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到比武現場,我四下張望著。不知道蘇南和秦浪在懸崖邊幹什麼,都這麼久了,怎麼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我站在人群的最外面,什麼也看不見,就聽好多人在抱怨「怎麼還不打」、「到底打不打啊」……
我不由得鄙視了一番。這些人懂什麼啊?師父說過,高手過招比的是內力和耐力,若一開始就抽劍拼得你死我活的,那叫打架,不是比武!照這麼看來,蘇南和秦浪應該都屬於「高手」這一級別。但願蘇南不要給我丟臉,畢竟丟臉不要緊,但我可是押了一兩銀子的呢!
「開打了、開打了!終於開打了!」不知哪個前世沒見過打架的人大聲吼了一句,聲音格外嘹亮。
人又開始湧動起來,熙熙攘攘地往前面擠去。
我眼睛都快眨破了,可是連兩人的影子都沒看見,只得隨著人流往前面走。這時,我忽然感覺到腳下踩到了什麼,低頭一看,真是不得了,竟然是一個被踩得鼻青臉腫的男人!
這這這……
我尚且處在清醒和昏厥的邊緣,樓暄的臉卻突然在這時晃到我的面前,嚇了我一跳,於是我脫口說道:「人嚇人嚇死人,你太不厚道了!」
樓暄不以為意,笑嘻嘻地說:「娘子,想看比武嗎?」
眼前的人真的是樓暄嗎?怎麼跟京城碰見時的冷冰冰樣子截然不同了?他是受了什麼刺激轉性了,還是被石頭砸到腦袋,導致神志不清?
「想看比武嗎?」他又重複了一遍。
我意志很不堅定,心一橫、牙一咬,點頭道:「想!」
聲音尚在耳畔,我的身子卻一輕,就這麼不明不白地飛了起來。好半天我才意識到,我正在半空中。我被樓暄打橫抱起,跟他一起在空中「飛」著,一陣風吹到我的臉上,讓人感覺涼嗖嗖的。
「幹嘛幹嘛幹嘛……你想幹嘛……我是不會把銀票給你的……你……你想都別想!」我吞吞吐吐,一句話說完,樓暄卻又已經把我放到了地上。
腳尖能碰到地面的感覺真好。我胸口悶悶的,緩了一口氣,抬眼瞪著樓暄。
「怎麼樣?這裡看得夠清楚吧?」
被他這麼一問,我總算是清醒過來了。我們正在山頂上,懸崖邊的景色一覽無遺。只見蘇南白衣飄飄,劍光閃閃,好不瀟灑;再看秦浪,他一身黑衣,簡直像隻烏鴉。嘖嘖!他怎麼能跟我英俊瀟灑、氣質不凡的七哥比?不過,他好像對黑色特別鍾愛,我見過他總共也就那麼幾次,每次他都一身黑,再配上那張千年不變的寒冰臉,真是冷得嚇人。
從山頂往下眺望,一黑一白兩道身影晃來晃去,要是在晚上,我肯定會以為是地獄裡的黑白無常在起內訌。
「妳希望誰贏?」樓暄問我。
我想都沒想,回答:「蘇南。」
「為什麼?」
「錢。」
真佩服我自己,這話回答得多順暢,多言簡意賅!
他們打得越來越激烈,難捨難分,我的心則怦怦直跳,好激動啊!可是激動著,怎麼我的心口越來越難受了?不會是……
我雙手摀住胸口,死死咬住嘴唇,眉頭緊鎖。
樓暄見我這樣,忙說:「我不搶妳的錢,放心、放心。」
放什麼心啊?我都快死了!我很想這麼回他一句,可是現在我連呼吸都覺得困難,更別提說話了。我的心口很疼,如千萬把尖刀利刃在同時絞著。
樓暄這才發覺我不對勁,急忙扶住我,「妳怎麼了?」
這個時候我應該恨他的,是他搶走了我的救命藥,而且說不定他早就把它埋到土裡去了。我狠狠瞪他,可是正被痛苦折磨著的我,根本就發揮不出真正的「狠」勁來。看他的反應,我猜想著自己認為兇狠的眼神,在他看來大概與撒嬌無異。
他二話不說,伸手點了我的幾處大穴,然後將我打橫抱了起來,縱身一躍,向山下「飛」去。
我腦子昏昏沉沉的,只聽到風在我耳邊呼呼吹,眼前則是樓暄稜角分明的臉。怎麼說我也算是在男人堆裡混大的,家裡哥哥多,蜀山師兄多,可是這麼近距離看一個男人,那還是頭一次!樓暄長得真好看,那張臉天生就是用來招蜂引蝶、拈花惹草、禍國殃民的,若他要是個女人,肯定是新一代的禍水!
風灌進我的衣領,很冷。我的身子也是冰冷的,不知是毒發的緣故,還是被風吹的。這樣一來,更顯得樓暄身上很暖和,比我從瑤冰師姐那裡訛來的羽毛被還要暖和。
「妳的房間在哪?」樓暄問我。
「啊?」我回神,原來已經到風雲客棧門口了。
我回答:「天字一號房。」
短短五個字,說出口卻花了我好大的力氣,我嘴巴動一下,心就抽一下。
到了天子一號房門口,樓暄一腳踹開大門,動作很不文雅。我一直認為踹門和打架罵人一樣,是很低俗的行為,不是他這樣芝蘭玉樹般的人物應該有的舉動。這點梁添就做得很好,她哪怕再生氣,寧願找一把斧頭來把門劈開,都不會直接用腳踹。
他把我放在床上,解開我的穴道,問我:「妳毒發了?」
真是廢話!我不想說話,用眼神表示我的不滿和痛苦。樓暄探了探我的脈搏,眉頭微微一皺。我忍不住驚訝,原來他也懂醫術?不過沒等我把驚訝表現出來,他的手竟然伸向了我的胸口。
「你要幹嘛?」我忍痛大喊一句,「趁人之危偷我銀票,卑鄙!」
話音剛落,胸口有什麼東西翻騰著,我頓時血氣上湧,一口血就這樣吐了出來。
我傻了,再也不敢亂講話。只見樓暄把手放在我的胸前,不過他不是要拿我的銀票,而是給我輸真氣,當年師父好像也是這樣救我的。咦?不對啊!師父是從背後給我運氣的,樓暄怎麼從胸口……好啊!敢占我便宜?我咬牙切齒。
一股暖流從胸口汨汨而入,心漸漸不疼了,身子也漸漸恢復了原來的溫度。只是,我的心卻越跳越快,臉紅得發燙,整個人都快燒起來了。
樓暄把手收回後,我拿起床上的枕頭砸了過去,「趁人之危占我便宜,卑鄙!」
「妳就這樣對救命恩人?」樓暄笑得很奸詐,對我挑挑眉。
我怒不可遏,「我知道你有眉毛、有眼睛,我也有!」
樓暄明顯不習慣我不同於常人的思維方式,不過那是他太沒見識了,畢竟和瑤冰師姐、梁添等人混在一起,我不得不習慣並且學會她們獨特的思維方式。
比如說,我曾經問瑤冰師姐「妳吃飯了沒有」,她回答我「我覺得自己越來越溫柔了」,所以當樓暄問我「妳就這樣對救命恩人的」,我回答他「我也有眉毛和眼睛」,那再正常不過了。
「我可是妳未婚夫,這樣不算占妳便宜吧?」樓暄大大方方地往桌子前一坐,順便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他舉起杯子對我說:「這水是冷的。」
「要喝熱水自己燒去,廚房下樓梯左拐就到,不送!」
「沒關係,喝冷水就冷水吧!喝了降火。要不,妳也來一杯?」
「你自己喝吧!」
以前我怎麼沒發現他這麼煩人,怎麼趕都趕不走,大有賴在這裡之意。喝完水後,他在房間裡踱來踱去,看看窗戶,摸摸櫃子,一副很欣賞的樣子。
「妳這房間不錯,挺亮的,要不要我們換換?」樓暄轉過身對我說。
我趕人,「不換不換不換,你走!」
「不換?那我搬過來和妳一起住?」他笑得很不懷好意。
這次我沒有回答,而是直接扯過被子扔了過去。
可是被子不是石頭,太輕了,根本就碰不到他。他看見我一副想殺人又無可奈何的模樣,一臉開心的樣子。打從認識他以來,我還沒見他笑這麼高興過,看來他只有對著蘇染染的臉,才會跟見到仇人一樣。我有種衝動,很想撕下面具給他看看我是誰,不過我還是忍住了。
「你怎麼還不走啊?」我再一次趕人。
樓暄說:「剛給妳輸了真氣,我很累,走不動。要不,妳扶我走?」
我說:「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