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喜歡傷害別人,如果桔子因我而死……
我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不再想下去,翻過了另一張圖畫,這張圖畫非常的怪異,一張畫紙上中間是一道濃濃的黑線,在畫的一邊畫著麥斯文和瑪莉或萊亞其中的一個,而另一端卻畫了一個小女孩一隻手握著一把短刀,另一隻手抱著我所熟悉的那把人魚形狀的鑰匙,站在一座城堡的頂端。兩個一模一樣的小女孩,一個臉上帶著笑容,另一個卻失去了笑容,有的只是孤獨和寂寞。在圖畫的最下面有一行模糊的文字:部族的守護者瑪莉,失去了光明,迎接未來的只有黑暗。後面還有一些很模糊的字跡,大概是淚水將一切都變成了祕密。
瑪莉?畫這些圖畫的人是瑪莉!
我覺得自己愈來愈接近答案了,我的臆測中,麥斯文一家人本來是居住在我發現他們屍體的那幢房子裡,可是他們兩個女兒其中之一,也就是瑪莉,她在小時候就被選為部族的守護者,保護著那把人魚之鑰。所以她和親人分開,一個人待在這座城堡裡,而那張年代久遠的照片是懷念親人的記憶所留下的,也跟隨著瑪莉一直沉睡在這裡。
從我所掌握的證據看來,METH鎮似乎是屬於某一個種族的聚集地,他們生活在這裡,保護著那把通往魔界的五把鑰匙中的一把。
讓我不明白的是,為什麼METH鎮上的人有的死去;有的變成了阿爾法所說的,擁有智慧的殭屍?METH鎮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究竟是怎樣的變故會使小鎮一夜之間被摧毀,變成了死亡之地呢?
答案,我要的答案在哪裡?
難道瑪莉之死,和METH鎮的毀滅有所關聯?
在我聚精會神試圖將自己所掌握到的訊息聯繫在一起的同時,我聽見了那陣熟悉的笑聲。
天真而邪惡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瑪莉終於出現了!
她就在門外!
我屏住呼吸,從懷裡掏出了手槍,雖然知道手槍對陰靈造成不了傷害,但我還是不由自主地將槍握在手中,其實我很清楚這不過是心裡的自我安慰罷了。
血腥瑪莉,如果她知道有人躲避在這裡,而且看到她活著的時候所留下的記憶,她會有怎樣的反應呢?
我悄悄地吹熄了蠟燭,沿著牆壁慢慢地靠近門口。瑪莉的笑聲在不寬敞的走廊裡迴蕩著,而我和她之間從來沒有如此接近過,近得只要推開門,她就會發現我。
我不敢發出一點聲響,遊戲的規則一定要遵守,而我想的卻是,這規則是不是也是小鎮的後人留下的呢?如果瑪莉如她自己所說的是守護者,就一定會遵守規則吧!
只要去浴室再通過一定的儀式召喚出瑪莉,也許我還有機會活下去,在這裡如果被瑪莉發現一定會被當作入侵者殺死!
我將耳朵緊緊地貼在可以聽到外面聲音的地方,在確定瑪莉的聲音漸漸遠去後,才鬆了口氣,手無意識地放鬆下落,發出輕微的聲響。就在這聲音響起的同時,我已經意識到了自己做了多麼愚蠢的事情,猛地坐到了門下,與此同時,就在我的頭頂上方,一道紅色的影子從門外鑽了進來。
我停止了呼吸,像雕像似地一動也不動,雖然看不到,但我可以感覺到那股陰冷感,知道在我發出聲響的時候,瑪莉將頭伸進了屋子裡,巡視著聲音的來源。
陰靈的眼睛或許能在黑暗中看到屋子裡的一切,我卻祈禱著她不會注意到在她的下方還有一個活人。
一個屏住呼吸的活人。
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瑪莉並沒有向下查看,我卻抬起頭向上瞧去。
這是我第一次清清楚楚地看到傳說中血腥瑪莉的樣子。
在我看來她是完全是由鮮血淋成的,但依然可以感覺到瑪莉是一個人的形狀,我所說的她是透明的,只是因為你可以隱隱約約地透過她的身體看到木門,其實在這種迷霧般的色彩中,更多的是看到了她身體上的傷痕。
這是一個受傷的靈魂,大概是因為死的時候所受的傷實在太過深刻,瑪莉的靈魂上依然堆滿了恐怖的氣氛。她的半個身子就在離我鼻子幾寸的距離,我可以清晰地看到瑪莉身上的一道道傷口。
流血的傷!
如果不是先前略微找到了一些線索,我根本無法將眼前的陰靈和畫裡的那個女孩子扯上任何關係。
我看過和瑪莉一起降生的萊亞的可愛模樣,那是一個美麗的女孩子,金色柔軟的長髮,嬌小可愛的鼻子,還有那張緊緊閉在一起像是陽光下的櫻桃小嘴,組成了一張可愛的天使的模樣。
這也是同為雙胞胎的瑪莉曾經的模樣。
現在呢?現在的血腥瑪莉呢?
一滴血從血腥瑪莉的被割斷的喉管裡流出來滴在我的臉上,接著又是一滴滴下來,血順著我的臉一點點地流下。我依舊是靜止不動。
這些血明明存在,但我知道陰靈身上的東西像是幻影,雖然有同樣的感覺卻根本無法停留在我的身上,那些血其實只是有血的感覺罷了,事實上,我的手上依然什麼都沒有。
瑪莉的身上到處都是長長的刀傷,皮肉向外翻,傷口深得可以見骨,這樣的傷口幾乎遍布她全身,還有一些傷口根本就是被鋒利的刀生生地將肉剜去,形成了一個個倒金字塔形的洞。她臉上的皮膚都已經被剝去,上面縱橫交錯的滿是深及入肉的劃痕。
我雖然見過許多陰靈,但卻從來沒有見過一個生前如此痛苦地死去的陰靈。
瑪莉死的時候大概還不滿十歲,究竟是什麼人會如此狠毒地對待一個小孩子?
不管瑪莉從前是怎樣的,她死後所化成的邪惡陰靈絕對是最可怕的,除了殺人之外,她會的仍舊是殺人。
殺……
殺……
殺……
瑪莉的半個身子左右飄蕩許久,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我卻因為無法呼吸而變得滿臉通紅,這種窒息感像是一雙看不見的手,讓我身體內的血液都開始倒著流向頭部。
哪怕是一秒鐘的時間,我都已經無法再忍受了,但一想到頭頂上的陰靈驅之不散,也只好隱忍著無法呼吸的痛苦,就在我一步步達到極限,終於受不了這種難以言喻的痛苦時,不管三七二十一,我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也許是我的運氣很好,當我大口呼吸的時候,瑪莉留在屋子裡的身體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全身都已經被汗水浸透,癱倒在地上,很久才慢慢地爬起來。
現在我才發覺原來空氣是那麼的寶貴,簡直和沙漠裡的水同樣地讓人留戀。
雖然不知道瑪莉為什麼會離開,不過這倒是給了我一個機會,在確定聽不到一點點瑪莉的聲音後,我微微地打開門,走出了這個被遺棄的房間。
走廊裡沒有了瑪莉淒慘而邪惡的笑聲,只是一條普通而平靜的走廊,讓人無法聯想起這是一條死亡之路。
我要做的就是在這條路上,走下去一直走到有光的地方,將希望帶回自己的身邊。
當我走進另外一個房間裡,帶給我的是另一個意外。
一間又大又寬敞的浴室。
這裡像是一個經常有人使用的地方,四周的牆壁和地面是擦得很亮的大理石,微微昏暗的蠟燭再次燃起,卻在光的反射下將一切都照亮。
我去過很多浴室,但卻沒有看過如此豪華的。
水是從下面透過一些水管直接牽引到這裡,但憑藉這一點就足以叫人稱奇,更讓我驚訝的是,整間屋子中間就是一個巨大的浴池,或者說是一個游泳池更恰當些。
在浴池的兩側聳立著兩個真人大小的人魚雕像,水就是從她們手中的瓶子裡流出來,流到池子中。
在岸上望去,池子裡的水一片碧綠,也不知道有多深,不過我可以肯定這裡的主人一定很喜歡洗澡。
我默默地將召喚血腥瑪莉的方法,在心裡重複一遍,把門虛鎖上,再將四周的蠟燭一一點燃,走到最裡面牆壁上所掛的大鏡子前。
這裡似乎已經有人來過,因為在我和鏡子間的一張椅子上,發現有點過蠟燭的痕跡,應該是達多吧!我將自己手中的蠟燭放到我和鏡子中間,又在鏡子的兩邊各點燃一根蠟燭,然後望著鏡子裡的自己。
身上的風衣因為染滿了血跡而變得很堅硬,只要輕輕揉搓就會有乾的血塊掉下。這件又破又髒的衣服上到處都是劃開的破洞,我想大概只有乞丐才會有這樣的衣服。
不過,如果不是這件結實的外套,我的身上也許會受更重的傷也說不定,我摸了摸凌亂的頭髮,略微整理了一下。
或許,這是我最後一次看到自己的樣子也說不定,因為沒有人知道召喚血腥瑪莉的後果。
我低下頭看了看手錶,當時間停留在整點的時候,我閉上眼睛,集中精神,念著血腥瑪莉的名字:瑪莉‧麥斯文。
瑪莉‧麥斯文。
瑪莉‧麥斯文。
瑪莉‧麥斯文。
……
我默默地念著血腥瑪莉的全名,在所有召喚血腥瑪莉的人中,大概只有我知道她的真正名字。
在默念了幾分鐘後,一陣咯咯的笑聲又再次在我的身後出現。
這個充滿邪惡和殺意的聲音,讓我開始緊張起來。
我知道血腥瑪莉已經出現了。
這次的出現是依照遊戲規則,會發生什麼事情呢?我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想,因為危險就在我的面前,我已經沒有了退路,只好緩慢地睜開眼睛。
血紅的世界!
周圍的一切全變得一片血紅。
牆壁和鏡子上不斷地有血在滲出,像是小河流水從四周如瀑布從天而降發出潺潺的聲音。
在這個只有血的世界裡,只有兩個人。
鏡子裡那個我的身後,一對邪惡的紅色眼睛就在我的後方充滿恨意地盯著我。血從她的臉上流下,似乎她這個人就是和血溶合成一體的。
血腥瑪莉!
她全身都是赤裸裸的,充滿了血跡,就連頭髮上也沾滿了鮮血,冷冷地注視著我。
召喚她的人!
或許召喚血腥瑪莉的人還沒有一個可以活著回去,我呢?會活著還是和那些召喚瑪莉的人一樣,被她殘忍地殺死?
對於已經沒有退路的我來說,只有去面對。
我慢慢地轉過身面對著這個比自己矮小很多的陰靈。
「是我召喚了妳!請妳告訴我如何離開這裡?」我大聲地說。
血腥瑪莉沒有回答我,反而向我伸出了手,那隻被切開的、露出枯骨的手像是要我交出什麼似的?
她要什麼?
我的腦袋裡閃過無數的東西,卻想不出血腥瑪莉要的是什麼。
看到我無動於衷,血腥瑪莉的眼神愈發冰冷,將手慢慢地收回,拿起一把鏽跡斑斑的刀指向我。
這絕對不是一個友好的態度,我的心也隨著這把刀的舉起而沉了下去,沉到了無窮無盡的黑暗裡。
很明顯的,召喚失敗了,瑪莉認為我是她的敵人。
我一步步地向後退卻,當面對陰靈的時候,最好的方法就是逃跑,前提是如果你沒有對付她的好方法。
瑪莉的眼神一直隨著我而轉動,就在我的腳步突然向後急退的瞬間,瑪莉突然飄了起來,從我的頭頂飛過擋在我的退路上,一刀劈下。
瑪莉手裡的刀是一把普通的刀,而不是如同陰間死神的武器,對這個世界上活的生物沒有效果。
我向後跳出一步,卻還是被那把鏽跡斑斑的刀在臉上劃出一道傷口,只是略微短暫的疼痛過後,一串血珠從瑪莉手中的刀身上滴下。
瑪莉將刀拿到鼻尖嗅著,嘴角露出了笑容,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像是要吃人的野獸一樣突然又衝了過來。
直到這時候我才發現,瑪莉的雙眼之所以完全是一片血紅色,是因為她的眼睛根本在活著的時候已經被挖掉,所以眼眶處只剩下兩個黑黑的窟窿。
而就是這雙滿是怨恨和邪惡的血紅眼睛正瞪著我,我感覺到她可以看到我,這是因為她是陰靈的關係吧!
這個活著的時候不知道被怎樣折磨至死的陰靈,卻沒有為我帶來一點恐懼,有的只是哀傷和憐憫。
我不斷地退卻,躲避她手中飛舞的刀,在這浴池裡像是在和死神共舞,如果跳錯了舞步,失去的就是生命。
瑪莉的動作很快,快得只剩下一條影子在我面前,我全身上下不斷地被刀割中,那種突然全身上下所傳來的劇烈疼痛,讓我手忙腳亂,當身上厚重的風衣被割破,我在那間遺棄的畫室內所撿到的圖畫飛灑到空中,像是雪花般落下。
那張畫著一家四口的圖畫好巧不巧地落在了瑪莉的臉上,她的身體突然停頓下來,抓住那張畫紙,像是想起了什麼,又什麼都沒有想起似的,只是發出一陣說不出的聲音,聽起來十分痛苦。
這時的我已經被逼到水池的邊緣,下半身已經浸在水中,要知道在水裡人的動作會因為阻力而變得遲緩,對於如同影像一樣的陰靈,卻幾乎沒有任何影響,實在是已經到了最危險的境地。
看著身上所流出的血漸漸地將池水染成紅色,我還以為自己馬上就要死在這裡了,卻沒有想到,一張畫就讓瑪莉停了下來。
陰靈在死後都會保留生前的記憶,大概是自己的畫喚醒了瑪莉對從前的回憶,她安靜了很多,將地面上的畫一張張地拾起來,默默地看著。
看著自己的過去。
或許那間畫室之所以變得那麼陳舊,是因為死後的瑪莉並不想回憶過去的事情吧!
我沒有打攪她,只是想從她的背後悄悄地離開這裡,卻看到了瑪莉撿起了那張寫有奇怪字跡且和父母分開的圖畫。
我還記得上面的那句話:部族的守護者瑪莉,失去了光明,迎接的未來只有黑暗。
瑪莉看到了這句像是自己曾經誓言和充滿委屈的話語,突然間我有一種非常不好的直覺,像是一團黑暗壓在了我的身上,人的預感總是很準確的,尤其是面臨死亡威脅的時候。
當瑪莉看到了這張圖畫,牆壁上所滲出的鮮血突然變得洶湧起來,我知道在那一瞬間,她僅有的一點良知又悄悄地睡去了。
迎接我的依舊只是死亡而已。
當瑪莉手中的刀逼到我的面前,我縱身跳到了水池中,大叫著跌跌撞撞地向另一側拚命游去時,耳邊所聽到的都是瑪莉邪惡的笑聲,就在我的耳邊不停地響起。
我就如同她的獵物,而她就是要獵殺我的人。
我不斷地遊過水面,一邊向前,一邊還要不斷閃躲身後瑪莉的攻擊,那把刀卻在我身上不斷地留下傷痕,當我努力的游到水池的中央時,周圍的池水已經被我的血所染紅,我的力氣也隨著血液的流逝而變得愈來愈少,視線也模糊了許多。
死這個字再一次出現在我的思緒中。
這時候,一隻冰冷而滑膩的手從我身後伸出來抱住了我,瑪莉一點點地轉到我的身前,那張沒有臉皮的臉,面對面地對著我,我伸出手打在瑪莉的身上,卻像是打在幻影中,從她的身體裡穿了過去。而瑪莉的刀卻結結實實地刺進了我的心臟。
那一瞬間我聽到了一聲清脆的聲音,接著胸口有些痛,然後漸漸地失去了意識。像是一陣風從我的身體裡吹過,但我的眼睛裡還可以看到瑪莉鮮血淋漓的樣子,還有那抹邪惡的笑容,可是身體卻不聽使喚。
我感覺到瑪莉拉住我的頭髮,像是拖船一樣地將我拉離了水池,像門外走去。
我被她拖著離開了浴室,意識愈來愈模糊,只能隱約地感覺到身體不斷地向上,似乎看到了那巨大的壁畫離我愈來愈近。
這是失血過多的緣故,但慶幸的是,不知道為什麼瑪莉刺進我心臟的那刀,並沒有對我造成致命的傷害,至少我知道我還活著,暫時還活著。
能活著這個辭彙在我已經麻木的頭腦中,並沒有存在很長的時間,就在我被血腥瑪莉拉到城堡第四層的樓梯口處,她似乎發現了我微微的氣息,舉起刀一刀刀地割掉我身上的衣服,又一刀刀的切在我的身上,我看著鮮血從我身上四處濺開,想到了達多的下場,終於眼前一黑再也沒有了感覺。
是自我逃避?還是難以接受死亡?
如果我死了,是不是真正的解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