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以「禪學、禪修、禪行」為題,編集南師自1970年至1985年間於《十方雜誌》發表過的文章與講記,內容包括禪與宋明理學之研究、對廿世紀禪學的基本認知,以及南師數次於禪學中心帶領大眾共修的講課與小參紀錄等。
南師說法方便應機,出入各宗,談禪而不限於禪,說理兼顧實修,期許有志習禪者,都能有「良馬見鞭影而馳」的慧見。
作者簡介:
南懷瑾(1918/03/18~2012/09/29)
樂清南宅殿后村人。幼承庭訓,少習諸子百家。抗日戰爭中投筆從戎,躍馬西南,籌邊屯墾。返蜀後,執教於中央軍校軍官教育隊。旋即潛心佛典,遁跡峨嵋大坪寺,閱藏三年。後講學於雲南大學、四川大學等校。赴台灣後,曾於文化大學、輔仁大學、政治大學等校任教。1984年後旅居美國、香港;2004年起寓居中國,至2012年於江蘇吳江太湖大學堂辭世。在港、台及居美時期,曾創辦東西方文化精華協會總會、老古文化事業股份有限公司、美國維吉尼亞州東西方文化學院、加拿大多倫多中國文化書院、香港國際文教基金會。並關心家鄉建設,1990年泰順、文成水災,捐資救患,並在溫州成立南氏醫藥科技基金會、農業科技基金會等。又將樂清故居重建,移交地方政府做為老幼文康中心,且為廈門南普陀寺修建禪堂,倡建金溫鐵路。
南懷瑾先生生平致力於弘揚中國傳統文化,素有禪學大師、國學大師種種稱譽,至晚年仍講學著作不輟,可謂為文化事、為生民事,摩頂放踵,鞠躬盡瘁矣。曾講學歐、美、日各國,美國華盛頓大學尚設有南懷瑾學院。其門生博士,自出鉅資,用其名義在國內創立光華獎學基金會,資助三十多所著名大學,嘉惠研究師生等舉。要之:其人一生行蹟奇特,常情莫測,有禪學大師、國學大師種種稱譽,今人猶不盡識其詳者。近年為重續中華斷層文化心願,致力提倡幼少兒童智力開發,推動讀經及中、英、算並重之工作。又因國內學者之促,為黃河斷流、南北調水事,倡立「參天水利資源工程研攷會」,作科研工作之先聲,不辭勞瘁,不避譏嫌云云。
章節試閱
二十世紀的文明與禪學
夾縫
二十世紀的文明,就我個人幾十年來接觸到的西方和東方的人士,各種年齡和不同階層的人,在他們的感慨談論中,使我的心情非常沉重。對於這個時代,我有一個名詞,叫它做「夾縫裡的時代」──是東西文化交流,也是舊文化與新文化交流夾縫中的時代,在「夾縫中」等待創造的時代。在這夾縫的時代中,所過夾縫的人生,當然有許多矛盾和痛苦。簡言之:在這二十世紀中的現代,從另一個角度看來,也是非常偉大的時代,人類由地面活動的原始農業社會,進到工商業的社會,再進入太空的時代。我們生為現代人,適逢其盛,這是古人絕不能夢想得到的。
二十世紀科學的進步,在物質文明得到許多生活上的便利,但在精神文明上卻有更多的痛苦和煩惱。因為物質文明的發達,帶來人類生活上的方便,而缺乏給予人類精神上的安慰。所以在全世界每一個青年的心裡,無形中都是增加了重擔,年輕的一代,感覺徬徨、煩悶和茫然。老年人更是憂悲感嘆,憂悲自己,感嘆後一代,而且對未來人類文化與社會風氣之前途,感到頹喪與悲哀。此種現象,是對二十世紀物質文明高度發達中的極大諷刺,要研究這一風氣的來源,千頭萬緒,一言難盡。
歸結起來,禪學何以會風行全世界,且普遍的受到人們的重視和研究?就是剛才所說的那一句話,二十世紀文明只帶給人類在物質生活的好處,並沒有給人們真實的幸福平安,而且只有增加了人類精神上的煩惱與痛苦。在西方文化的思想領導之下,哲學既找不到真正的出路,宗教方面,也無法很成功地作為時代精神的平衡劑。因此,由於物質文明,使工業的發達,從工商業的發達以後,使人們自然趨向現實,在現實的生活之中,奔忙、徬徨、煩悶比任何時代都要嚴重,因此自然需要追求心靈上的出路。但在西方文化裡既然找不出正確的道路,那麼,物極必反,西方人反求之於東方的禪,希望從禪的道理中找出人生的解脫,所以許多人都迫切地想知道,禪到底是什麼?
為什麼要研究禪?因為人們要找出心靈上的真正安慰,以及人生的真諦。可是在工商業發達的現狀之中,有人說:是非、善惡、道德都無標準,這種看法,並不盡然。過去的善惡的標準,是以宗教性的道德,或以倫理性的道德作標準,現在對於善惡的看法卻以「需要與否」為標準,而是非,是以價值為標準。這種從經濟價值出發的觀念,是否準確,那是另一問題。所以現在的人生,整個都在一片茫然之中。正因為在物質文明發達,工商業進步的現狀中,在經濟的觀點之下,產生了善惡、是非不同的道德標準,使我們在這夾縫時代的夾縫人生中,有許多難言的苦悶。
禪?
現在我要簡單介紹禪是什麼,我可以代大家提出一個問題:「什麼叫做禪?」「肚子餓了要吃飯,那就叫做『禪』嗎?」(饞的諧音)這不是笑話,「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這裡面大有學問。為什麼我們要吃飯?為什麼要做人?為什麼要活下去?人生有一連串為什麼的問題,譬如諸位為什麼要唸書?為什麼學理工?理工出路好!出路好又為什麼?發財!發財又怎麼樣?為什麼?一直問下去就沒有辦法答出來。「禪」是「為什麼」?和這些問題,也有異曲同工之趣。
禪包括了中、印文化思想,是中國文化儒、道、釋三家思想的結晶,其目的在使人生得到解脫。有一個問題必須要首先聲明交代的,任何一個學問,構成它的思想系統時,自然就形成了一個主觀的立場。禪是絕對不能主觀的,但是既然講禪,就落入了主觀,禪是非宗教性,直超宗教的化境;禪非哲學性,而逕趨哲學思考的極峰;禪非科學性,卻與科學也有互通之妙處。
關於禪的研究,並非一般想像中那麼簡單,更不可陷入僅是知解的「口頭禪」,徒用心中的推理,口裡的講論,而自己未曾進入禪的境界。這種禪學,誠如《楞嚴經》所說「但有言說,都無實義」。此外對禪又有一嚴重的誤解,有些人把打坐的功夫,當成了禪,打坐是術,並非是道。其實打坐只是學禪方法之一而已。前者流於「學」而後者流於「術」,並非真禪。真正的禪宗或禪學,應該是「學」「術」兼顧,不獨要在學理上的研究,更須重實驗的實證。
兩種征服
人類自己號稱為「萬物之靈」,自己認為可以征服萬物,但到目前為止,不論從哲學或科學的成就來說,人類仍然無法自知是從何而來,遑論征服自己。人類有智慧,但自己從何而來,都不得而知,因此而產生了宗教,需要宗教來解決問題。一般的宗教,猶如站在秋天的晚上,日落黃昏時來看世界,使人興起無限的悲秋之感,在此「日落西山」的情景中,對境感到失望,對人生感到灰色。唯一不同的,便是代表東方文化精神的道學,根據《易經》的道理,它是站在春天的早晨來看朝陽,對於人生的觀感,始終是朝氣蓬勃,永遠有無限的生機。
以上所談便是提出一些人生的道理,讓各位先有概略的認識,再來提出許多「為什麼」的問題。我們了解了這些道理以後,就曉得人生「為什麼」的問題太大了。禪宗告訴我們不要這樣想,不要這樣去研究,人之所以不能了解宇宙和人生,只因為未能真正的了解自己。
其次,我們須要知道,聖人與凡夫有何不同?英雄與聖人又有何不同?英雄能夠征服天下,征服別人,換句話說,把自己的豪氣與煩惱,建築在天下人的痛苦和煩惱上;聖人不求征服世界,只求征服自己,他把天下人的煩惱與痛苦,挑在自己的肩膀和心坎上,這便是聖凡之別。但這與禪又有何關係呢?告訴諸位的答案是,禪宗要我們先征服了自己。征服自己與二十世紀的文明又有什麼關係?這個關係可真大了。剛才說過二十世紀的文明增加了人類精神上的煩惱與痛苦,我們為什麼有煩惱與痛苦呢?因為我們心裡有思想。然而我們的心在哪裡呢?如果答說「不知道」,那麼這個問題可嚴重了。
心事
什麼是我的心呢?古今中外文化,對於這個問題,歸納起來,有二種解釋。第一種認為心是沒有形相體段的,認為一切只是神經的反應,機械的作用。另一種便是現代學術中最新的嚐試,也就是精神與靈魂學的研究。假定靈魂學得到科學的證明,認為在物質以外,的確是有靈魂的,那麼全世界的文化不管是宗教或哲學,乃至科學,統統都要改觀,現在我們需要等待有這麼一個東西給我們一個證明。而禪宗認為心是什麼呢?活著的就是心,死掉了就是靈魂。我們今天生存在物質世界中的種種煩惱,是誰在煩惱呢?何以睡著時比較感受不到煩惱?因為睡時心減低作用。那麼平時我們煩惱與歡樂為何而來的呢?從思想來的,思想會不會自己作主呢?例如現在的人類,發明太空船登陸月球,太空船是從人的思想創造出來的,登陸月球也是人的思想所實現,思想的動力的來源從哪裡來的呢?自己有的嗎?他人給予的嗎?禪,就是用獨特的方法來研究這個「東西」。
現在再把這個「東西」作進一步的分析:關於人的精神內容暫可歸納為二部分:一部分是感覺,另一部份是知覺。感覺是心理上的反應,是機械的。各位坐在這裡,坐久了,就覺得椅子有點硬,這是感覺。而同時知道上面有一個人在如何如何的講話,這是知覺。現在請各位注意「自己」,不要注意我,禪就是要注意自己的「那個東西」,除了感覺與知覺這兩個「東西」以外,你還有一個「東西」,除了能夠知道自己以外,那個「能知道」自己在感覺,在知覺的那個「東西」,又是什麼東西呢?
諸位由小學到大學,知識隨著時間與教育的環境而增長。學問的領域擴充了,但是始終有一個不動的,也沒有長大的,它既沒有擴充,也沒有因為你教育受得高就長得特別的美,這個「東西」是個什麼「東西」呢?也就是你從小感覺到,肚子餓了要吃飯,冷了要穿衣,那個知道現在的我應該要怎麼樣的,就是這個「東西」。當然,現在我已經讀到大學了,現在我已經懂了很多了,但這是知識,你知道得多,知識也就進步得多,然而知識與這個「東西」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那個「能知之性」沒有動過。不但各位這個東西沒有動過,就是老年人也未曾動過,也未曾衰老,永遠是原樣的。
禪,基本上就是要我們找出那個「東西」,那個「東西」找到以後,才曉得我們所有的感覺與知覺,我們所有的喜悅與痛苦,不過如虛空中的點點浮雲。氣象變幻無常,但虛空不因今天下雨而有所失,也不因為明天放晴而有所得,現象雖有許多不同的變化,但虛空總是如如不動的。所以我們要了解人生有一個生命的真諦,這個東西是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永恆的存在。不因為你學禪而增加起來,也不因為不信仰、不學禪而減少,可是你需要找到遺失了的它。禪宗要講的,就是要找到這個「東西」,這是禪的中心。
本來面目
至於如何把它找到呢?現在我從道理上、學理上,告訴大家作進一步的認識。這個「東西」就是禪,也就是禪宗所標榜的東西,禪宗叫它做「本來面目」。「本來面目」找到了,禪宗就說這個人是大澈大悟了,你如悟到了,悟個什麼呢?古代的禪師曾有答案說:「原來鼻孔是朝下」。
當然,人的鼻孔本來就朝下,何稀奇之有?可是要知道世界上最淺近的問題,卻是最高深的學問。舉一則故事:唐代百丈禪師,某天率領弟子到野外種地,禪宗叢林有個規矩,要等到打板才回來吃飯。有一個參禪很用功的和尚,正在做工的時候,忽聽鼓響,就逕自走回來了,飯後百丈叫他來問:上午在山坡那邊作工的時候,你見個什麼道理,獨自回來?他說:「剛才肚餓,聽到鼓聲,回來吃飯。」這等於歸宗禪師座下,有一位智通和尚悟道的時候說:「師姑原是女人做。」這不是很可笑的話嗎?尼姑本來就是女人做的,和尚就是男人做的嘛!這有什麼稀奇呢?大家可要知道,天下事就是不稀奇裡面有最稀奇的道理。
現在世界上講禪,都喜歡講這些類似幽默的話,認為便是禪。拿它當幽默,當笑話,輕鬆地一笑,以為這「會心一笑」就是禪,不知道「師姑原是女人做」,那是影射的話,這是我們的本性本來就在這裡,本來就有的,不必去找它,我已經到達了那個境界,我已經找出生命的本來,原來如此,所以說出這樣的話。
再說禪宗另一個故事:有一位末山尼,是當時禪宗的大祖師,有一個和尚,名叫灌溪,他非常不服氣的說:「我非去勘驗她不可。」於是去到末山,知客見他又似掛褡又不似掛褡,就去報告末山尼。末山尼叫他問:是為遊山而來?或是為道而來?當然他答的是為道而來。於是末山尼便以升堂說法的姿態來接見他。灌溪和尚於是傲慢的問:「如何是末山?」末山尼答云:「不露頂。」這就是禪宗所講「本來面目」,也就是以遮止之語來影射本地風光。灌溪問起,什麼是末山的景物?末山尼所答覆的,景緻本來就這樣嘛;等於說:你悟道以後,不論行住坐臥等,你的境界是怎樣呢?這個用不著問的嘛,你也有,我也有。比如有人問夾山善會禪師如何是夾山境,夾山回說:「猿抱子歸青嶂裡,鳥銜花落碧巖前。」是非常的現成,但必有事焉!
灌溪和尚接著問:「如何是末山主?」這等於說:末山景緻雖然現成,你能夠做主,能夠把握否?這能做主,能把握的又是誰?末山尼悠然而對說:「非男女相」。這個主既非男,又非女,人的靈性,充沛乎天地之間,本無差別,男、女、老、幼只是形態上的不同,本性初無二致,肚子餓了照樣要吃,冷了照樣要穿,所以末山尼答以「非男女相」。灌溪和尚又緊接著問:「何不變去?」末山尼厲聲而答:「不是神,不是鬼,變個什麼?」灌溪和尚到此瞠然無對,這才真心拜伏,為她做了三年園頭。
靜坐與禪修
此外,禪的方法又是如何去挖?我們知道禪是離不開打坐的,可是一般人都以為打坐就是禪。有些人說他學過禪,實際只是說他打過坐。我常說,打坐如果是禪,那麼石獅子坐了十幾年,該有了禪吧?如果打坐才有禪,不打坐就沒有禪,那只是修腿,不是修禪。所以說打坐非禪。但是禪宗不離打坐是真的,打坐是訓練自己走向實驗的禪修,體驗自己如何明白自己的心理狀況,控制自己的心理活動,達到心性本來的方法而已。
禪的方法很多,科學有些基本原則,禪宗的基本原則是,第一步,要先認清自己心理的現況,不一定需要打坐,大家隨便在什麼狀態中,甚至坐在椅子上,也都可以體驗出來。這只須要把現在自己的思想集中起來,觀察自己在幹什麼。諸位如果照此作法,一定開始發現腦中有很多思想,不打坐還不曉得思想的雜亂,愈打坐則愈覺得雜亂,猶如一杯水,裡面有很多的塵垢,當它動的時候,並不能發現裡面的沉渣。但把這杯水放好,加上澄清劑,才發現沉渣很多,初步靜坐的道理也是如此。這些種種雜亂的感覺和思想,佛學名詞統統名之為妄想,也叫妄心。為什麼把這一種心理狀況叫做「妄」呢?我們現在已經快講完兩個鐘頭了,這兩個鐘頭的時間何所從去呢?過去了。我講了多少話,講過了,沒有了,你們聽過了,也沒有了。電燈剛剛亮的時候,第一剎那放光的閃光,已經消失了,電源不斷的增加,不斷的消耗,也不斷的看到了亮光。我們所聽的、講的、感受到的、思想的,都「過去」了,不能把握得住。我們的思想,可以想得很多,可是要它停留,卻停留不住,所以叫做妄心、妄想。妄者,虛妄不實,是靠不住的。佛學名詞叫它做幻,那是指它的不實在,靠不住的過去了。
三心不可得
諸位注意,當這一秒鐘──嘿,我手這麼一擺,這一秒鐘過去了,可是當這個剎那幻相(現象)存在的時候,不能說沒有,是有的,存在的,但是這個存在不是永恆的,它馬上過去了,故謂之幻,是妄想,是妄心。但我們能知道現在自己在講,自己在感覺,自己在煩惱、歡樂,那個能知之性並沒有動過。各位知道自己在這裡聽,聽些什麼?過去了,可是,那個能聽之性沒有變動。我們在靜的當中,慢慢抓住這一個心理狀況,對於感覺、知覺、虛妄不實的思想過去了,不去理它。但在靜坐的時候,我們往往在自我的心理上,犯了錯誤,本來很悠閒,因為要一心一意自覺在打坐,反而顯得很緊張了。愈用思想的時候,思想是愈把握不住的。所以要使你的心境永遠如「風來竹面,雁過長空」,虛空裡的飛鳥,永遠沒有留下鳥的痕跡,即使你要留,也永遠留不住牠,所以虛空永遠是空的。微風吹過了竹面,風過了竹子依舊,它也是留不住的。《金剛經》說:「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禪宗六祖因此而悟道,便有近於這個道理。
有人問:「為什麼六祖因此而悟道呢?」為什麼?因為他「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大家看了「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就說「要」作到無所住而生其心,這樣你就有所住了。六祖知道了,什麼都不留,自當悟道。《金剛經》中最重要的三句話:「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何謂過去心?這一句話過去了,就是過去心。何謂未來心?還沒有來的思想,還沒有來的感覺,就是未來心。何謂現在心?我們現在就是現在心,大家注意啊!一說「現在」……過去了,再說「現在」,亦過去了,說「未來」,也過去了,說「未來」馬上變成「現在」,「現在」即又早過去了。無論感覺、知覺,過去現在與未來,古今中外,凡一切心皆不可得,如果兩腿結跏趺,閉目垂簾,欲留心常住,強而行之,豈非「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能夠體味禪的基本修養,則生存在這一個物質文明鼎盛、精神苦悶的二十世紀裡,庶幾乎可以自我昇華,可以超脫,可以超越於痛苦、煩惱、憂鬱、不安時代的煉獄中,而自然漸漸地達於明月長空,光吞萬象之境。
二十世紀的文明與禪學
夾縫
二十世紀的文明,就我個人幾十年來接觸到的西方和東方的人士,各種年齡和不同階層的人,在他們的感慨談論中,使我的心情非常沉重。對於這個時代,我有一個名詞,叫它做「夾縫裡的時代」──是東西文化交流,也是舊文化與新文化交流夾縫中的時代,在「夾縫中」等待創造的時代。在這夾縫的時代中,所過夾縫的人生,當然有許多矛盾和痛苦。簡言之:在這二十世紀中的現代,從另一個角度看來,也是非常偉大的時代,人類由地面活動的原始農業社會,進到工商業的社會,再進入太空的時代。我們生為現代人,適逢其盛,...
推薦序
出版前言(導讀)
南師懷瑾先生一生講學著作不輟,所講內容貫通儒、釋、道三家,輔以深厚人生智慧及獨特歷史經驗,縱橫揮灑,留下的多是經典式的詮釋和警句名言。南師的講學紀錄及所著書稿,數十年來陸續由老古文化彙編成冊,而在諸如《論語別裁》《金剛經說甚麼》《我說參同契》等膾炙人口的長篇講記外,亦還有許多針對不同對象講述或撰寫的精采短篇文章,其中有些曾刊登於《十方雜誌》《知見雜誌》等刊物,但未曾選編成冊。
本書以「禪學、禪修、禪行」為題,編集南師自一九七○年至一九八五年赴美之前,曾於《十方雜誌》發表過的文章,共收錄有:
〈禪宗六祖與中國理學〉為南師親筆撰寫,以《六祖壇經》為本,由六祖惠能大師生平事跡說起,談及六祖學風特色及後續影響,再論北宋理學勃興之簡要背景,進而詳述佛儒心法異中有同、相互取汲之事實,定調了中華民族特有的淳厚人文精神,更勉勵讀者綜合二家所長,捨空疏迂闊之弊,以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二十世紀的文明與禪學〉為南師一九七○年於成功大學的講演紀錄,由「禪是什麼」開場,講入「何謂禪的中心」、「什麼是本來面目」等題,最後以《金剛經》所說「三心不可得」收尾,帶領聽眾體會禪的基本修養。在短短篇幅中,南師以深入淺出的口吻,精簡而又全面的為文明世紀中的禪學畫下了重點。
〈略講洞山禪〉〈寒假禪七散記〉〈孟夏小參報告節要〉〈寒夜小參〉等篇,為南師於一九八四至八五年前後,在東西精華協會禪學中心帶領出家在家大眾共修之講課及小參紀錄。南師或講解《傳燈錄》《指月錄》的古德行誼公案,或指導學生修習心地法門,或隨機提示弘法宣教的訣竅,或評點諸生於身心氣質變化的報告。面對有心禪修者,南師出入各宗,說法方便應機、不拘一格,卻又處處加以鉗錘棒喝,不時流露嚴師風範,惕勵學生加緊用功,更期許大家要有「良馬見鞭影而馳」的慧見,如此方可以學禪。
〈南師與美國禪師卡普樂首度對話錄〉〈南師與卡普樂談心〉兩篇,記錄了美國禪師卡普樂(Philip Kapleau)於一九八四年來臺拜訪南師的兩次深入對談。卡普樂為美國禪宗鉅子,曾在美國各地設立禪學中心,因有感於當時中國只餘禪宗之形,未見其神,便帶著兩位弟子專誠來到尚保存有中國固有文化的臺灣,尋覓禪宗的根。兩次對話中,卡普樂向南師請益禪宗心法及修證上各方面的問題,並交換對各地禪宗發展狀況的觀察與心得。
編輯室
出版前言(導讀)
南師懷瑾先生一生講學著作不輟,所講內容貫通儒、釋、道三家,輔以深厚人生智慧及獨特歷史經驗,縱橫揮灑,留下的多是經典式的詮釋和警句名言。南師的講學紀錄及所著書稿,數十年來陸續由老古文化彙編成冊,而在諸如《論語別裁》《金剛經說甚麼》《我說參同契》等膾炙人口的長篇講記外,亦還有許多針對不同對象講述或撰寫的精采短篇文章,其中有些曾刊登於《十方雜誌》《知見雜誌》等刊物,但未曾選編成冊。
本書以「禪學、禪修、禪行」為題,編集南師自一九七○年至一九八五年赴美之前,曾於《十方雜誌》發表過的文章...
目錄
出版前言1
禪宗六祖與中國理學1
前言1
六祖惠能大師事跡2
大師身世3
求法經過3
弘法前後7
寂滅情形11
六祖生平與禪宗幾則懸案13
六祖的開悟13
傳衣的疑案17
得法與出家18
避禍的因緣18
六祖的學風19
傳心的指授25
禪宗與理學27
北宋理學的勃興27
佛儒的心法31
佛儒的異同42
禪宗理學在中國文化的地位47
二十世紀的文明與禪學50
夾縫50
禪?53
兩種征服54
心事56
本來面目58
靜坐與禪修61
三心不可得62
略講洞山禪65
禪與禪史並重65
良馬見鞭影而馳66
臨濟與曹洞宗風的差異69
增即增減即減71
佛經白話如說書73
講法要講活人心75
先「過門」再「過節」77
六根並用隨緣定79
誰解無情說法?81
一切國土都在說法84
我永遠不會告訴你85
要絕無滲漏88
有疑參到底!90
眼處聞聲也大奇82
如何把握那個清淨的境界?94
你的給誰拿去了?96
祇這是!98
「這個」到哪兒去找?101
真不可思量啊!104
有疑才好106
發財不怕沒房子108
心外求法無了時110
觀心盡心放心──寒假禪七散記(一)114
莫以有得心企求無所得法115
當學生與兒子最好117
氣脈不是道118
新時代的禪宗法門119
「回也!交臂非故」122
妄想如何打掉?125
學問之道在求放心126
放下!趕快放下!128
善養平旦之氣130
不可為而為134
頂天立地大丈夫135
千古艱難唯一死136
信得過即佛136
耶穌在哭泣138
禪祕要法之一139
誌公禪師與十二時頌──寒假禪七散記(二)141
一首道偈三家精華141
狂機回機新機143
弄巧反成拙直心是道場145
釋迦真身何處尋146
吃飽了還端著飯碗的人147
未曾迷求何悟149
應用不離聲色中150
真正的出家人151
日以繼夜你拋掉了什麼、守住了什麼152
此岸即彼岸是名波羅密153
精進也會成懈怠155
生如寄死如歸156
天長地久難量渠157
十二面觀音的由來158
早知燈是火,飯熟已多時!159
小參心語──寒假禪七散記(三)162
靜坐不算學佛入定不是悟道162
規規矩矩學佛164
見地最為貴萬境莫執著166
從心地上起修168
解惑才能證真170
恭敬心在培養己德171
夢中也布施173
方便不能無慧175
生因識有滅從色除177
法法通心法心心合道心178
且說三際托空──寒假禪七散記(四)182
「三際托空」有何難?182
「吹湯見米」也不差184
軟修法門大有奧妙186
腦與第六意識186
是這個,不是那個188
大聲一呸!空了!189
這個放空法門191
太陽底下無祕密193
隨息法與三際托空──孟夏小參報告節要(一)195
「隨息法」的真意195
感應之道198
內守幽閒仍是痴202
心的用不用205
再談隨息法與三際托空──孟夏小參報告節要(二)209
易筋經與洗髓經209
非汝境界的「回籠覺」211
心火相煎念不住213
初修三際托空的步驟218
智者大師的證量223
眾生把大海中的一個小泡泡當成自己228
袁太老師的偈頌231
寒夜小參234
禪觀念佛觀疑情了萬情234
財色名食睡心印作何顏237
好為人師一大忌240
同參道友互相護持242
見地不外心地照應別人不多事端245
洞山禪的修法247
你們廚房有菩薩250
心窩下觀空夢裡知是夢252
為什麼這個東西作不了主?254
正念不隨心色轉257
腰包衲子與佛學大綱258
寒夜小參 續篇261
本是不二法門261
細昏沉也不可以264
小心落在「無事甲」266
學道須有擇法智268
「放任」「任運」天壤別271
觀音法門這麼修273
妄念的蹤影247
南師與美國禪師卡普樂首度對話錄276
卡普樂與南師談心294
出版前言1
禪宗六祖與中國理學1
前言1
六祖惠能大師事跡2
大師身世3
求法經過3
弘法前後7
寂滅情形11
六祖生平與禪宗幾則懸案13
六祖的開悟13
傳衣的疑案17
得法與出家18
避禍的因緣18
六祖的學風19
傳心的指授25
禪宗與理學27
北宋理學的勃興27
佛儒的心法31
佛儒的異同42
禪宗理學在中國文化的地位47
二十世紀的文明與禪學50
夾縫50
禪?53
兩種征服54
心事56
本來面目58
靜坐與禪修61
三心不可得62
略講洞山禪65
禪與禪史並重65
良馬見鞭影而馳66
臨濟與曹洞宗風的差異69
增即增減即減71
佛經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