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新華
我曾經問一位新結識、在成都做設計的朋友:「小時候見過螢火蟲嗎?螢火蟲給你留下最深的印象是什麼?」一大口啤酒落肚後,這位戴著黑框眼鏡的小夥子說:「螢火蟲給我最深的印象就是黑暗中絕望的鼓舞。」
他給我說了一個小故事,他說他小時候非常頑皮,有一次帶著三個小夥伴爬上了成都市郊的一座荒山,當時路非常難走,得用刀劈開難纏的青藤才能見到古時遺留下來的棧道,而之所以爬這麼高的山,就是為了看到更多的星星。星星是看到了,可是下山的時候他們卻迷路了。沒有帶任何食物和水,也沒有火把照路,走了一段路後,他們開始絕望了,大家圍坐在一起你看我、我看你,周邊是無盡看似永遠也走不出的黑色山包,狼嚎聲不時地在耳邊響起。幾個小傢伙手裡攥著一把根本起不了任何抵擋作用的小刀,手心滲著冷汗,任何響聲都會讓他們坐立不安。
這時,突然幾隻螢火蟲掠過他們頭頂,就像大海遠方的一座燈塔,讓他們心裡頓時溫暖明亮起來,身上充滿了力量。他說那晚螢火蟲的光芒雖然很微弱,卻劃破了黑暗,在最黑的地方給他們慰藉和希望。浮華之下,理想之光和螢火蟲的光亮的確有時候很相似,微弱、易逝、珍貴,值得我們去追尋和守護。朋友詩意地總結道。
許多行至中年的朋友曾跟我講他們小時候與螢火蟲有關的故事,如將螢火蟲縫在毛豆莢裡,再用線將發光的毛豆莢串起來做成小燈籠,提著到處跑;也有女孩子將螢火蟲兒裝在瓶子裡放在蚊帳中,看著牠們一閃一閃地入睡;有的男孩子會惡作劇地將螢火蟲捏死,然後在其他小夥伴的臉上一抹,臉上便有一道長久不滅的螢光……
在成都安龍村調查螢火蟲時,我曾借宿村中一戶人家。飯畢喝茶,問長得像李連杰的房東大哥小時候見過螢火蟲沒有。大哥輕描淡寫地說:「何止見過,小時候多得不得了,經常飛到家中的天井裡,可是現在很少了。」然後便是長時間的不語。我知道剛才的問題有點傻,大哥的沉默中有對我這個童年居然沒有螢火蟲的北方人的不解,也有對於現實的譴責。一個中年人的現實裡只剩下辛勤的生計了,螢火蟲的光與前面那位成都的朋友說的一樣,是敏感、脆弱、易受傷害的理想之光,在我們的童年和少年時光中,螢火蟲是一道明光,可是到了中年,在一盞十瓦的燈和一隻飛翔中的螢火蟲之間做選擇,很多人都會選擇前者。即使天井裡仍有很多螢火蟲,這位大哥的眼睛也會被屋內的燈光吸引。
提及這些,即將步入中年的我有些黯然。
作為一個研究者,我與螢火蟲的結緣可以說很早,也可以說很晚。我一直很想寫寫螢火蟲的故事,可是不知如何下筆。螢火蟲在這個世上的旅行,有時候也是我們自己的旅行:孤獨、執著、努力、堅持不懈。有一天,我邂逅了一隻螢火蟲,於是,故事就這樣發生了。
推薦序
雷朝亮 / 華中農業大學昆蟲資源研究所所長
螢火蟲是一類美麗而神祕的昆蟲。唐代詩人虞世南有詩:「的歷流光小,飄搖弱翅輕,恐畏無人識,獨自暗中明。」十分形象地描述了螢火蟲的形態和行為學特徵;南宋詩人陸游膾炙人口的詩句:「老翁也學癡兒女,撲得流螢露濕衣。」更是體現了無論男女老少對螢火蟲的喜愛和癡迷。
然而從古到今,人們對螢火蟲還缺乏在科學意義上的認識。甚至以訛傳訛,導致「化腐為螢」這樣的錯誤流傳千年。螢火蟲也是我童年美好的回憶,我是在農村長大的,記得兒時每當夜幕降臨,看著漫天飛舞的流螢和眨巴眼睛的繁星,就像進入了一個夢幻世界,著實讓人流連忘返。四十年過去了,現代農業、現代工業、現代都市化的高速發展,自然環境受到毀滅性破壞,使得原本在生態系統中佔據底層位置且數量較大的螢火蟲逐漸消失甚至滅絕,讓人心痛不已。現在九○%以上的都市孩子沒有見過螢火蟲,這不能說不是一個遺憾。
本書的作者是中國第一個專門研究螢火蟲的博士,他將全部精力都投入到螢火蟲的研究和保護之中。作為他的導師,我看著他一步步地成長發展。剛開始研究螢火蟲時,大陸沒有任何PREFACE的資料可以借鑑,他積極主動聯繫國外的專家,虛心請教,終於完成了中國第一篇關於螢火蟲的博士論文。畢業留校工作的初始,研究經費很少,他卻無怨無悔,一直堅持他癡迷的螢火蟲研究,常年跋山涉水,在黑暗中前行,尋找著美麗的精靈,可謂不辭辛勞,其目的就是為了能發現更多的螢火蟲種類,一方面展現牠們的科學價值,另一方面將自然的美還原於人類。
本書圖片精美,文字活潑生動,真摯感人。相信看到這本書的人都會被螢火蟲深深吸引,好好愛護螢火蟲,保護牠們的生存環境,這對大家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