚公主，祈禱能化成泡沫，淹沒在人海中，然後消失不見。

可惜這個念頭，從來沒有實現過。

童話故事畢竟只是故事，在現實生活裡，媽媽永遠可以在一群個頭差不多、揹著相同書包的學童中，一眼認出她來。

這算母女連心的心電感應？還是虎媽強大的威力，讓她能在人群中輕而易舉的找到女兒？陳瀅瑄常想，就算真變成泡沫，媽媽還是能一眼認出她，然後用手指頭戳破泡泡，毫不在意這麼做，可能會傷到她……

如果能拖延和媽媽見面的時間，那該有多好。

這個一念頭出現，她腳下的步伐也跟著越來越緩慢。

說也矛盾，媽媽從小一開始，便訓練她獨立上、下學，最近卻一反常態的跑來接她下課。

「媽媽，你為什麼改變主意來接我？」

「你不喜歡嗎？」

「還好，只是有點不習慣，突然不能和同學一起走路回家，感覺怪怪的。」

「媽媽覺得偶而改變一下訓練策略也不是壞事，你要學習適應各種突發狀況。」

雖然媽媽嘴裡這麼說，但陳瀅瑄早就猜到，是因為不久前發生過恐怖的校園女童割喉案件，媽媽才會不放心，特地跑來接她放學吧？

果然，媽媽還是愛她的。陳瀅瑄嘴角線條短暫的上揚，但很快又恢復正常。

如果媽媽是因為愛她，才嚴格要求她考一百分，那她寧願媽媽少愛她一點。陳瀅瑄在胡思亂想中，不知不覺走到校門口。

劉美容就站在校門口左邊第一棵校樹底下，不似其他家長大白鵝般伸長脖子看往校門口，拚命找尋自己的小孩，她顯得很悠哉。

陳瀅瑄歎了一口氣，朝樹蔭下走去。

「媽媽……」

「今天不是發考卷嗎？你考幾分？」劉美容劈頭就問。

「嗯……還好。」

一看女兒支吾其詞的神色，劉美容立刻猜到八成考得不理想。

「你把考卷拿出來。」

「媽媽，我們回家再看吧！」

「不行！現在就拿出來。」

劉美容一臉嚴肅，比學務主任還嚇人。

「一定要現在嗎？」陳瀅瑄可憐兮兮的問。

「對，現在！」

看著媽媽面帶寒霜的表情，陳瀅瑄的心臟開始噗通、噗通的狂跳，感到一股山雨欲來的恐懼。她在完全無法違抗的情況下，無奈的從書包中拿出考卷。

「為什麼沒考一百分？」

媽媽好像事先預錄好的臺詞，不到兩秒鐘就針錐般刺進陳瀅瑄的耳朵裡，傳來一陣刺痛後，接下來的刺痛感會更加劇烈，她已經作好捱罵的心理準備。

「對不起，我太粗心寫錯一題……」

「粗心？你吃飯怎麼不會粗心？上次吃飯時吞進魚刺的痛苦，不是都還記得嗎？難道每件事都要受苦，才能記取教訓？」劉美容罵人的音量逐漸放大。

陳瀅瑄尷尬的偷瞄經過身邊的同學和家長，就算是不認識的人，媽媽高八度的罵人聲音，仍舊讓她羞得無地自容，恨不得變成隱形人。

真希望能挖個地洞躲起來。這一刻，陳瀅瑄只覺得臉頰發燙、耳朵充血，完全能體會小說中經常描述的形容詞。

「對不起！媽媽，我下次會小心，不再寫錯答案。」

「你每次都這麼說，結果還不是一再重演考砸的戲碼，你就不能維持在水準之上嗎？」

聽見媽媽的要求，真使人無言以對。如果和洪郁婷的八十分比較，她已經在水準之上了。

「媽媽，可以回家了嗎？」陳瀅瑄小聲哀求。

當街捱罵就跟被剝光衣服到司令臺上罰站沒兩樣，既丟臉又沒尊嚴。不過媽媽臭著一張臉，顯然還沒打算放過她。

「這次有人考滿分嗎？」

「有一個……」

「所以說你為什麼不能再細心多檢查幾遍？如果不是寫錯一題，你也能考滿分。」

「我下次會小心……」

「小瑄，不是媽媽愛罵人，其實你很聰明，考一百分是應該的，但是因為粗心大意輸給別人，你甘心嗎？」

劉美容軟硬兼施，目的只有一個：非洗腦女兒永遠考第一不可。

就在媽媽千篇一律的訓話，和接近傍晚仍然很炎熱的陽光雙重考驗下，陳瀅瑄覺得自己快不行了；這時，她忽然看見蘇家宏走來，彷彿在黑暗中看見一道救命曙光，想都沒想就用視線向蘇家宏求救。

「陳瀅瑄，你怎麼還沒回家？」

「我在和我媽媽說話……」

「哦，阿姨好。」

蘇家宏有禮貌的打招呼，還正經八百的向劉美容鞠躬。

現在的孩子已經不流行這種問候方式，過度有禮貌的態度看在劉美容眼裡，反而覺得蘇家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怪異氣質，但她還是簡短的點點頭。

「你好。」

「媽媽，雖然我沒考滿分，可是蘇家宏的肯定分數比我更低……你說你考幾分？」

「六十五分。」

「你看吧！媽媽……」言下之意，就是請媽媽別再訓話了。陳瀅瑄的眼神中不小心透露出一絲驕傲，還有拉蘇家宏當墊背的歉意。

「奇怪耶！你不跟考一百分的人比較，還自甘墮落的往下比，你不知道『人往高處爬，水往低處流』的道理嗎？」

雖然是在教訓女兒，劉美容含諷帶刺的話語，卻在蘇家宏心中投下一個問號。

一張考卷兩樣心情

教室內，到處鬧哄哄的，瀰漫著一股波濤洶湧的暗潮。由一到一百的阿拉伯數字戰，空氣中若有似無的飄散著蠢動的氣息，等待進行一場廝殺。

每到發考卷的時候，總是幾家歡樂幾家愁。

「啊……我死定了！」

蔡宗翰像在演戲，突然仰天哀號，在人心惶惶的等待中，投下第一枚震撼彈。

「你會死定，才怪！」死對頭洪郁婷聽不下去，立刻丟去一支回馬槍。

「嘖！你又知道我說什麼了？」

「誰不曉得你指的是等一下要發的考卷，又還沒有看到分數，就開始鬼哭神號，真是有夠假！」洪郁婷翻了一個白眼。

有些人明明分數就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