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孤兒
春秋時期,晉靈公荒淫無道,寵信奸臣屠岸賈,引出了一段轟轟烈烈、義薄雲天的故事。
桃園進諫
這一日,屠岸賈在桃園中造好了絳霄樓,請晉靈公上樓飲宴。靈公上得樓來,見這樓居高臨下,滿城風光,一目了然,心中高興,連連誇獎屠岸賈有功。靈公飲了幾杯,嘆了一口氣,將杯放下。屠岸賈忙問主公為何不飲?靈公道:「想個法兒取樂方好!」屠岸賈欲叫美女歌舞,靈公卻厭煩了。屠岸賈想了一想,看到樓下往來百姓甚多,便提出打彈消遣:君臣二人,各持彈弓,向那往來行人打去,打中頭顱者為勝,不中者罰酒三杯。靈公覺得新鮮有趣,命宮女捧來彈丸,和屠岸賈持弓在手,對著百姓一陣狂彈,只打得眾百姓無處躲藏,抱頭逃竄,二人樂得哈哈大笑。
此事鬧得城中民怨沸騰,怒惱了大將軍魏絳。想起平日靈公不理朝政、貪戀酒色、寵信奸佞,如今又如此殘害百姓,便要闖到桃園去講理。走到路上,遇見老大夫公孫杵臼,也是為了彈打百姓之事,要去桃園,便一同前往。君臣相見,靈公卻先發制人,問魏絳道:「命你帶領兵將去鎮守邊關,不在校場點動人馬,來到桃園何事?」魏絳和公孫把遇見百姓抱頭而逃,問知是被主公打傷的事說了。
魏絳道:「常言道『民為邦本,本固邦寧』。主公萬不可任意取樂,傷及百姓。」靈公啞口無言。屠岸賈卻振振有詞:「想這晉國百姓皆是主公的子民,慢說彈弓誤傷,就是打死幾個,又何必這樣大驚小怪!」靈公一聽,正中下懷。魏絳大怒,指著屠岸賈大罵:「你用酒色誘惑君王,監造絳霄樓勞民傷財,今日又彈打百姓,你陷主公於不義!」公孫杵臼也大罵他禍國殃民,死有餘辜。屠岸賈惱羞成怒,奈何魏絳不得,就要拔劍殺公孫。靈公不想把事情鬧大,輕描淡寫道:「為此小事,何必爭吵。」回頭對魏絳道:「魏卿,明日還要帶兵出征,回府歇息去吧!」魏絳心猶未甘,還想說些什麼;公孫杵臼情知說也無益,便對靈公說自己年邁,請恩准告職歸林。靈公並不挽留,說你年過七十,已至告老之年,還鄉去吧!公孫謝了靈公,先自退下。魏絳見靈公不聽忠言,也只好先去邊關,打算得勝回來再懲奸讒。
過了一會,又見老丞相趙盾怒氣沖沖地走來,屠岸賈忙放下酒杯站在一邊。趙盾施禮已畢,靈公問他有何本奏?趙盾的口氣就一大好:「臣有一事不明,要在主公駕前請教。」靈公心裡厭煩,嘴裡只得敷衍:「老丞相有話請講。」趙盾道:「主公連日不上早朝,把國事置於不顧,只知寵信奸賊,飲酒作樂。飲酒麼倒還罷了!怎麼,還在高臺上彈弓傷人?只打得百姓東逃西散,叫苦連天,這是何理也!」靈公顯得很輕鬆:「我道什麼大事,原來是件小事!」趙盾據理力爭道:「『小事不諫,即成大事』。況且主公身為一國之主,不知勤政愛民,反用彈弓傷人,以此為樂,怎麼還說這是小事?」屠岸賈見靈公受窘,乘機挑撥道:「老丞相,打彈之事,乃是誤傷,你又何必相逼太甚!難道你就忘了這君臣之分麼?」這話看似為靈公辯護,實則是給趙盾強加罪名,煽動靈公對趙盾不滿。趙盾本來就恨屠岸賈引誘靈公作惡,見他逞強出頭,更加憤怒,指著他大罵。屠岸賈有恃無恐,大大咧咧:「主公玩玩,打了幾個老百姓,又有什麼大不了的?」趙盾還要和他講道理,屠岸賈卻道:「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老丞相你連這個都不懂嗎?我看你是有意藐視主公,欺壓主公。」趙盾愈怒,連說趙家世代忠良,只知一心為國。屠岸賈一口咬定,說他欺君枉上,妄圖獨霸朝綱。趙盾怒極,一把抓住屠岸賈的袍帶,奮力一掌打去。靈公一聲斷喝,走下位來,沈著臉道:「有理就好好講理嘛,拉拉扯扯成何體統?」回頭吩咐左右道:「你們送老丞相回府!」
趙盾走後,靈公也沒了興致。屠岸賈又進讒道:「趙盾當面侮君,就該將他治罪。」那靈公厭煩趙盾絮絮叨叨,不得安寧,又聽了屠岸賈的叼唆,何嘗不想殺了趙盾,只因他是三朝元老,先王在世時又曾將自己的妹子莊姬許配給趙盾之子趙朔,若是殺了他,只怕滿朝文武不服。屠岸賈摸清了靈公的心意,忙獻上一計。靈公應允,就命他去辦。
屠岸賈回府,喚來家將鉏麑,先繞了兩個彎子,問道平日待你如何,又說有一件大事你可敢辦?鉏麑自然要感恩戴德,一口應承。屠岸賈這才說出:「趙盾在朝欺君誤國,主公有旨,命你去刺殺他!」鉏麑心中一驚,略一遲疑,屠岸賈頓時變了臉色。鉏麑慌忙答應願去。屠岸賈道:「今夜去到趙盾府中,乘其不備,將他刺死。事成之後,必有重賞。」鉏麑應了,轉身要走,又聽得屠岸賈叫道:「轉來!事若不成,休想活命!」
鉏麑觸槐
趙盾回到府中,滿懷憂憤,寢食不安。這夜三更時分,月色朦朧,星光黯淡,便在後園中設下香案,叩拜已畢,仰望星空,長嘆一聲,口中喃喃祝禱。
鉏麑早已潛入趙府,此時跟蹤尋到此處,見趙盾獨自一人,正好下手。又見他正在禱告,便掩到一株兩三人合抱的老槐樹後面,聽他說些什麼。只聽得趙盾低沉說道:「望上蒼保佑!一願我主公改變性情,遠奸佞,近賢臣,戒酒色,接納忠言;二願文臣武將,忠心赤膽,力挽狂瀾,保我晉國轉危為安;三願黎民百姓,昭雪冤案,無禍無災,安居樂業。」
禱告多時,已是夜深。老相爺正要回轉前院,忽然樹後閃出一人,跪在面前。趙盾吃了一驚,忙問:「你是何人,到此何事?」那人正是鉏麑,便把自己是屠岸賈府中的家將,奉命前來行刺,一一說了。趙盾心中震驚,轉念又坦然問道,為何還不下手?鉏麑道:「適才聽老丞相禱告天地,方知老丞相忠心赤膽,為國為民,故而不肯下手。」趙盾連連點頭,盛讚他深明大義。忽然想起,驚問道:「你空手而歸,那屠岸賈豈肯與你甘休?」鉏麑無言以對。趙盾正在低頭思索,突然鉏麑驚叫一聲:「有人來了!」趙盾回頭一看,鉏麑猛地縱身躍起,一頭向那老槐樹的樹身撞去;趙盾攔阻不及,鉏麑頓時氣絕身亡。趙盾見他死得慘烈,更加悲憤,恨不得立即上朝參奏奸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