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征服,也可以學習!
以歷史為底蘊的驚人之作,甫上市即橫掃多項文學大獎!
★羅傑斯作家信託小說獎
★大英國協作家獎決選
★加拿大文壇最高榮譽之季勒小說獎決選
★加拿大總督文學獎決選
★加拿大Amazon最佳首作小說獎決選
★國際IMPAC都柏林文學獎初選
★美國Amazon編輯選書
★加拿大Amazon平裝版、精裝版雙料冠軍
每次我講解地理時,亞歷山大總愛問東方是什麼樣子,我會耐心回答他的提問,告訴他我所讀到的關於埃及與波斯的一切。當我說有條河從巴納賽斯山上流下來,而在河對岸,就可以看到將全世界包圍的外海,他驚訝地睜大了雙眼。
「我要去那裡!」他說。
在離開故鄉二十五年後,亞里斯多德帶著妻子回到兒時成長之地馬其頓。原本只打算停留一、二個星期的他,卻在老友馬其頓國王腓力二世的商請下,放棄自己繼承柏拉圖學院領袖的理想,而把教育王儲亞歷山大作為畢生最大的挑戰……
亞里斯多德如何教導眼前這個天生慧黠敏感卻又殘酷得使人畏懼的十三歲男孩?他能讓這個桀驁不馴的少年走向所謂的「中庸之道」、減緩熾烈的征服欲望嗎?他們之間的關係將使彼此的人生走向何方?
作者藉由亞里斯多德本人樸素、率直而敏銳的聲音,重現他自己心中不停激辯的哲思、他與亞歷山大的師生情誼,以及馬其頓宮廷內的暗潮洶湧;讓古典時代的哲人與戰士、貴族與娼妓、王儲和奴隸的形貌,全都躍然紙上。
在里昂簡潔流暢的筆鋒與膽大心細的臆測之下,兩千多年的鴻溝瞬間消失,成就出一部貼近歷史證據、敘述動人的作品,讓人忍不住一頭栽進亞里斯多德最原始的心靈中……
作者簡介:
安娜貝爾.里昂 Annabel Lyon
生於1971年,加拿大名校西蒙菲莎大學哲學系畢,英屬哥倫比亞大學藝術創作碩士(MFA),並曾修習一年的法律課程。2000年發表第一部作品短篇小說集《氧氣》(Oxygen),就獲提名角逐加拿大作家協會舉辦的「達努塔.葛利文學獎」(Danuta Gleed Literary Award);第二部著作《給你最好的》(The Best Thing for You),則入圍「伊叟.威爾森小說獎」(Ethel Wilson Fiction Prize)以及「溫哥華好書獎」(City of Vancouver Book Award)。
《我的學生亞歷山大》是她醞釀八年之久的第一部長篇小說,卻立刻入圍多項文學獎,並贏得知名作家與評論家的大力讚賞,甚至被譽為名歷史小說家瑪麗.雷諾(Mary Renault)再世。里昂目前與丈夫和兩個孩子住在卑詩省新西敏市,除寫作外,也教授小說創作,並從事音樂、哲學及法律方面的研究。
部落格:www.anabellyon.blogspot.com
譯者簡介:
李淑珺
台大外文系畢,輔大翻譯研究所碩士,英國劍橋大學、蘇格蘭聖安德魯大學進修。曾任新聞翻譯,並於實踐大學教授翻譯。現為自由譯者,譯作橫跨心理學、文學、建築、歷史等範疇,包括《我心姊妹》、《心靈詭計》、《波特貝羅女巫》、《牛頓書信》、《躁鬱奇才》、《巫婆一定得死》、《非零年代》、《巧奪天工》、《生命的哲思》等二十多部作品。
各界推薦
媒體推薦:
【讀者好評】
《我的學生亞歷山大》不僅是部精彩絕倫、敘事優美的小說,更是一場深刻的探索,深究了從亞里斯多德以來,不斷使我們困擾迷惑的種種道德與哲學議題。──班克斯(Russell Banks)
原汁原味,光輝又血腥的古希臘人,在里昂語調精準、對亞里斯多德與亞歷山大大帝的頌歌中,躍然紙上。亞里斯多德在書中娓娓道來,當年輕的亞歷山大逐漸發現自己的權力與能力之際,他與亞歷山大的關係……亞歷山大也成為他在個人與事業層面,最具雄心的計畫。儘管里昂對於亞歷山大在心智與軍事上嶄露頭角的描述,真實性令人震撼,但她深入史上最偉大智者之一的心靈,令人信服地清晰描述他的思想與情感,其功力更是令人讚嘆不已。這扇進入古老世界的窗,絕對值得你打開窺探。──佛拉南根(Margaret Flanagan),美國圖書館協會《書目》(Booklist)
這本蘊藏野心而成就完美的作品,是我讀過最令人信服的歷史小說之一。里昂讓她的讀者渴望這奇異世界的一切細節,不論是關於家庭、醫學或軍事。她完全浸潤於當時的思想中,人物刻畫立體而真實,同時顧及角色的個別差異性,以及他們與我們之間的距離,這些都是知名歷史小說家瑪麗.雷諾(Mary Renault)作品的特色,我相信雷諾若仍在世,也會深深欣賞這部作品。里昂的判斷周全而真切,讀者從第一頁開始就會信任她的聲音。──《狼廳》作者曼特爾(Hilary Mantel)
里昂最大膽的躍進,在於她以罕見的純熟邏輯,仔細檢視了不常被細究的證據,而暗示這位分析與理智的大師可能受到躁鬱症所苦。這部小說一如令瑪麗.雷諾(Mary Renault)聲名大噪的古典歷史小說般可信且動人,讓我們忍不住想進一步認識里昂筆下那聰明絕頂又極度平凡的亞里斯多德。──《科克斯書評》(Kirkus Reviews)
在數學中,「黃金比例」(Golden Mean)指的是一串數字,其中每個新的數都是前兩個數的總和,而鸚鵡螺的貝殼螺旋角度就美妙地顯現出這個神奇的比例。安娜貝爾.里昂書名取自「黃金比例」的首部長篇小說《我的學生亞歷山大》,則描繪出逐漸開展而壯大的生命──兩個史上最知名的人物,亞歷山大大帝與他的導師亞里斯多德的人生。里昂用銳利的筆觸及引人深思的對話,呈現出理性又敏感的亞里斯多德,與迷人又危險的亞歷山大的對比,讓我們想到「黃金比例」的另一意義,也就是古典思惟中所稱的極端之間的平衡。在這個細緻而樸實的故事中,我們看到亞里斯多德的人生事件如何塑造出使他名留後世的理念,也看到這些理念如何更進一步形塑日後將「張開口吞下全世界」的馬其頓王子。里昂揭開布幕,顯露出煙霧瀰漫的小屋與王室的深宮內院如何塑造這兩位偉大人物的人生,讓我們瞥見他們相互的崇敬與智慧如何改變了人類文明。這是一部爐火純青的歷史小說。──狄斯帕特(Juliet Disparte),美國Amazon
一本令人興奮的小說,精彩又深刻。里昂簡潔流暢且令人信服的文字,讓我們一頭栽進亞里斯多德最原始的心靈中。唯有里昂的膽大心細,才可能想像並完成本書如此大膽的野心。充滿活力,猛烈驚人又如此真實。《我的學生亞歷山大》將過去帶到現在,有如神諭般的預見。──安迪考特(Marina Endicott)
我愛極了《我的學生亞歷山大》。里昂讓古老馬其頓的哲學家與戰士、藝術家與娼妓、王子與奴隸,全都活了過來,帶著活生生的熱度、機智與辛辣。這部小說的背景研究無可挑剔,敘述方式精彩絕倫,完全讓人心悅誠服。──《Oh, My God!阿波羅的倫敦愛情故事》作者菲莉普(Marie Phillips)
充滿智慧的《我的學生亞歷山大》帶來無限閱讀樂趣。如果卓越是我們的標準,那麼這本小說絕對超乎標準。──柏格(David Bergen)
在里昂的巧手中,兩千多年的鴻溝瞬間消失,亞里斯多德感覺就像隔壁鄰居一樣真實而易懂。經由這部充滿力量、流暢易讀的想像力之作,安娜貝爾.里昂證明了,從此不論她想去哪裡,都能隨心所欲。──史坦森(Fred Stenson)
安娜貝爾.里昂以這部聰慧、有充分史實佐證而且切合現代精神的小說,鮮活描繪出亞里斯多德,這位亞歷山大大帝的導師。──亞柏托德昆希(Luis Alberto de Cuenca),《ABC CULTURAL》
隱含些許幽默與反諷的時光錯置,里昂寫出了一本出人意表的原創性歷史小說。──阿亞拉–狄波(Ernesto Ayala-Dip),《EL CORREO》
這本著作的成就在於它的大膽與原創,使其名列感性歷史小說的新傳統中。──米莎里(Alicia Mishari),《QUE LEER》
媒體推薦:【讀者好評】
《我的學生亞歷山大》不僅是部精彩絕倫、敘事優美的小說,更是一場深刻的探索,深究了從亞里斯多德以來,不斷使我們困擾迷惑的種種道德與哲學議題。──班克斯(Russell Banks)
原汁原味,光輝又血腥的古希臘人,在里昂語調精準、對亞里斯多德與亞歷山大大帝的頌歌中,躍然紙上。亞里斯多德在書中娓娓道來,當年輕的亞歷山大逐漸發現自己的權力與能力之際,他與亞歷山大的關係……亞歷山大也成為他在個人與事業層面,最具雄心的計畫。儘管里昂對於亞歷山大在心智與軍事上嶄露頭角的描述,真實性令人震撼,但她深...
章節試閱
【摘文1】
儘管下著雨,泥濘深及腳踝,我們在經過城市邊緣時,還是引來了一群跟班,男男女女都從家裡出來盯著我們,孩子們跟在後面跑,拉扯滿載的馬車上覆蓋的獸皮,試圖拿走一些紀念品。他們對載著籠子的那輛馬車尤其感興趣──籠子裡是幾隻毛色骯髒的鳥跟小動物──他們撲向馬車,隨即又跑開,開心地尖叫著,搖著手,彷彿剛被動物咬了一口。他們大多是高大的孩子,身形強健。我的隨從徒勞無功地踢著一群小乞丐,防止他們靠近。我的外甥則親切地拉開他的口袋,證明他真的一貧如洗。蒙著面紗的碧西亞絲引來最多的注目。
到了皇宮,我的外甥跟警衛說明後,我們便被放行。大門在我們身後關上時,我們開始下馬。我注意到一個男孩──或許十三歲左右──在馬車間閒蕩。他的頭髮被雨淋溼成一片,臉色紅潤,眼睛跟小牛眼一樣大。
「走開,」我在那孩子試圖幫忙拿一個籠子時喊道,籠子裡裝的是一隻變色龍。那男孩驚訝地轉過頭來時,我稍微溫柔地說:「他會咬你。」
「我?」男孩微笑。
細看之下,那隻發出糞便味道的變色龍動作遲鈍,蒼白到危險的程度。我希望牠能活到我能準備好進行適當的解剖時。
「你看到牠的肋骨了嗎?」我對那男孩說。「牠們跟我們不同。牠們的肋骨一路延伸下來,在腹部連在一起,就跟魚一樣;腳的彎曲方向也跟人類相反。你看得到牠的腳趾嗎?牠有五隻腳趾,就跟你一樣,但是又有像猛禽一樣的爪子。牠在健康的時候還會變色。」
「我想看。」男孩說。
我們一起仔細看著這怪獸,那從不閉上的眼睛,跟像皮繩般捲起的尾巴。
「有時候牠會變成很深的顏色,幾乎跟鱷魚一樣,」我說。「有時候則像豹一樣有斑點。但是恐怕你今天是看不到了。牠快死了。」
男孩用眼睛掃視馬車。
「鳥。」他說。我點頭。
「他們也快死了嗎?」我點頭。
「那裡面是什麼?」男孩指著載滿大型雙耳細頸罐的馬車,罐子四周塞滿木材跟石頭,以保持它們直立。
「拿一支棍子給我。」又是那個驚訝的眼神。
「那邊。」我指著幾尺外的地面,然後刻意地轉過頭,撬開其中一只細頸罐的蓋子。我轉過身時,那男孩正伸出那支棍子。我接過來,將棍子伸進罐子裡,輕輕地戳了一、兩下。
「好臭。」那男孩說。確實,海水濃稠而腐臭的味道跟中庭裡的馬糞味混合在一起。我拉出棍子。一隻小螃蟹抓著棍子的尾端。
「不過是一隻螃蟹。」「你會游泳嗎?」我問。
男孩沒回答,於是我開始描述我以前常潛下去的潟湖,那亮閃閃的陽光,然後我縱身潛入。我解釋說,這隻螃蟹就是從那裡來的。我記起自己常跟漁夫一起去礁岩外,幫他們拉魚網,以便研究他們的漁獲。我也在那裡游泳,那裡的水比較深而冷,岩石間的水流像刻紋般流過,我不只一次被人救起,拖著丟回船上。回到岸上後,漁夫們會生火,祭拜神明,然後煮食賣不掉的漁獲。有一次我跟他們出海捕海豚。他們用獨木舟圍起一群海豚,用船槳拍打水面,弄出很大的聲響。這些海豚在試圖逃跑時就會擱淺。我會在獨木舟靠岸時跳出來,涉水走過淺灘,把其中一隻占為己有。漁夫們都不解我為何對內臟如此感興趣,因為不能吃的內臟對他們而言是廢物。他們好奇地觀看我的解剖圖,驚奇地指著鳥、老鼠、蛇,跟蜜蜂,並在認出一條魚時興奮歡呼。但就像日落時的橘色很快就會黯淡為藍色一般,在大多數人身上,驚異也很快就會轉變成驚恐。這個美麗的比喻可以貼切形容我許久前就學到的這難受的教訓。因此比較大張的圖──螃蟹、綿羊、山羊、鹿、狗、貓、小孩──我都留在家裡。
我可以想像我在雅典的同事們冰冷的不解。他們會說,科學是頭腦的工作,我卻浪費時間在游泳跟挖掘。
「到得到事實之前,我們不可能確定原因,」我說。「這是最重要的認知。我們必須觀察這個世界,你懂嗎?我們是經由許多事實而得到原則,不是反其道而行。」
「我想多知道一些事實,」那男孩說。
「章魚下的蛋跟毒蜘蛛一樣多。大腦裡沒有血液,血液是在身體其他部位,而且只會流在血管裡。小熊出生時並沒有關節,母熊會將牠們的四肢舔成形。有些昆蟲是由露水生成的,有些蠕蟲則會從糞肥中自然生成。你的腦袋裡有一條通道是從耳朵通到你嘴巴的上顎。此外,你的氣管通到你的嘴巴的地方,很接近鼻孔後端的開口,所以當你喝東西喝得太快時,飲料就會從你的鼻子跑出來。」
我眨了眨眼,這男孩頭一次露出淺淺的微笑。
「我覺得你知道得比我的老師還多。」這孩子停下來,彷彿在等我回應這個重要的評語。
「可能吧,」我說。
「我的老師是里奧尼達(Leonidas of Epirus,亞歷山大小時候的老師之一)。」
我聳了聳肩,彷彿這個名字對我沒有任何意義。我等著他再開口、再主動幫忙或礙手礙腳,但他卻一溜煙地衝回宮殿裡,只是個衝進屋裡躲雨的男孩。
【摘文2】
我上次來這裡已經是很久以前了。獅子張大的紅色嘴巴現在變成粉紅色;獵人驚恐的蔚藍色眼珠已褪成鳥蛋的淡藍色。我想著這些顏色不知道都到哪裡去了,是不是被幾千雙鞋子的鞋底掃走,擦到王國的各處。一名警衛幫我拉起一張帘子。
「你這個衣冠楚楚的混蛋,」國王說。「你在東方待太久了。看看你。」
我們互相擁抱。小時候我們曾玩在一起,那時腓利的父親是國王,我的父親則是國王的御醫。我比較高,但腓利比較粗獷,現在仍是如此。我察覺到自己為這次晉見換上的精緻輕盈的服裝,察覺到我時髦的剪短的髮型,跟我被戒指稍微分開的手指。腓利的鬍子粗糙、指甲骯髒、穿著粗布衣服。他看起來就像真實的他:一名戰士,對華麗的大理石宮殿感到厭倦。
「你的眼睛。」
他吼了一聲,大笑,然後讓我細看穿過他左眼眉毛的一條小疤痕,永遠闔上的眼皮。我們現在就像我們的父親了。
「一支箭,」腓利說,「跟被蜜蜂叮到一樣。」
周圍的朝臣大笑。他們應該是野蠻人,但我只看到跟我同樣身高與體型的男人。矮小的腓利則是一個異數。他現在留著短短的鬍子,不過跟我記憶中一樣嘴唇肥厚,額頭寬闊,鼻子跟雙頰泛著喝過酒的潮紅。一個和善的混蛋,直接從男孩變成了中年人。
我在對碧西亞絲的描述中,只講到腓利入侵色雷斯為止。事實上他之後接著進入哈爾西迪西半島(Chalcidice),我自己的家鄉,如三指拳頭深入愛琴海中的一片土地。最早遭殃的一個地方就是我出生的村莊。我們的車隊在三天前經過那裡,為此繞了很遠的路,但是我很需要親眼看看那裡。小小的斯塔基爾(Stageira),橫跨在面海的兩座山丘之間。西邊的城牆已成斷壁殘垣,瞭望塔也是。現在屬於我的,我父親的房子,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花園的花草都被連根拔起,但樹木似乎都還好。海岸邊的漁船也被燒毀了。街道的鋪石都被挖起,而這裡的居民,我從小認識的男男女女,都分散到各地。村子被毀已經是五年前的事了。我是在離開雅典跟學園,準備前往赫密厄斯的宮廷前,頭一次聽到這個消息,但是直到現在我才能真正面對。野草的綠色絲帶爬滿門前台階,鳥兒在空蕩的房間裡築巢,空氣中沒有屍體的味道。唯一的聲音:海跟海鷗,海跟海鷗。
「旅途還愉快?」腓利問道。
馬其頓人以對國王說話肆無忌憚為傲。我提醒自己,我們小時候曾玩在一起。深吸一口氣。我對他說:不,旅途並不愉快。看到我父親的宅院被蹂躪並不愉快;想到我童年認識的人四散各地並不愉快;知道我最早的童年記憶被他士兵的尿液玷污並不愉快。「很糟的策略,」我說。「摧毀你自己的家鄉,恫嚇你自己的同胞?」
他沒有微笑,但也沒有憤怒。「我不得不,」他說。「哈爾西迪西聯盟應該已經有雅典在背後撐腰,或者如果我再等久一點,也肯定會如此。那裡很富裕,有堅強的堡壘,會是攻擊培拉的最佳跳板。我一定得關上那扇門。你會說我們現在跟雅典和平相處了。我們確實一起組成安菲托尼克聯盟(Amphictyonic League),是堅強的盟友。相信我,我也希望這樣。我也希望相信他們不會就在此時此刻,正在結盟對抗我。我也希望他們可以了解自己該死的本分。我們都是講理的人,那麼理論上來說,他們會再統治世界嗎?他們真的曾經統治過嗎?他們在什麼地方還藏著另一個培里克里斯(Pericles,希臘雅典的將軍及政治家,曾為雅典帶來盛世)嗎?他們還能夠戰勝波斯嗎?理論上來說?」
啊,我最喜歡的字眼之一。「理論上來說,不可能。」
「說到波斯,你有東西要給我吧?」
赫密厄斯的提議。我將它交給腓利,他接著拿給副官,而副官則放到一旁去。
「波斯,」腓利說。「如果這裡能和平寧靜一點,沒有後顧之憂,我就能拿下波斯。」
這讓我很驚訝;我驚訝的不是他的野心,而是他的自信。「你有海軍?」在我小時候,馬其頓只有二十艘戰船,而雅典有三百五十艘。
「雅典有我要的海軍。」
「啊。」
「你也不可能比我更貼心,」腓利說。「誰也不會比我更貼心,更妥協,更體諒。我每次都輕鬆放過他們,釋放戰俘,歸還領土。狄摩西尼斯(Demosthenes)應該對此發表一兩篇演說才對。」
狄摩西尼斯,雅典的演說家,他經常在雅典的議會發表反對腓利的惡毒而咆哮的演講。我在當學生時,在市場見過他一次。他那時正在買酒,跟人聊天。
「你對他有什看法?」腓利問。
「膽汁過多,暴躁易怒,」我診斷道。「少喝酒,多喝牛奶,多吃乳酪。避免壓力大的情境。避免太熱的天氣。每口食物都要細嚼慢嚥。不要參加公眾活動。在額頭放一條清涼的毛巾。」
腓利沒有笑。他的頭歪到一邊,看著我,在決定什麼。這讓人很不安。
「軍隊要出發?」我說。「我們在抵達時看到他們在準備。又是底薩利嗎?」
「又是底薩利,然後又是色雷斯。」然後他很突然地說:「你帶了家人?」
「我太太跟我外甥。」
「身體都好?」
我客套地謝謝他的關心,並回答了問題。腓利開始說起他的兒子們。其中一個很優秀,很機靈,是個天才,明日之星。但另一個──
「對了,對了,」腓利說。「你一定得幫我看看那個大兒子。」
我點頭。
「看看你,」腓利重複,這次顯得真的很困惑。「你穿得像個女人似的。」
「我離開了很久。」
「應該有二十年。」
「二十五年。我在十七歲時離開的。」
「你這混帳,」他又說了一次。「你之後要去哪裡?」
「雅典,去教書。我知道,我知道。但學院還是統治著一些渺小的世界,例如倫理學、形上學、天文學。做我這種工作,如果想留下痕跡,就得去最優秀的頭腦聚集的地方。」
他站起來,他的朝臣們圍著他。「在我離開前,我們一起去打獵吧。」
「那將是我的榮幸。」
「還有,你得去看看我兒子,」他再度說。「看看你能不能妙手回春。」
【摘文3】
隔天早上我再度去阿西德斯的房間看他。他臉上佈滿淚痕,還有乾掉的鼻涕。他的保姆在一扇窗戶旁凝望著外頭,假裝沒聽到我進來。那男孩在看到我時露出微笑,甜美而脆弱。我向他道早安,而他說:「呃。」
「有進步嗎?」我問保姆。
「在一天之內?」
我自己拿起掛在一張椅子椅背上的外套,披在那男孩的肩上。「你的鞋子呢?」
那保姆現在看著我們了。他是個拘謹的小混帳,看到他可以介入的時機。
「他不能走太遠,」他說。「他沒有冬天的鞋子,只有涼鞋。其實他從來不到戶外去。」
「那我們就得借你的鞋子了,」我對他說。
他挑起眉毛。「那我要穿什麼?」
「你可以穿阿西德斯的涼鞋,反正你又不來。」
「我有責任陪他去任何地方。」
我無法分辨他是對我生氣,還是害怕被抓到擅離職守。他瞄了阿西德斯一眼,習慣性地伸手去撥開男孩臉上的頭髮。阿西德斯在他的碰觸下畏縮了一下。所以他們今天早上是這樣過的。
「把你該死的鞋子給我,」我說。
阿西德斯想在我們走路時牽我的手。「不,阿西德斯,」我對他說。「小孩子才牽手。男人都自己走路,懂嗎?」
他哭了一下,但是一看到我要帶他去哪裡,就停了下來。他含糊地說了什麼,我沒聽懂。
「沒錯,」我說。「我們要去城裡散步,好嗎?」
他笑著,對著每樣東西指指點點:士兵、城牆、天空中的灰色漩渦。士兵們饒富興味地看著,但沒有人阻止我們。我不曉得他多常離開房間,也不曉得他們是否知道他是誰。
「你最喜歡去哪裡?」
他聽不懂。但是當他看到一匹馬,一匹被人領著穿過大門的種馬時,便鼓起掌來,又唧唧咕咕地說了什麼。
「馬?你喜歡馬?」
我瞥見了城門外,城裡的一角──人群、馬匹,還有讓我外甥如此厭惡的巨大房屋──頓時我發現我的心還沒有準備好迎接這一切,所以我很樂意地帶領他走回馬廄。我在一長排的隔欄中找到了我們的馬匹,圖克、焦油、淑女、寶石,跟其他馬匹。阿西德斯興奮地不能自己,而當他撞到我時,那味道讓我懷疑他是否尿了出來。其他馬匹都側面對著我們,只有高大黝黑的焦油對我們很感興趣,在認出我時抬起頭來,並溜達過來討好我。我教阿西德斯怎麼張開手,餵馬吃紅蘿蔔,但是當馬碰到他時,他身子一縮,抽回了手。我握住他的手,引導他回來,去撫摸焦油額頭上的豔紅鬃毛。他想用手背摸,於是我仔細看,發現他的掌心有許多裂開的傷口,某種疹子。我得幫他找一種藥膏。
「你會騎馬嗎?」我問他。
「不會,先生,」有人喊道。是一個正在清理稻草中馬糞的馬夫。「另一個人有時候會帶他來這裡,讓他坐在角落。他會那樣安靜地坐上好幾個小時。不過他沒有騎馬需要的平衡感。他可不需要再摔下來撞到頭,是吧?」
我把焦油帶到院子裡,裝好馬鞍。又開始下雨了。我讓阿西德斯的腳踩在我圍成杯狀的雙手上,然後他就卡住了。我試著幫他撐一下,但是他太虛弱,無法把自己舉到馬背上。他一隻腳稍微跳了一下,另一隻腳則翹在空中,讓我清楚地看到他溼掉的胯下。
「用這個,」那個馬夫說,他滾過來一個水桶,讓那男孩站在上面。
我們兩個一起幫忙他站到馬匹旁邊,然後說服他把一隻腳跨過馬的背。
「現在你要抱住牠,」那馬夫說,一邊身體前傾,兩隻手臂環抱住想像中的座騎。阿西德斯迫不及待地倒在焦油的背上,牢牢抱住牠。我試著要他直起身子,但是那馬夫說:「不,不,讓馬走一下,也讓他習慣馬的動作。」
我領著焦油慢慢地繞著院子走,阿西德斯則整個人趴在馬背上,臉埋在馬鬃裡。那馬夫在一旁看著。
「牠是不是一匹好馬?」他對阿西德斯喊道。
那男孩微笑起來,眼睛仍閉著。他正沈浸在幸福中。
「你看看,」那馬夫說。「這腦筋不靈光的私生子。他尿在自己身上嗎?」
我點頭。
「好了,回來吧。」他領著焦油回到水桶旁,幫阿西德斯下來。我本來以為這孩子會抗拒,但是他似乎驚訝不管到別人叫他做什麼,他都會乖乖順從。
「你以後還想來嗎?」我問他。「或許學會像男人一樣騎馬?」他拍手。「怎麼樣才不會太麻煩你?」我問那馬夫。
他手一揮不理會這個問題。他黑色的眼睛明亮而好奇,評估著,一會看著焦油,一會看著阿西德斯。「我不認識你,」他說,但沒有正面看著我。他愛憐地拍拍焦油的頸子。
「我是王子的醫生。」我把一隻手放在阿西德斯肩上。「也是他的老師。只有幾天。」
那馬夫笑起來,但是不至於笑到我會因此討厭他。
【摘文4】
我本來是要當腓利的賓客,一起觀賞表演,但是卡羅盧斯問我能否跟他一起站在後台,拿著他那一份腳本,幫忙準備道具,以及當一股穩定的力量。「穩定他們,不是我,」他說。「他們現在已經習慣有你在。你說,為什麼連爛演員都會這麼緊張?」我張嘴想回答,但他說:「拜託你閉嘴!那只是修辭的反問。你真的很愛說話。吶,拿著這個。」
那是彭休斯的頭顱,後來做的第二顆頭,因為那個男孩拿了第一顆頭離開之後並沒有回來。至少這顆綁得比較紮實,應該不會散開,但是那臉孔還是一樣粗糙:瞪得大大的眼睛、一個三分之二的三角形當作鼻子、紅色的嘴巴,還有喉嚨上一道紅色的傷痕。
「還有這些。」卡羅盧斯遞給我幾根纏繞著長春藤的棍子。他自己穿著彭休斯的袍子,因為那個演員就跟那個男孩一樣消失了,似乎沒有人知道他發生了什麼事。我想,卡羅盧斯真正希望我做的事是在他在舞台上時,負責催促演員上場。反正腓利其實都忙著招待他最新的賓客,奧林匹亞絲的弟弟,亞歷山卓(Alexandros)。他在培拉待了好幾年,受國王的監護,而腓利一直在等他成年。現在腓利剛讓他成為莫洛索斯(Molossos)的國王,而這是他離開他所稱的家鄉這麼久以來,第一次正式返鄉探訪。他跟他妹妹一樣膚色較深──紅潤的臉色、紅棕的膚色、黑色的眼睛──而且腓利喜歡他。
我可以從布幕後看到他們持續喝著酒,頭靠在一起講話,經常大笑起來。我懷疑他們會有多注意這齣戲。
我把那顆頭顱塞到腋下,站著準備好,在吟唱隊一一列隊走過時,把棍子遞給他們。我的手掌心因興奮而流汗;我一整天都覺得頭昏目眩。我很愛這個有利的位置,可以從背後看到一齣戲,看到裡頭包含的一切。我熱愛進入任何事的裡面、側面、後面,看到平常所看不見的。
「準備。」卡羅盧斯舉起一隻手,然後放下。音樂響起。
我不確定那個男孩是什麼時候溜到我身邊的。我看過去,他就在那裡了,盯著舞台,跟我一樣心醉神迷。他注意到我腋下頭顱的移動,看著我,然後我們都笑了。這是真的。他拿走了那顆頭顱,幫我的忙,於是我點頭,像在說,我會告訴你什麼時候該把頭顱給演員。
「看,她來了,」扮演吟唱隊的演員們一致地說。「安格芙,他的母親,跑回家來了。她的眼睛!看她的眼睛!瞪得多大。她被附身了。帶她到我們中間,她身體裡充滿了神和祂的狂喜。」
我點頭。那男孩遂把頭交給扮演安格芙的演員,演員便抓著頭衝上舞台。然後,有一刻,一片寂靜。一陣結巴。站在我旁邊的卡羅盧斯突然從腳本中抬起頭,低聲說:「東方的女人們。」
我看著那男孩。他把玩著從我這裡拿走的那顆破布做的頭,丟到空中,接住,然後刻意看著舞台。
「東方的女人們,」卡羅盧斯稍微大聲一點。
「東方的女人們──戴神的女信徒們,」安格芙說。
我記得演彭休斯的那個演員有筆直的頭髮但捲曲的鬍子,左眼下方還有一顆痣。我記得是因為,我此刻正看著他的頭,被懷抱在扮演安格芙的那個演員懷裡。
「你認得我們嗎?」其中一個吟唱演員說。其他人盯著那顆頭,都忘記要說話。「你知道你是誰嗎?知道我們真正的本性?」
「看。這是一隻小獅子。我抓到的。我用網子抓到的。看,」安格芙說。他的聲音變得尖銳,他的眼神空洞無神。他被震驚籠罩。
在觀眾當中,腓利已經停止跟他的賓客講話。他挑起眉毛,看著舞台。現在他感興趣了。
演出之後,卡羅盧斯止不住地搖頭。「這是我這悲慘該死的一輩子裡,看過該死的最棒的演出。」
那顆頭已經不在;他已經叫管道具的人用那男孩帶頭顱來的布,再把頭包起來,然後不知丟到哪裡去了。
「我燒灼了傷口,就像你說的,」那男孩告訴我。「真的有用。」
「該死的猴崽子。」卡羅盧斯說。
「我想他們如果事前知道,可能會不願意這麼做,」那男孩說。「我一直在想你之前說的,東西應該看起來夠真,還有你總是抱怨他們是很差勁的演員。於是我想,如果他們根本不用演戲呢?如果他們只要是自己本來的樣子就好呢?」
演員們早就都離開了。後台瀰漫著尿跟嘔吐物的味道:憐憫與恐懼。那些戲服,卡羅盧斯可有得洗了。
「他昨晚死的,」男孩繼續說。「我就跟你們說他生病了吧。我認為凡事發生都是有原因的,是吧?」他第一次顯得──不是懷疑,或許是不耐煩。「怎麼樣?」他一會兒看著卡羅盧斯,一會兒看著我,來回輪流。「你們知道這樣很完美。不是嗎?」
【摘文5】
現在我更仔細地觀察亞歷山大。腓利即將出發去底薩利的前夕,某一個夏日黎明,我們騎馬去打獵。我騎著緩慢而可靠的焦油,穿著次好的衣服,沒帶武器地出現。腓利、他的大批隨從,與穿著紫色斗篷的陪同爵士們,則穿著全套的戰袍。狗兒在他們座騎下的地面團團轉。他們建議我應該在腰上穿一件吊帶圍裙,跟從來沒打獵過的男孩一樣。在這些羞辱過後,他們交給我一支多餘的矛跟盾,然後就不理會我,讓我自己盡可能跟上了。我們騎馬到皇家公園去,並在這裡用一隻尖叫噴氣的小豬獻祭,開始這一天的歡慶。這一整天的炫耀誇示與繁文縟節,在我眼中只留下一連串凍結的影像,彷彿一串的銅板被敲打再敲打,在太陽下閃著眩目的光。我看到腓利戴著頭盔的側面。一隻狗在他主人解開繩子時興奮揚起上半身,只用後腳站著。一支矛架在肩膀上。一頭野豬衝過一片空地。亞歷山大跨下馬,抽出刀子。那頭野豬甩掉在牠身側刺得太淺的一把矛,踢中一隻狗的頭顱,再度往前衝。那條狗,一條腿癱瘓了。那條狗,死了。一只酒囊在人群中傳遞。亞歷山大找尋他的座騎。
腓利開始逗他,問他敢不敢騎一匹容易受驚的馬。那匹馬被叫做「牛頭」,因為牠的前額有一塊白色。這孩子把馬的頭轉向太陽,讓牠眩目看不清楚,就輕鬆地騎了上去。喝醉的腓利說了什麼諷刺的話。那孩子騎在戰馬背上,往下看著他父親,彷彿他父親全身塗滿了穢物。那是我放在口袋中最久的一枚銅板,是我會一再用拇指摩擦,擔憂不已的影像。
我可以幫他,就像他的大哥一樣。我可以把盤子裝滿,吃下去。我可以留下來。
【摘文1】
儘管下著雨,泥濘深及腳踝,我們在經過城市邊緣時,還是引來了一群跟班,男男女女都從家裡出來盯著我們,孩子們跟在後面跑,拉扯滿載的馬車上覆蓋的獸皮,試圖拿走一些紀念品。他們對載著籠子的那輛馬車尤其感興趣──籠子裡是幾隻毛色骯髒的鳥跟小動物──他們撲向馬車,隨即又跑開,開心地尖叫著,搖著手,彷彿剛被動物咬了一口。他們大多是高大的孩子,身形強健。我的隨從徒勞無功地踢著一群小乞丐,防止他們靠近。我的外甥則親切地拉開他的口袋,證明他真的一貧如洗。蒙著面紗的碧西亞絲引來最多的注目。
到了皇宮,我的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