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鳳已經漸漸步入正軌,新政下,民生朝政欣欣向榮,若不是因為那場內亂帶來不可估量的損失,早就可以恢復內亂前的繁榮安定。
大沅行宮內。
鳳棲宮裡傳來蘇格克制著怒氣的聲音,「告訴她身世之事能讓她吐血昏迷?飛兒的情緒一向不會如此激動,你……」
「王上息怒,她越是反應大,您就該越高興才是。」薛道明微微一笑,並未將蘇格憤怒放在心中。
「只要她每天開心,本王就高興!你說什麼身世,讓她……」
「王上。」再次打斷蘇格的話,薛道明婉轉的說道:「您難道不想王后陪您打江山?據臣所知,王后對行軍布陣也是很精通,這種人才不用,太可惜了。」
蘇格一聽此話,皺起了好看的眉頭,「本王是想她陪著,可是打江山是男人的事,她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夠了。」
「可是王后想歸隱山林呀。」薛道明看了看內房,裡面的白鳳飛已經被他點上昏穴,「王上,您只怕沒見過王后才識膽魄。一人破敵千萬軍,您真忍心對這種人才棄之不用?」
蘇格愛才,薛道明最清楚。只是因為白鳳飛是蘇格最想疼愛的人,所以不願讓她再次捲入男人的私欲世界。
果然,看到蘇格轉過身去,沉默不語。
「王上,王后如今只怕對金軒遙恨之入骨,若是能讓她陪著你一起踏平金主國,殺了金軒遙,是何等快事!」他不失時機的繼續勸說,薛道明走到蘇格面前,「金懿炎殺了她父母,她又被金軒遙欺辱,此仇不共戴天,王后一向愛恨分明,豈會善罷甘休!」
蘇格依舊沉默不語,他恨金軒遙奪去了飛兒,他恨那段時間發生的一切。可是他寧願用男人的方式去解決他們之間的恩怨,也不想把飛兒拉進來。
「王上,也只有這樣,您才能江山美人兼得呀!否則王后一心只想歸隱,朝鳳後繼無人,您辛苦打的江山,難不成要拱手讓給他姓?」薛道明繼續說道。
「王后……已無大礙了吧?」蘇格不願再繼續這個話題,看向內屋。
「有臣在,王上請放心。」薛道明微微一笑,想到白鳳飛那奇怪的症狀,試探的問道:「王上,聽說南方多蠱毒……」
「飛兒莫不是中了什麼毒?」蘇格立刻緊張起來,急忙問道。
「不是。」見蘇格這副模樣,薛道明心中明瞭,「王上進去吧,娘娘也該醒了,若是她還有不適,臣在這裡,王上隨時傳喚。」
「王上,娘娘……此時正是誘她留下陪您一起打江山的時候,可惜她是女兒身,否則此等才情早就封侯稱王,豈能埋沒於山林。」見蘇格往內屋走去,薛道明補充說道。
蘇格並未回答,只是腳步微微停滯了一下。
視她為珍寶,豈能容男人的私欲玷污?
薛道明看著晃動的珍珠簾幔,走到椅子上坐下,從袖中掏出那方沾著血跡的手帕。
已經過了很久,可是那血色絲毫沒有變色,依舊是鮮豔的紅。
「莫不是加了什麼藥物?」薛道明低聲的說道。
能保持血這麼長久的鮮豔顏色,一定是有什麼奇藥在作用。
將手帕放在鼻尖仔細的嗅著,薛道明的眉頭漸漸皺緊,血中有股怪異的香味,略似許多稀罕藥物交雜的藥香。
眼中疑惑更深,薛道明小心翼翼的用舌尖輕輕碰了一下那乾涸卻依舊鮮豔的血,一股甜膩微酸的味道立刻從舌尖蔓延開。
薛道明的神色一震,他有生以來從未見過這種似毒非毒的東西,卻在一本很老的醫書上看到相關記載。
北國至寒至旱之地,有奇草,千年長一株,葉莖紫色,透明若如琉璃所制,全草奇香,略酸甜。此草汲日月光華,天地雨露,食之可延年益壽,駐容不老;若食用之人將其血液分予愛人,則血息相連,永生永世不可相分。
此草名曰紫琉璃,因其束約之愛,故又名情毒草。
臉上漸漸浮起一抹詭異的笑容,當年金懿炎派出三百位大內侍衛,去北方最冷最乾旱地方搜尋,似乎便是為了尋找此草。沒料到竟被他兒子尋到,用在白鳳飛身上。
用情越深,則情毒越烈。若是與戀人分居兩地,距離越遠,情毒草無法感受對方血息,則會蠢蠢欲動,折磨服用之人。
難怪蘇格一接近白鳳飛,她的脈象會立刻激烈起來。情毒草霸道至極,若非感受宿主的血息,會立刻排斥過於親密的舉動。
如果是金軒遙服用了紫琉璃,並將血液渡予白鳳飛,就不難解釋為何她的症狀那麼奇怪,血液互相吞噬,即使她對金軒遙並未有多少情感,可是一旦想到他,體內就會產生痛苦。
而兩人血息相連,只怕金軒遙痛苦大於她所承受之痛。
薛道明攥緊那方手帕,紫琉璃能益壽駐顏,因此連血液顏色能一直不變,這血的味道香甜略帶酸味,如果沒錯,一定是情毒草。
心中激動起來,薛道明幾乎抑制不住眼中的笑意,沒想到金懿炎竟真找到這麼一個寶貝,被金軒遙用在白鳳飛身上,真是冥冥之中註定的劫難。
父債子還,腦中突然浮現這麼一句話,薛道明將手帕塞到袖中,心中打起算盤。
「薛道明。」正在他得意萬分時,蘇格在內屋中大聲喚道,聲音有緊張,還有一絲憤怒。
「臣在。」立刻快步走到內室外的屏風處,薛道明畢恭畢敬的說道。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飛兒為何那麼痛?」蘇格惱怒的說道:「快點進來看看她是怎麼了?」
果然是情毒草!薛道明心中早就猜的差不多了,可是一見白鳳飛慘白到泛瑩綠的臉色,還是微微一愣。
沒想到會痛成這樣。
如果她不是金懿炎的孩子,看到她這副模樣,即使是鐵石心腸的人也會忍不住可憐她。
白鳳飛滿臉滿身的汗水,蜷縮在被中,還在極力忍耐著那痛苦,蒼白的唇翕動著,很想安撫蘇格的情緒,卻發不出聲音。
「王上,您剛才碰她了?」薛道明問道,如果在白鳳飛想著金軒遙的時候碰她,肯定會引起她的痛苦。
「不是說她已經沒事了嗎?我只是想扶她起來,怎麼突然就變成這樣?」蘇格清秀的臉上也是青白一片,既心疼又不敢去碰她。
醒來的時候雖然臉色蒼白,但還能和他說話談笑,他剛伸手要抱她,才接觸到皮膚,就突然痛的抽搐起來,嚇得他立刻愣了。
「果然……」薛道明此刻確信無疑,白鳳飛一定是中了情毒草。
她先前還可與蘇格親熱,是因為心中空明,並未想到金軒遙,只要對宿主無情,這情毒草倒是靈丹妙藥,不會傷了她,只會讓金軒遙痛苦不堪。
如今她知道自己身世,只怕時時刻刻都恨著金軒遙,只要一想到宿主,情毒發作,怎麼還能讓蘇格碰觸。
情毒情毒,萬萬不能動了「情」字,七情六欲,只要沾上一樣,便無法逃離此毒控制。
對宿主的怨恨,對蘇格的情愛,都會讓她體內的情毒氾濫,痛不欲生。
「果然什麼?」蘇格見薛道明沉吟不語,一張俊秀的臉上滿是煞氣,這個老頭子莫非是隱瞞了他什麼?
「果然娘娘太過悲憤,血脈混亂,王上……」
「胡說!她醒來時候還好好的,怎麼會被我一碰就痛成那樣?」蘇格看白鳳飛用被子捂住她的臉,看來是不願他看見她的痛苦,心中一陣絞痛,「還不快點給她止痛。」
「請王上先行迴避。」薛道明面對蘇格的怒氣,依舊從容鎮定。
「為什麼要本王迴避?」蘇格玲瓏心思,直覺飛兒的痛苦是因自己而起,見薛道明這樣一說,立刻問道。
「王上在此,娘娘會分心。」薛道明淡淡說道。
蘇格雖然心中疑惑,但見白鳳飛痛不欲生的模樣,咬了咬牙,拂袖往外走去。
見蘇格走出房間,薛道明伸手掀開裹住整個人的被子,只見白鳳飛渾身上下像是落進水中,衣服全部濕透,緊緊勾勒著玲瓏美妙的曲線,黑髮汗濕的貼在蒼白的臉上,已經幾近昏迷。
薛道明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她真美,完全繼承藍笑塵絕世的美貌,那樣相似的臉,讓他都不忍下毒手。
如果他早點知道她中了情毒,也不會這麼急著告訴她身世,他會有更好的方法折磨他們。
左手寒光一閃,指間多出了幾根細長的銀針,薛道明神色慢慢變得凝重,情毒草並非毒藥,所以無法可解,可是不能讓她被情毒之痛折磨死了,否則那麼多年的等待都白費了。
那些在身體裡糾纏著的血液,已經無法分離,只能讓她暫時忘記金軒遙的存在,才能讓她活得長久一點。
她活得久一點,折磨金軒遙的時間才能久一點,他要慢慢的讓金主的江山在自己掌中崩潰,要讓整個天下都為金懿炎當年犯下的錯贖罪。
白鳳飛再清醒,腦中有些空白,渾身隱隱泛著疼痛,她第一眼看到的是蘇格,正站在床邊,俊秀的臉上滿是擔憂。
白鳳飛又閉上眼睛,她總覺得心中空了一塊,似乎睡了一覺後,忘記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仔細想想之前發生的事情,她似乎記得自己在太醫院找什麼東西,然後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