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倒楣少女最倒楣的遭遇
人生如果可以重來,你想要擁有什麼樣的人生? 「混蛋!」 四周一片昏暗的時刻,靠近市區某座山上的觀景台處,響起一位少女的叫聲。 少女的名字是高崎千幸,十八歲,就讀附近公立高中三年級。 在刺骨寒意中,身穿白色長版牛角釦大衣搭配褪色牛仔褲的她,上半身探出觀景台的欄杆外,不停地大叫。 健康的膚色因為寒冷與亢奮而泛紅;比黑色稍微明亮一些的栗色頭髮貼在她的臉頰上。 如果有其他人在場的話,一定會對這位不斷亂吼亂叫的少女投以異樣眼光。 但是這天觀景台上空無一人,在照亮黑暗的室外燈底下,只見到千幸的身影。 千幸氣喘吁吁地伸手粗魯擦了擦泛淚的雙眼,手拄著欄杆。 幾個小時之前—— 班會結束後亂哄哄的教室裡,千幸一個人默默地準備回家。 放學後還要打工。距離上班還有一段時間,不過一個人住的她在上班之前還有許多雜事必須完成。 因此她放學後向來是直接回家,不閒晃。 千幸沒有父母。 父母親在她還小的時候就過世了,再加上沒有親戚收養她,因此她在孤兒院長大。 原本直到高中畢業前,她都可以繼續住在孤兒院,不過她拿到獎學金上高中後,因為上放學不方便,她便聽從院長的建議,開始一個人住。 當時不只是房子的租賃手續,甚至連租金也都是猶如她母親一般的院長個人幫忙支付。院長說:「等妳出人頭地,再還給我就好。」 院長還表示要提供她生活費上的援助,但千幸認為這樣太依賴院長了,於是鄭重推辭,並開始打工賺取自己的生活費。 「高崎同學?」 走出教室時,有人叫住她。千幸回頭。 「是?」 千幸記得曾經見過叫住自己的女孩,卻想不起來對方是誰,因此不解地偏著頭。 「我和森永同班,他要我來告訴妳,叫妳去三樓資料室一趟。」 聽到對方說出口的名字,千幸點頭表示明白。 森永晴樹是千幸三個月前開始交往的男朋友。他們因為在同一個地方打工而成為好朋友,而後男生主動表白,兩人便開始交往。 千幸與他不同班,教室也不在同一個樓層。這麼想來,千幸想不起這位女生是誰,也是理所當然了。 「這樣啊。謝謝妳特地來告訴我。」 千幸低頭鞠躬道謝,少女親切地笑了笑。 「不用客氣。妳快點去吧。」 說完,她就離開了。千幸目送她離開後,走向男友說的那間資料室。 (等一下就會在打工的地方碰面,為什麼還要特地把我叫到資料室去?) 想著想著,到了資料室。 正要打開門的她,聽見門內傳來的聲音而停下手邊動作。 「……哎呀,討厭啦。」 裡頭傳來呵呵的笑聲,千幸不知所措,但就這樣站在這裡也不會得到答案,於是她用力打開門。 「呃!!」 映入眼簾的光景讓千幸停止呼吸。 一對男女正在擁吻。其中一人正是千幸的男朋友晴樹。 原本眼裡只有彼此的兩人,也注意到了屏住呼吸的千幸。 「千、千幸!?」 晴樹倉皇大叫,千幸只是呆然凝視著他,無法回應。 晴樹連忙離開前一秒還在親吻的少女,這個舉動卻引起了少女的不滿抱怨。 「你急什麼!」 「喂!」 少女一邊將自己的手臂環上晴樹的脖子,一邊挑釁地看向千幸。就在她轉過臉來的同時,千幸因為那張熟悉的面孔而忍不住「啊」地叫出聲。 島田麗佳。當地仕紳的女兒,人長得漂亮,成績又好,做人八面玲瓏,在教室裡的地位相當於女王。 上高中之後,她們兩人不同班,因此沒有往來。事實上她和千幸國中三年一直都是同班同學。 然而她們的關係不僅僅只是「前」同班同學。 麗佳不曉得為什麼從以前就很討厭千幸,屢屢視她為眼中釘,簡言之就是霸凌的對象。 「欸,有什麼關係嘛,晴樹不是一直說要和那個無趣的女人分手嗎?」 見麗佳被抓包還是很開心的樣子,千幸瞬間明白了她的打算。 這麼想來,她現在才注意到那個自稱幫晴樹傳話的女生,也是麗佳的安排。 (叫我過來的用意,就是為了讓我目睹外遇實況……?) 儘管推導出了答案,她還是沒有因此而解脫。 「為什麼……晴樹!」 千幸悲痛地問。晴樹尷尬地搔搔頭,開口: 「問我為什麼……我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怎麼可能只保持純潔的交往?所以我才會想偷吃。」 「怎麼會有這種事……」 「才不是什麼偷吃呢,你不是說我才是正牌女友嗎?」 麗佳以撒嬌的聲音拍拍晴樹的肩膀。「抱歉。」晴樹大概是豁出去了,轉頭對麗佳微笑。 「既然情況變成這樣,那麼正好,不好意思,我們分手吧。」 「哎呀,被甩了,可憐蟲。」 嘴上說著同情,麗佳卻心滿意足地看著不知該作何反應的千幸。 (為什麼?為什麼我會遇上這種事?) 面對不合理的發展,千幸眼中泛淚,麗佳卻像在嘲笑她,繼續落井下石。 「對了,晴樹,你知道嗎?她啊,無父無母喔。她現在雖然一個人住,不過之前一直住在孤兒院呢。」 「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啊。我沒說錯吧,高崎同學?」 「住在孤兒院,該不會是因為遭到父母親虐待?身邊有這種人存在不好吧?看來搞不好分手是對的。」 晴樹擅自亂想,又隨口說出殘忍的話。面對這樣的晴樹,千幸的心輕易被傷個粉碎。 好想逃走。我連一秒也不想待在這兒。儘管她這麼想,但或許是心理衝擊太大,千幸的身子像凍住般動彈不得。 在她旁邊的兩人繼續說: 「這種事情要早點說啊。啊啊,我這樣不就是誤上賊船了?」 「是啊,晴樹真可憐。」 (無父無母是丟人現眼的事嗎?) 「也對。我會辭掉打工,妳這個騙子在學校別和我說話。」 (沒有告知這件事,真有那麼十惡不赦嗎?) 「等等,你說這種話,她會哭吧?」 「連騙子也同情,麗佳好溫柔。」 「你再次愛上我了?」 「是啊。我們走吧。」 晴樹彷彿在看什麼髒東西一樣瞥了千幸一眼後,直接走過她身邊。跟在他身後的麗佳,在千幸旁邊停下腳步,對著她的耳畔小聲地說: 「活該。」 門啪嗒關上的同時,淚水從千幸的眼裡落下。 千幸回到自己住的舊公寓,沉重地走上戶外鐵梯,打開二樓最邊間的房門。 一進玄關,旁邊就是小廚房,裡頭是三坪大的房間。走進擺著書架、書架上擺著電視,其他家具就只有榻榻米的冰冷房間後,千幸癱坐在地上,連電燈、暖氣都沒有打開。 即使她不願再次想起,剛才的畫面仍舊不停地出現在她的腦海中。千幸緊咬嘴唇,忍住快要掉下來的淚水。 她這樣子待在寒冷昏暗的房間裡不曉得過了多久。 突然傳來的旋律聲嚇得她顫了下身體,她很快就注意到那是手機發出的聲音,便把手伸進裙子口袋裡。 手機畫面上顯示著事先設定好的打工上班時間提醒。確認畫面上顯示的時間後,她才注意到進家門已經好一會兒了。 「我得準備去打工了……」 說實話,她甚至不是很想去打工,但千幸的環境不允許她隨心所欲。 她連忙換下制服,穿上羽絨外套,揹上帆布托特包。 平常上班前她會先完成洗衣服等家事,不過今天來不及了,她只得匆忙出門。 千幸打工的地點是距離她家十分鐘路程的西點蛋糕店。 上高中後的第一份打工是在獨立經營的休閒法式餐廳。千幸在這家店學到料理的入門技術,接觸到做菜的樂趣,也隱約決定要從事這方面的工作。 支持她的老闆在年紀太大,決定把店收掉時,替她引介了開西點蛋糕店的朋友,助她圓夢。也就是千幸現在打工的地方。 和做菜一樣,做甜點也可享受製作的樂趣。 千幸的職稱是內場工作人員。雖然從雜役做起,不過她的熱情獲得了認同,最近一邊打工,還擔任西點師傅的助手。 她決定畢業後要進入這家店工作,一邊工作一邊學習技術。千幸甚至很期待打工——直到今天為止。 (晴樹說過會辭掉打工,但不可能今天就不來上班吧……) 來到店門前,她才想起這件事,千幸不自覺停下腳步。 原本直到放學時,她還在為了終於又和晴樹輪到同一個時段打工而開心,現在卻覺得和他碰面很尷尬。 負責外場的晴樹與負責內場的千幸,打工時很少碰面,但也不是完全沒機會接觸。 (店裡的人雖然不知道我們兩個曾經交往……) 她的心情變得很沮喪,但是和那些為了賺零用錢而打工的高中生不同,千幸沒有資格選擇「請假」。 她拍拍自己的臉頰,刻意裝出開朗的表情,走向工作人員的入口。 「小幸,可以去倉庫幫我拿這個的庫存過來嗎?」 「好的。」 千幸不解店長為什麼要用這麼親暱的稱呼叫她,依舊老實地點點頭,接下店長交給她的便條紙。 兩個月前從其他門市調過來的店長是老闆的親戚,是個麻煩人物。工作人員們也理所當然地討厭他,不過他都沒發現,也沒有改掉自己的態度,依然故我。 千幸多半待在廚房裡,與主要待在辦公室及外場的店長幾乎沒有接觸,不過今天千幸才一來到外場,就很不走運地被他叫住。 「居然要我做這種事,今天真是倒楣透頂。」 看著店長交給她的便條紙,千幸不耐煩地碎碎唸。 想辦法打起精神來打工的千幸聽說晴樹因為感冒而請假。她當然知道那是胡說八道。 (晴樹請假真的讓我鬆了一口氣,不過選擇逃避,也太丟臉了吧……唉,話說回來,這是怎樣?) 便條紙上寫的盡是辦公用品。這些東西不找辦公室的工作人員,反而叫千幸這個內場人員處理,未免太奇怪了。 再加上晴樹的事,這一切都讓千幸不耐煩。 (啊——討厭,我本來要去打蛋白的!話說回來,店裡最閒的人明明是店長,為什麼他不自己去拿!) 懷著對店長的滿腔怒火,千幸來到倉庫前,從口袋中拿出鑰匙,打開鋁門。 入口處附近堆放著西點用的粉類材料。文具和傳票等事務用品應該收在最後面的櫃子裡。 她一一確認每個櫃子,一邊取出便條紙上列的庫存。 就在她對照著便條紙和庫存時,背後的門喀嚓一聲打開。 千幸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只見店長把手背在身後關上門。他的臉上帶著不舒服的獰笑,千幸渾身顫慄。 「店長?怎麼了嗎?」 面對緩緩走向自己的店長,千幸佯裝冷靜開口問。但是,他沒有回答問題,只是沉默地逐漸縮短距離。 千幸下意識地往後退,背後碰到牆壁時,才發現沒有退路。 千幸害怕的表情似乎煽動了店長的嗜虐心,他咧嘴笑著說: 「小千。」 店長一邊喊她,突然抱過來。千幸感覺到背後一陣寒意。 「別這樣!」 千幸以強烈的語氣抗議著,拚命扭動身子抵抗。 但是,個子雖小卻強壯有力的店長,不把她的反抗看在眼裡。他一手環上千幸的腰,另一隻手開始在她身上游移。 「不、不要!」 店長溫熱的手掌從腰部到臀部撫摸著千幸的曲線,千幸厭惡地皺起臉。 「反正只是隨便玩玩,好嗎?可以吧?我會給妳零用錢喔……」 侮辱人的內容與店長的喘息一起落在千幸的臉頰上,他的手掌這回轉往千幸的大腿內側。千幸覺得噁心想吐,粗魯地在他懷中掙扎著。 「不要!!」 千幸的反擊只讓貼著她的店長身體稍微離開了一點點。她沒有錯過這個空檔,以全身力量衝撞店長的身體。 只聽見咚地一聲,錯愕的店長腳步踉蹌地往後退了兩三步,便直接屁股著地跌在地上。 「唔……」 千幸看也不看痛苦呻吟的店長,連忙逃離現場,直接跑向休息室。 關門上鎖後,她鬆了一口氣而失去力氣,癱坐在當場。剛才游移身上的觸感尚未消失,千幸顫抖地緊摟住自己。 (怎麼辦?如果店長到這裡來的話……) 光想到這樣,千幸就顫抖得更加厲害。 她無法想像怎麼面對店長,勉強站起身,連忙換下制服,拿著置物櫃裡的東西就跑出店外。 跑出了店外的千幸,卻不敢回去一個人居住的家,於是漫無目的不停走著。 等她回過神來,她發現自己已經來到遠離鬧區、通往觀景台的山路上。 只能容納一輛車通過的道路雖然狹小,卻也鋪上了柏油。反觀護欄另一側,則是一整片鬱鬱蒼蒼的山林。 夜晚的山路上僅有少數幾盞路燈,若是平常的話,千幸就算是喝醉酒也不會徒步登山。但對於今天的千幸來說,她最希望的只是別遇見任何人。 默默走了三十分鐘後,總算來到了觀景台。 也許是冬天太冷,觀景台設備完善的停車場裡不見半輛車,也不見半個人影。 千幸走向停車場角落的涼亭,在涼亭內的長椅上坐下。 呼了一口氣後,原本緊繃的情緒放鬆了,淚水便撲簌簌地落下。 「為什麼……總是……這樣?」 任由淚水落下的千幸語帶哽咽地說。 上千個幸福。儘管她擁有這樣的名字,與幸福的距離卻好遙遠,這個幸福寥寥可數的人生彷彿在嘲笑自己。 相反地,倒楣和不幸倒是隨便都數得出來。 對,像今天這些一般人身上鮮少發生的倒楣事,對她來說,在某種角度上反而是尋常。 一開始是出生時。原本健康又不曾生病的母親,突然在生產時腦溢血過世。 面對妻子突然辭世,父親因為嚴重打擊與失意而放棄當個父親,不顧家庭和女兒,拚命工作逃避一切。 千幸出生的同時,不僅沒了母親,也等同於沒了父親。 但父親用來逃避生活的工作,卻因為景氣差而陷入困境,公司沒多久就倒閉了。 背負大筆債務的父親因為操勞過度弄壞了身子,在不滿千幸兩歲時過世,這次真的永遠離她而去。 諷刺的是,留下的那些債務全靠父親過世得到的壽險而還清。 沒有親戚收留而成為浪跡天涯一孤兒的千幸,理所當然地進了孤兒院。 在孤兒院裡,她的生活依舊艱辛。 第一間收留她的孤兒院因為發生火災,許多一起生活的夥伴都死了。 千幸因為這些痛苦遭遇而失去笑容,暫時住在寄養家庭裡,卻因為不會笑而被寄養家庭的父母親討厭。 不給她食物、打她、半夜趕她出門,這些她都曾經遭遇過。 幾個月後,她因為養父母變本加厲的虐待而重傷獲救,在此之前,年幼的千幸每天都忍受著可怕痛苦的生活。 來到新的孤兒院後,一方面也是因為院長以母親般的愛和耐心照顧她,千幸終於恢復原本開朗的表情。 但是,升上小學沒多久,住在孤兒院的千幸被同學判定是「異類」而開始疏遠她,而且情況很快就演變成了嚴重的霸凌。 若是抵抗的話,對方的父母親反而會責怪院長說:「就是孤兒院的小孩才會這樣。」院長對此只能道歉賠罪,而且絕對不讓千幸知道。 但是,千幸從旁人那兒聽到這件事,從此以後無論遭遇到多麼難堪的對待,她也選擇沉默以對。 霸凌的情況總算減緩,上了國中,又出現麗佳這樣的人物。 儘管如此,千幸仍然能夠忍下來,因為她有宛如母親的院長、孤兒院的夥伴、打工餐廳的老闆,以及人數雖少卻總是站在她這邊的朋友們。 千幸可以抬頭挺胸地說,這些僅有的事物就是她的「幸福」。 也正因為如此,即使她低潮或哭泣,每次依然能夠重新站起,甚至笑著踢開自己的不幸,積極正面地面對未來。 然而,儘管她如此正向思考,一旦失戀、性騷擾,以及可能遭到解雇的三重打擊同時發生,她理所當然還是會垂頭喪氣。 千幸在滿天星斗底下縱情大哭,放任自己意志消沉。擦乾淚水後,她緩緩離開長椅站起。 走出涼亭,從能夠眺望整個城市的觀景台往正下方看去,那兒是垂直的崖壁,可以想見如果朝著那片黑暗的盡頭摔下去,情況有多不妙。 「掉下去會死掉嗎?」 千幸喃喃說完,又因為自己的話嚇了一跳。 「我在說什麼傻話……明知道有些人很想活下去卻沒有辦法。」 千幸回想起熟悉的人們,同時生氣自己亂說話。 「過去也遇過更痛苦的事,我還不是一路撐過來了!」 替自己打完氣後,千幸忍不住輕笑,改看向下方一整片寶石般明亮的城市夜景,而不是引出她晦澀想法的欄杆正下方那片黑暗。 「大喊出來,應該會爽快些吧……」 說完,她突然覺得這個想法很吸引人。 幸好附近沒有其他人在。 (被人聽到也無所謂,我就好好大喊一陣,消除壓力吧!) 千幸深深吸了一口氣,對著遠處的街燈大喊。 「王八蛋!」 她聽著第一句喊叫的回音,繼續拉大嗓門喊道: 「失戀算什麼!比晴樹更好的男人多如繁星! 我要拐個好男人向麗佳炫耀!還有那個性騷擾混蛋!明天一定要把你揍一頓! 還有……我一定、一定會幸福給你們看!」 千幸的叫聲在夜晚寧靜的觀景台上迴盪了好一陣子。 「呼……這樣子暢快多了。」 千幸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大概是盡情大喊的關係,感覺原本憂鬱的心情也飛遠了。 (好,明天起繼續努力!) 就在她決定積極面對之際—— ——咚! 背後感受到一股驚人的撞擊力道,上半身探出欄杆外的千幸,身子就這樣順勢翻過欄杆而去。 (不會吧?) 飄在半空中的身體,下一秒加速掉落。 頭下腳上往下跌的瞬間,千幸的眼裡看見龐大黝黑的動物身影。 雙眼發光的黑色身影,看來就像是把她推入地獄的魔物,千幸渾身都被難以言喻的恐懼支配著。 這種感覺與摔落的恐懼感同時朝著她的心狠狠抓了一把,留下深深的傷痕。 (怎麼會這樣……) 隱約感覺自己逐漸靠近堅硬的地面,千幸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