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本天地間之羈旅者,百代中之過客。
本來就沒有什麼地方可稱為真正的家鄉,尤其當一個人知曉了這命運,他便應該接受並且熱愛變動不居的生涯──那他才能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旅人。
對於這一層次的浪遊者,旅遊是不純粹的,他要的是生活本身,他要求生命就是一場完全的盛宴;觀光是不徹底的,他要的是體驗本身,他要求他生命所經歷過的每一個地方都有愛有恨、在他的靈魂深處留下印痕。
正如古人所謂「過處便有情」,愛上,便住下--倒過來講:要住下,怎能不愛上?
愛不止是一夜眼神的勾連、繁花之間的擦肩,愛一個人怎麼能不完全體驗他/她?同樣,在世間流變中,一個有情的旅者,若愛上了一個偶遇的地方,又怎捨得不去融入它的生活、成為它的一部分?--廖偉棠
作家 《我執》梁文道 作序推薦
作家 《我是許涼涼》李維菁.《單向街》房慧真.《愛。江湖》馬家輝.《時代的噪音》張鐵志
《少女維特》楊佳嫻.《尋常放蕩》歐陽應霽.《父後七日》劉梓潔 舉火推薦(依筆劃序)
梁文道:重點在於內心真相之漸次敞示;朝聖乃是種建立在肉身經行裡的靈魂旅程。
馬家輝:生活當如此,生命當如此,這或才算是,活過。 張鐵志:偉棠的文字迷人,但文字背後的精神氣質更是這個時代最稀薄的。 楊佳嫻:劫世大火中,唯有廖偉棠仍能在憤怒中保有抒情,在吶喊裡猶帶著徬徨與懷疑。 劉梓潔:偉棠的文字與攝影,始終如前方乍現的光影,鼓動著我上路。
這或是一本居住、造訪與告別之書,
也是詩人的浪遊劄記,
整本書諸篇作品串起來,
更是一首浪遊於生命和宇宙,自在不羈的永無完結之詩!
Wearing Flowers Wandering in the Night
在旅次宿寓中,不論長住、暫留或自我放逐,作家感受到生命經歷處情感流動的軌跡,以及過往記憶的線索,將時光作為隱身衫,也不斷尋訪、確認能教靈魂既安定又不能停止騷動茁長的心靈原鄉,將生活煉成藝術,也將藝術鑄成生活;透過文字與影像,展現並探索生活的無限可能性,偶也傷懷也悼念離開生活、詩、夢以及這個世界的多情「失散」友人們。
新世紀以來,作家的足跡跨越了仍因時間、語言、文化、膚色而顯得互相隔閡陌生的我們這世界許多角落:巴黎,愛丁堡,越南,哈爾濱,北京,那不勒斯,羅馬,巴賽隆納……帶領我們凝目於靈魂的蒼老沉靜,也驚豔於青春的氣盛深情。一次次旅程,也如盛裝或虔敬哀矜或疏放歡快地在最深的黑夜中行走,在死蔭之谷行走,宛似立志成為最早甦醒的光源之悲願,也是對於壟罩這時代的陰翳正好與藝術的美感互相映襯的體察與繫念。
作者簡介:
廖偉棠
一九七五年出生於廣東,後遷徙香港,並曾在北京生活五年,現暫居香港大嶼山島,四出遊歷。全職作家,兼職攝影師、攝影雜誌《CAN》主編、文學雜誌《今天》詩歌編輯。曾獲香港青年文學獎,香港中文文學獎;台灣的時報文學獎,聯合報文學獎,聯合文學小說新人獎;馬來西亞花蹤世界華文小說獎及創世紀詩獎。曾出版詩集《永夜》、《隨著魚們下沉》、《花園的角落,或角落的花園》、《手風琴裏的浪遊》、《波希米亞行路謠》、《苦天使》、《少年游》、《黑雨將至》,攝影及雜文集《波希米亞中國》(合著)、《我們從此撤離,只留下光》,攝影集《孤獨的中國》、《巴黎無題劇照》,小說集《十八條小巷的戰爭遊戲》等。二○○九年《和幽靈一起的香港漫遊》是廖偉棠最新的一本詩集,也是他第一本完全以香港為書寫對象的詩集。
作者序
「青春到處便為鄉」,友人阿鈍送給我的詩句,寫得真是驕傲、灑脫,有勇氣能把路過的地方當成家鄉去愛的人,便是有情人,便是精神青春者。這種青春的勇氣不可謂不大,因為你要去愛、去生活,便意味著你要認識和接受它的方方面面:那不止是華麗和享受的一面(這是觀光客可以輕易占有的),還包括它的瑣碎、複雜、苦澀。但是你要是用心品味的人,你必能在這苦中品出蜜來,而且,這是你自己獨特的體昧,和任何一本書上描述的都不同。
這句詩,阿鈍用來形容我,在他眼中,「浪遊者廖偉棠已經越島無數,讀萬卷書也行萬里路。」我卻把這句詩獻給我在不斷遷徙移動中遇到的無數同類。七十年代出生的人,註定是屬於遷徙的一代,在我們的成長過程中,中國對城鄉流動的限製放寬、大學逐漸擴招,年輕人借著升學、工作的名義在一個個城市之間流動,而對於其中我等「波希米亞人」來說,根本不需要藉口,我們是文化流浪漢,逐精神上的水草而居。最關鍵的是我們都有把異鄉作故鄉的精神,有此精神的人便能得到他所「過處」給他的報償,他和他生命中經過的地方不是馬和驛站的關係,而是戀人之間的關係。
人,本天地間之羈旅者,百代中之過客。本來就沒有什麼地方可稱為真正的家鄉,尤其當一個人知曉了這命運,他便應該接受並且熱愛變動不居的生涯──那他才能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旅人。對於這一層次的浪遊者,旅遊是不純粹的,他要的是生活本身,他要求生命就是一場完全的盛宴;觀光是不徹底的,他要的是體驗本身,他要求他生命所經歷過的每一個地方都有愛有恨、在他的靈魂深處留下印痕。正如古人所謂「過處便有情」,愛上,便住下──倒過來講:要住下,怎能不愛上?愛不止是一夜眼神的勾連、繁花之間的擦肩,愛一個人怎麼能不完全體驗他/她?同樣,在世間流變中,一個有情的旅者,若愛上了一個偶遇的地方,又怎捨得不去融入它的生活、成為它的一部分?
對於我(和我的大多數朋友),北京就是這樣一個地方。在我去北京居住之前,我已經在四個城市生活過:出生地粵西小城新興、少年移居珠海、求學地廣州、最後舉家移居香港,皆不出嶺南範圍。所以當一九九六年我第一次去北京時我就被鎮住了──或者說被她下了蠱。中國原來有這麼瘋狂灑脫的地方,而且吊詭的就在其偏偏又是歷史和政治的核心,我新認識的每個人都似乎在過著這樣一種生活:我原來只在《巴黎,一場流動的盛宴》、《流放者的歸來》、《伊甸園之門》的文字中想像過的生活,詩歌、搖滾、醉酒、愛情與決鬥,幾乎天天都在發生著。於是我日夜謀劃,年年去北京,二○○一年索性從香港搬到(美其名曰自我放逐)北京,一住就是五年。
關於香港,我曾經寫過這樣的句子:「在香港,一個異鄉權充了故鄉,最後仍是異鄉」。混雜的文化背景一度使我迷醉──他理應成為我血液中的一部分,但是還沒有,二十出頭的我年少氣盛,結果在遊戲規則過度完善的香港感到很不爽,這裡的藝術家、詩人們也太小心謹慎,許多只是把藝術視作上班之一種,而我渴望的是生活即藝術、藝術即生活。看來當時只有北京這道烈酒能滿足我的胃口。在北京的五年,是我把自己徹底拋給偶然生活的五年,最初我和當時北京殘餘的「地下」藝術家們一樣,憑著激情過活:詩歌、搖滾、醉酒、愛情與決鬥……一個新鮮的自我也如青草萌生、瘋長。北京成全了飄泊的人,同樣飄泊的人也成全了北京如今風塵浮浪的氣質,這裡的青春大多數是遠離故鄉尋找機遇的青春,急欲找到停泊之處,又急欲找到自由的出海口,因此北京的散聚來得特別快,因此陳昇那首歌只能唱給北京。
更好玩的是,以北京為基地,我可以四處出遊,五年裡我去西南三次、西北三次、東北七八次、中原與江南更是無數次,然後就去台灣、歐洲與美洲。最難忘的是二○○二年春在台灣的環島鐵路漫遊和二○○四年冬在巴黎的浪蕩。台灣也是一個彷彿和我血緣相近的地方,每年不去一兩次心裡就發癢,如果說北京呼應了我性格中瘋狂的一面,台北則和我骨子裡的寂寞相呼應,在台灣我與一種清麗的寂寞惺惺相惜──不足為外人道也。而巴黎,那曾經在我少年時的閱讀中臆想過無數次的波希米亞精神之都,仍然沒有在全球化衝擊中變得讓人失望,主要是冬天的刹那風刹那雨,彷彿把所有曾經在巴黎流浪過的偉大鬼魂都召喚了出來與我同遊,結果成就了我最憂鬱的一本書《巴黎無題劇照》。然後我又回到最現實、最粗糙的今日波希米亞精神之都北京。
北京的粗糙、混亂其實是她最動人的一面,然而她在奧運之路上漸漸把自己規整(無論是形象還是精神上),敷了許多化妝品,漸漸令我失望。可是「我來了,我看見了,我生活了」,君子行在,從心所欲──北京到底鼓勵這種「雪夜訪戴」的精神:「吾本乘興而行,盡興而返,何必見戴。」我輩新游牧民族亦如此,想去一個地方,連夜便去,這是自然;愛上一個地方,住它數年甚至一輩子,也是自然;若突然想離去了,便輕身獨然去,那更是自然。
先我離去的是詩人馬驊,他二○○三年赴雲南義教,從此隱身激流中不見。二○○五年,我北京的友人狀況大多如此:詩人高曉濤長駐西藏、畫家陸毅遠走印度、音樂家顏峻在甘南學習喉音,音樂家宋雨喆去了義大利,音樂家李鐵橋去了挪威……友人星散,而我說:「時光就是一襲隱身衫」。並且當時的中國正在「熱」起來,我寫道:「我的這個中國,即將賣做戲劇中那個中國」, 當我在北京漸漸找不到北京的時候,我已盡興,於是我又選擇了離去,回到漸漸冷下去的香港。
但是對於經歷過北京的我,香港又重新成為一個異鄉──如今異鄉正正成為故鄉的代名詞,他再也不是束縛我的地方,反而成為了我的一個新的「發射基地」。新的浪遊時代早已來臨,我和這些「失散」了的北京浪人們,總有將來不確定的某時、在不確定的某地相聚的一刻,生活正因未知而充滿可能。「青春到處便為鄉」,這既是一個贊許,也是一個要求,要求我們在尋找「生活的別處」的時候時刻保持青春的氣盛。
「青春到處便為鄉」,友人阿鈍送給我的詩句,寫得真是驕傲、灑脫,有勇氣能把路過的地方當成家鄉去愛的人,便是有情人,便是精神青春者。這種青春的勇氣不可謂不大,因為你要去愛、去生活,便意味著你要認識和接受它的方方面面:那不止是華麗和享受的一面(這是觀光客可以輕易占有的),還包括它的瑣碎、複雜、苦澀。但是你要是用心品味的人,你必能在這苦中品出蜜來,而且,這是你自己獨特的體昧,和任何一本書上描述的都不同。
這句詩,阿鈍用來形容我,在他眼中,「浪遊者廖偉棠已經越島無數,讀萬卷書也行萬里路。」我卻把這句...
目錄
序 何必見戴 梁文道 自序 青春到處便為鄉
【從巴黎到北京】
巴黎攝魂記/l'Aqueduc街十三號閣樓/拉卜楞聲色斷片/
愛丁堡,一場沒有結局的戲劇/達摩山下,寫給達摩流浪者們/
越南,隱祕與魔幻的旅程/在哈爾濱過年/占領孟克/
二道橋的一個下午/安靜地歌唱九十年代/
這一年春天的雷暴不會將我們輕輕放過--海子、駱一禾二十年祭/
北京,春天的醉歌行/憶路上人
【從那不勒斯到安達露西亞】
那不勒斯,一隻黑犬/羅馬的無題劇照/
光澤,無意慰人--追念策蘭與阿西西/他們談論東方時談論的是什麽/
巴賽隆納變形記/鞍囊裡還有青果--從哥爾多巴到塞維拉
跋 影的告別
序 何必見戴 梁文道 自序 青春到處便為鄉
【從巴黎到北京】
巴黎攝魂記/l'Aqueduc街十三號閣樓/拉卜楞聲色斷片/
愛丁堡,一場沒有結局的戲劇/達摩山下,寫給達摩流浪者們/
越南,隱祕與魔幻的旅程/在哈爾濱過年/占領孟克/
二道橋的一個下午/安靜地歌唱九十年代/
這一年春天的雷暴不會將我們輕輕放過--海子、駱一禾二十年祭/
北京,春天的醉歌行/憶路上人
【從那不勒斯到安達露西亞】
那不勒斯,一隻黑犬/羅馬的無題劇照/
光澤,無意慰人--追念策蘭與阿西西/他們談論東方時談論的是什麽/
巴賽隆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