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軒精選】系列
屋子,是一個小小的孩子就會有的意象,因為那是人類祖先遺存下的意象。
屋子就是家,屋子是人類最古老的記憶。
屋子的出現,是跟人類對家的認識聯繫在一起的。家就是庇護,就是溫暖,就是靈魂的安置之地,就是生命延續的根本理由。
文字構建的屋子,是我的庇護所——精神上的庇護所。
無論是幸福還是痛苦,我都需要文字,無論是抒發,還是安撫,文字永遠是我無法離開的。特別是當我在這個世界裡碰得頭破血流時,我就更需要它——由它建成的屋,我的家。雖有時簡直就是鎩羽而歸,但畢竟我有可歸的地方——文字屋。
多少年過去了,寫了不少文字,出了不少書,其實都是在建屋。這屋既是給我自己建的,也是——如果別人不介意、不嫌棄的話,也盡可以當成你自己的屋子。
我想,其他作家之所以親近文字,和我對文字的理解大概是一樣的。不一樣的是,我是一個在水邊長大的人,我的屋子是建在水邊上的。——作者 曹文軒
媽媽肚子裡的小寶寶快出生了,爸爸卻正在黑森林的另一頭工作,大荒必須去通知爸爸!可是一想到黑森林,大荒就全身發抖!看見媽媽虛弱的模樣,大荒決定鼓起勇氣,踏入幽暗深邃的黑森林……〈黑森林〉
聽老人們說,在雲霧彌漫的山巔裡有一座古堡,是古代戰爭用來瞭望和狙擊敵人的。但是,誰也沒有見過那座古堡。麻石和森仔決定踏上尋找古堡的旅程!當他們終於翻山越嶺,來到山巔,卻看到……〈雲霧中的古堡〉
秀秀來到了柳樹下,就立刻感覺到那股不可言喻的安全感。她想起她在樹下讀書的時光;傷心時,柳枝拂去她的淚水;想起她捍衛柳樹的生命……柳樹是她最好的朋友,而她如今即將遠去……〈樹精靈〉
小時候,總會對某次大人隨口說的故事,或是某個神祕的傳說信以為真,雖然慢慢長大後,我們將會發現那只不過是個故事罷了!可是小時候那種義無反顧、一頭熱的追尋,就如同充滿了奇幻風格的《黑森林》,發現我們對這個世界最初始的「熱情」!
作者簡介:
【青春文學教父】
曹文軒
一九五四年一月生於江蘇鹽城。現任中國作家協會全國委員會委員、北京作家協會副主席、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以及博士生導師。
曹文軒的文字清淺中帶有濃厚的情感,其文學作品在中國影響深遠,即便沒有刻意宣傳,仍然受到讀者的支持與喜愛,為中國再版次數最多的少兒文學作家,讀者年齡層廣及孩子、成人,並被譽為「青春文學教父」。
有人評價他的作品是「追隨永恆的力作」。他的作品已被翻譯為英、法、日、韓等語言出版,更曾獲得「國家圖書獎」、「宋慶齡文學獎金獎」、「冰心文學獎」、「金雞最佳編劇獎」、「中國電影華表獎」、德黑蘭國際電影節評審團特別大獎「金蝴蝶獎」、義大利第十三屆Giffoni電影節「銅獅獎」、中國金雞百花電影節「優秀學術論文獎」、北京市「文學藝術獎」,也曾獲得臺灣《中國時報》「年度十大優秀讀物獎」。
曹文軒另著有《草房子》、《山羊不吃天堂草》、《紅瓦房》、《青銅葵花》、《憂鬱的田園》等。
章節試閱
黑森林
荒原沉睡著。
媽媽輕輕呻吟著。
大荒側臥在床角,把耳朵貼在牆上,靜靜地聆聽著。
媽媽將給他生一個弟弟,還是一個妹妹呢?他既想要一個弟弟,又想要一個妹妹。弟弟也好、妹妹也好,他都要。荒原太大,荒原給他的是無盡的荒涼、寂寞和孤獨,他渴望有一個弟弟或一個妹妹。
茅屋聳立在這片荒原的最高處。它是荒原的一個奇蹟。因為,在肉眼所能看到的一個龐大的範圍內,就再也沒有另外一座茅屋了。
它傲然挺立著,在荒原特有的穹窿下,在荒原特有的風暴裡,在荒原特有的壯麗晨光和蒼茫暮靄中,它不知在這荒原上聳立了多少個年頭,用石頭壘成的青色圍牆,不少地方已經風化,覆蓋的茅草也不知了換了多少次,眼下,又已經薄薄的,但仍然還很結實地覆蓋著。
聽爸爸說,這座茅屋是爺爺的爺爺蓋的,現在,他的子孫已散落在這片漫無邊際的大荒原上的各個地方,凡在這片荒原上的人,都系出一個家族,荒原因為他們,才有了綠色和靈性。
茅屋又將給荒原帶來一個新的生命。
茅屋下方的斜坡上是一個大柵欄,但現在是空的——爸爸趕著他的馬群到遠方放牧去了,而那裡山洪暴發,把爸爸阻隔在山那邊,使他不能在媽媽生產前趕回這座茅屋。
大荒光著屁股從床上跳下來,從桌子上抱來那只粗陋的小木箱。那裡面藏著兩件很好的禮物,是大荒準備送給那個還未降生的弟弟或妹妹的。
一件是小風車,那是大荒花了三天工夫,自己用刀刻出來的,幾片螺旋槳式的葉片,被風一吹,就「呼呼」直轉。在幾片葉片的中心,大荒還用刀挖了一個眼兒,風吹進眼兒,就會發出悅耳的哨聲。
這件禮物當然是送給弟弟的,大荒不只一次幻想過:弟弟用小手舉著小風車,他背著弟弟在荒原上到處亂跑,風車快活地不停地在弟弟手中轉,「嚶嚶」地響著,弟弟也就快活地在他背上顛著屁股。
另一件是個布娃娃,當然是送妹妹的。女孩子什麼也不喜歡,就喜歡布娃娃。布娃娃是她們的命根兒,大荒比誰都清楚。他用媽媽給他買褂子的錢,連來帶去跑了一天,在三十里外的一家小商店買下了它。這是個洋娃娃,長著一頭金色鬈曲的頭髮,眼睛是藍的,藍得很好看。小妹妹能不喜歡這樣的娃娃嗎?她抱著這樣的娃娃睡覺,一定會睡得很香甜。
大荒打開箱蓋,看看風車,又看看布娃娃,他要做哥哥了,他覺得他真幸福。他坐著,就這樣把箱子抱在懷裡。
媽媽的呻吟聲一聲比一聲高,一聲比一聲尖利了。大荒感覺到媽媽在痛苦中,他放下木箱,跑到媽媽的房門口,用焦急、惶惑、茫然、不知所措又害羞的目光望著燈光下的媽媽。
爸爸當他的面說過,媽媽是這個荒原上所有女性裡邊最漂亮的。大荒信,因為他長這麼大,再沒有見過比媽媽更好看的女人。
他喜歡媽媽,當他還被媽媽抱在懷裡時,最喜歡做的一件事,就是用小手抓媽媽那頭柔軟漆黑的頭髮,把它們打開,弄亂,讓它們沸沸揚揚地散披在媽媽的肩上。媽媽重重打了他的手,他眼淚未乾,又繼續這麼做,還做得很認真,媽媽沒法兒,只好隨他去了。因此,媽媽的頭髮常是散著的,後來習慣了,也就不梳理它了,就讓它這樣一年四季散著。反正,在這荒原上也很難見到一個生人。
媽媽很溫柔,跟剽悍的爸爸正好是個對比。爸爸常放牧去,大荒是在媽媽的一片溫柔裡長大的。他習慣了媽媽的胳膊、媽媽身上散發出好聞的氣息,要不是爸爸把他趕開,他也許現在還和媽媽睡在一張床上。
媽媽在痛苦裡,但媽媽更好看。她的頭髮散亂在枕上,因為汗水的濡濕而格外的黑。她的臉色微微發紅,汗珠在她的額頭上和鼻尖上閃光。她的嘴角微微抽搐,卻絲毫不能使媽媽難看。
媽媽見到了大荒,微微笑了笑。
大荒在門檻上坐下,雙手抱著膝蓋,默默地望著媽媽。他覺得自己背負著重任。
一個新生命的誕生需要母親忍受巨大的痛苦。媽媽正在床上受罪,她被陣痛襲擊著,柔和端麗的面孔一陣陣抽搐、變形。汗水愈流愈猛了,順著耳根流下去,濕著枕頭;喘息聲也愈來愈急促,彷彿那個溫馨的嬰兒有無窮的力量,在她的腹中調皮地折騰著,想把媽媽徹底搞累。
大荒倒了一碗水,放了一勺又一勺糖,用雙手端給媽媽。媽媽用胳膊艱難地支撐起身體,感激地看了一眼大荒,一口氣將水喝了。喝得太猛,水從嘴角流了下來,媽媽朝大荒吃力地笑了笑。
大荒又坐回到門檻上默默守候著。
媽媽平靜了一陣,又陷入了痛苦。那個弟弟(或妹妹)彷彿在黑暗裡困得太久了,急切切地想來到陽光下,來到荒原上,來到大荒的眼前,可是大門卻還緊閉著,於是,他(她)就用全身的力氣撞擊著。
看得出媽媽是興奮的、激動的——她又將有一個孩子了!但這撞擊同時給她帶來了不可言說的痛苦。隨著他(她)撞擊的猛烈,媽媽的痛苦也在加劇。她的眼睛一會兒緊緊地閉著,一會兒慢慢地睜開,露出被疼痛的火焰燒得有點發紅的眼珠。她的手在床上不停地抓摸著,像一個被水淹沒的人,在胡亂地抓握什麼可以救生的物體。
大荒害怕了:「媽媽……」
媽媽側過臉來,望著他。
他的眼睛告訴媽媽:媽媽,我能為妳做些什麼呢?
因為爸爸不在,媽媽似乎也為承受這過於沉重的痛苦而感到氣虛。她望著瘦弱、平時因為她的嬌慣而顯得稚嫩的大荒,眼中閃過一絲疑慮。
大荒感覺到了,心裡有點難受,臉臊紅了。
媽媽闔上眼睛,她暫時因為思慮一個什麼重要問題而忘記了痛苦。她的雙臂自然地放在身體的兩側,但前額沁出的汗珠已聚集成黃豆粒大,她好像在為自己剛才向大荒閃過不信任的目光而感到不安和歉疚。
「大荒!」
「媽!」
媽媽睜開眼:「你認識去黑森林的路嗎?」
黑森林
荒原沉睡著。
媽媽輕輕呻吟著。
大荒側臥在床角,把耳朵貼在牆上,靜靜地聆聽著。
媽媽將給他生一個弟弟,還是一個妹妹呢?他既想要一個弟弟,又想要一個妹妹。弟弟也好、妹妹也好,他都要。荒原太大,荒原給他的是無盡的荒涼、寂寞和孤獨,他渴望有一個弟弟或一個妹妹。
茅屋聳立在這片荒原的最高處。它是荒原的一個奇蹟。因為,在肉眼所能看到的一個龐大的範圍內,就再也沒有另外一座茅屋了。
它傲然挺立著,在荒原特有的穹窿下,在荒原特有的風暴裡,在荒原特有的壯麗晨光和蒼茫暮靄中,它不知在這荒原上聳立了多少個年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