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了,金田一耕助。
名偵探金田一耕助人生中最為漫長,也最為詭譎的一案。
那顆被垂吊在廢墟之中的人頭風鈴看見了,
戰後的頹廢、豪門的衰敗,以及金田一耕助偵探生涯的終點。
昭和二十八年
東京港區的本條照相館小開本條直吉接受某名女子委託,
前往附近一棟曾經有人在其中上吊自殺的廢屋拍攝奇特的結婚照。
拍攝結束後,深感不安的直吉委託金田一耕助調查新婚夫婦的來歷。
同時,金田一耕助也接受豪門法眼家主人彌生的請託,
營救遭到綁架的孫女由香利。
數日後,直吉再訪那棟廢屋,赫然發現一顆被垂吊在其中的人頭風鈴……
豪門的黑暗過往,飄零少女的傷心往事,
在爵士樂的背景之下交織成一場金田一耕助偵探生涯中最為詭異,也最人難以忘懷的案件。
作者簡介:
橫溝正史
日本推理文壇泰斗
橫溝正史 Yokomizo Seishi(1902-1981)
1902年出生於神戶市,小學時期即受歐美的翻案推理小說影響。1921年發表處女作〈可怕的愚人節〉。1925年與江戶川亂步初次見面,隔年遷居東京,加入《新青年》編輯部,之後陸續擔任過三本推理小說雜誌的主編。1932年辭去編輯工作專心創作。1946年春末,《本陣殺人事件》與《蝴蝶殺人事件》這兩部純粹解謎推理小說在雜誌上連載,大大影響了當時日本本土推理小說的創作水準與風格,開創本格推理小說的書寫潮流。1948年以《本陣殺人事件》獲得第一屆日本偵探作家俱樂部獎。其代表作有《蝴蝶殺人事件》、《本陣殺人事件》、《獄門島》、《惡魔前來吹笛》、《八墓村》、《犬神家一族》、《惡魔的手毬歌》等,暢銷數十年不墜。橫溝作品改編為電影、電視劇者不計其數,名偵探金田一耕助的形象深植人心。1981年12月因結腸癌病逝。
相關著作
《三首塔》
《夜行》
《女王蜂》
《本陣殺人事件》
《醫院坡上吊之家(下)》
譯者簡介:
高詹燦
輔仁大學日本語文學研究所畢業。現為專職日文譯者,
主要譯作有《蟬時雨》、《隱劍秋風抄》、《劍客生涯》系列、《光之國度》、《夜市》等書,並有數百本漫畫譯作。
個人翻譯網站:www.translate.url.tw
章節試閱
隸屬於醫院坡上派出所的寺坂吉藏巡警,對醫院坡上吊之家存有一份詭異的回憶。
八月二十八日晚上,他在轄區內巡邏,最後順著後坡往上走,返回派出所。先前他來到後坡山腳時,聽見遠方傳來一陣爵士樂,但他並沒將此事在心上。近來前面的醫院坡快速振興,派出所所在的這條大路上的商店也紛紛開張。所以當時他以為是某家商店在為開幕做宣傳。
然而,當他順著後坡緩緩往上走,來到那處T字路口時,他因納悶而駐足。爵士樂從左側緩緩傳來,無比喧鬧。之前一直是低頭行走的寺坂巡警,停下腳步後,這才仰頭望向坡頂。
左側坡頂附近有一座巨大的老舊荒屋,那是戰前在前坡相當興盛的法眼醫院所屬的一棟建築,但法眼醫院在昭和二十年春天的大空襲中,嚴重受創,那棟屋子也遭受波及,從那之後便淪為荒屋,此事他曾聽學長們提過。不過現在那座荒屋燈火通明,屋內還傳出爵士樂的樂音。
倘若當時門燈和玄關前的燈光沒亮,就只有像是在演奏爵士樂的屋內房間發出燈光,那麼寺坂巡警肯定也會起疑。但當時屋內的每個房間不但燈火通明,而且爵士樂聲都傳到了屋外,一副肆無忌憚的模樣,巡警想起今天下午有輛大卡車在這裡出入,所以他心想『咦,搬來了一群怪人』,只覺得好笑,就這樣從旁邊走過。二來是因為他環視四周,發現這附近沒那麼多住宅,沒有人會抱怨爵士的噪音吵人。
所以隔天同一時刻,當寺坂巡警走上後坡時,內心還微微抱著一份期待,心想今晚或許也能聽到爵士樂。他也是一名年輕人。比起優雅的古典樂,強烈的爵士旋律和節拍更令他著迷。但結果卻出乎意料之外,當他來到後坡時,根本沒聽到半點爵士樂,他快步走上坡頂一看,那棟屋子沒半點亮光,別說門燈了,就連玄關前的電燈也沒開。寺坂巡警納悶地從那棟房子前通過,隔天和後天晚上也是一樣的情形。最後寺坂巡警再也按捺不住,一度走進門內,在屋內四處查看,但怎麼看都是一座荒屋。於是寺坂巡警也和對面學校的值班老師一樣,認為那或許是小時候在鄉下聽老人們提到的狸貓奏樂,而當時看到的輝煌燈火,也可能是狐火的一種,巡警對此深感羞愧,沒向任何人提及此事。
但到了九月初,芝高輪台町的一家照相館前來報案,這才明白寺坂巡警那天晚上的經歷,並非狸貓奏樂的幻聽,也不是狐火之類的怪事,不過他先前沒向上級秉報此事,差點因此遭到責備。因此從那之後,每次到那裡巡邏時,那座荒屋發生過的詭異怪事,總會浮現寺坂巡警腦中。
昭和二十八年九月二十日晚上,又發生同樣的事。當巡警來到那棟屋子前,他發現屋內有閃光劃過,他為之一驚,停下腳步。他懷疑是閃電,因而朝天空仰望,然而,從晚上開始下的這場綿綿細雨,雖然下下停停,但是都沒打雷。他再次望向剛才閃光劃過的地方,發現有亮光洩出,另外又有兩道藍白色的閃光一晃而過。
「可惡,這次我不會再上當了。」
寺坂巡警很清楚這棟屋子的情況。他知道八月二十八日晚上的事件發生後,各個門柱中間以及長滿常春藤的大谷石圍牆崩塌處,都設有路障。寺坂巡警知道這些路障當中,哪一處存有破綻。但是當他準備翻越路障時,心中暗罵一聲「不妙」。因為他動作太急,雨衣下擺勾住路障的釘子。正當他手忙腳亂時,屋內一陣慌亂的腳步聲朝他靠近。
「是誰!」
他以手電筒照向對方,結果照中見習生肯德基小謙謙。雖然寺坂巡警當時還不知道他是誰,但他從未見過如此因恐懼而扭曲的臉。當寺坂巡警在手電筒的照射下看到長滿鬍子的小謙謙臉上凍結的極度恐懼時,他自己也感到一陣背脊發寒的恐懼。
「喂,怎麼啦?發生什麼事了?」
儘管對方留著長髮,蓄滿鬍子,但似乎比自己年輕許多,明白這點後,寺坂巡警在路障上加重語氣叫喚。小謙謙指著背後,似乎想說什麼,但舌頭完全不聽使喚。不久,小謙謙發現巡警此時動彈不得,他急忙轉身,往另一個路障奔去。
「不准跑,站住!再不站住,我開槍嘍!」
然而,小謙謙年輕,而且動作敏捷。他翻過另一個路障後,如同脫兔般飛快地衝下坡道。這時寺坂巡警好不容易才從困境中掙脫,就此從路障躍向路面。他一開始當然是想追趕小謙謙。但就在這時,洩出亮光的屋內房間,又一道藍白色光芒閃過。
「裡頭還有人。」
一想到它也許就是令剛才那名小混混臉上布滿恐懼之色的原因,寺坂巡警不禁全身打了個哆嗦。寺坂巡警還年輕,很想立功揚名。而且極力想替自己之前犯的錯挽回一些名聲。
這次他輕鬆地越過路障。這裡開始架設路障後,寺坂巡警也曾進屋內探查過一次,所以他知道要接近那座大廳,得從哪個入口潛入。他潛入的地方,是緊鄰大廳的歐式房間,也就是先前那一晚,直吉看到裡頭凌亂地擺滿各種樂器的房間。與大廳交界的那扇門敞開著,門內傳來說話聲。
「房太郎,照片底板還剩幾張?」
「老爺,還剩兩張。」
「直吉,就全用了吧。最後從各個角度拍攝。」
「我明白了,爸。」
除了那三人的聲音外,四周盡籠罩在詭異的寂靜下。甚至可以細數沿著屋簷落下的雨滴聲。
不久,閃光劃過,傳來按下快門的聲響。緊接著下個瞬間,寺坂巡警持槍躍進大廳裡。
「你們在那裡做什麼!」
不過,就算他沒問,看現場的情況也明白是怎麼回事。
其中一名年輕男子捧著三腳架,變換相機擺放的位置。由於之前在高輪警局見過面,所以寺坂巡警知道他是本條照相館老闆的兒子──本條直吉。一名像是直吉父親的男子,正在準備燃燒鎂粉。而當中最年輕的男子則是蹲在地板上,從直吉手中接過照片底板,正準備收進包包裡,同時將全新的照片底板遞給直吉。三人都像是在進行嚴肅的儀式般,不發一語,態度無比虔敬。
大廳裡還有另一個人。但一看就知道,他與現在進行嚴肅儀式的這三人是截然不同的人種。從他留著一頭長髮,滿臉鬍子的模樣來看,肯定是剛才逃走的那名小混混的同伴。
窩囊小平倚著牆壁,雙腳敞開,一副眼看就要倒向地面的模樣。他雙眼圓睜,未曾稍瞬,彷彿什麼也看不見似的。看到這尊臉上布滿恐懼之色的雕像,寺坂巡警這才想起自己肩負的使命。
「你們……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沒人回答他的話,就只是默默進行最後的儀式。德兵衛燃燒鎂粉,直吉按下相機快門。罩上黑布的相機採四十五度仰角。當寺坂巡警順著相機的角度望去時,就像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底下把他撞飛般,他整個人跳了起來。
「巡警先生,您會有這種反應很正常。因為我們一開始也和您一樣。不過,好在我們是三個人同行,才沒像旁邊這位小夥子嚇得暈了過去,也沒像剛才逃走的那個小混混一樣方寸大亂。因為這就是我們做的生意。」
德兵衛以深有所感的口吻如此說道,但這番話到底有沒有傳進寺坂巡警耳中,著實令人懷疑。
因為寺坂巡警已完全無法動彈。就算他想移開視線,也無法辦到,在他被束縛的視線前方不到一公尺遠處,懸掛著一個駭人至極的東西。
是一顆頭顱。雖然留著長髮,但一看就知道是男人。因為他滿臉鬍子。長髮以黑色緞帶在頭頂綁成一束,懸吊在吊燈鎖鏈末端的鐵鉤上。可能是用鈍刀砍下,或是凶手太過驚慌,切口殘破不堪。噁心的肉塊、血管,以及各種腺體,變得血肉模糊,像紅色冰柱般垂落。那顆頭顱從臉頰到下巴一帶,留有濃密的絡腮鬍。兩眼圓睜,宛如正俯視著地面上的人們。
不過,懸吊在他下巴鬍子前端的白色東西到底是什麼呢?是短箋。當凶手將這張短箋懸掛在頭顱底下時,那裡一定還在滴血。短箋已沾滿了血,不過,想要念出上頭所寫的短歌,倒也還能辨識。
父親歸來,母心歡喜,純真二子,安心入夢。
──天竺浪人
換言之,此乃參孫阿敏──山內敏男的頭顱。
隸屬於醫院坡上派出所的寺坂吉藏巡警,對醫院坡上吊之家存有一份詭異的回憶。
八月二十八日晚上,他在轄區內巡邏,最後順著後坡往上走,返回派出所。先前他來到後坡山腳時,聽見遠方傳來一陣爵士樂,但他並沒將此事在心上。近來前面的醫院坡快速振興,派出所所在的這條大路上的商店也紛紛開張。所以當時他以為是某家商店在為開幕做宣傳。
然而,當他順著後坡緩緩往上走,來到那處T字路口時,他因納悶而駐足。爵士樂從左側緩緩傳來,無比喧鬧。之前一直是低頭行走的寺坂巡警,停下腳步後,這才仰頭望向坡頂。
左側坡頂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