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列全球銷量1,800萬冊,版權賣出40餘國
◎榮獲2009年丹麥犯罪作家協會獎「年度最佳犯罪小說」
◎英國書店暢銷榜Top 1,是史上第二個登上英國排行榜冠軍的非英語系作者
◎美國《書單》評選為2012年十大最佳犯罪小說之一
◎《紐約時報》、《洛杉磯時報》、《獨立書商協會》暢銷榜
在這場殘忍的獵捕遊戲中,死亡是最仁慈的懲罰
繼《雪人》直探「邪惡」的本質後,
《獵豹》重新定義了「瘋狂」的極限。
作家 張國立、作家 黃文鉅、知名財經旅遊小說作家 黃國華、作家 黃崇凱
版權經紀人 譚光磊、廣播、電視節目主持人 蘭萱 好評推薦
(順序以姓氏筆畫排列)
那人猶如一隻豹。
他的動作無聲無息,能在黑暗中悄悄接近獵物。
然而,真正的豹,不但是隱形、無聲的獵人,
還能讓獵物自投羅網……
* * *
那東西大小有如金屬撞球,表面滿布小孔,其中一個孔洞露出一條紅線。
男子叫她把金屬球放進嘴巴。她照做了。
這是一場遊戲,一場殘忍的遊戲。她必須玩這場遊戲。
金屬球嚐起來有苦味和鹹味,宛如淚水的滋味。
她喉嚨腫脹,覺得自己的頭幾乎要爆裂開來。
男子在她耳邊低聲說:「不要碰那條線。」
* * *
深冬的奧斯陸。一個隱形、沒有聲音的獵人正在悄悄地追蹤獵物。
兩名女性死者遭自己的血液溺斃,體內的麻醉劑、牙齒上的鈳鉭金屬、口中二十四個穿刺傷口……種種證據顯示凶手是同一人。
調查陷入僵局。警方對嫌犯、動機和凶器一無所知,只知道凶手將再度犯案。而唯一破案的希望,是全挪威唯一有追緝連續殺人犯經驗和技術、卻也令全警局頭痛的傳奇人物――警探哈利.霍勒。在此同時,第三名殘忍遇害的國會女議員,讓連續殺人案被推上檯面,也讓警方高層的命案調查權之爭白熱化。
自「雪人」案落幕後,身心受創的哈利就遠走高飛到香港。當他因為父親病重回到奧斯陸,隨即受命領導一個祕密小組暗中調查這幾樁命案,不久他發現一名失蹤女性和這三名死者有所關聯――她們都曾在某幢滑雪小屋共度一晚,而麻醉劑、稀有金屬和罕見的凶器,則來自非洲剛果。哈利追查到當晚也在小屋裡的另一名旅客,卻發現他已經遇害,小屋裡的住宿登記名單,也被人刻意撕去。
當晚在小屋裡究竟發生過什麼事?是誰一一殺掉這些萍水相逢的旅客?為了深入凶手的內心,哈利決定去求助昔日的夙敵──在醫院受疾病所苦、日漸衰亡的連續殺人犯「雪人」。
然而他不知道,這些命案背後,原來是一場暗中策劃已久的獵捕遊戲……
* * *
《獵豹》是奈斯博構思最久、篇幅最長、情節最複雜的作品。持續與酒癮和心魔對抗的哈利.霍勒,再次面對人心的黑暗,挑戰肉體與心靈的極限。他從香港回到奧斯陸,又到非洲剛果跨洲緝凶,掙扎於警政單位人事權力鬥爭,以及對父親和夙敵的複雜情感。小說描寫了冷血殘酷的操控計謀,無法預料的情節轉折,以及愛恨交織的父子親情。繼《雪人》直探「邪惡」的本質後,《獵豹》重新定義了「瘋狂」的極限。
作者簡介:
尤.奈斯博(Jo Nesbo)
「北歐犯罪小說天王」尤.奈斯博是挪威史上最暢銷的作家,每一部作品都是挪威排行榜冠軍暢銷書。挪威圖書館借閱率排行榜,前20名有5本是奈斯博的作品。他拿過所有北歐的犯罪小說大獎,包括玻璃鑰匙獎、挪威史上最佳犯罪小說、書店業者大獎等,還獲得英國的「國際匕首獎」和美國的「愛倫坡獎」提名,作品被翻譯成40種語言,在50多個國家出版。全球銷量突破一千八百萬冊。
奈斯博曾是挪威知名的搖滾巨星,白天任職於金融業,利用晚上和週末時間演出。不久之後,他考上金融分析師的證照,被挪威最大的證券公司高薪挖走,然而工作和樂團越來越難以兼顧,瀕臨崩潰的奈斯博決定休半年長假,他帶著筆電,跳上飛機,前往地球最遙遠的彼端:澳洲,在那裡寫下日後讓自己聲名大噪的「哈利.霍勒警探」系列的第一集《蝙蝠人》。
奈斯博的讀者族群廣泛,涵蓋純文學讀者、冷硬推理、黑色小說讀者,以及通俗驚悚小說讀者。此外還受到英美犯罪小說名家一致擁戴,麥可.康納利稱讚他是「我最喜歡的驚悚作家」。評論家普遍認為奈斯博可與丹尼斯.勒翰、詹姆士.艾洛伊、麥可.康納利、伊恩.藍欽、雷蒙.錢德勒等名家相提並論,稱他是「挪威犯罪書寫的畢卡索」;德國《明鏡日報》則稱他是「斯堪地那維亞的奇蹟」。
哈利警探系列——
1. 《蝙蝠人》
2. 《蟑螂》
3. 《知更鳥的賭注》(2011.05,漫遊者已出版)
4. 《復仇女神的懲罰》(2011.08,漫遊者已出版)
5. 《魔鬼的法則》(2011.11,漫遊者已出版)
6. 《救贖者》(漫遊者預計2014出版)
7. 《雪人》(2012.01,漫遊者已出版)
8. 《獵豹》
獨立作——
《獵頭遊戲》(暫名,漫遊者預計2013第四季出版)
譯者簡介:
林立仁
英國薩里大學企管研究所畢業,輔仁大學翻譯研究所肄業,現為專職譯者。
各界推薦
媒體推薦:
奈斯博在這部作品中,透過哈利內在的追尋,讓故事核心的謎團更加深沉:哈利要追尋的不是關於自己的真相,而是他能否學會與這個真相和平共處。奈斯博是北歐推理作家的大師。——《波士頓環球報》(The Boston Globe)
……奈斯博的敘事和掌握文字的功力,都十分流暢優雅,故事節奏感的掌控更是細膩。他是位極有天份的作家,優秀的文字匠人。……《獵豹》對作家而言是一件重量級的工作,不凡、突出、優秀的成果。強烈推薦。——《紐約圖書月刊》(New York Journal of Books)
就像所有高明的犯罪小說,本書不只關於手段凶殘的多樁謀殺案,更有關於傳承的著墨,尤其是從上一代傳給下一代的善與惡、愛與恨。——《圖書館學刊》(Library Journal)
這一次哈利又勇敢地面對賭注……他可說是犯罪小說裡,遭受最多磨難且最引人注目的英雄人物。哈利沒有任何盔甲幫助自己有力地遠離心魔,而我們也沒法離開哈利。——《書單》(Booklist)
《獵豹》的書寫非常精采。一再轉折的情節和可怕的事件,讓讀者離不開書頁。——《費城詢問報》(Philadelphia Inquirer)
……奈斯博將荒涼的存在主義式恐怖,混合了一種脆弱、令人屏息的美感意識。這一點使得奈斯博在北歐犯罪作家之間獨樹一格。——《李奇蒙時遞報》(Richmond Times-Dispatch)
精彩、緊緊抓住你的注意力,一個又一個折磨人心的情節轉折。——《美聯社》(Associated Press)
《獵豹》的結尾讓你難以預料、卻又發人深省。——《舊金山紀事報》(San Francisco Chronicle)
奈斯博並未試圖寫讓人眼花繚亂的科學或無聊的彈道學。書裡的殺戮駭人聽聞,但並非毫無意義。偵查工作雖然費時但非常聰明巧妙。有許多預期中混淆視聽的煙幕彈,讀者不會輕易發現凶手。沒有任何細節是多餘的,如果想了解奈斯博小說驚人且令人滿意的謎題,你一定要從頭就全神貫注。——《愛爾蘭日報》(Irish Times)
奈斯博的作品始終會拿來與拉森的三部曲相比,不過奈斯博的情節推展快速、衝擊性更強,直到最後一頁你都還要不斷地猜測。——《每日鏡報》(Daily Mirror)
《獵豹》具有始終緊繃的敘述張力,令人屏息的意外發展,讓讀者屢屢推翻內心的猜測……絕讚之作。——《獨立報》(The Independent)
非常棒的驚悚作品……讓自己沉迷其中,享受這趟旅程吧!——《衛報》(The Guardian)
奈斯博極可能拿下北歐最佳犯罪作家的頭銜。……他的對話也寫得很棒,如地獄般充滿懸疑感,文字密度非常非常高……奈斯博將繼續朝歐洲犯罪作家之巔邁進。——瑞典《工商業日報》(Dagens Industri)
奈斯博用驚奇的方式迷住讀者;他和哈利都在尋找關於瘋狂的一種解釋,那是在黑暗中幽微難見的答案。——丹麥《Fredericia日報》
喜歡奈斯博和他的主人翁哈利,可以有各式各樣的理由。與其他犯罪作家不同的是,哈利始終都沒有成熟世故。他永遠沉迷於酒精,在私人事務上毫不可靠,與卜洛克筆下的馬修.史卡德、詹姆斯.李.伯克(James Lee Burke)筆下的戴夫.羅比修完全不同。除此之外,奈斯博寫得比多數犯罪作家都好,以北歐為背景觸及了更多的事情。奈斯博的特色,就是充滿無法預料的轉折,故事要命地好看。——丹麥《週末報》(Weekendavisen)
小說裡的險惡與讓人坐立難安的詭異,誘使你無法停止閱讀直到最後。——紐西蘭《南島時報》(The Southland Times)
媒體推薦: 奈斯博在這部作品中,透過哈利內在的追尋,讓故事核心的謎團更加深沉:哈利要追尋的不是關於自己的真相,而是他能否學會與這個真相和平共處。奈斯博是北歐推理作家的大師。——《波士頓環球報》(The Boston Globe)
……奈斯博的敘事和掌握文字的功力,都十分流暢優雅,故事節奏感的掌控更是細膩。他是位極有天份的作家,優秀的文字匠人。……《獵豹》對作家而言是一件重量級的工作,不凡、突出、優秀的成果。強烈推薦。——《紐約圖書月刊》(New York Journal of Books)
就像所有高明的犯罪小說,本書不只關於手段凶殘...
章節試閱
一)溺
她醒了過來,在闃黑中眨了眨眼,打個哈欠,用鼻子呼吸。她又眨了眨眼,感覺淚珠滾落面頰,溶解先前的淚水所留下的鹽分。唾液不再流入她的咽喉,使得口腔乾燥而僵硬。她的臉頰內側受到擠壓,以至於向外突出。口中的異物彷彿要炸開她的腦袋。但那異物是什麼?究竟是什麼?她醒來後,腦子裡浮現的第一個念頭是她想回去,回到原本包裹她的深沉黑暗與溫暖中。男子替她注射了藥劑,藥效尚未完全退去,但她知道痛楚即將來臨,痛楚正乘著沉滯的脈搏和腦部血流的抽動,緩緩接近。男子是不是就站在後方?她屏住呼吸,側耳聆聽,雖然什麼都沒聽見,但卻感覺到有人存在。那人猶如一隻豹。曾有人說,豹的動作無聲無息,可以在黑暗中悄悄接近獵物,豹也懂得調節呼吸,讓呼吸頻率跟獵物一致。她很確定自己感覺到他的體溫。他在等待什麼?她把憋住的氣呼了出來。就在此時,她很確定自己的脖子感覺到男子的氣息。她旋轉身體,奮力一擊,卻只觸及空氣。她弓起了背,想讓自己縮小,試圖躲藏,卻徒勞無功。
她昏迷了多久?
藥效退去。痛楚閃現片刻,卻足以讓她嚐到些許滋味,些許注定來臨的劇痛滋味。
異物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大小有如一顆撞球,由發亮的金屬製成,表面鑽有許多小孔,還刻有圖案及符號。其中一個小孔伸出一條紅線,紅線末端是個線圈,令她聯想到七天後,也就是十二月二十三日,她父母家要裝飾的聖誕樹。再過八天,他們將一同歌唱聖誕歌曲,她將看見姪子和姪女打開禮物,眼睛閃閃發光。她想到她過去浪費的時光,只因她認為未來還有很多日子可以揮霍。
接著她什麼都不想,只看著在她面前揮動的刀子,以及那個溫柔的聲音。那聲音叫她把金屬球放進嘴巴。她照做了。她當然照做了。她的心臟劇烈跳動。她打開嘴巴,盡量張大,好把金屬球塞進嘴裡,讓紅線圈垂掛在外。金屬球嚐起來有苦味和鹹味,宛如淚水的滋味。接著她的頭就被往後扯,刀子平平貼上她的喉嚨,鋼質刀身燒灼她的肌膚。一根手指輕輕拉了拉垂掛在她嘴外的紅線圈,她聞到皮手套的氣味。接著她就覺得自己的頭幾乎要爆裂開來。
那顆金屬球擴張了,壓迫她的口腔。她就算把嘴巴張得再大,也感受得到持續的壓迫感。男子聚精會神地檢查她,表情十分認真,宛如牙醫師正在檢查牙套是否固定在正確位置。男子臉上露出一絲微笑,似乎感到滿意。
她的舌頭感覺得到金屬球的小孔周圍突出許多環脊,就是那些環脊壓迫她的味蕾、舌頭的柔軟組織、牙齒及懸雍垂。她試著說話,男子耐心聆聽她口中發出的咿呀之聲。最後她放棄了,男子只是點了點頭,拿出一根注射器,針頭泌出一滴液體,在燈光下閃閃發光。男子在她耳邊低聲說:「不要碰那條線。」
接著男子將藥劑注射到她脖子裡,她瞬間就失去意識。
她聆聽自己驚恐的呼吸聲,對著黑暗猛眨眼睛。
她得做些什麼才行。
她將手掌按在椅墊上,椅墊濕濕黏黏,沾滿她的汗水。她雙掌一撐,站了起來。沒有人阻擋她。
她一小步一小步往前走,直到碰上牆壁。她伸出雙手沿牆壁摸索,不久便碰到冰冷平滑的表面。那是一扇金屬門。她拉動門閂,但門閂紋絲不動。門鎖住了。當然鎖住了。她怎麼這麼傻?她聽見的是笑聲嗎?抑或那只是她想像出來的?男子在哪裡?為什麼要這樣玩弄她?
不能坐以待斃,快想想辦法。她的腦子如果要清楚思考,就得先把那個金屬球拿出來才行,不然劇痛已經快把她逼瘋了。她將拇指和食指伸進嘴角,觸碰環脊,試著將手指伸到環脊下方,卻不成功。她發現環脊導致她氣管周圍的組織腫脹,再過不久,她就會有窒息的危險。她用腳猛踢金屬門,試圖尖叫,但金屬球悶住了她的聲音。她再度放棄,倚在牆邊,側耳聽去。她是不是聽見男子小心翼翼的移步聲?男子是不是在房裡走動?是不是在跟她玩矇眼捉迷藏?或者她聽見的聲音只是血液流過耳朵所產生的震動?她鎮定下來,忍受痛楚,用力合上嘴巴。環脊被壓回去的幅度很小,立刻又彈了回來,將她的嘴巴撐開。那顆金屬球似乎開始搏動,彷彿成了一顆金屬心臟,成了她的一部分。
不能坐以待斃,快想想辦法。
彈簧。環脊是由彈簧推動的。
男子一拉那條紅線,彈簧就彈了開來。
「不要碰那條線。」男子如此說過。
為什麼不要碰?碰了會發生什麼事?
她滑下牆壁,坐倒在地。冰冷的濕氣從水泥地面透了上來。她想再次尖叫,卻叫不出聲。寂靜。無聲。
這裡沒有出路。這裡只有她和這難以置信的痛楚。她的頭正在爆裂。
「不要碰那條線。」
如果她拉那條線,環脊也許會縮回球內,減輕痛楚。
她腦子裡旋繞著同樣的念頭:她在這裡多久了?是兩小時?八小時?還是二十分鐘?
如果拉了那條線就沒事了,那她為什麼還不拉?就因為那個變態給了警告嗎?或這是遊戲的一部分?只是為了要騙她對抗誘惑,不去停止這不必要的痛楚?或這場遊戲是要她反抗不要去拉那條線的警告,導致……導致某種可怕的後果發生?但到底會有什麼後果?那顆金屬球究竟是什麼東西?
是的,這是一場遊戲,一場殘忍的遊戲。她必須玩這場遊戲。劇痛令她難以忍受,她喉嚨腫脹,不久之後,她就會窒息。
她再度試圖尖叫,卻變成了嗚咽。她不斷眨眼,卻再沒有眼淚流下。
她的手指摸到垂掛在嘴唇邊的線圈,猶豫地拉起,直到紅線繃緊。
她將紅線向外一拉。
環脊內部射出細針,每根七公分長,四根從雙頰穿透而出,三根射入鼻竇,兩根射入鼻腔,兩根射穿下巴,兩根刺穿氣管,一根穿出右眼,一根刺出左眼。幾根細針射穿上顎後方,到達腦部,但這並不是造成她死亡的直接原因。由於金屬球阻礙了她口部的活動,因此她無法將傷口滲出的血液吐出來。血液流入氣管,進入肺臟,使得血管吸收不到氧氣,因而導致心跳停止。病理學家在報告上會寫下組織缺氧,也就是腦部缺乏氧氣。換句話說,柏格妮.史丹密拉是溺死的。
二)啟迪人心的黑暗
十二月十八日
白晝甚短,外頭天色仍亮,但我的剪報室永遠是黑暗的。檯燈照亮牆上照片,照片中的人物快樂得令人光火,臉上表情對人生充滿期望,沒有一絲懷疑,彷彿理所當然地認為未來的人生將如同風平浪靜的大海,平靜無波。我做剪報,剪下家屬得知消息如何震驚莫名的悲慘故事,以及屍體如何被發現的詳細報導。我看見一名家屬或朋友在記者鍥而不捨的拜訪下,給了一張她最好看的照片,照片中她微笑得像是永遠不會死,令我感到滿足。
目前警方所知不多,但不久之後,他們會有更多線索可以調查。
究竟是什麼因素使一個人成為殺人者?這個因素是天生的?基因造成的?還是來自遺傳?因此有些人有,有些人沒有?或者這個因素是由需求形塑而成,因此發展成一種對抗心態、一種生存策略、一種求生存的病態行為、一種理性的瘋狂?就如同疾病是對身體的暴烈轟炸,瘋狂則是退縮到某個地方,挖掘壕溝保護自己。
對我而言,我認為殺人能力是任何一個健康人類的基本能力。一個人必須戰鬥才能有所獲得,無法殺死鄰居的人沒有權利生存。畢竟殺人只是加速無可避免的死亡而已。沒有人逃得過死亡,這樣很好,因為生命充滿痛苦。從這個角度來看,每一種殺人行為都是慈悲的,只不過當陽光溫暖你的肌膚,當水滋潤你的嘴唇,你不會如此認為罷了。而且你會發現,你的每一下心跳都充滿了對生命的愚蠢渴望,你願意用你在人生中累積的所有東西來換取一丁點活著的時間,這些東西包括尊嚴、地位、原則。這時你必須深入內心,遠離困惑刺眼的光亮,進入啟迪人心的冰冷黑暗,了解其中的核心,也就是真相。這是我必須發現的,也是我已然發現的,讓一個人成為殺人者的因素。
至於我的人生呢?我也認為人生是永遠風平浪靜的大海嗎?
我一點也不這樣認為。再過不久,我也會躺在死亡的垃圾堆上,和這齣小戲碼的其他演員躺在一起。但無論我的屍體有多腐朽,即使只剩一堆白骨,我的嘴邊仍會留有一抹微笑。這是目前我所賴以存活的,是我存在的權利,是我被淨化的機會,可以洗去所有的恥辱。
但這只是開始而已。現在我要關上檯燈,走進所剩無多的白晝亮光中。
三)香港
卡雅蹣跚地踏上彌敦道,在閃爍的霓虹燈光下,看見男子身上的皮夾克在路人之間鶴立雞群。男子走得並不快,但卡雅必須加快腳步才能跟上。男子從人車雜沓的購物大街轉上路人較少的小街,因此她拉開跟蹤距離。
男子步行二十分鐘後,突然在一處轉角停下腳步,卡雅擔心會不會是因為自己行跡敗露。但男子並未轉身,只是從外套口袋拿出一樣東西。卡雅驚訝地瞪著那東西,竟然是個奶瓶。
男子消失在轉角處。
卡雅跟了上去,來到一個開放的大型廣場,廣場上人潮擁擠,多半都是年輕人。她的視線找到男子的皮夾克,看見男子將奶瓶放在一個銅像的低矮基座上,那是個絞刑台的銅像,上面有一條空的絞索。男子繼續往前走,經過兩張坐了人的長椅,到了第三張長椅才坐下,拿起一份報紙。大約二十秒後,男子站起來,回到銅像前,拿起奶瓶放進口袋,沿原路走回去。
卡雅看著男子走進重慶大廈時,天空又開始飄下細雨。她慢慢開始準備她打算說的話。電梯前已沒有排隊人潮,但男子還是爬上樓梯,右轉穿過彈簧門。她趕緊跟了上去,卻發現自己來到無人的破敗樓梯間,裡頭瀰漫著貓尿和潮濕的水泥氣味。她屏住氣息,卻只聽見滴水聲。正當她決定往上爬時,卻聽見樓下傳來砰的一聲關門聲。她衝下樓梯,發現唯一可能發出關門聲的是一扇凹陷的金屬門。她握住門把,感覺自己不自禁地開始發抖。她閉上雙眼,咒罵自己。接著她打開金屬門,踏進黑暗,或者該說,踏出到黑暗之中。
有個物體從她的腳上奔越過去,但她沒尖叫,也沒移動。
起初她以為自己進入了電梯井,一抬頭卻看見發黑的磚牆,牆前堆放著雜亂的水管、電線、扭曲的金屬塊,以及倒塌生鏽的鐵製鷹架。她來到的是一處天井,也就是兩棟大樓之間相隔只有幾平方公尺的空間。
天空不見雲朵,卻有水滴不斷灑落在柏油路面和她的臉上,她知道這是突出於大樓的生鏽冷氣機所凝結排放出來的水珠。她後退一步,倚上鐵門。
她靜靜等待。
過了一會,她在黑暗中聽見有人說:「妳想幹嘛?」
她不曾聽過男子的聲音,不過她在脫口秀節目上聽過男子討論連續殺人犯,然而在現實中聽見他的聲音畢竟十分不同。男子的聲音有點沙啞,讓他聽起來比實際年齡老了許多。卡雅知道男子剛滿四十歲。但男子的聲音同時帶有一種鎮定且自信的冷靜,深沉而溫暖。
「我是挪威人。」卡雅說。
男子沒有回應。卡雅吞了口口水。她知道自己說的第一段話最為重要。
「我的名字叫卡雅.索尼斯,我奉命來這裡找你,派我來的人是甘納.哈根。」
男子對犯罪特警隊長官的名字沒有反應。他是不是走了?
「我的職位是警探,負責替哈根偵辦命案。」卡雅在黑暗中說。
「恭喜。」
「一點都不用恭喜,如果你這幾個月看過挪威報紙就知道了。」她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她是不是試圖展現幽默?一定是缺乏睡眠的緣故,不然就是因為緊張。
「我是恭喜妳達成任務,」那聲音說:「妳找到我了,現在妳可以回去了。」
「等一等!」卡雅大喊:「你不想聽聽看我要跟你說什麼嗎?」
「我寧願不聽。」
她將事先打好草稿也練習過的一番話,一股腦兒說了出來。「兩名女子遭到殺害,刑事鑑識證據顯示犯人是同一個,除此之外,我們什麼線索也沒有。警方透露給媒體的資訊很少,但媒體一直在喊說又有一個連續殺人犯逍遙法外,有些評論家還寫說這個殺人犯可能受到雪人的啟發。我們已經請求國際刑警組織的專家提供協助,但目前為止案情沒有任何進展。媒體和政府當局的壓力……」
「我的意思是說我不想聽。」那聲音說。
一扇門給砰的甩上。
「哈囉?哈囉?你還在嗎?」
卡雅摸索著前進,找到了一扇門。她打開門,恐懼襲上心頭。她踏入了另一個黑暗的樓梯間。她瞥了一眼樓上的光線,一步爬上三格台階。光線是從一扇彈簧門的玻璃內透出來的。她推開彈簧門,走進一條光禿禿的走廊,牆上灰泥斑駁剝落,顯然已放棄修補,濕氣從牆壁散發出來,彷彿口臭般難聞。牆邊倚著兩名男子,嘴角叼著菸,一股甜甜的惡臭朝卡雅飄來。兩名男子用遲鈍的眼神打量她。她希望他們連行動都過於遲鈍。她研判身形較小的男子是非裔黑人,塊頭較大的男子是白人,額頭有個金字塔形的疤痕,猶如三角警告標誌。
「小姐,妳找哈希什嗎?」
卡雅搖了搖頭,試著露出一絲自信的微笑,也試著表現出她去學校演講時建議年輕女孩在這種狀況下應該採取的反應:讓自己看起來很清楚要去哪裡,而不是看起來像是走失了,猶如獵物似的。
兩名男子回以微笑。走廊另一端的出口已被磚塊封住。他們把手抽出口袋,夾起口中的菸。
「那妳是來找樂子的囉?」
「我只是走錯門而已。」卡雅說,轉過身,打算出去。一隻手抓上她的手腕。她口中分泌出來的恐懼,嚐起來宛如錫箔紙的味道。
「妳走對門了,小姐,走對門了,樂子就在這裡。」朝她臉上噴來的口氣,夾雜著魚、洋蔥和大麻的臭味。
「不了,謝謝。」她說,盡量讓聲音保持鎮定。
黑人男子悄悄靠近,抓住她另一邊手腕,用真假音夾雜的聲音說:「我們帶妳去找樂子。」
「這裡沒什麼樂子好找的吧,是不是?」
三人同時朝門口望去。
她知道那名男子的護照裡寫著身高一九二公分,但他站在香港尺寸的門口,看起來起碼有兩百一十公分,而且看起來比一小時前魁梧兩倍,兩隻手臂垂落身側,稍微離開身體。男子不移動、不瞪視、不咆哮,只是冷靜地看著那名白人,又說了一次:「是不是?有嘢?」
卡雅感覺白人男子的手指在她手腕上收緊又放鬆,她也注意到黑人男子不斷改換站姿。
「唔該。」門口那名男子說。
卡雅感覺兩人的手猶豫地放了開來。
「走吧。」門口的男子說,輕輕抓住她的手臂。
兩人走出了門,卡雅覺得自己的雙頰因為緊張和羞愧而發熱。她之所以羞愧,是因為鬆了一大口氣,因為她的腦袋在剛剛那種情況下反應得非常緩慢,因為她非常願意讓男子打發那兩個無害的、只是稍微打擾到她的毒販。
男子陪她爬上兩層樓,穿過一扇彈簧門,帶她到電梯前按下下樓鍵,站在她身旁,盯著電梯門上方的發亮面板,上頭顯示著「十一」。「他們是外籍勞工,」男子說:「只是孤單又無聊而已。」
「我知道。」卡雅倔強地說。
「按G就可以到一樓,出了電梯門右轉,然後直走,就可以走到彌敦道。」
「請你聽我說,犯罪特警隊只有你具備追緝連續殺人犯的專業能力,畢竟逮捕雪人的警察就是你。」
「的確,」男子說。卡雅看見男子眼神微變,手指滑過右耳下方的下巴。「然後我就辭職了。」
「辭職?你是說休假吧?」
「辭職,也就是結束的意思。」
這時卡雅才注意到男子的右側頜骨不自然地突出。
「甘納.哈根說你離開奧斯陸的時候,他同意讓你休假,等候通知。」
男子微微一笑。卡雅看見這個微笑完全改變男子的面容。
「那是因為哈根搞不懂我的意思……」男子頓了頓,微笑消失,雙眼盯著電梯上方的面板,現在面板顯示的是「五」。「反正我已經不替警方工作了。」
「我們需要你……」卡雅吸了口氣,知道自己如履薄冰,說話必須小心謹慎,但她也必須採取行動,以免男子再度從她眼前消失。「你也需要我們。」
男子的目光回到她身上。「妳為什麼會這樣說?」
「你欠三合會錢,你在街上用奶瓶買毒品,你住在……」卡雅做個鬼臉,「……這裡,而且你身上沒有護照。」
「我在這裡逍遙得很,幹嘛要護照?」
電梯發出「乒」的一聲,電梯門開啟,咯吱作響,裡頭乘客的體臭味飄了出來。
「我不走!」卡雅說,話聲大得出乎她意料。她看見電梯乘客的目光朝她射來,臉上混雜著不耐煩與明顯的好奇神色。
「妳要走。」男子說,伸手抵住卡雅的背中間,輕輕但堅定地將她推進電梯。她立刻被電梯乘客緊緊包圍,無法動彈,連轉身都有困難。她轉過了頭,卻只看見電梯門關上。
「哈利!」她高聲大喊。
男子已消失在她視線之外。
一)溺
她醒了過來,在闃黑中眨了眨眼,打個哈欠,用鼻子呼吸。她又眨了眨眼,感覺淚珠滾落面頰,溶解先前的淚水所留下的鹽分。唾液不再流入她的咽喉,使得口腔乾燥而僵硬。她的臉頰內側受到擠壓,以至於向外突出。口中的異物彷彿要炸開她的腦袋。但那異物是什麼?究竟是什麼?她醒來後,腦子裡浮現的第一個念頭是她想回去,回到原本包裹她的深沉黑暗與溫暖中。男子替她注射了藥劑,藥效尚未完全退去,但她知道痛楚即將來臨,痛楚正乘著沉滯的脈搏和腦部血流的抽動,緩緩接近。男子是不是就站在後方?她屏住呼吸,側耳聆聽,雖然什麼都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