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叮鈴--」
二○○五年的涇城,蘇思瑤被電話鈴聲驚醒的時候,客廳裡的落地鐘噹噹敲響了一下。
她擰開床頭燈,按下接聽:「喂?」
「思瑤,是我。」
「誰?」恍惚之後的真實,然後又是恍惚,蘇思瑤怔怔地捏著聽筒,懷疑自己聽錯了。
「我,秦宇。」電話那頭傳來嗤笑,「這麼快就把你老情人忘記了?看來你過得很好。」
蘇思瑤聽著他調笑的聲音,心情突然黯淡了起來。她從軟軟的絨被中微微側了側身子,似是疲憊而又睏倦道:「秦宇,別開玩笑了,當年是我--」
「呵呵,是你對不起我?思瑤,我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客氣了。」
秦宇的語氣有些無奈,頓時讓電話兩端陷入了尷尬的沉默,蘇思瑤神思有些漂浮不定,目光落到床頭電子檯曆上的日期,突然「啊」了一聲:「你--回來了?」
「嗯。」
「什麼時候的事?」
「剛剛回來,深夜一點打電話,我承認是有些冒失。不過--好像並沒有打擾到你們休息。」他幸災樂禍的語氣有些明顯。
蘇思瑤裝作沒有聽明白他話裡特地突出咬字的「你們」,一帶而過地敷衍道:「沒關係,時間不早了,你坐了很長時間飛機,應該很累了,早點休息吧!」
「等等,思瑤--」
秦宇攔住她下一個動作的同時,傳來一陣尖銳的響聲,蘇思瑤聽得一愣,居然從絨被中坐起了。
「思瑤,思瑤,什麼聲音?」
秦宇在電話裡也聽到了,不是她的幻覺。蘇思瑤盯著臥室的門,心不在焉地回答:「是門鈴的聲音,不好意思,秦宇,我有點事,改天再聊吧!」
她迅速地放下電話,翻身從絨被中起來,赤腳在冰涼的地板上走過,動作似乎早就練得熟練一般打開門。饒是她反應不慢,還是有人嫌她慢了。門打開的時候,一隻手一下子捏住她細長的脖子,凍得她渾身一陣雞皮的寒慄。
蘇思瑤穿著單薄的蕾絲睡衣,胳膊和大腿大片地露在外面,一股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屋內開著空調,所以根本不能適應屋外的寒冷。那人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她的顫抖,冷冷道:「這麼慢開門,睡得很死?」
「呃,咳咳,有點感冒,睡得沉了。」蘇思瑤掙扎著逃出來,心虛地編藉口,卻正對上一雙滿是冷笑的眼睛。
「呵呵,感冒?感冒還穿這麼少?知道我要來,穿少點方便勾引?」
「葉兆言你放屁!」
羞惱氣憤一下子湧上蘇思瑤臉上的時候,葉兆言卻轉身,砰地一聲把門關上了。
蘇思瑤的脾氣撲了個空,「啊--」地一聲尖叫突然撲了上去。
葉兆言似乎早算準了她的反應,張開雙臂一把迎上,將她的雙手用力別在了身後。「噝--疼--」蘇思瑤被他大力氣的動作一下子弄出了眼淚,怎麼掙扎也逃不過,就這麼被他懸空夾在了腋下往裡帶去。
「葉兆言,你放開我,放開!」蘇思瑤掙扎不過,被一把摔進了厚厚軟軟的絨被裡。
「放開你?怎麼放開你?這麼多年了--」葉兆言俯身靠近,極具壓迫性地把她圈在一小塊地方,嘿嘿笑了一聲,「這麼多年,我什麼時候說過要放過你?還是--你自己想要離開了?」
臥室裡的燈光很暗,襯得他面部表情說不出的詭異陰森,雖然開著足足的暖氣,蘇思瑤仍然忍不住發抖。她一邊悄悄往後縮,一邊硬氣地挺直脊背道:「葉兆言,消失了這麼多天,你還來幹什麼?你也知道,我陪了你這麼多年,你還想怎麼樣?」
「還想怎麼樣?該是我問你,你還想怎麼樣。」葉兆言不置可否地冷哼了一聲,就著床坐下,右手突然抓住了蘇思瑤的一隻腳,嚇得她又是一陣哆嗦。
葉兆言隨手揉捏著掌心裡的溫滑細軟,突然覺得腹間有些熱意。
冷戰了這麼多天之後,蘇思瑤對他今晚莫名而來的寒氣有些無所適從,他是要找藉口提分手了?她有些認命地想要拔腳,無奈被葉兆言緊緊攥在手裡,根本由不得她。
兩個人相持不下,蘇思瑤狠狠掙了一回,就聽到「嘶--」的一聲響,那件薄薄的睡衣居然扯壞了繫帶。葉兆言的目光定於她肩膀和胸口露出的大片雪白,突然變得火辣起來。她驚叫著撥擋了一下,意識到自己連忙想用絨被來擋,卻被攔住。
他的聲音似乎冒著炙熱的氣息:「太晚了!」
蘇思瑤只覺得腳下一緊,身體大幅度旋轉之後被死死壓在了下面,「嘶--」睡衣完全被撕爛,嘴唇也被吻住,室內溫度陡升。她抗拒地搡打了幾下,只是徒勞。
蘇思瑤醒來的時候,屋內又只剩了她一人。時間是凌晨五點。
她翻了一個身,下身火辣辣的刺痛,讓她忍不住哼出聲來。
「該死的!」
什麼時候開始,她和葉兆言之間已經只剩下赤裸裸的肉慾了?每回見面不過半夜,他總是無休止地折騰自己,不到她精力耗盡不肯甘休,然後在她清醒前離開。
他這是要離開了。在離開之前最後一次狂歡,這是屬於他們之間的--然後甩了她。蘇思瑤就有這樣的預感。
小心翼翼地翻身起來,裸著身子逕自走到厚厚的窗簾前拉開。凌晨時分,在涇城市中心七十八層的高樓上空,紛紛揚揚地下起了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
窗外的雪花翻滾著飄落,她貼著玻璃看得漸漸出神,手指凍得冰涼也渾然未覺。
前幾日勤懇努力的蘇思瑤,今天終於勉強在上班時間趕進電視台。走路有些輕飄飄的,混蛋葉兆言!
「蘇姐,你總算來了!」她的助理肖小純看見她進門,立刻跟在她後面,正巧被孫台長喊住了。
「孫台長,早安!」
「嗯,小蘇來啦?」孫台長年過五十了,平時看著像個其貌不揚的老頭,頭頂前面都禿了,身形也胖得厲害。他揚了揚手,將一份文件遞過來。
蘇思瑤的視線停留在了主辦公司的名字上:「益陽集團?」
「怎麼,沒聽過這個公司?」孫台長解釋道,「這回我們電視台和他們公司聯合辦酒會,你負責酒會的司儀主持工作,這可是對方老總指明了要你去的!小蘇不錯啊,好好幹,前途無量!」
蘇思瑤也不是頭一回接這樣的任務了,所以表情淡定的點頭承諾:「我會盡力做好的。」
孫台長滿意的點頭:「中午他們的負責人會在茶語咖啡廳約你商談事情,你記得過去。」
02
蘇思瑤到達茶語咖啡廳的時候,比約定的時間早了幾分鐘。
她點了一杯拿鐵,坐在靠窗的位置看了一會兒雜誌,直到有人在她面前站定。感受到來人的注視,她從時尚潮流中抬頭,訝然地看著來人:「秦宇?」
「我們很快就見面了。」秦宇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西裝,身形修長,頭髮整齊,比當年的帥氣陽光更添了幾分男人味。他任由蘇思瑤打量了幾秒後,才在對面坐下。
蘇思瑤定了定神問:「你就是益陽集團這次酒會的負責人?」
秦宇微笑著點頭。
蘇思瑤覺得有點坐不住了,隔了這麼多年他們再坐到一起,居然是在工作上合作的關係。不對,這是他安排好的!下一瞬間,她突然覺得不會這麼巧。
想到他當年就是這樣,蘇思瑤嘴角不禁溢出一絲苦笑:「秦宇,玩這麼多花樣有意思嗎?」
「花樣?」他先是裝作沒有明白她的意思,隨即也笑了,「沒有這些花樣你肯來見我嗎?思瑤,我們如今見一面都得大費周章嗎?」
「好,我們不浪費時間,談工作好不好?」
蘇思瑤想要直接切入主題,偏偏秦宇不想按照她的步驟來。他身子略微前傾了一些角度,坐得更近道:「思瑤,我們有一下午的時間呢,可以先說點別的。比如你怎麼不問我這些年過得好不好?或者問我有沒有還想你……」
「夠了!」蘇思瑤的情緒略微有些收不住的激動,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把頭低了幾分。
這時候waiter過來,把冰水放下。蘇思瑤正色道:「秦宇,我知道當年是我對不起你,那麼做丟了你的面子,但是我沒有別的辦法。」
「你就這麼喜歡他?」秦宇臉色有些嚴肅。這時候蘇思瑤的手機響了。她的手機鈴聲很特別,是一段京劇,唱得一波三折,有些不倫不類。秦宇聽不懂這唱詞,也不能明白她為什麼會選了這個做鈴聲。
蘇思瑤接通的時候,聽到好朋友趙璐璐帶著哭腔喊她:「思瑤,快來,安源,安源他出事了。」
從沒見過自己的朋友這麼失態,蘇思瑤心中一緊,連忙跟秦宇說:「抱歉,我有點急事要離開。」
趙璐璐是蘇思瑤的死黨,長得很出類拔萃。她的職業涉及很廣,有時候做平面模特兒,有時候繪畫攝影,收入不菲。同樣混跡在娛樂圈和文藝圈之間,兩人在一次時尚派對上認識,相談甚歡,後來就成了好朋友。她知道趙璐璐的男朋友叫安源,一起吃過幾次飯,印象很不錯。
蘇思瑤招車停到約定的地方,趙璐璐就已經跑了過來,拉著蘇思瑤,往一個叫做「夜色」的酒吧裡鑽,一邊問她:「能幫我借點錢嗎?安源這回可能有大麻煩了。」
安源是一家電器行的總經理,在生意場上一直都是順順當當。所以這回趙璐璐突然這麼急著喊自己幫忙,多少讓蘇思瑤感覺有點意外。蘇思瑤短暫的沉默,然後問道:「多少?」
話剛說完,眼前就突然一亮,喧囂的燈光混著一股頹靡的氣息撲面而來,帶著濕熱的觸感。酒吧的大廳,燈紅酒綠,群魔亂舞。全場正high到一個高潮,她們的到來並沒有驚動任何沉醉其中的人,蘇思瑤竭力側著身子,還是不小心撞到了幾個人。趙璐璐剛剛回答的時候,她沒有聽清楚,於是再問了一遍。
這回終於聽清楚了:「八千萬。不算是小數目,你的那個金主如果不願意幫忙,恐怕安源要倒大霉了。」
葉兆言?蘇思瑤想到他,心裡不禁冷笑,自己在他的心中能值八千萬嗎?趙璐璐還真是高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