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流亡（4）：冬之花（完）-FindBook 找書網 ISBN:9789865913830

46.

　　對方說了一個名字。

　　尹晞貞感覺外頭的風順著她的髮絲吹過，她瞇起雙眼，努力想聽清楚主的話，「你說什麼？」

　　「殺害穆遙的兇手，就是和妳一起旅行的許智宇。」

　　尹晞貞感覺一陣暈眩，「你騙人。」

　　主露出那不對稱的詭異笑容：「妳不相信？」

　　她搖頭，可是卻遲疑了，內心的猶豫與懷疑都深深動搖著她，「智宇不會做這種事情的……他沒道理殺害穆遙……」

　　「哈，妳這蠢妞真的是蠢到無藥可救。」主轉過身去，讓自己注視著外頭的那片雲海，「那個小男孩擁有多樣的使令，一路殺追殺李穆遙數年，最後是靠南極仙翁使用聚仙旗，聯合諸多神祇才讓本來就被相剋的妖魔使令毫無用武之地，李穆遙只能被對方一擊殺害的。」

　　「你不要胡說，智宇他和穆遙是舊識，他們……」

　　「蠢妞妳太天真了。告訴妳，只要兩個人選擇前進的方向不同，就算是摯友，也會痛下殺手。」

　　尹晞貞很努力消化著主的話，等到她開始了解，說不定這一切都是事實的時候，臉上才出現驚恐之情，「智宇……他跟穆遙都是調和者，哪有什麼選擇的方向不同？」

　　「是這樣嗎？」主冷笑著瞅著手足無措的尹晞貞：「我說妳真的了解穆遙嗎？真的知道他過去這一百年來都做了些什麼嗎？」

　　她猛然將頭抬起來，裡面滿是悲傷之情，主的話深深刺傷了她的心，也是自從李穆遙死後，一直刺痛自己的事情。

　　陽台望出去的雲海隨著風勢整片移動著，主不同顏色的雙眼搭配扭曲的笑容，祂輕輕吐了一口氣，「就讓我來告訴妳他這一百年來都做了些什麼，讓妳親眼看看妳所認識的他們都是怎麼樣的人。」

※

　　百年前。

　　「這是妳的房間。」

　　尹晞貞愣愣的看著自己的單人房，這個房間遠比過去她所看過的任何一個房間都還要大很多，就連忽儵神女的房間都沒這間大。

　　簡單的擺設，基本的家具應有盡有，連床舖都是最高檔的柔軟彈簧床。

　　「我……」

　　這是尹晞貞在尹老太太的公祭現場被李穆遙帶走後，他的第一句話。

　　兩人在搭車的途中也是一個字都沒說，儘管她一直偷偷打量全身黑的李穆遙。

　　「我晚點就會離開。」李穆遙走回這間豪宅的客廳，「那個抽屜裡面有放夠妳生活的錢，妳需要就從那邊拿。妳的生活用品我都已經買齊，其他關於學校、周圍的環境都在那張紙上。如果上學不習慣，我會請私人教師來教妳。最後明天管家就會來照顧妳。」

　　尹晞貞的視線隨著他手指的方向移動，最後停在客廳玻璃桌上的紙。

　　「這樣還有什麼問題嗎？」

　　尹晞貞這才理解過來，對方說晚點就要離開，是真的要離開。他交代的這些都是未來她的生活，不是只有這個晚上的生活。

　　「有……你什麼時候會回來？」

　　本來以為對方要問什麼生活上的問題，或是問自己什麼時候要離開、為什麼要離開，沒想到她問的都不是那些。

　　他沉默了半晌，「兩個月或是三個月之後。」

　　尹晞貞點點頭，「我知道了。」

　　年僅十歲的她，冷靜、不哭不鬧這兩點都讓李穆遙感到驚訝。但那是因為他並不知道她在過去曾經歷過忽儵神女的事情，或許等知道後就不會對這樣小小年紀的尹晞貞另眼相看了。

　　「沒事的話，我就離開了。」李穆遙也沒有要再多與她交流感情的意思，轉身就離開這間豪宅的大門。

　　尹晞貞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之中。

　　這是一間位在英國鬧區的一間奢華房子，她想李穆遙應該是有錢人，且工作格外忙碌，所以需要這麼快就離開。又或者他本來就沒打算跟她住一起。

　　她在這間房子裡到處走動，發現在自己房間的對面那個房間是李穆遙的房間，乾淨俐落地風格都像是他本人，要不是床頭上放有一只手錶，她恐怕都要以為這間房間沒人住了。拉開衣櫃，裡面是李穆遙的衣服，無非都是暗色系。

　　反正他穿深色的衣服搭配他那頭黑髮和眼珠也挺好看的。她關上一櫃後又到處晃了晃，最後累到倒頭就睡。

　　從那天開始，尹晞貞就過著格外獨立的生活。

　　管家照顧她的日常生活，帶她去上課，幫她打理生活上的一切，但是她依然對滿是英文的生活感到陌生又恐懼，過了一個月後，她才算是開始習慣接受這一切。

　　這樣的生活也在時間流逝中，越來越上手。

　　混沌更是在李穆遙出現後，就再也沒有開口跟她說話，就像是消失了一樣，有時她會在空房間裡對混沌說話，但是對方一次都沒有回應。

　　三個月過去，尹晞貞驚訝的發現抽屜裡面的錢一點都沒有減少，反而好像過幾天就會增加，恢復到原本的數量一樣。她不知道是誰將錢放進去的，也不知道為什麼她一天就算花個對普通人而言絕對想像不到的數量，過沒幾天還是會有錢出現在抽屜裡。

　　「妳怎麼睡在這裡？」

　　尹晞貞睡眼惺忪的爬起來，才發現自己在沙發上睡著了，旁邊還放著她前幾天買回來當作打發時間用的蠟筆和白紙。

　　站在她面前的是李穆遙，他沒有將客廳的燈全點亮，在略為昏暗的燈光下，他安靜的彷彿不像是個人類。

　　「不小心睡著了。」尹晞貞揉了揉自己的雙眼，「你回來了。」

　　「嗯。」李穆遙沉默了一會兒，「要睡就進房去睡。」

　　她環顧了一下四周，「好。」跳下沙發就開始收拾地上的紙和蠟筆，在她要拾起唯一一張上頭畫有圖畫的紙時，卻被李穆遙搶先一步拿起。

　　圖畫裡頭最中間的地方是個小女孩，她那頭金髮讓李穆遙一眼就認出那是她。接著在小女孩的兩邊是較為高大的一男一女，三人臉上都帶著笑容。

　　他注意到上頭有點點水滴的痕跡。看來她還是很想家，只是什麼都不說也不願意表現出來。

　　「那個……」

　　他低頭看著一旁忐忑不安的尹晞貞，「畫的很好。」

　　她這才露出笑容，「那是我爹和我娘。」

　　他將圖畫交還給她，「以後用英語跟我說話。」

　　「啊？可、可是你不是也聽得懂中文嗎？」

　　「妳聽不懂老師上課的內容吧？」李穆遙看著將那張圖畫放到其他白紙上面的尹晞貞，「明天開始我會幫妳請私人教師，等妳達到普通人的標準再讓妳去上公立學校。」

　　尹晞貞知道，他這是對她失望，覺得她連普通人的程度都到不了。

　　「好……」

　　隔天李穆遙和她一起用完早餐後，就和她一起與新來的私人家教見面。等她上完第一堂課，李穆遙早已離開了。

　　也許他很討厭自己。她總是不自覺得這麼想，自己是個麻煩鬼，還遭遇過神隱，沒有人想收養照顧自己的，他一定也不願意。

　　等她下次再見到李穆遙，又是五個月後的事情。

　　「這是送妳的。」一進門，李穆遙就將一隻比嬌小的她還要高大的熊娃娃送給她。

　　「哇，好大。」前來應門的尹晞貞差點撐不住這麼巨大的娃娃，一旁的管家好心的幫她扶了一下，這才離開。

　　管家通常只有在李穆遙不在家時才會來照顧她，等李穆遙回來，管家就會離開幾天，等李穆遙離開再回來。

　　李穆遙看著她露出笑容，想著相較於她那沒什麼表情的臉，他還是喜歡她微笑的樣子。

　　「喜歡嗎？」

　　「喜歡！你怎麼知道我喜歡熊？」她緊緊抱著那隻大娃娃，這樣她以後睡覺就不孤單寂寞了。

　　李穆遙走向自己的房間，「妳的畫裡有。」

　　「我的畫？」尹晞貞一時反應不過來，等她想到那幅李穆遙唯一看過的畫後才恍然大悟，上頭的她的確穿著一件畫有熊頭的衣服。

　　她沒想到他會看得這麼細，當時她因為覺得他在嫌棄自己跟不上普通人的標準，所以就不再畫畫了，開始用功念書，希望不要讓他失望。沒想到這次提起，竟讓她感到無比的感動。

　　「為什麼要送我？」等李穆遙換了一套衣服出來後，守在他門口的尹晞貞立刻跳起來，「今天又不是什麼特別的日子。」

　　李穆遙順手拍拍她的頭，這是他第一次這樣碰她，「今天是妳生日。」

　　尹晞貞一愣，她已經很久沒有過生日了。因為家裡因素、因為戰爭、因為神隱等諸多原因，她在過去幾年的生活中，都快要忘記自己的生日了。

　　「你、你怎麼知道我的生日？」

　　李穆遙沒有回答她，只是走到廚房去，「妳不餓嗎？」

　　小小年紀的尹晞貞偷偷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淚水，並在心中謹記著，眼前這人是除了曾祖母外，第一個真心願意對她好的人。就連她爹娘都因為她是女孩子，其實心裡有許多怨懟，不是真心對她好。

　　「妳不餓就不煮妳的份了。」李穆遙沒聽到她的回答，又說了一次。

　　她趕緊奔了過去，「很餓。」

　　之後的每一年，尹晞貞生日那天，李穆遙都一定會回來，出現在她面前，帶著她的禮物，並多留幾天才離開。

　　第二年，他送她的是中國的小玩具。他雖沒說清楚，但是她長大後才知道，那是怕她想家。

　　第三年，他送她一個小巧精緻的音樂盒。他同樣沒說清楚，但是她當時已經能察覺到，他知道這是她最喜歡的玩具。

　　第四年，他送她很珍貴的美白藥食和防身武器。他還是沒說清楚，可是她知道那是因為她去上學後總是會被白人小孩欺負，儘管自己已經有歐美的血統，她瘦小的身材還是成為霸凌的對象。

　　第五年，她拒絕他送給她的小轎車，老實說出她其實什麼都不想要，只希望他能多陪在自己身邊。所以接下來這一年，李穆遙出現在家中的次數，是過去幾年來的兩倍。儘管一年中有四分之三的時間不在家，她還是很高興。

　　這些年來，她從不會主動跟他說自己的生活，到後來每次遇到他，總是說很多自己身邊發生的事情。而他也從本來的沉默、逃避以對，到第五年，也開始願意多給予她一些回應。

　　雖然他還是很少提到自己的事情，但尹晞貞還是覺得這是個進步，有天她定能突破他的心防。

　　到了第六年，尹晞貞也成為了一位亭亭玉立的十六歲少女。

　　那天他還未將要送給她的生日禮物拿出來，她就說：「我什麼都不要，我只想要你帶我出去吃一頓晚餐。」

　　李穆遙有些驚訝，過去她可能是因為害羞，又或是因為自己是被他收養的，所以總是不敢主動要求些什麼，沒想到這幾年的轉變不只他，也包括她。

　　「可以。」李穆遙答應後，就開車帶她到一間安靜的餐廳吃飯。

　　點完餐後，尹晞貞直直盯著李穆遙，「穆遙哥，你當初為什麼要收留我？」

　　李穆遙拿起酒杯，「尹老太太當初曾幫過我一個忙，我回來回報她這份恩情。」

　　尹晞貞還是盯著他，「只是這樣嗎？因為這樣就要免強自己照顧一個奇怪的小女孩？」

　　李穆遙輕搖著手上的高腳杯，「妳的確是很奇怪。」

　　尹晞貞知道他一向很實話實說、不留情面，但是當真的聽到他這麼說時，內心還是有點難過，「你真這樣覺得？」

　　「一個小女生到陌生環境，不哭不鬧也不吵，的確是很奇怪。」李穆遙小小的啜飲一口杯中的紅酒，「我曾想過，妳若是無理取鬧到讓人受不了，就丟了妳。」

　　「就丟了我？」尹晞貞太驚訝了，「所以如果我很煩人、很小孩子氣，你就不想要理我了？」

　　李穆遙自然地回答，「嗯。」

　　其實這樣的對話在李穆遙的邏輯中是沒有什麼問題的，他本來就沒有特別喜歡小孩，若是還遇上那種無理取鬧的小孩子，他更是會一走了之，連理都不理。

　　偏偏尹晞貞跟李穆遙的思考模式不是在同個線上的，她想的比他想的還要多很多。

　　因此她強忍著心中的怒氣問，「所以你會對我這麼好，也只是因為要回報我曾祖母的恩情嗎？」

　　她早就發現自己喜歡上李穆遙，喜歡他那冷漠外表下的溫柔，喜歡他很多很多，更想著今晚就要告白，就算失敗她也會努力讓他認同自己，畢竟最近這一年他們的關係已經沒有那麼生疏，可卻怎樣也沒想到還沒告白竟就先得到這種真相。

　　李穆遙沉默了一會兒，「尹老太太曾說過希望我把妳當做我親女兒照顧。」

　　「女、女兒？」尹晞貞已經顧不得所謂的形象，一手緊握著面前的水杯，「那麼你呢？穆遙哥，你也只是把我當作你的女兒嗎？」

　　李穆遙本以為自己直覺就會回答是，畢竟他從沒仔細想過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沒想到他卻迷惘了。

　　尹晞貞以為他的沉默是默認，但還是鼓起勇氣說：「如果我喜歡你呢？」

　　不給他反應的時間，她就繼續說：「不是家人的喜歡，是男女之間的喜歡。我已經十六歲了。」

　　李穆遙總算開口：「我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為什麼？因為你不喜歡我嗎？」

　　「如果妳這麼覺得，那麼這就是答案。」

　　尹晞貞從椅子上站起來，頭轉也不轉就奔出餐廳，只留下一句話：「我想出去靜一靜。」

　　那晚站在小巷中痛哭的尹晞貞就這麼消失了。

　　李穆遙花了整整一年的時間，派遣使令，甚至請託有交情的妖魔幫自己尋找尹晞貞的下落，但是就是一個消息也沒有，她就像是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一樣。

　　本來對李穆遙來說，一年是如此的短暫，是不足以放在心上的。可是每當他回到自己家中，面對空蕩蕩的屋子和尹晞貞留下的物品，身邊沒有那吵雜的女聲，沒有人跟他談天說地，他就覺得好像有什麼不對勁。

　　他也是到這時候才發現，尹晞貞是這三百多年來，第一個願意這樣主動接近他的普通人。

　　他的冷漠，就連自己原本的朋友都受不了，早早就與他切斷關係。

　　就連公會方面，也只有傑諾米是真心和他結交的朋友，可惜調和者要相聚的時間實在是少之又少。

　　就算他看起來英挺帥氣，冷漠中又帶有一種迷人的吸引力，他過度的冷漠，還是沒有任何女生受的了。身為他前任戀人的上任妖魔調和者，也常說他的冷漠讓她覺得灰心、難過又絕望，有時更會耍任性說她不想活了。所以他常覺得只是個小孩子的尹晞貞能夠忍受他這麼多年，也算是個很讓人難以理解的事情。

　　本來以為自己對她所做的一切，就是照顧小孩子，像是生日送禮物給她，這不是哄小孩的絕招嗎？沒想到竟然在這樣一來一往的互動中，他開始被她影響了。

　　「妳到底去哪了？」

　　李穆遙不是一次這樣問，等他發現自己比當初所想的還要在意尹晞貞後，他不斷告訴自己，那是因為他將她當作自己的孩子看待，所以才會這樣失落。畢竟他過去從未有過任何一個孩子。

　　一年後，被一位路過的神仙帶走，帶去參加嚴苛的神仙調和者選拔的尹晞貞，出現在李穆遙的面前時，他才從她眼中的深邃感情看到自己的影子，那個過去的自己，那個奮不顧身也想要和上任妖魔調和者永遠在一起的自己。

　　「祂們說，只要我能成功我就能永遠跟你在一起。」

　　尹晞貞那頭金髮一如過去的耀眼閃爍，臉上的笑容卻遮掩不了她眼中這過去一年的歷練，「祂們說，你會拒絕我是因為你是能永生不死的調和者，所以我同意祂們的條件，盡了全力成為神仙調和者。」

　　「妳瘋了！妳居然同意！」

　　尹晞貞看著幾乎要發狂的李穆遙，那是她過去從未見過的模樣，她忍不住哭了出來，過去她不管遇到什麼事情，她都不會在他人面前落淚，因為那是她僅有的自尊，可是這時候她已經難過到不管這些了，「我想要跟你在一起啊！我就只是想跟你在一起。」

　　李穆遙知道神仙調和者的競爭有多麼激烈，當上後又會遇到許許多多的困難，甚至無法活超過五十歲，是很短命的調和者，他不願意看到她這樣，也從沒想過她居然能挺過嚴苛的競爭過程，當上現今年紀最輕的調和者。

　　看到為了他自己，不顧一切痛苦與阻礙的尹晞貞，他才發現她早已不是那個需要他派遣使令保護的軟弱小女孩，也不是那個只要有禮物就能笑得無比燦爛的尹晞貞了。

　　有多久沒有一個人願意為了自己這樣付出？李穆遙那瞬間，過去引以為傲的理智和冷漠已經完全分崩離析。

　　哭哭啼啼好一陣子的尹晞貞發現李穆遙都不吭一聲，小心翼翼的抬起眼偷瞄李穆遙，發現他還是冷著一張臉，更難過了，「如果你不喜歡這樣，我以後就離開，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

　　「妳說是神仙把妳抓去，並告訴妳這一切的？」好不容易找回理智的李穆遙深吸一口氣打斷她。

　　她小聲的回答，「……嗯。」

　　李穆遙眼中先是閃過一抹震驚之情，接著立刻喃喃自語起來，「是我的錯。那些神仙故意找上妳，就是想教訓我，都是我害了妳，是妖魔調和者這個位子害了妳，毀了妳的一生。」

　　那時候的尹晞貞不懂他為什麼會說這種話，只是害怕的看著他，「穆遙哥……你真的討厭我了嗎……」

　　「我沒有討厭妳，妳也不要再說要離開這種話。」本來很煩心的李穆遙被她這樣一煩，不是很高興的低吼回去，等說完才發現尹晞貞不說話了，且驚訝地瞪著他，接著衝上前來緊緊抱住他，就像過去幾年她總是喜歡在收下他的禮物後，給他一個大擁抱一樣。

　　直到數年過去，他們的關係才真正穩定起來。

　　在那段尹晞貞剛上任的懵懂時期，一直都是靠著李穆遙的教導和自己的摸索撐過去的，但是她知道神仙們總是趾高氣昂又愛面子，卻找不到方式去處理。是李穆遙提出不判出誰贏誰輸，用雙贏的方式來處理祂們的面子問題的方法，讓她茅塞頓開。

　　但是從他提出這樣的方式到她真正將此運用的特徹也至少花了整整二十年以上的時間，之間遭受到的神仙報復更是不計其數。

　　「妳——」

　　李穆遙驚訝地看著好不容易兩人都在芬蘭處理糾紛，能抽空見面，卻意外狼狽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尹晞貞。

　　她那頭金色長髮亂糟糟的，身上的衣服更是不知道為什麼好像長滿黴菌，臉上還有些灰灰白白的菌絲。

　　「總是有些異想不到的事情會發生嘛。」她輕鬆的聳聳肩，順手拍掉自己臉頰上的菌絲，「唉，又來了，已經這三天第七次了。」

　　李穆遙若有所思的瞪著她，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無非也都對她露出驚訝、鄙視及彷彿看到髒東西的神情。

　　「黴菌女神。」她眨眨眼，然後坐下來，「好像是東歐國家的神明，反正不是很重要就是了。」

　　他沒有說話，只是將她從椅子上拉起來，「去換套衣服。」

　　「啊？不、不用了啦！」她驚慌失措的說：「反正就算換了，祂還是會這樣繼續報復我的。等她報復心過了之後就沒事了。我之前也被火焰神惡搞過，一天到晚衣服都會自己著火，過個五天也沒事了。還好那時候我也招惹到了河神。」

　　李穆遙惡狠狠的瞪著她，「妳不能永遠只是縱容他們這樣。」

　　她只能無辜的眨眨眼，「那你說我該怎麼辦？」

　　李穆遙內心一震，過去他雖然也有經歷過妖魔不願意信服他的階段，但是因為上任妖魔調和者和妖刀的關係，真正敢挑戰他的妖魔少之又少，之後又收服了數位使令，更是讓自己的聲勢推上高峰，再也沒有妖魔敢對他不敬。

　　他卻怎樣也無法想像已經擔任調和者一位近三十年的她，竟然還得遭遇神明降下天譴進行報復這種事情。

　　『是啊，妳這樣一個小女孩又能怎麼辦？』

　　尹晞貞朝聲音的方向望去，只見來者正是上個月曾經調和過的那位黴菌女神，她嘆了口氣，其實她是很不願意讓李穆遙見到自己和其他神祇對立的場面的。

　　黴菌女神卻像是沒注意到她的神情，露出醜陋又詭異的笑容：『既然身邊那位妖魔調和者見不到我的存在，我就送他一個大禮吧！』

　　一陣白灰灰的煙霧飄了過來，尹晞貞下意識伸手擋住自己的臉，等煙霧過去，是李穆遙的聲音。

　　「真是醜陋的神祇。」

　　以及她怎樣也沒想到的衝突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