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歌縱酒話盛唐：詩聖杜甫的鎏金歲月

卷一　鞏縣南瑤灣村

翻手作雲覆手雨，紛紛輕薄何須數？

君不見管鮑貧時交，此道今人棄如土。

杜甫《貧交行》

在黃河南邊，一個貧困偏遠的鞏縣邙山山麓下，傳出了洪亮的嬰兒哭聲。

延和元年（西元七一二年），二月十二日，風微微。被喚為子美的男孩出生了，生活的苦，讓他的哭聲響遍了邙山山麓下的村落。遠遠望去，約三百公尺高的邙山為黃土丘陵地，如一座孤峰般突起於村落，是洛陽北面的一道天然屏障。相傳老子曾經在邙山煉丹，山上有一座奉祀老子的上清觀，香火鼎盛，一直是*邙山（註1）山麓下村民們的精神地標。

＊註1：在邙山的西方，有仰韶文化遺址，說明了這個地方在多年以前就曾經有十分活躍的生命力，這裡是新石器時期黃河中游地區人類文明的一個標誌。

微風陣陣拂過村落，嬰兒的哭聲持迴盪在邙山山麓，這位出生平凡的男子在未來的歲月裡，以血與淚在盛唐的疆域寫詩，以詩詮釋奔波寂寥的一生？

■

離鞏縣有點遠的長安城，天空十分燦爛。

延和元年八月三日，唐朝在位最久的皇帝，唐睿宗李旦的第三子已經二十八歲了，年輕的李隆基(唐玄宗)從父親唐睿宗手中接過了玉璽後，在*大明宮（註2）正式登基，大赦天下，滿城喜氣洋洋。

＊註2：唐朝大明宮大明宮始建於貞觀八年（西元六三四年），是唐長安城的三座主要宮殿中規模最大的一座，稱為「東內」。自唐高宗起，唐朝的帝王們大都在這裡居住和處理朝政，作為國家的統治中心，歷時達二百餘年。

整座長安城有如不夜城，許多人在酒肆裡徹夜飲酒，迎接一個新的時代來臨；而在窮鄉僻壤的鞏縣，一個被喚為杜子美的男嬰誕生後，喜孜孜地呼吸著大唐帝國凜冽的金色空氣。他張大眼睛環顧著四周低矮的屋舍，眼見家徒四壁的景象，卻註定了他必須沒有選擇地過著貧瘠的生活，忍不住又放聲哭了起來。

兩個出生於不同家庭，擁有不同八字的男子，日後都成為唐朝的名人，也分別見證了那段歲月的悲歡！

■

悲歡似乎從未歇止，不斷的折騰著在唐朝的歲月。當唐玄宗李隆基還未掌握政權時，長安城的天空有點詭異，喧囂的氛圍中，鼓盪著一股不安的情緒，匆匆飄過的風雨中彌漫著一股血腥味。

而這股腥味似乎已透露出大唐帝國即將陷入吶喊與苦痛的深淵。

唐太宗李世民的第九個兒子李治（唐高宗）去世了，他與武則天所生的兒子*李顯（註1）繼位，也就是我們熟知的唐中宗。李顯曾經改名為李哲，他的兩位哥哥李弘早夭，李賢的太子地位被廢黜後，李顯被立為太子。在李治去世之後，李顯於弘道元年十二月十一日在一片萬歲聲中登上了帝位。

＊註1：李顯：唐中宗李顯（西元六五六年十一月二十六日－西元七一○年七月三日）是唐朝的第四和第六位皇帝，兩次在位。但是他昏庸無能，親小人遠賢臣，也無法控制宗室、權臣與皇后之間的爭鬥，是一位評價中下的中國歷史人物。

雖然夜夜周旋於嬪妃中，但李顯卻立第二任老婆*韋氏(註2)為皇后，在韋氏的糾纏下，對當時擔任普州參軍(約今日縣政府科長)職位的岳父韋玄貞也破格多次提拔，除了提升為豫州刺史外，還有意提拔韋玄貞為侍中。

＊註2：韋氏，京兆萬年（今陝西長安）人，唐中宗之妻。弘道元年（西元六八三年）中宗即位，次年，立韋氏為皇后。同年，中宗被武則天廢黜後，遷於房州（今湖北房縣），韋氏隨行。韋后後來毒死中宗（此事真實性有爭議），陰謀奪權，在當時朝中形成一個以韋氏為首的武、韋專政集團。後唐玄宗李隆基聯合太平公主發動唐隆兵變，殺韋皇后、安樂公主及諸韋子弟等人，迫少帝退位，立李隆基之父李旦為帝，即唐睿宗。

侍中，就是當時的宰相。這個職位類似今天的行政院院長。

許多人看著韋氏家族的急速竄起，眼睛都紅了，官員們擔心朝廷的不當措施而出現吃不下飯與睡不著的憂慮。但很少人敢公開議論，大多三緘其口而不想說太多話，擔心話說多了，可能惹禍上身………。此時，看不過去的宰相裴炎首先表示反對的意見。在覲見堂中宗李顯時，慷慨激揚地說了一連串的建言。也讓許多人替他捏把冷汗。

「臣認為如此的升遷方式，實在不合常理，請聖上三思！」

「三思？我任命韋玄貞做宰相做侍中，有何不可？」

坐在金鑾墊上的李顯刻意撇過頭去，沒有看裴炎一眼，冷冷地說。

「不合常理啊，聖上，請三思！」

「常理？什麼是常理，我說的話就是常理。」

「聖上………」裴炎似乎還想說什麼，李顯回過頭狠狠地瞪他一眼。

「住口！不要再說了。」

裴炎的心揪了一下，低頭稱罪。

退朝後，裴炎把整件事情轉告了李顯的母后武則天。

武太后聽了以後大為生氣，在宮女扶持下本想直接找李顯興師問罪，但裴炎認為此舉不妥而將她勸阻下來。於是，怒氣未消的武太后下了一道懿旨，直接廢了李顯的皇位，貶為盧陵王，並立即逐出皇宮，另立第四個兒子李旦為皇帝。

至於紅極一時的韋玄貞則被流放至欽州，不久就逝世了。

武太后是冷酷無情的，對親生的兒子也絕不容情，她所生的兒子依序為弘、賢、顯、旦，只要不合她意，連命也保不住，更遑論與她毫無血緣關係之人。

舉例來說，細數曾遭到武則天毒手殺害善良的李弘，便是唐高宗第五子，也是武則天的長子。在高宗巡幸東都時，曾讓太子李弘留守京師。當時遇上大旱，關中鬧起饑荒，於是，李弘巡視士兵的糧食，發現有吃榆皮、蓬實的，就私下賜給他們米糧。他還進諫「家中有士兵逃亡者，家屬不用再受連坐之罪」，高宗也同意了這個請求。

就在李弘猝死於合璧宮後，李治的第六個兒子，也就是武則天的次子李賢則被立為皇太子。讀書過目不忘的李賢，從小就獲得寵愛，出生不久便被封為潞王，兩歲時就封為岐州刺史、雍州牧、幽州都督。李賢學識不錯，他所完成的《後漢書》注解，至今仍受到世人所重視。有一天，深得武太后信賴的術士明崇儼被強盜殺害，武后懷疑是李賢下毒手，於是，把李賢廢為庶人，並將他幽禁並遷徙至巴州，最終逼他自殺。

武太后的第三個兒子李顯很瞭解母親武則天的極端性格，知道替韋玄貞求情也沒有用，便只能默默承受既定的事實。然而，晴天霹靂的打擊，的確讓曾經高高在上瞬間跌落的李顯一陣眩暈，雖然對裴炎恨得牙癢癢的，但面對武太后的掌權卻一籌莫展！

「這個斐炎，看我如何收拾他。」失意的李顯發出了低沉的怒吼，被趕出大明宮後，李顯失去了宮女的陪伴，臉上的表情顯得寂寞多了。

「噓！小聲點，什麼時候了，你還說這種話？我們要學習忍耐，能忍下這口怨氣，才有機會報仇！」才當了幾個月皇帝的李顯被廢後，放逐到房州，韋皇后也被取消皇后名號，追隨著李顯到房州生活，李顯心中雖懷有怨恨，也只能聽從韋皇后的建言，忍下了所有的怨氣。這對夫婦在房州的日子是不好過的，一家人整日生活在恐懼之中，深怕武太后會像殺掉大哥李弘與二哥李賢那樣的無情與冷酷，對他動手，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憂容滿面的歲月，讓他聽到馬蹄的聲響就亂了方寸。

失眠，似乎成為他心中永遠的痛。

雨綿綿，無聲無息落下。

望著窗外若有所思的李顯想起了仍然清晰明朗的往事時，想起了兩位哥哥，便有一股冷意沿著背脊往腦門衝上來，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李顯擔心從長安傳來賜死的聖旨，也擔心刺客匆匆而來。

每當聽說有京城的使者到來時，李顯總是驚恐萬分，因為他害怕使者是奉武太后之令來殺他的。所以，每當使者還沒到的一兩天前，李顯就常會消極地想：與其死在那些人的手下，不如自殺算了。手握長劍的李顯，多次有輕生的衝動。

李顯說：「你殺了我吧，過這種生不如死的日子，苦啊！」在這段驚心動魄的放逐生涯裡，韋皇后總是在一旁安慰他，或多或少也使得李顯把生死看淡了許多。

世事難料這句就在李顯的身上獲得了印證。

李顯仰天長笑，笑聲中散發出幾許陰寒的殺氣。

……

■

鞏縣，一直是個貧困偏遠的縣城。

城的北邊是黃河，西邊是洛河，兩條河恰巧在此交會。於是，鞏縣城只要是下了幾天的雨就會淹起水，河水老是從北面衝過來，讓生活在這裡的百姓經常聞水色變。

老城東門外二里，有幾間農舍倚著邙山山麓興建，雖無炫麗的景色，卻有一個南國水鄉似的名字──南瑤灣村。

杜甫出生時，杜家在鞏縣南瑤灣村已經居住了八十五年。貞觀年間，杜甫曾祖父杜依藝由湖北襄陽前往鞏縣擔任縣令時，舉家遷入了鞏縣，開始在這裡生活。祖父杜審言、父親杜閑至杜甫，杜家在鞏縣已經繁衍了四代，書香世家，是村子裡罕見的讀書人。

此時，冷風陣陣拂過嵩山北麓，春節的熱絡氣氛已遠，二月的天氣有點冷，邙山山頭冷霧繚繞，已經有很長的時間沒見到鳥群飛過。

熱鬧的春節氣氛仍然深濃，詩人的哭聲劃破了河南鞏縣的南瑤灣的天空。

杜閑夫婦顯得十分高興，第一胎就產下男嬰的喜悅，確實也為杜家帶來了歡喜。

滿月後，張著圓滾滾目珠的嬰兒，順著從窗櫺灑落的陽光望向窗外的蒼穹。陽光雖然微弱，但還是顯得有些刺眼，但窗外新鮮的事物卻讓這位剛出生不久的孩子清楚地知道，自己屬於這裡的每一吋的記憶，都將記錄著他的吶喊與憂鬱。

呱呱落地後的杜甫在偏遠的山區裡，透過一雙滑溜溜的眼珠，觀望唐朝燦爛的天空；已經五個月大的他似乎已習慣了南瑤村的寧靜。

從遙遠的長安城傳來百餘位準縣令筆墨於宣紙上流暢滑動的聲音，越過了重重山岳與溪流，在邙山山麓的南瑤村裡迴盪，隱約地在杜甫的耳膜上轉著圈圈，天真無邪的男嬰望著冷風飄過的蒼穹，嘴角緩緩浮起的一陣笑容。

也許他已經知道，筆墨紙硯的生活將會是他一生中最親密的夥伴。

杜甫笑了起來。

而那抹沒有憂鬱的笑容，似乎非常短暫，短暫的從此之後不再出現！

……

卷四　斯人獨憔悴

浮雲終日行，遊子久不至。三夜頻夢君，情親見君意。告歸常侷促，苦道「來不易:江湖多風波，舟楫恐失墜。」

出門搔白首，若負平生志。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孰云網恢恢？將老身反累！千秋萬歲名，寂寞身後事。

杜甫《夢李白》(其二)

三月，春寒料峭。

距離洛陽科舉考試後，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九年，對杜甫來說，這九年來似乎沒有太多煩憂的事。結束了在江蘇與浙江一帶漫遊賦詩的日子後，在父親杜閑的湊合下，年輕的杜甫娶了司農少卿楊怡第五個女兒楊氏，過著甜蜜恩愛的婚姻生活。

婚姻還正熱著呢，習慣遊山玩水的杜甫又出了遠門。

杜甫的夫人雖然萬般不捨與無奈，卻又無法阻止他的遠行，只能含著幽幽的淚水，為杜甫餞行。

杜甫如一隻翱翔於天際的鳩，繼續在山東與山西一帶漫遊，寫了許多詩，也結交了不少朋友。路過華陰時，順道前往*嚴武(註)的家中，除了向嚴武的母親請安，也與年少輕狂的嚴武煮酒論詩。嚴武雖然羨慕杜甫的漫遊生活，但對杜甫因名落孫山外而不再積極於科舉考試也有話說。

「子美兄，漫遊非長久之策，應以功名為要！」

「不急不急！為了美麗山河，功名可以緩一緩。」

正值青春的杜甫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隨後便告別了嚴武，繼續漫遊。

*註：嚴武，唐朝人，唐朝工部侍郎嚴挺之之子。唐朝將領，曾大破吐蕃，以功進檢校吏部尚書，封鄭國公。杜甫一生有不少朋友，嚴武是其中重要的一位。他們是世交，往來時間很長，都愛好做詩，酬唱較多，又曾同朝為官，相知也深。

■

天寶三年(西元七四四年)，另一位天才詩人──李白四十四歲了。他對於朝廷那些逢迎拍馬的官僚生涯早已厭倦，加上受到駙馬*張垍(註)等少數人的毀謗，使得他心灰意冷，覺得繼續待在朝廷也混不出什麼名堂來，還不如趁著年輕時還有些體力繼續到名山麗水走走，過著煮酒論詩的生活。

於是，兩位盛唐的詩人相遇了，杜甫遇上了一生中，絕大部分時間在漫遊中度過的李白。

*註：張垍，唐朝河南洛陽人。是唐玄宗的女婿，對他特別深愛恩寵，准許於他在中置內宅，賞賜許多珍寶奇玩，不可勝數。

■

李白出生於商人世家，青壯年時期的生活過得無憂無慮。他的父親李思漢在西域經商，是個相當成功的生意人，居住的房屋在當地是最豪華的，除了精緻風雅外，也充盈著書香的氛圍，從各地蒐羅來的書堆了一屋子，讓李白從很小的年紀就浸淫在詩文中。李白的母親月娃，是西域突厥族人，她的四位哥哥都是突厥族出名的勇士。

六歲時，李白的父親帶著妻兒遷回四川昌明縣的青蓮鄉，當地人稱他父親為李客，母親為蠻婆。父親雖然終身沒有當官，但因為經商有道，家境富裕，使得年輕時的李白還能習劍，頗有任俠之風。

二十五歲時，李白就辭親遠遊、仗劍東行，早年曾經寫過不少表白心志、胸懷天下的詩文，但都沒有受到朝廷的重視。

白以此感激，知侯推赤心於諸賢之腹中，

所以不歸他人，而願委身國士！

李白《與韓荊州文》

……

卷一　鞏縣南瑤灣村

翻手作雲覆手雨，紛紛輕薄何須數？

君不見管鮑貧時交，此道今人棄如土。

杜甫《貧交行》

在黃河南邊，一個貧困偏遠的鞏縣邙山山麓下，傳出了洪亮的嬰兒哭聲。

延和元年（西元七一二年），二月十二日，風微微。被喚為子美的男孩出生了，生活的苦，讓他的哭聲響遍了邙山山麓下的村落。遠遠望去，約三百公尺高的邙山為黃土丘陵地，如一座孤峰般突起於村落，是洛陽北面的一道天然屏障。相傳老子曾經在邙山煉丹，山上有一座奉祀老子的上清觀，香火鼎盛，一直是*邙山（註1）山麓下村民們的精神地標。

＊註1：在邙山的西...

杜甫這個人

磨刀嗚咽水，水赤刃傷手。欲輕腸斷聲，心緒亂已久。

丈夫誓許國，憤惋複何有。功名圖騏驎，戰骨當速朽。

杜甫《前出塞．九首之一》

識字以來，喜歡閱讀文字不多的書籍，如《廣昔時賢文》、《千家詩》、《唐詩》、《宋詞》，因為從這些可以分篇閱讀的作品中，你會發現閱讀是一件相當愉快與輕鬆的事。不像大部頭的《西遊記》、《紅樓夢》，要花很長的時間去讀，事情忙了，擱下了，隔了幾天，書中所描述的故事卻淡了，似乎要快速再瀏覽一遍，否則，會有連不上的感覺。

讀唐詩，沒有這種現象。

因為唐詩可以一首一首讀，直到讀出趣味來。

朗讀了《唐詩三百首》之後，對於這本蠻有份量的詩選，深愛之，也及之於縱橫大唐文化舞台的詩人，李白、王維、白居易、孟浩然……。而對於杜甫，亦深愛之，透過他們淺顯易懂的詩文，我看到了盛唐的繁華，也看到了苦難唐朝的滄桑與令人悲慟的往事。

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爺娘妻子走相送，塵埃不見咸陽橋。牽衣頓足攔道哭，哭聲直上干雲霄。道傍過者問行人，行人但云點行頻。或從十五北防河，便至四十西營田。

去時里正與裹頭，歸來頭白還戍邊。邊庭流血成海水，武皇開邊意未已。君不聞，漢家山東二百州，千村萬落生荊杞。縱有健婦把鋤犁，禾生隴畝無東西。況復秦兵耐苦戰，被驅不異犬與雞。長者雖有問，役夫敢申恨？且如今年冬，未休關西卒。縣官急索租，租稅從何出。信知生男惡，反是生女好。生女猶是嫁比鄰，生男埋沒隨百草。

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溼聲啾啾！

杜甫《兵車行》

當我讀到了杜甫的《兵車行》，從文字中似乎還隱約聽到車輪急促滾動的聲音，聽到送行者的哀號聲，看到馬蹄揚起的塵埃，總是忍不住地想找個地方，為那個苦難的年代痛哭一場。

年紀稍長，了解了杜甫的身世後，年少時的哭泣的衝動仍在。

杜甫年輕時，在漫遊中渡過了青春歲月，二十四歲時，參加科舉考試。落榜後，一直熬到十年之後，三十五歲了，才興沖沖參加制舉考試。然而，天不從人願，在宰相李林甫*「野無遺賢」（註1）的笑鬧劇中，再次落榜！

* 註1：唐玄宗想廣求天下人才，令全國有一技之長的人到京師來。李林甫怕民間有才德的人士在對答試題時指責他的姦邪罪過，於是百般刁難，導致無人錄取。這本是一個悲劇，但他卻上書皇帝表示祝賀，聲稱這是「野無遺賢」。表示皇帝已聖明到把所有人才都盡皆提拔使用了，真正達到人盡其才的最高境界。其實李林甫所為只是誤國利己，但達到其目的卻是順玄宗之意而逆天行。

然而，禍不單行。

此時，擔任兗州司馬和奉天縣令的父親杜閑去世，斷絕了杜甫的生活來源。為了生活，為了能在長安城活下去，並且等待機會，杜甫不得不四處寫詩獻給當時的名士或權貴，希望能獲得引薦。除此之外，也種了一些藥草，沿街賣藥，換取零星的收入過日子，或寄食於朋友家，過著「朝扣富兒門，暮隨肥馬塵；殘杯與冷炙，到處潛悲辛」（杜甫《奉贈韋左丞丈二十二韻》）的乞丐生活。

雖然曾經向唐玄宗進獻*《三大禮賦》（註2），受到讚許，命他待在集賢院等候派官令。然而，這一等就是整整四年，鬍子都等白了，最後，還是沒了下文。

* 註2：杜甫是在天寶九載冬對唐玄宗進獻《三大禮賦》，分別為《朝獻太清宮賦》、《朝享太廟賦》、《有事於南郊賦》。是杜甫一生中最引為榮耀的一件大事。

好不容易當了個掌管兵甲、器杖、管理門禁鎖鑰的正八品下的小官（右衛率府兵曹參軍），不料一個月過後，安祿山造反了，他也隨著王人潮四處流竄，逃出了長安後，過著有一餐沒一餐的生活……。

多年來，一直想寫一本關於杜甫的書，把他的滄桑遭遇與憂國憂民之情懷，寫成淺顯易讀的故事，尤其是雙十年華時的青澀，閱讀了林語堂撰寫《蘇東坡傳》之後，就著手蒐集資料，沒想到這些年來，一直忙於「看似平常卻非尋常」的新聞或編輯工作，使得撰寫工作耽擱了，直至我離開離開市公所那份如「雞肋」般的工作，讓我有更多時間閱讀與寫作。

《放歌縱酒話盛唐》是一本關於杜甫的點滴故事，不是歷史，這是一本有點歷史背景的小說，卻無關史實。讓我們輕鬆讀，從閱讀中找到與文字接觸的樂趣，找回曾經輝煌過的那段金色歲月。

苦難的唐朝，苦難的詩人。

杜甫這個人，值得我們尊敬。

希望您也會像我一樣，喜歡他的詩，從他的詩作中了解盛唐的故事，了解詩聖的悲歡生活！

鄧榮坤

杜甫這個人

磨刀嗚咽水，水赤刃傷手。欲輕腸斷聲，心緒亂已久。

丈夫誓許國，憤惋複何有。功名圖騏驎，戰骨當速朽。

杜甫《前出塞．九首之一》

識字以來，喜歡閱讀文字不多的書籍，如《廣昔時賢文》、《千家詩》、《唐詩》、《宋詞》，因為從這些可以分篇閱讀的作品中，你會發現閱讀是一件相當愉快與輕鬆的事。不像大部頭的《西遊記》、《紅樓夢》，要花很長的時間去讀，事情忙了，擱下了，隔了幾天，書中所描述的故事卻淡了，似乎要快速再瀏覽一遍，否則，會有連不上的感覺。

讀唐詩，沒有這種現象。

因為唐詩可以一首一首讀，直到...

序言　杜甫這個人
　１　鞏縣南瑤灣村
　２　洛陽初啼
　３　功名落在孫山外
　４　斯人獨憔悴
　５　長安落魄行
　６　野無賢臣
　７　河西縣尉 　
８　塵埃不見咸陽橋
　９　安祿山笑了
１０　馬鳴風蕭蕭
１１　麻鞋天子左拾遺
１２　落難的詩人
１３　水鳥盤飛的浣花溪
１４　為功名乾杯
附錄　杜甫詩選
後記　杜甫二三事

序言　杜甫這個人
　１　鞏縣南瑤灣村
　２　洛陽初啼
　３　功名落在孫山外
　４　斯人獨憔悴
　５　長安落魄行
　６　野無賢臣
　７　河西縣尉 　
８　塵埃不見咸陽橋
　９　安祿山笑了
１０　馬鳴風蕭蕭
１１　麻鞋天子左拾遺
１２　落難的詩人
１３　水鳥盤飛的浣花溪
１４　為功名乾杯
附錄　杜甫詩選
後記　杜甫二三事